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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岚传——by鱼在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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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进了门,便见庙内一名青年和尚迎了上来。

“我姓段。”那和尚听岚荫如此说,了然地点点头,便要引二人入内堂。

岚荫摇摇头,笑道:“我在这说就是了。”

“过几天会有一名叫孟威的人来找云王,你们告诉他,让他去寻知州大人商量就是了。”

5 后发

(上)

岚荫等人回京的路走了不到半月,进了京城方是二月初八,天气尚未回暖,雪却不像正月时那么大了。

到了京城,昌阳帝早有命让岚荫可先回府。众人回了云王府,岚荫让人把颜屏的轿子直接抬了进府,安排了后院的屋子住下,细细嘱了管家陈福照料一应事物,最后道:“这人看好,别让人知道了,也别让他跟外头人说话。他问事情你怎么答,自己心里有数。”

陈福满面笑容点头应道:“老奴有数,有数。”

岚荫便点点头,拉着风邻雪洗了把脸换了朝服便往宫里打马而去。

二人进了禁宫方到晌午,行到景宇宫,在门口跪了磕头。老太监成禄便跑出来道:“皇上说了,现在正闭着关,您二位晚晌再来吧,岚荫王爷去见见杜太傅,风世子可回廛禁卫的禁卫房应个卯,毕竟挂着侍卫的名呢。”

“成公公。”岚荫听到成禄最后一句不禁一愣,忙满面笑容拉过成禄问道:“父皇为什么忽然想到让风世子去禁卫房?”

“……这咱家可不知道。”成禄犹豫了一下,笑道:“就听天师说,可怜韩令什么的词……咱家也听不懂。”

“……多谢成公公。”岚荫听了不禁身上一凉,忙满面堆笑道谢。成禄便转身走了。

“让他知道了?”风邻雪看着岚荫神色,便问。

“……大概是知道了。”岚荫苦笑一下,无奈道:“父皇什么都知道,就是怎么都不动,有时候我是真不知道怎么办了。”

“……该怎么办怎么办呗。”风邻雪静静看岚荫道:“反正你也没做错。”

“我希望我没做错。”岚荫不自觉地捏起了拳头:“这一步错了,不知怎样才能挽回。”

风邻雪看他良久,握住了他手,随即轻声道:“别怕了,我这么喜欢你,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岚荫望他良久,心底慢慢软了,便展颜一笑。

禁卫房和太学恰是禁宫的两个方向,岚荫和风邻雪又说得几句话便分手了。

岚荫慢慢走了半晌,来至太学门口,一看午时未过,便在门口阴凉地里等着。

过不多时,便见杜渊海抱着两本书急匆匆来了,一见岚荫,神色不变,只点了点头道:“回来啦。”

岚荫一见杜渊海便即跪下行礼:“杜师傅。”

“起来吧。”杜渊海看了他一眼,这才一笑:“云王出去一次便又长大了些。”

岚荫站了起来,听他这话听了不禁脸一红,便道:“在外面也不敢望了师傅的教诲。”

“嗯?”杜渊海引着他进了太学,只见里面尚无人来,杜渊海便随意找了个学生的位置坐了,岚荫让了让,便坐了他下首。

“我们去过锦州了。”岚荫想了想,望杜渊海道:“我觉得,锦州现在的知州该是个好官。”

“为什么?”杜渊海静静望着岚荫,一笑问。

“第一,您说的,吏治清明便官差如羊。”

“我听说了,你和风邻雪截了孟三齐兄弟。”杜渊海望岚荫道:“能不能告诉我是为什么?”

“……我们是截了他。”岚荫点了点头:“他们以民告官,告陈申时输了。坐实了诬告之罪,何况之前又私修堤坝,这罪名可大可小,但陈申时必然不会往小了定。”

“嗯,你们怕他们含冤而死。”杜渊海一笑:“截的过程你发现官差不过尔尔——第二呢?”

“第二,我们去了毗邻的宁州。”岚荫想着道:“去年八月间发过秋汛,宁锦都是灾荒;现今不但锦州一片熙和,宁州也无流窜灾民。锦州知州可以在自己州府内瞒过钦差,但没法插手到别的州里驱赶灾民。”

“这思虑算得成熟。”杜渊海点头道:“还有第三么?”

“……第三,宁州自从水患之后出了土匪,锦州水患之后换了知州,却没出刁民闹事。”岚荫沉吟半晌,说道:“就这些了。”

“……岚荫。”杜渊海拿着书轻轻敲敲几子,想了想,望岚荫道:“这事后两点你说的很是,但第一点有偏。想听师傅的想法么?”

“求师傅赐教!”岚荫一怔,忙道。

“我说过,吏治清明则官差如羊,这句话可以正着说,却不能反着说。”杜渊海看岚荫满脸茫然,便笑道:“在一般的地方,吏治清明,百姓自然过得好。百姓过得好,刁民便少。刁民少了,官吏不用行强迫暴力之事,逐渐的便如羊了——可你并不能说,你看到官差如羊,此地吏治便清明:你想想,如宁州那样的地方,官差若是如羊,怎么对付土匪?”

岚荫恍然大悟,不禁钦佩地望着杜渊海。

“但你光说了第一句,我也可判定锦州现任知州是个好官——还是因为官差如羊。”杜渊海望岚荫笑道:“一州知州手下兵力再不济也有成百上千,若真不想让你劫走孟家兄弟,就凭你两个孩子,挤也挤死了你——你再想想,劫走孟家兄弟之后,锦州有什么动静没有?”

“……没有!”岚荫一时大为羞愧,说道:“一派平静,就跟没出过这事一样。”

“那便是了。”杜渊海笑道:“你这事,早被锦州的新任知州料到了。”

岚荫低头良久,这才道:“这么看起来,这知州倒确实是个人才。”

“……你能知道就好。”杜渊海望岚荫一笑,随即沉声道:“锦州新任知州名叫沈琛,和宁州新任知州吴炼都是栋梁之才,可现下知道并能用他们的人,恐怕只有你。”

岚荫一怔,不禁抬头望着杜渊海。

“沈琛是程心澄程大人在内阁时保举的人,而吴炼则是我父亲在内阁时保举的人。”杜渊海缓缓道:“欲破京畿事,须借宁锦力!”

(下)

风邻雪走在路上,想到禁卫房,忍不住扯着嘴角冷笑。

几乎半年不曾去过那个地方,却听说常钰已升了五品廛禁卫副统领,风邻雪想起此人的嘴脸,不禁一阵气闷。

但气闷归气闷,不去总是不行。缓缓走了不多晌便到了禁宫西的禁卫房,进去一看,却见是常钰正带着几个尚未升入廛禁卫的小侍卫们喝酒赌钱,一见风邻雪来了,几人都缓缓站了起来。

风邻雪今年将满十六岁,他本是云支人,生来便比大商人要高些。他小时在马上长大、这两年又随着季墨学燕洛门武功,虽已过了修内功最佳的年纪,却因有骑射的底子在,浑身练得一丝赘肉也无,身形极是英挺俊健。这半年间他又长了寸余,此刻比起二十来岁的常钰已要高出点,风邻雪向来和他不对盘,一进门便挺直了背,仰着头俯视常钰。

“小子。”常钰每每见他这般神情便无名火起,早先他比自己尚矮了点,这般眼神看着还似孩子;此刻他俯视着自己,神情却似极了雪山里的狼,闪着幽幽的阴狠的眸子,仿佛在等着一个撕裂自己的机会一般——他越看越气,不禁怪声道:“你见了长官不知跪下么?”

“跪下?”风邻雪扬眉望着常钰:“你五品我四品,你出身平民我是世子,我为什么要跪你?”

常钰不禁一滞——半年前刚入八月,风邻雪随侍岚荫与昌阳帝一道秋狩,他骑射本极佳,一场猎赛下来和岚荫收获无数,超过所有皇子和廛禁卫的。昌阳帝当时便赏了他四品骁骑都尉,仍挂廛禁卫衔,却不必再随其它廛禁卫护卫宫掖,只须随侍岚荫即可——此刻自己火一上来,却将这事忘了,一时便下来不来台。

“算了吧。”风邻雪见他语塞,心中不禁冷笑,走过去拍了拍他肩,说道:“拿名册来,皇上就让我来应个卯,我签个勾就是了。”话音未落,他却觉手上一紧,竟是常钰使擒拿手勾住了他手腕。

“风邻雪。”常钰望风邻雪怪笑一声道:“这半年没来,风世子功夫怕是大长了,不如让兄弟们见识见识?”“世子”二字说得讽刺意味十足,几个小侍卫便嬉笑起来。

风邻雪神情微变,仰头微勾了勾嘴角,随即低头望常钰轻轻说了一句:“别后悔。”极快地便反手便扣住了常钰手腕,常钰当下便翻掌,劈劈啪啪之间二人已对了十余掌。常钰见风邻雪另一手背着,心下一喜,另一手当下便成拳向风邻雪而去。风邻雪等的便是此刻,一手飞快抽出便握住了常钰的拳,常钰一怔,忽觉拳头上一寒,一股极怪异的内力袭来。他从不知风邻雪竟会内功,压根未运气抵挡,当下牙齿便一打,风邻雪随即发力,只向前一推,常钰腾腾腾退后三步,噗地便吐出一口血来。

几个小侍卫已吓得缩在一旁,风邻雪神色不变,缓缓走至案前,抽出了名册,哗哗翻至自己那一面,签了个日期,又写了个“风”字,再不看一眼委顿一旁的常钰一眼,便走出了禁卫房。

他走出来时午时方过,心知岚荫要在太学呆到晚晌,便自行向宫门外走。

走了出去牵了马,他便向着城南驰去。

走着走着已渐至城郊,他便下了马,向一所小套院子而去。

那小院只盖着低低的土墙,老旧的门虚掩着,他在门口拴上了马,轻轻推了门进去。

一进门,只见里面种着几株腊梅,此刻花已落光了,光秃秃的枝干虬蟠指着天上。梅树旁一个高挺的身形扶着另一个行动有些迟缓僵硬的男子慢慢散步,后者轻轻说道:“早间就只它开花,一个月间便全落了,看得人也伤感起来。”

“早我倒不知道你竟是个伤春悲秋的人。”那两人搀扶着缓缓转过神来,只见那高大男子剑眉星目,神色虽有些憔悴落拓,却仍不掩一派英雄气概。他望着风邻雪微微一笑,缓缓道:“回来了?”

正是季墨。

他身边身形清癯、神色淡然的男子,便是天九问了。

风邻雪一见二人,眼眶便不由一热,便即跪下:“拜见师父,拜见天叔叔!”

季墨一笑,说道:“我们俩动着麻烦,别拜了,你自己起来泡茶吧。”天九问便笑道:“长远没练功了,都没听见你来,倒让你听见笑话了。茶在厨房,旁边有云片糕和桂花糕,还有早上买的鸭油包子,靠着茶炉一直热着。爱吃什么自己拿。”说着便搀着季墨往屋里走。

风邻雪应了声“哎”便自行去了屋后的厨房,一看茶吊子上烧着的是自己最爱喝的云支砖茶,旁边靠着自己最爱吃的鸭油包子。心知二人是看见自己的信,知道便是这几天就回来,天天如此等着了。他忙用袖子狠狠擦了擦眼睛,又揉了两下,在茶壶里倒了茶,用盘装了点心和包子便端进了卧房。

进了房,只见季墨将天九问抱上了床。几人熟稔得很,风邻雪便也不回避,将手中盘子茶壶放在桌上,擦了擦手便来帮季墨。

二人替天九问卸了绑在腿上的木制的假肢,一边一个开始帮他揉起膝盖来——膝头抵着假肢的地方磨得红肿一片,擦着一块一块的青紫。二人下手都已极小心,揉了半晌,二人站起身来,天九问仍是痛得一头冷汗。

“这次事办得怎么样?”季墨喝着茶望风邻雪笑道:“岚荫这可是第一次单独办差。”

6 王妃

风邻雪随着季墨坐下,听他此语,便道:“好像有点麻烦。”

季墨皱眉问:“怎么回事?”

风邻雪想了一想,便将二人在绿绮酒肆的见闻告诉了季墨,随后道:“岚荫怀疑太子是借着宁州勾结了孔毓露。”

“……太子勾结孔毓露?”季墨一怔:“勾结来做什么?”

“……担心吧。”风邻雪一哂:“他防岚荫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季墨又是一怔,随即摇摇头笑道:“这些事我是不明白,岚荫吃得住就好。”他随即似无意地看了一眼闭着眼躺在床上的天九问,微迟疑了一下,轻声道:“你随我来。”

进了晚晌,风邻雪从季墨家出来,一路飞奔到了禁宫东华门外,靠着马等了没多会,便见岚荫急匆匆走了出来。他一见风邻雪,便笑道:“等久了?”

风邻雪望他道:“也没多久。”

“……怎么了?”岚荫见他神情不禁一愣,便问道:“见过季师伯了?”

“是。”风邻雪点点头,随即看看他身边随着的太监。岚荫便回头道:“你们走吧,我和风世子一起骑马回府。”太监们躬身便走了。

“怎么回事?”岚荫见人都走远了,牵过马低声问:“是天叔叔有什么事?还是……”

风邻雪摇了摇头,望岚荫道:“段师叔来信了。”

“来信了?”岚荫不禁眼睛一亮——段斐容辞官回乡时曾嘱过岚荫没事不要和他写信,此刻岚荫已有半年余没听到过段斐容的消息了,这一听之下不禁又喜又有些担心,忙道:“师父说什么了?”

“……段师叔说他很好,让咱们都不要挂念。他说他在江南天天吃好喝好,许久不犯病了,还养胖了些。”二人牵着马慢慢行着,风邻雪看了看岚荫,只见他霎时便乐了,轻轻拍了拍他肩,又道:“他说前段日子闷得不行,就买了条小船,最近破冰了沿着青滦河向上游玩呢。”

“……他一个人玩?”岚荫不禁一愣:“可说了有人照顾他没?”

“……说了。”风邻雪皱着眉道:“说是落果和尚陪着他玩呢。”

“落果?”岚荫又是一愣:“怎么回事?”

“……信上写落果和尚带着无声、无象那两个小和尚服侍他,四个人天天游山玩水。”风邻雪望岚荫道:“师父看了信,有些担心。”他顿了顿,补充道:“我告诉过他落果在云支的事……”

岚荫看了看他,便明白了他意思。他沉吟半晌,问道:“季师伯确认过笔迹么?”

“确认过。”风邻雪点点头:“是段师叔的。”

岚荫当即放心,笑道:“我想,师父既信落果师父,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

“我也是这么跟师父说的。”风邻雪道:“我在想的是另外一件事。”

“……土矻庙的事。”岚荫点点头:“照这么看,落果师父应该瞒不住,也不会瞒师父。”

“岚荫,现在我搞不懂段师叔的意思。”风邻雪忽的停下,灯火下他的眼睛亮亮地望着岚荫道:“落果毕竟是云支的国师,这土矻庙大概也绝对不会是对你们大商好的东西。你怎么都是大商皇子,段师叔对你的意思也很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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