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温格瑞登再想起来的一瞬间脸色大变，拉开门正想冲出去，却被一只手拉住。陆帆一手搭在他的肩上，认真问道：“怎么回事？”
温格瑞登顿了一下，心里又开始厌恶这个家伙，表面上还是一副烦恼的样子，道：“菲瑞娜公主要来学校，规定是我来作陪的。而且，她也是我的一个表姐，关系还算亲近的那种。”
“但是你完全忘记这件事情了，人家会很生气吧。”陆帆眯起眼睛笑了起来，“我陪你怎么样？”
“嗯？但是你不是……老师……”
“没关系。”老头摆了摆手，“想去就去，辛苦这么久了，今天给你们放一天假！海瑟也一起去吧。菲瑞娜那孩子喜欢热闹，人越多她越高兴。”
“那就谢谢老师了！”陆帆笑嘻嘻地摆了摆手，一副跟定了温格瑞登的样子。
温格瑞登看着陆帆和海瑟兴致勃勃的样子，无奈的点点头：“要听话。”
“温格，这句话你说起来像是个老头子。”海瑟一只胳膊勾上他的脖子，“走吧，带我们去见识见识皇室大小姐。”
菲瑞娜在学院的一处凉亭中等候。等温格瑞登来的时候，她已经等待了多时，笑盈盈地正要教训教训自家弟弟，看到弟弟还带了朋友，只好放弃了这个念头。不管怎么样，家人和外人都是不一样的。自己教训得，但是外人说不得，笑话不得。她整了整裙装，跳下椅子，走到温格瑞登面前，抱住他的胳膊娇笑道：“温格！怎么这么长时间才来！”不能明着弄，让别人误会他一下也是很有意思的。近三十岁看起来还很年轻的女人如是想。
温格瑞登却没有什么特殊感受，将自己姐姐揽入怀中，就算是为表兄献身扫除他的情敌，向着两个朋友介绍：“这就是我们尊贵的帝国公主菲瑞娜。”
两人呆愣了一下，海瑟微微躬身：“殿下，日安！”
“日安殿下。”陆帆抱臂在一旁淡淡说道，虽然还维持着优雅的仪态，这次却并不想表现在这位公主面前。他看着温格跟公主亲密的样子，几乎想要转身离去，却还是压抑住冲动，目光几乎冰寒。
“陆帆。”温格瑞登叫了一声他的名字，“我忽然很想知道，你有喜欢的人了么？”他问这句话当然是有目的。如果有，那么正好，菲瑞娜绝对不会放弃自尊爱上一个有喜欢的人的人；如果没有，那就抢先开口介绍一个，也能让这两个人再无牵连……总之，姐姐一定要远离帆危险陆！
“哎，是哦。你是叫陆帆吧，长相不错，还能进入这个学院，不可能没有恋人吧。”菲瑞娜也很关心地说道。
陆帆死死咬住牙，两只手捏得几乎要碎裂。他不懂自己怎么了，这种问题应该并不是那么难回答的；他也不懂温格瑞登是什么意思，与一个他们从来没见过的女人如此亲近，还问他这种问题……最终，他只是淡淡一句：“我暂时没有找女人的打算，你不用多管闲事儿。”他的话说的很不客气，海瑟和温格瑞登知道他的毛病，不太在意，却引起了菲瑞娜的反感。
公主只是皱了皱眉毛，没有说什么，但是在整个旅途中都没有跟陆帆聊过一句私人的话。温格瑞登虽然觉得气氛有点尴尬，但也松了口气。姐姐是极为重视第一印象的人。她第一印象的评价往往会有所保留，因此给她的第一印象很坏的人是绝对进不了她的圈子了。这样，这一个苗头就被掐灭了！
温格瑞登很高兴地想着，兴致勃勃地给菲瑞娜介绍学园的变化，体贴地并没有以姐姐称呼，保持菲瑞娜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气息。海瑟对于漂亮的女孩天生有一种保护欲，与公主相处得也相当不错，三人之间的气氛良好。
陆帆落后几步，浑身弥漫着戾气，死死盯着温格瑞登，从头到尾几乎不发一言。
旅行在轻松友好的氛围中结束，最后菲瑞娜表示要去食堂吃饭，缅怀她的学生生涯。四个人坐的座位还是温格瑞登的御用位置，正好四个人，凑成一桌。
“你也是这个位置啊。我记得温瑞当年也是坐在这里，眼睛冷冷的，一瞥，又帅气又孤傲。但是他很快离开学校，恐怕天赋也是浪费了。”菲瑞娜看着熟悉的风景，不禁感叹。
“你以前不就是坐在这个旁边的么？话说起来，这个位置上，向来都是情侣一起坐的。”温格瑞登把甜点推到姐姐面前，微笑着回忆以前被表兄和姐姐带过来的时光。
“是啊，但是温格一直没有找到恋人呢。什么时候这里才能有另外一个人啊。”
温格瑞登自觉脸色发红，实际上却仍是白皙的一片：“别说笑了，姐姐。我不用着急。大哥跟你是青梅竹马，我可没有这个好运呢。”
“是啊，再过两年，姐姐也要操心你的婚事了。在那些贵族小姐里找个看得顺眼的，赶快嫁了吧……”菲瑞娜摸摸温格瑞登的头，一副大姐大的模样。
温格瑞登满脸黑线，小声道：“为什么是嫁……”
菲瑞娜一巴掌给他拍下去：“还想欺负人家小丫头啊，少来了。我告诉你，不管你女人是谁，只要够懂规矩，都给我好好宠着，不许欺负人家。”
“知道啦，姐——”温格瑞登无奈地叫了一声。八字没一撇的事儿，偏偏姐姐说得这么郑重其事。
陆帆突然捏了捏温格瑞登的肩膀，给了菲瑞娜一个甜美的笑容：“殿下，我能跟他说点事儿么？”
“去吧去吧，这么说只剩下我跟海瑟独处了哟。小帅哥要照顾好我啊。”菲瑞娜虽然不太喜欢陆帆，但是对他总体还是欣赏的，挥挥手放了行。
她是大度，但是温格瑞登却总觉得不符合礼数，最后还是被陆帆推搡着走了出去。此时大部分学生老师忙碌了一天都在食堂内，而外面漆黑夜幕下却是宁静笼罩。
“陆帆。”温格瑞登闭了闭目，掩住自己的不耐，“你到底在搞什么？”
话还没说完，他就被一双手搂住。陆帆紧紧抱着他，把头放在他的肩窝。“温格，她不是你的女人。”
“废话。……难道你看上她了？！”温格瑞登心头一紧，很担心自己一天的苦工白费。
“我怎么可能看上那么骄傲的女人，别开玩笑了。”陆帆靠着对方的身体蹭了蹭，起身拉住他的手，“学校里有什么好吃的，跟我到外面去吃东西吧！”
温格瑞登先是松了口气，再听此言，立即被诱惑了。学园周边多美食是所有人都知道的。虽然没有食堂中提供的营养均衡，但更是独有一番风味，不过……“姐姐还在里面啊。”
“有海瑟陪他，她应该比我们在更开心。海瑟很知道分寸的，他比我们更知道怎么样一个女人开心。”陆帆挑了挑眉，并不在乎这些。毕竟，在他看来，菲瑞娜只是温格一个熟识的表姐，而并非在一起相依为命长大的姐姐。
“陆帆，这太失礼了……”温格瑞登很坚持。如果招待公主的人半途中跑出去了，这个影响可以说是糟糕透顶。
陆帆拉住他的手，语气带着些央求：“就一会儿。我们可以很快就回来……”
温格瑞登知道不可能就一会儿，也不可能很快回来。如果他不是帝国第三继承人，这件事情就会随着公主的心情，产生可大可小的影响，轻则是一顿斥责，重则他们一干人都要被逐出学园……
但是，听着陆帆央求的声音，再想起刚刚陆帆抱住自己靠在自己胸前的感觉，温格瑞登张了张嘴，鬼使神差地答了一句：“好。”
第5章
虽然是陆帆发出的邀请，但是很显然，在帝都生活了十六年的温格瑞登更熟悉这片土地，熟门熟路就走到了集市。此时已经华灯初上，在城中街角不知何时点燃的火堆的照耀下，集市显得美丽而静谧。然而当你走进去，就会发现那种静谧只是外表，集市中还是极为热闹的，人来人往，川流不息，吆喝声，吵闹声，甚至人们踏步的声音，响成一片。
温格瑞登漫不经心地看着，兴起对陆帆道：“想吃什么？我来请。”既然已经被骗出来了，那就让自己吃一顿好饭。温格瑞登从来不是会亏待自己的人。
“好啊。”陆帆愉快地笑了起来，“随便吧，我其实没有来过这里。”
“那还敢随便让我出来，小骗子。”温格瑞登掏出几枚银币扔过去，拿回来几根穿在架子上的烤肉，“先尝尝这个吧。这里的烤肉可是很有名的。”
“我以为你不会喜欢这种东西。”陆帆不客气地接了过来，伸手拿着摆摊人的调料瓶在上面涂了满满一层辣椒，“希望味道不错。”
“我也希望。”温格瑞登看着几乎被花椒包裹的烤肉，畏惧地吞了吞口水，“你的味觉很了不得。”
“谢谢夸奖。”陆帆眯着眼睛，将整整一块烤肉塞进了嘴里，鼓着腮帮随意嚼了几下，然后一下子全部吞了进去，“也谢谢你的款待。”
“这句话应该在最后说。”温格瑞登拿过一张纸，擦了擦手上不小心沾到的油污，然后拿出一双帆布手套戴在手上，陆帆注意到那里面的面子是丝绒，忍不住嘲笑：“你还真是个彻彻底底的贵族。”
“你不应该现在才发现这点。而且，在这里，就享受吧。”温格瑞登扔给他一个棕色小袋子，陆帆颠了颠，听着金属碰撞的声音愉快地眯起了眼睛，开口问道：“我说，你是打算用这个打发我么？我不会离开你身边一步的，否则迷路了你要负责任啊。”
“不，你跟在我身边就好。这些钱是‘你的’！”温格瑞登刻意加重了最后一个词，“这些钱，你可以用来做任何事，哪怕是我不愿意为你付钱的事情。”
陆帆抛了抛钱袋，把绳子套在手指上转悠：“哟，真是大方呢。”
“我说过，我请客。”温格瑞登揽住他的肩膀，扔过去一枚银币，然后拿起一个糖浆苹果，“要不要尝尝，帝国的特色哟，我听说你出生的地方没有这个。”
“是的，那里什么植物都成活不了，只有沙漠。”陆帆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难以掩饰的愤怒情感，“我五岁之前在那里度过。在那里小孩子也要出去找食物，有的时候我要独自面对猛兽。那里的孩子总是很早熟，而且强大。我觉醒了恩典，被全族人集资送到帝国的一个小学园学习，希望我能改变命运——但是那时候我一直以为他们是希望我来帮他们改变命运，因为他们永不满意的苛求一直很怨恨——后来我回去的时候，我的村落已经消失在沙尘暴中了。我想，我在也没有补救的可能了。比如说这个……”陆帆举起苹果，“在这里便宜的小玩意儿，他们一辈子也没吃过。”
温格瑞登勾了勾嘴角，淡淡道：“很好的故事。你想听我说另外一个么？”
“愿闻其详。”陆帆很快收起落寞的神情，饶有兴致地答道。
“从前有一个男孩，他是一个王子，但不是最大的那一个。他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但是他们都不喜欢他，甚至想要杀死他。他被扔进了原始森林，周围都是猛兽毒虫，一分一秒都不能休息。他拿着自己唯一保留的短刀，在森林里走了七天七夜，然后看见了一个村落。村落很偏僻，里面的人很固执也很单纯，接受了男孩之后就真正把他当做他们中的一员。后来他在这个村落的帮助下夺得了王位，转身却灭掉了这个神秘的地方。故事结束了。”
陆帆的笑容有点勉强：“这是什么故事？”
“这是帝国的历史。”温格瑞登淡淡道，“事情不能怪我们的祖先，只能怪那个村落的人与我们太不同，他们妄想改变整个帝国的习惯。大帝只能杀掉他们。你明白，如果想要得到什么，就必须先失去什么。如果你的族人没有消失在沙尘暴中，你也不会对他们怀有愧疚，回忆起爱，但是他们却能拥有生命；现在他们死了，失去了生命，却唤回你对他们的感情。”
“温格！”陆帆怒吼着，眼睛里满是火焰，“你不要侮辱我和我的家族！”
温格瑞登与他并肩走着，有点疑惑自己的举动。他不应该这样的。他应该关心他，告诉他这都不算什么，他的族人以他为荣，他可以延续他的种族……但是他不想。陆帆不需要这种空洞而不真诚的话，他只是想要走出困扰他的迷雾。感情是确实存在的，却不应该成为对方的障碍。他淡淡笑了，道：“如果你这么想我也没办法。”他慢悠悠地走着，抬头看着天空，“你的野心很大……所以你注定要失去一切其他的东西。比如说，一段并不光辉的过去。”
陆帆的瞳孔猛然收缩。
“帝国学园在你入学前是要彻查的。如果你的村落没有消失，你绝对不可能踏进学园的大门，不管海瑟再怎么替你说话，都是一样。你的机遇，都是用他们的生命换来的。”温格瑞登若无其事地，淡淡说道，“你放弃不了你的野心，所以死的是他们。其实，如果不是你的野心太大，想要拥有的力量太大，他们本来是不用死的。拥有恩典，这一项已经足够让你的村落离开那片荒芜了。但是同时，你将一辈子背着那个贫穷国度的印迹，无法超越，无法去做你想做的事，拥有你想要拥有的东西。你已经做出了选择，而代价也必须付出，不是么。”
陆帆走到旁边的零食店，给自己买了一袋子特产饼干糖果，回来的时候已经恢复了正常，一边吃一边含糊地说道：“温格，我讨厌你。”
“哎，哎，人们总是讨厌说实话的人啊。”温格瑞登扣扣手指，“很高兴你居然还听进去一点了。”
陆帆摇了摇手指，道：“不不，我绝对不接受；但是你没有错，我也不应该迁怒。所以就相当于什么都没发生，一切照样，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温格瑞登轻笑一声，轻声道：“自欺欺人的愚者。”
“啥？！”陆帆翻了个白眼，冷飕飕看过去。
“我说，好。”温格瑞登完美无缺的笑容让陆帆觉得有点胃疼。自己无往不胜的利器，偏偏在对方身上死活用不了。
“这里是没什么主食的，我带你到酒馆去吧，那里有很多不错的食物。”
“你居然也会去那种地方？”陆帆诧异道，“我以为你应该是正派的学生呢。”
“陆帆，我学习的是恩典。”他没有继续说，陆帆却已经懂了。恩典，是战斗的工具。学院派的战斗，终究是有缺憾的。而温格瑞登，恐怕并不能容忍这种缺憾吧。
“嗯，别岔开话题了，带我去吃东西吧，我要饿死了。”
“刚刚给你吃了那么多东西，还没吃饱啊。”温格瑞登觉得什么都没吃的自己才是更可怜的那一个。
“因为我的胃是无底洞，相比而言你的填满程度更高一些……总之去吃东西吧！”
另外一边，菲瑞娜笑嘻嘻地看着海瑟：“西尔，好久不见，还记得我么？我是你姐姐的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