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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男朋友要自杀——byCastr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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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德邦在动了脑手术后的晚上,终于苏醒过来,可是因为脑部曾经缺氧的关系,部份脑细胞已经受损,经过了多个星期不断重复的检查,马德邦终于可以出院,可是……

「脑部是一个很精密的结构,分了不同的区域和部份,每个部份都控制着身体不同的功能。经过与几位脑科医生会诊,我们发现马先生受损的那部份脑细胞是属于他记忆区内的,可以肯定的是他已经失去了某些记忆,特别是比较近的记忆,就像他母亲去世、在香港和盐湖城生活的记忆都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些失去的记忆很大可能是没有办法再找回来,就像是电脑永久性削去了一个档案一样。如果需要他再次储存这些记忆,必须由别人慢慢地再把这失去的记忆重新输入一遍,不过可能会遇到一定的阻力,因为没有人能够充份掌握他这些记忆,而且时间会非常的长久。至于一些童年时期和青少年时期的记忆还是非常清楚,至于他身体其他各部份的机能都属于正常,循环系统、消化系统、秘尿系统、四肢活动、各种感觉,甚至连曾经出现问题的呼吸系统都回复到正常范围,可以说马先生的情况已经算是很不错。」医院里的李医生说。

马德邦离开医院后,就像李医生所说对从前一些事情都忘记得一干二净,所忘记的偏偏又是数年前的一段记忆,以致很多旧日的事情都没有办法和今日的事情连结起来,在记忆上形成了一个断层。马德邦往往想得头痛欲裂,但还是想不出什么来,不过算得上幸运的是他还记得袁灏和叶菱二人。

因为有些事情记不清楚的关系,所以马德邦就像一个不懂事的小伙子般,对过往很多事情都感到极度的好奇。袁灏和叶菱每天都花上了不少的时间和耐心地陪伴着马德邦,帮助他重新认识自己的过去。马德邦虽然彷似是一个新造的人,但二人对他的那份浓情依然不变。

马德邦醒后不久问袁灏:「妈妈以前是唱歌的,可是为什么我从来都没有听过她的歌呢?」

袁灏答道∶「因为她唱的歌,你和我都听不太懂,就像天使讲天堂语一样,没有人明白是什么,但又动听得像天籁一样。」

「我很想听听妈妈的歌。」

「我带你去听。」于是二人到了琴房,放起马依莲的歌来。

「情……相缠,爱……相痴,一叶轻舟两相思……意相知,莫相牵,何年何月再相依……」这阙歌又一次飘扬起来。

「妈妈是什么时候死的?」马德邦忽然问。

第六十六章

「七年了,快要七年了……」声音充满了无限的欷歔,转瞬间就快要七年了,这痛苦辗转就七年了,那时袁灏还没法肯定已经从恶梦中醒过来,但他能意识到最坏的日子已经俏然离去。

「妈妈死的时候是怎么样的?」

袁灏慢慢地道:「她死得很安详,而且很多人来悼念她,把整个礼堂都占满了。」

「大家一定都很哀伤了吧?」

「不,大家只是充满了怀念和感谢,因为她一直以来把希望和快乐送给了很多人。」

「那我呢?」

「那时候你很忙,忙着送给妈妈最后一份礼物、最后一次祝福。」

「我有哭吗?」

袁灏摇着头说:「你向来都是个坚强的人,虽然难舍难离,却没有流过半滴眼泪,大家都说你真的很勇敢。」

「叶菱也有去吗?」

「她也去了,后来我们去了香港,还是住在她家的。」

「我对这些事情一点都记不起来,真是糊涂极了!幸亏你一直陪着我,不然发生过什么事情都搞不清楚。」

「想不起来就算了,我可以慢慢再跟你说,而且有些事情想不起来比想起来好,迷迷糊糊的,反为是一种快乐,就像蝴蝶总是不知道冬天快要来临,依然在花间飞舞着。」

一个聪明的人,不是凡事都要非找个水落石出不可,因为知道了,也不一定快乐,倒不如在适当的时候,装不闻不问,甚至装作得了健忘症,反而可以让别人和自己得一个下台阶,这不是更逍遥自在吗?可是真正能够做到收放自如的人实在不多。

袁灏正深明这个道理,假如能让马德邦快乐,又何必在乎那是一个谎言。

「你知道妈妈现在葬在那里吗?」

「葬在离这里不远的一个墓园。」

「咱们改天去看看,好不好?」

袁灏答应了。

后来马德邦再也没有问过马依莲去世的事,可能是他对袁灏的话都深信不疑。

第六十七章

每年的十月的一个星期天都是三藩市的同性恋皮衣嘉年华,穿上黑色皮裌和皮裤,不同年纪的男女在大街上到处可见,毛茸茸的胸膛看起来性感非常,部份更会配上金属装饰,如铁链、铁扣等,打扮极是前卫,看上去有很浓的性虐待味道。可是这还只能算是小儿科,有些男同性恋者更加大胆,一丝不挂抚摸着身体各个部位,每走上几步,便停下来摆起各样的姿势,任人拍照;有些女同性恋者又露出丰满的胸脯,毫无腼腆之色。

街头上摆满了各样的摊子,大部份都是售卖性商品的,光碟、录影带、性工具等等,应有尽有,还有小电影的男主角彷如好箂坞的大明星般在摊内举行签名会促销,吸引一群又一群慕名而来的同性恋者。另外有一些是属于同性恋组织的,提供爱滋病和性病检查与预防知识、交谊服务等等。啦啦队和由变性人组成的歌舞团表演,也给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和赢尽阵阵的喝采声。食物摊更加挤满了人,氛香的热狗、香脆的薯条,还有扑鼻的鸡肉串真的令人垂涎欲滴,难怪人们都耐心地等待。

还有一些摊子可以让人光着滑溜溜的屁股,趴在长凳上。当摊主皮鞭一下,一条条的血痕即时在皮肉上现了出来。奇怪的是那些被虐的男女,不但没有痛苦地争扎着,还发出梦呓般的低吟声,完全乐在其中。

美国文化的确有它吸引人的地方,只要有钱赚,大家心里高兴,不管是什么是样的人,总会有人接受。尽管是金钱挂帅,但也因为如此,社会的包容性也变得很大。

袁灏和马德邦虽然从小就在三藩市长大,却从来没来过这个嘉年华。街上人头涌涌,几乎全市的同性恋者都在这一天跑到街上,没有来过三藩市的人根本不能相信这里会有那么多的同性恋者,就算连袁灏和马德邦也不禁吓了一跳。

「今天真是大开眼界,我在这里住了那么久,也不晓得每年都有这回事发生。」袁灏说。

「我想这里是最开放的一个同性恋城市。你不是说我们以前在香港和盐湖城住过吗?也是这样子的吗?」马德邦问道。

「盐湖城那里保守,香港虽然叫东方之珠,不过和这里比较还是有天渊之别。」袁灏说。

「那我们以后都待在这里好了,什么地方不再去了。」

「过香港和盐湖城虽然都是漂亮的城市,都不像我们的家。因为无论在那里,都无法受到这么自由的气息。有人总是说我们『放荡』、『堕落』,但三藩市能够成为西部最灿烂的一个城市,是因为我们有各色人种、不同的文化、不同的宗教、不同的生活方式,才使这个城市与众不同。我想这里就是我们最后落脚的地方。」袁灏说。

「虽然我对很多事情都记不清楚,但我知道我们搬过很多次。以前我们一块读大学的时候,我总希望到别的地方发展,今天也是时候落叶归根了。」马德邦说。

谁不想落叶归根?只是生命往往出人意料之外,就像是无数个考验。当经过了一次又一次的考验,纵然觉得心灵疲惫,但还是要继续走完这条生命之路。

马德邦曾经选择的要结束生命,但上天真的对他既爱且恨,为他按排了袁灏这个人,让他可以走过一个又一个灾劫,而且还可以留下来继续看看这三千大千世界。

第六十八章

袁灏常常问自己凭什么走过这条又苦又崎岖的路,然而他没有一个很肯定的答案。是爱情吗?他觉得自己没有这么伟大。是信心吗?他又曾经为这些事恸哭过,甚至想过放弃。是一份不屈不侥的精神吗?他又曾经改变主意不知多少遍。

于是袁灏说:「旧事已过,如今都变成新的了。我们放眼的是将来,只要以后日子过得开心就够了。」

「可是总是记不起从前的一些事……」马德邦说。

「不要再『可是』了,你知道为什么别人叫我们做『GAY』吗?是因为我们什么时候都快乐,所以我们要做一对快乐人。」

这时二人刚走过一个卖唱片的摊挡,二人住足在那里看了一回。

忽然,马德邦拿着一张唱片说:「袁灏,你看这里居然有卖他的唱片。」

唱片的盒子帖上有一张小字条,短短地用英文介绍那张唱片:「现代版的『蝴蝶恋』,一个假凤虚凰的故事,一出扣人心弦的爱情电影,由中国同志男星真情演译主题曲。」

『蝴蝶恋』就是美国人把『梁山伯与祝英台』翻成英文时候的译名,在不知不觉间这出爱情故事中的『化蝶』已经在美国人心坎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袁灏说:「你有这张唱片吗?」

「没有。」

于是马德邦毫不犹豫便把它卖下来。

马依莲是在十年前的八月去世,记念日的早上袁灏带着马德邦、叶菱和叶恒一同开着车到她的墓前拜祭。虽然已经过了十个年头,但三个成年人不约而同穿上了素色衣服,白色的衬衫和深色的长裤像诉说三人淡淡的忧情。

炎热的天气已经把公路上的水份完全蒸发掉,阵阵的热风从窗外不停地吹进车内,把三人的皮肤吹得干燥得像枯萎了的树木一样,于是干脆把玻璃窗关上,打开车内的冷气。

这时坐在车前的马德邦把音响打开,传来的是一首袁灏从没听过的歌。

「……我不甘心说别离,仍旧渴望爱的传奇,不舍不弃,无惧长夜空虚,风中续继追,是你的双手,静静燃亮这份爱;是你的声音,夜夜陪伴我的梦,交出真心、真的美……今生今世,宁愿名利抛开潇洒跟你飞。风里笑着风里唱,感激天意碰着你。纵是苦涩,都变得美,天也老,海也老,唯望此爱,爱未老,愿意今生约定他生再拥抱……」这是那身亡男星唱的歌。

「这就是那天嘉年华买回来的唱片吗?」袁灏问马德邦。

「是的,我已经听了好几遍了。」马德邦回道。

「好像不错听的样子。」袁灏说。

「我把电影也看过了。」马德邦。

「那电影我在香港的时候也看过,电影上的时候蛮哄动的,不过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一部戏,故事是讲一个女孩子,男装女扮参加歌手比赛,结果她和一个男的音乐人发生了感情,这歌就是那男主角唱的,声音充满了感情和引力。」叶菱插道。

第六十九章

「原来你也看过它,我蛮喜欢这部戏,不过更爱这首主题曲。」接着马德邦便哼起那首歌。

「袁灏,我以后每天晚上都唱着歌,陪着你睡觉,好吗?」马德邦哼完那歌说道。

「你想唱什么歌给我听?」袁灏问道。

马德邦转过头来两眼转了转看着坐在车后的叶菱,说:「我看还是要跟叶菱歌唱老师先上几堂课,不然袁灏可要天天造恶梦了。」

叶菱和袁灏二人大笑了几声,然后叶菱道:「你对音乐的天资那么糟,我这个老师一定要多收一点费用,不然一定划不来。」

马德邦听了,也回道:「我小时候学过钢琴,这个我是记得很清楚的,对音乐不能说一无所知。」

开着车的袁灏忽然转过头来对马德邦笑了笑。

「笑什么?」马德邦问。

「没什么?」

「快说!是不是笑我什么都忘光光了?」

「不是了,真的不是了!我是觉得你讲话的样子很可爱。」袁灏说。

其实袁灏是想马德邦从前该记得都记得了,不记得也都忘了。袁灏已认定今生今世都会跟随马德邦,即使到了来世依然不舍不弃,这颗炽热的心彷佛从来未曾冷却过。很多人埋怨为什么老是找不到真爱,但可曾想过自己又为爱情付出了多少,对爱情又有多认真!

十年不是一段很短的时间,但对一段现代的爱情故事来说,那又近乎是一段漫长的岁月了。男与女之间很难找到真爱,男与男的关系更向来被看成没有几段是长久的,更可况是一生一世,可是袁灏和马德邦已经超越了这种非一般的关系。

开了半个小时的车,他们三人终于来到了马依莲的墓前。自从马依莲去世以后,马德邦就一直断断续续的病个不停,虽然他在生病的时候常常惦记着马依莲,但却鲜有来到她的坟茔之前。后来他和袁灏又去了香港和盐湖城多年,根本就没有机会来到墓园中。尽管马依莲生前好友满天下,告别礼的时候又有过百宾客,但当灰飞烟灭之后,就似是无人记念般,所以这十年来也没有多少人来清理过马依莲的墓地。毕竟告别了就是告别了,一切前尘往事也葬玉埋香。

马依莲的坟茔是用白色的云石造成,里面藏有她的骨灰,旁边就是马泽基的墓地,分别了数十年的一对,又同在一起、同合一穴。大理石碑上面用中、英刻上马依莲的名字和简单的生平,一张彩色照片早已褪了色,但还可依稀看到她年轻时候的样貌。淡淡的化妆,两眉似月儿,一对眼眸像水汪汪一样,长长的直发,黑得像戴了乌纱,脸上挂着微笑,简直就是一个美人胚子。虽然照片只拍到上半身,但可以看得出她穿上一件墨绿色的长袍,意态极是娉婷。

马泽基的墓地几乎也是一个模样,唯一不同的是他的大埋石碑上只用上了中文,而且没有任何照片。夫妇二人墓地旁边是一块很大的绿柔柔的草地,在炎热干燥的夏季,绿草还可以这样殷殷向荣,可以知道墓园里的管理员花了很多时间来打理。草地的右方有一棵红木,刚好把猛烈的阳光遮挡着,然后就是一串矮丛。

三人见墓园出奇的清幽,都感到份外的惊喜。

第七十章

「这里变了!」叶菱先说。

「以前草都长得很长,树丛也没有现在的多。」袁灏说。

「我都没有印象!不过这里的确与世隔绝,美得一点都不像个墓园,倒像个花园。爸妈同埋在这里一定能过着宁静的日子,听听风的声音,夜莺的歌唱,下雨的时候,还有这株红木为他们挡挡雨。」马德邦说。

「别说了,快把百合花放在这里吧!」叶菱催促道。

于是马德邦把两束白色的百合花分别放在马泽基夫妻二人的坟前,四人一同拜了几拜。

然后叶菱打开了一本书读道:「……云容容兮而在下,杳冥冥兮羌昼晦,东风飘兮神灵雨,留灵修兮憺忘归,岁既晏兮孰华予,采三秀兮于山间,石磊磊兮葛蔓蔓,怨公子兮怅忘归,君思我兮不得闲,山中人兮芳杜若,饮石泉兮荫松柏,君思我兮然疑作,雷填填兮雨冥冥,猿啾啾兮狖夜鸣,风飒飒兮木萧萧,思公子兮徒离忧……」

叶菱拉着叶恒的手,叶恒就问道:「妈妈,你在念些什么,我一句都没听懂。」

「我在念诗给妈妈的老师听。」叶菱说。

「为什么要念诗?」

「因为妈妈的老师喜欢听爱情的诗歌。」

叶恒没有再问下去,一个人跑到墓地前的大草地去玩。

袁灏说:「我们走吧!」

@然后四人一同准备离去。

离开之前马德邦捐了一些钱给墓园,请求主管帮忙在马泽基夫妻二人的墓旁种一株白玫瑰,主管立刻便答应了。

那天晚上马德邦很早便睡了,袁灏很晚才进寝室。他打开了床前的小灯,轻轻地亲了马德邦一下,然后便甜丝丝地睡着了。他知道马德邦所失去的,是一些痛苦的记忆。马德邦的忧郁症已经好了,袁灏以后再也不用天天提心吊胆,活在恐惧之中。

人生始终有一死,以为死了可以就此一了百了,一切都结束,却又似乎并不是绝对。生命成可贵,爱情价更高,袁灏和马德邦绝对深明这个道理。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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