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佞臣——by海中一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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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像看一个陌生人一样看我,好吗?

他舔了舔嘴唇,尴尬的笑了笑,像以往一样唤着他的字号:“炫明,恭喜你凯旋,我为你准备了上好的女儿红,等你去开封。”那人不说话,只是就着月色冷冷的看着他,很久才冷冷的一句:“太子寻了你一晚上,你在我家门口干什么?”说完转身离去。

柳思缘才想起今晚他应该去东宫,去他的爱人那里,可是他忘记了。他失落的回家,把酒坛子又埋回了泥地里,心里不禁苦笑:他都知道了,心里是看不起我的吧,瞧不起我这个趋炎附势出卖肉体男子,好好男儿去给别人当小相公,瞧不起他在沙场拼杀,我却在男人怀中迷失的臭不要脸吧。也好,也罢,今后你是你的泰王,我是我的小臣子,谁也不干涉谁,以免我的骂名玷污了你。

其实,柳思缘的名声在朝中一点也不好。屁大的宫城,什么事情传不出来,而且是越传越玄,于是就有了这个父亲是杀人不眨眼的大奸臣,儿子是出卖肉体的兔儿爷,一个讨好皇帝,一个讨好太子,都不是什么好鸟。恨着柳傅的大臣们经常拿着柳思缘这事当笑话,都知道柳相爷和太子党不合,一直拥立八皇子,这做儿子的偏偏和太子走的那么近,还是被别人压在身下的那个,都二十的大男人,连个女人也没有,这不是打自家老爹的脸吗。于是有人笑话,这柳家是要断子绝孙了,看你柳傅能得意到什么时候。

柳思缘从小就喜欢和父亲对着干,这事上真的是气坏了相爷。他打小就发誓,决不让你顺了心,于是真的这些年没让父亲顺过心,两父子见面就跟斗鸡似的,随时都剑拔弩张,场面吓人得不得了。

柳思缘也不管父亲死活,他是真的爱死了朱渊,只恨自己不是女子,不能和他刻在同一个祖宗牌位上。他想,我不求名利,只求能与你白头便好。这一想法却被父亲打了一个七零八散。

柳相爷真的是动怒了,再也不能由着儿子瞎搞胡闹,直接派人把柳思缘绑了个结实,也不管同不同意直接押进了喜堂。婚礼简陋,主要是实在不堪,新郎被绑着还挣扎嘶喊,吓得新娘单薄的身子在喜袍下瑟瑟发抖。最后闹得没法,直接灌了春药丢进了洞房。

接下的三个月,柳思缘几乎被软禁,除了三餐,他只能看见他的结发妻子,这个陌生的平凡的女人。他不爱她,一点也不,他的心除了朱渊,不能给其他任何一个人,他是个感情上的痴儿,爱上了就会忠贞的那种。

他从来不碰这个叫雪松的女子,即便她知书达理,温柔善良。于是柳傅给他灌药,灌了药丢进房中行事,过几天重复如此。于是,他的妻子终于怀上了柳家的孩子,柳傅也在朝臣面前仰着鼻子冷哼,谁说我们柳家会断子绝孙的。

频繁的喂药,柳思缘终于是身体不支倒下了。说来可笑,竟然是被自己的父亲强制灌药伤了身,这个人哪是父亲,他从未尽过父亲的责任,从来是为了自己的私利可以牺牲一切。

柳思缘想念朱渊,整整三个月未见,为何没有只字半语,这伤身加上相思,竟然是一病不起。不过,没人会为了他的病倒而恐慌,皇帝也病了,也是一病不起。

他的床前只有妻子,小心翼翼的为他擦去额头的汗水,给他喂药喂水。病榻上的人特别容易感动,他觉得自己对不起雪松,明明知道,他还是无法欺骗自己的心。身体虚弱,整个人都很渴睡,喝了菜粥便倒回床上昏昏欲睡。

浑浑噩噩间,只觉得有人用手指轻轻地描画着自己的眉眼,抚摸着自己的脸颊。他努力睁开眼,心里一喜,过于激动,差点一口气没接上来。“渊……渊……你来了……”颤抖着手抓着那人的衣摆,生怕他会消失。他听见有人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似乎隐忍,似乎绝望,那人起了身像是要走。思缘挣扎着拽着他的衣角,半个身子都挂在了床沿,那人又是叹气,只能扶着他躺好,低声劝道:“子默,你睡吧,我不走。”听他承诺,思缘才放了心沉沉睡去。

这一觉睡得极好,第二天日上三竿他才醒来,只觉得浑身舒畅,病竟然奇迹般的好了大半。缓缓起身,抬起手。他记得昨晚朱渊来了,这会儿人呢?怎么只剩下掌心被截掉的半截黑色衣袖。他看着墨黑的布料,袖口上金色的滚边线,那么的熟悉。

梳洗了一番,换了衣裳,他决定去找朱渊,许久不见,他是真的想念至极。一路上只觉得气氛诡异,到了宫中只觉得视线全在自己的身上,还在悉悉索索的议论着什么。他皱着眉,一时间也猜不出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心里揪得紧闷得慌。

“太子都被软禁了,你怎么还在逍遥快活?”迎面走来一个官员,不正是和自己一起殿试的探花郎吗。他在说什么?什么软禁的。

那官员没想到看似文弱的柳思缘竟然箭一般冲过来,一把揪住他的领子,怒视着他咬牙道:“你说什么?敢再说一遍?”印象中的柳思缘不是一个长相狐媚,只会趋炎附势,溜须拍马的文弱男人吗?可是他却在这个瘦弱男子的手下,不能挣扎分毫。

“太子私藏龙袍,皇上只是病重还未归西,这不是大逆不道之罪?你是太子的人,怎么就你一个没有被牵连?”那人壮着胆子吼起来,手脚乱蹬反抗着。柳思缘气得浑身发抖,一巴掌打得那人眼冒金星跌坐在地。他指着那人喝道:“若是让我知道你在妖言惑众,我定让你不得好死。”

那人坐在地上,看着点地飞驰的白影越来越小,差点吓破的胆子才慢慢平息下来,没想到这个男宠竟然有着如此的武功,真是文武双全的青年才俊。

柳思缘还未到东宫,半路就被御林军挡了去路。他心急如焚,当下竟然没了主张,与御林军正面冲突起来。十几个人团团围住他,个个都是高手,却也挡不住他的攻势,一群人被打得七零八落。杀得红了眼,柳思缘捡起地上的剑,朝着一个领头模样的人砍去,大喝一声:“都给我闪开,挡我者死。”

‘哐’清脆的撞击声,空中的两柄宝剑撞出了火花,剑尖的内力让持剑的两人同时退步。御林军的校尉在剑口下活了性命,惊魂未定的看着解救自己的来人,喊了一声:“泰王……”

柳思缘持剑而立,手腕隐在衣袖下微微发抖。只是一招,胜负立刻见效,若不是朱毅手下留情,只怕他的手都要废了。不禁苦笑,记得儿时他们还能勉强打成平手,短短的几年,怎么就是天地之别了呢。

朱毅收起剑,黑衣武装,显然全城都在戒备,他是兵权的总负责人。“太子之事自然有皇上会定夺,若是被奸人陷害,定会还太子公道,你就不要在此节外生枝,快些回家去。”

柳思缘丢了剑,上前两步,扑通一声跪下,几乎哀求:“炫明,看在我们儿时的情分上,就让我见他一面,只是一面可好,求你了……”他几乎声泪俱下,想着会生离死别就觉得心口被活生生的剖开,揪着领口身子摇摇欲坠。

朱毅只是看着他,面无表情,他的手动了动,似乎想扶起他,最终还是垂落在剑柄上,低声对身后的校尉说:“把柳大人请回去吧。”

柳思缘猛地抬起头,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他们认识十五载,从未求过这个人。他记得这个男子虽然阴冷,对他却是很好的,小时候争抢的东西他总会赢到手,不是有多厉害,而是最后那个人总会放弃,说一声‘无聊’,而后走人。像这么果断的就拒绝他,第一次,也让柳思缘彻底的明白了,他们已经不是那一艘孤舟上的同路人,时间已经让他们彼此都非常陌生。

他缓缓起身,默默地离开,这一次换做朱毅望着那单薄孤单的背影离去。他明白,这转瞬之间,真的是形同陌路。

3.宫变

回到家时,柳傅已经坐在正堂等着他了。他只是微微抬眼,行了一个礼便默默地往自己院落走去。柳傅在身后严厉的喝了声:“逆子,还不跪下!”

他停住脚步,却没有跪下,只是回头看着自己的爹爹。柳傅起身上前两步道:“私闯禁宫,你胆子不小呀?我看你是被魔障迷了双眼,你想让全家上下几百口人,陪你拖到菜市口砍头不成?”柳思缘不语,垂头听着训斥,听着父亲越发激昂的声调:“你不要脸,我们柳家还要脸的。你不为自己想想,也要为你的妻子想想。”

柳思缘打断他:“那是我的妻子吗?我怎么都不认识她?”

柳傅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骂道:“畜生也说不出你这话,那肚里的孩子难不成不是你的?”

柳思缘被一巴掌打偏了脸,歪着头看见躲在门口满眼泪水的女人,心底泛起一阵愧疚,还是咬牙道:“我是个只爱男色的畜生,哼,那畜生的爹又是什么呢?”

柳傅气的浑身发抖,叫来手下将儿子绑了起来,押到了祖宗祠堂里,请来了家法伺候。柳家的家法是一条特制的鞭子,鞭子上满是细小的银刺,打下去皮开肉绽,骨头都要裂开。

柳傅轰走了其他人,取了鞭子指着跪地的柳思缘道:“今天,你当着你娘的灵位,你发誓再也不和乱臣贼子有那苟且之事,你想让你娘在天不得安宁?”

柳思缘跪在地上,两眼泛着血丝,什么乱臣贼子,什么苟且之事,你这冷血的人永远不会明白,这就是爱,就是爱呀。

他冷笑起来,望着娘亲的灵位,笑的那么凄苦。娘,你这辈子没有得到父亲的爱,他也不许我去寻找爱呢。“父亲,那就当着娘的面,告诉她你这辈子把感情给了谁?你把你的爱给了谁,竟然没有留给我们母子一点剩余,我不是你的亲生儿子吗?你为什么从来不正眼看我。”他回头,噙着泪,咬着嘴唇恨声说:“我知道你给了谁……你给了她,你看她的儿子的眼神比看我还要慈爱,爱屋及乌,你一辈子得不到她,却一辈子都在为她卖命……她利用了你,对你而言你不过是棋子,而已!”

‘啪’鞭子抽打在身上,卷起了破碎的布料,卷着带血的皮肉,几鞭子下去竟然打得后背面目全非。柳思缘来不及出声,只是闷哼一声便倒在了地上,后背撕心的疼,却及不上心口的疼。

其实他是乱说的,他曾经怀疑过,却笑自己多疑,可是父亲今日的表现,他明白了,真的让自己说中父亲埋藏在心底的那个秘密。他的脑子瞬时间电火闪动,皇帝病危,太子被圈禁,朱毅的母亲李贵妃多次深夜派人来访,自己的父亲和八殿下突然都改为拥护泰王殿下。

所有的点连成了一条线,如此的清晰,朱毅是回来报仇的,回来夺回他应有的一切。什么父亲兄弟,对他而言只剩下杀戮的权势,他是从修罗炼狱里面回来的魔鬼,他回来向所有曾今负过他的人们报仇的。

当然……也包括自己……

他在睡梦中挣扎,不停地喊着‘快跑,快跑’,冰凉的手指抚摸他的额头,睁开眼,是他的妻子,那个话不多的叫雪松的女子。

后背的伤一动就连着心的疼,他只能趴在床上哑声问:“外面是什么情况了?”雪松没有回答他,见他醒来只是暗暗地吁了一口气,为他掖好被子起身。他一把拉住她的手,稍一动后背就沁出血来,“连你也不帮我吗?”他抓住细白的手腕,这是他最后一根稻草,他不想失去她。

沉默的女人第一次直视着她的夫君,没有躲闪目光,只是看着,感受着小腹中的生命,心痛的问:“我……我又是你的什么呢?我该怎么做呢?我不懂,不知道,急得都快疯掉。”她说着,泪水就流了出来。

当她在厅堂外听见这父子的对话,她的心裂成了一片一片的。可是看着浑身是血的思缘被抬出来,她的心更疼。不论他是否喜欢他,她都是爱着他的,眼睛从未有离开过他的身影。她为能够嫁给他彻夜狂喜,给他穿衣喂他吃饭都是人间最幸福的事情。

柳思缘挣扎的撑起身子,紧紧拉着她的手,柔声道:“你是我的妻,是孩子的娘。我只有你了,求你一定要帮我,除了你……我还能依靠谁?”

雪松毕竟是个女人,只是这么一句话就已经感动的稀里哗啦,爱上一个人,很容易就丢掉了本身的坚持,心里脑里只剩下这个人的身影。

“皇上昨晚驾崩了。”她知道的也不多,只是偶尔听见柳相和其他人在屋内彻夜谈论。柳思缘浑身一震,睁大眼睛喊道:“太子呢?太子呢?”雪松唯唯诺诺,颤抖着说:“刚才张太医还来找过公公,我偷偷听他们说一切都已经妥当,只等着天亮太子爷就能断了气。”她想了想又说:“我看见公公手里拿了一个镶金边的小瓶子……是张太医还给他的……”

柳思缘只觉得一道晴天霹雳,胸口气血翻腾,一口血喷溅了出来。他知道,那是父亲珍藏的异域毒药,无色无味,中毒之人会心力衰竭而死,再好的御医也看不出端倪。解药只有一个,就在父亲的密室内。他挣扎着起身,若是天亮再不给朱渊解药,他真的必死无疑。

雪松惊慌着扶住他,哭了起来:“相公,别这样,你就听父亲的话好吗?外面全是看守,你是出不去的。”

柳思缘撑住身子,擦去嘴角的血,看着妻子的眼睛对她说:“你可愿帮我……”雪松一直沉默,犹豫,良久才缓缓地点了点头。

屋外都是御林军,柳思缘私闯禁地,本该是天大的罪,这会只是被罚关了禁闭。不用想也知道这军队是谁派来的,他不禁心寒,这么急着赶尽杀绝吗。

此刻宫里已经乱作一团,皇上驾崩,太子暴病,整个皇宫惴惴不安,好似天都要塌了下来。只有胜利的一方沉浸在喜悦中,朱毅的母亲杨贵妃嘴角含笑,她对柳傅说:“柳相,你对我们母子的好,我牢记在心,从小到大,只有你对我最好,没有你,就没有今天的泰王和我,若是泰王成功登基,还请柳相多多扶持。”

柳傅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鞠了一个躬。这个女人,他一直爱着,奈何当年的先皇先下手,将她强娶了去。为了她,他读书考学,入朝为官。只因为她一句想做那女人之巅,他便满手是血,将本不是太子的先皇推上了皇位。哪知道先皇登基,另立其他老臣的女儿为后,她不过是个贵妃罢了。她不甘心,直到在宫廷的争夺中败下阵来,唯一的儿子也被发配剿寇。她只能抹去泪水,咬着牙苦苦等待儿子能够活着回来。为了瓦解太子的势力,她只能寄希望柳傅,扶持八殿下,另立一个党派和太子党处处较劲。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等来了朱毅,酝酿了两年的计划也得以实施。

朱毅已经穿上了白色的孝服,手握宝剑立在窗口不说话。柳傅唤了他两声,见他目不转睛的盯着漆黑的夜空,忍不住问:“泰王在担心什么?”朱毅没有回头,对着窗外面色沉重。

“太子……”柳傅见他面色凝重,心想这毕竟还是同一血脉的兄弟,心里多少会有不忍,只是宫变这天大事,不是他死,就是我亡,怎么可以有一点点的心软,于是赶忙劝道:“我知道这事很残忍,但是,做大事哪有不流血牺牲的?那毒让人神智全失,太子会走的没有一丝痛苦的。”

朱毅点了点头,沉默良久终于缓缓回过头来,眼眸比屋外的夜色还要深沉还要黑,让人止不住的打着寒战。他低沉的嗓子缓缓响起,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说:“斩草除根……就在今晚……”柳傅猛地没有反应过来,转瞬想起了那个只有十岁的世子,的却是一个后患。但见朱毅说的冷酷坚定,也忍不住想这二十岁的青年浑身杀气浓重,靠近他都觉得冷的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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