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说一边把所有称好的材料统统倒进旁边的不锈钢淘米碗里。
唐奚翻下一页：“花生米100克，栗子100克，小红枣100克，白糖适量……”他抬头看面前的男人，“部长，适量是多少？”
肖陌白面无表情的舀过一袋还没开包的白砂糖，平淡的说，“随意。”
“……”唐奚剪开口，想了想，小心翼翼的往里倒了点。
青年满意的点点头，继续往下看，“1、先将莲子去衣去心放入碗中加水浸没，再放入蒸笼，用旺火蒸约1小时，蒸熟取出备用。”
“……”唐奚赶紧把莲子挑出来。
再看
“2、将桂圆去掉皮、核，只要肉；将栗子剥掉壳及衣。”
“……”唐奚又去扒拉桂圆。
“3、锅内放入适量的水，然后把秫米、红小豆、花生米、小红枣洗干净倒入锅内煮，待煮成半熟时，再将大米、黄小米、粘黄米、糯米洗干净倒入锅内一起煮……”
唐奚看了看已经混在一起挑不出什么是什么的各种杂粮。
肖陌白平淡的把他面前的不锈钢碗舀走。
“……部长！”唐奚立刻叫道，“我错了！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真的能做的！”
“……”肖陌白抬眼看他。
“真的真的！！”唐奚使劲保证。
“不用。”银发的男人波澜不惊的说，“你进去吧。”
“……”
“今天买的两袋食材。”肖陌白伸手一指，“去收一下。”
“……”唐奚犹豫了一下，抬头看肖陌白，男人神色冷淡，唐奚心说完蛋了！赶紧夹着尾巴屁颠屁颠去收摊在客厅里的几大袋吃的。
小吃零食有，蔬菜水果有，各种肉类都有。
肖陌白看了一眼青年的背影，低头又看了看被青年放下的书。
“待锅开后，再用微火煮。将粥煮熬到七八成熟时，把蒸熟的莲子倒入粥内搅拌均匀，开锅后再煮一会移下火来，盛入清洁消毒的锅内，撒上白糖……”
他面无表情的把书合拢放到一边。
……谁说冰山攻不会下厨的？！
唐奚收拾完东西挤进厨房打算再争取一下的时候目瞪口呆的看着熬着的一锅腊八粥。
“锅不好。”肖陌白平淡的说，“熬久了晚上才好喝。”
第五十章
“滴——”通讯器响起，波安愣了一下，看了一眼时间，凌晨。来自审讯室值班处通讯。波安皱了一下眉，接起来。
“指挥官。”光屏弹开，银发的男人特有的冰冷音色响起，“特殊职能部，部长肖陌白，请求释放我的队员。”
“……”波安又愣了一下。
“肖？”他确认了一句。
肖陌白应了一声。
波安往后靠左在椅子上，用手指抵住眉骨。
肖陌白越冷静的处理问题，他越不好回答。
“如果情况需要了解。”肖陌白说，“我可以提供更详细的描述。”
“关键不在于你……”他顿了一下。
“有任何迹象表明他与黑风传通？”
“没有。”波安说，按照往常审讯记录，如果5天中确实无法得到其他答案，几乎可以确定对方的回答是真实的，这是人类心理承受能力的底线。而且……实验材料其实已经在昨天取材完毕了……
波安看向肖陌白，对方没有说话，但是波安明确的明白对方表达的意思。
“好吧。”波安说，“但是你记住，至今为止，我仍然无法相信你的判断，只在唐奚这一件事上。”
肖陌白挂断通讯。
波安下达的释放命令在1s后到达，审讯室的看守员赶紧在控制台上找到对应的按钮，打开唐奚被关押的小黑屋的屋门。
“第28间。”他对肖陌白说，“已经可以直接打开。”
唐奚听见响动，开门的声音不大，但他在安静的环境里待的太久，所以声音听起来清晰的无法被忽略。
青年不想转头去看了。
光束从右侧打来，借着光，低着头的青年看着自己的手腕。
“唐奚。”他听见门口有人叫他。
青年只能扭头去看，确认自己是不是又一次幻听了。
只有5天，但他觉得自己已经长久没有见过光亮，因而门口黯淡的灯光分外刺目，刺的他甚至有些看不清背光的来人。
但是就算是看不清也是认得出的。
青年眯眼，仔细的确认自己是不是眼花。
银色的长发，冰蓝色的双眼，冷淡的表情，苍白的肤色，医疗部的病号服——
很好。青年想，这次很真实。
肖陌白皱起眉。他走进屋里，唐奚看着他，看着对方停在自己面前。青年仰起头，依旧没有说话。
肖陌白看到对方黑色的瞳孔里填满一无所有的空洞。
“走吧。”他说。
锁链在屋门开启的时候自动解开，手腕以及脚腕上的镣铐要在离开审讯室最后一道门的时候才能摘下来，肖陌白抓住唐奚的手腕，把人拽起来。
青年很乖的跟在他后面。
门口的执勤人员给唐奚摘走镣铐，肖陌白依然抓着他的手腕，唐奚跟着他出了屋门，忽的用力挣开。
肖陌白手里一空，猛地停住脚步回头看他。目光极冷。
他并没有抓的很紧，却没有想到青年会有这种反应。
但是一回头，肖陌白心里却微微一沉。
知道唐奚在审讯室里面过了5天，他已经能够想象出青年的情况，但是现在看起来，远不止他想象的那么多。
唐奚的样子甚至不如肖陌白第一次见到他，在军部第一次从黑风的基地中找到‘成功者’的那一天。
不是只身体上，而是精神上。
肖陌白的眉皱的死紧，目光却慢慢柔和下来。
“怎么？”他问。
唐奚能一把挣出来也愣了一下，听见对方的问话才想起来自己刚刚想要干什么。
“……部长？”他不太确定的问了一声。
青年的声音嘶哑干涩。
“是我。”肖陌白说。
“……”唐奚环顾四周，大半夜的，安可拉凯因的主塔内并没有什么人，透明的玻璃外面是沉睡的城市，只余几点光亮。
唐奚指了指肖陌白身上的衣服，又看着对方苍白的脸色。
“部长。”他说，“我觉得你得回医疗部去。”
“你得回去。”青年强调，“这里是哪里？我记得审讯室是第73层……电梯在那边？”他说着就拐向一边的通道，回头看肖陌白，“部长？”
青年的表情很平静，好像很理智，甚至还记得他被带上来的楼层数，能够辨认出电梯的方向。
肖陌白有一种感觉，他觉得似乎隐约不对劲，却无法指出错误出在什么地方。
青年走到电梯门前，结果还没去按电梯，方块大的平板从地下飞快的窜上来，嘭的一声就停在他面前。
“好了。”莱茵看了肖陌白一眼，“我就觉得你应该已经做到了，现在，跟我回去！”
唐奚往旁边让了一步。
“……你也跟我过去！”医生一把揪出唐奚，青年却往后一窜，莱茵手上抓了个空。
“我不用。”唐奚摇头。
“……你也需要一个检查……”莱茵挠了挠头，他用余光瞄了肖陌白一眼，隐晦的表示，“呃，本来你今天，呃，我是说天亮以后，就应该接受检查……”
唐奚还想摇头，却一下对上肖陌白冰蓝色的眼睛。
唐奚别开目光。
“……走吧。”莱茵往前踏了一步，一把抓住唐奚，这回青年没有躲，医生悄悄松了口气，赶紧把人拽进电梯里。
肖陌白皱着眉，忽然似乎明白什么，一把抓住青年的手腕，快速的撸起对方的袖子，他的脸色真正狠狠一变。
“研究部的人……”唐奚看他神色实在太可怕了，本能自动自发的解释，“其实没干什么。”
“当然没干什么。”肖陌白盯着青年手肘处并不太明显的针孔，唐奚其实不太明白对方能够通过一个针孔看出什么，虽然那天他确实抽血抽的直接晕，也不知道被人鼓捣了什么，但醒了以后浑身上下看了看，没缺胳膊少腿肚子里似乎也没摘心挖肺，也就忍一忍算了。
“呃……”莱茵有点尴尬的打断他们，“我们先去医疗部……”
唐奚立刻点头跟着他走出去。
“肖……”莱茵小声说，“你应该直接往前走……”
“我看着他。”银发的男人平淡的说，跟着他们向右拐，进入正常体检的房间。
“他的情况是我见过的最稳定的。”看着唐奚进来体检室，一拨半夜执勤的医务人员揉着眼睛进去检查，莱茵一边看数据一边对肖陌白说，“你知道，呃，从审讯室出来的一般都……”他寻找了一下措辞，“不太理智。”
“你觉得他情况很好？”肖陌白冰冷的说，莱茵又挠了挠头，只好说，“从测试数据上，以及刚刚的表现，除了有点反应过度以外……”
医生的话在肖陌白的目光里自动消音。
“今天晚上。”肖陌白说，“我要带他回去。”
“……他能回去你不能回去！”莱茵立刻反驳，“你的伤虽然好的差不多了！但是多项数据指标都在临界值之上，情况还不稳定，而且……”
肖陌白皱了一下眉，想到青年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那就让他到我那里。”肖陌白语气很平淡。
“……”莱茵抹了把脸，“行吧，”他说，“老大，只要你肯待在这儿，你说啥是啥吧……”
“……什么？”唐奚做了检查出来就被人往肖陌白病房里带，带进去本来挺宽敞的单人病房里已经又出现了一张床，莱茵很镇静的指着那张床告诉唐奚这就是他今天晚上的入睡地点。
唐奚哦了一声，似乎想说什么，但是想了想又咽回去，很乖的换衣服爬上床平躺。
医生心说今天晚上太多灾多难！一边带上门留下唐奚和自家部长待在一间屋子里。
青年翻了个身朝里躺，竖着耳朵听肖陌白的动静，听半天都没有声音，他也闭着眼睛没动。
按理说，唐奚其实好多天没睡了，但是他发现自己一点也睡不着。
直达现在，他躺在柔软的床上，忽然想，这似乎是真的了？肖陌白已经没事了？或者说，至少表面没事了？
他至少能站在他面前，用他一贯的语气和表情，对他说话。
唐奚深深的吸了口气，又吐出来。
在整个过程中，他都很镇定。说实在的，因为k5的话，他虽然担心，但却从来没设想过这样的结果，没设想过当时浑身是血的肖陌白，没设想过他的虚弱，没设想过……
那一段景象已经一帧一帧刻在他脑海里了，唐奚想，每一时刻都在回放。
审讯室里每一次问话，都在一遍一遍加深他的记忆，一遍一遍将这段景象与对方的问话连接，一遍一遍强调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引起的麻烦，都是因为他的弱小无能。
青年冷不防觉得脸上一凉，肖陌白指尖带着薄茧，触感有些粗糙。
“行了。”他听见肖陌白说，“我没事。”
指尖的灼热是青年自己都没有发觉，流下的眼泪。
唐奚睁眼看他，黑色的眼睛里是亮晶晶的水光，终于不是一无所有的空洞，终于看清了里面的恐惧、悲痛、自责，以及混杂在那其中的，更深更沉，无法言明的感情。
“对不起……”唐奚有点尴尬，一把抹掉眼泪，刷的从床上坐起来，避开肖陌白的手指，假装没看见肖陌白的动作顿了一下。他说道，“对不起……”
肖陌白发现自己极度不喜欢青年的躲避。
青年的声音很小，可能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别开目光没看肖陌白，“呃，很晚了……部长早点睡……”
肖陌白没说话。
唐奚蹦下床，想从肖陌白身边溜过去，他实在不想和对方待在一间屋子里。
只是现在，此时此刻。
他得冷静一下，他需要冷静一下，不要在大脑里反复回放场景，不要只会一遍遍自责而毫无作为，不要每一眼看到他都只想……泪流满面哭出声来。
并且……确认现在的经历是真的。
太丢人了！青年想。
然而唐奚的行动只到一半就被肖陌白一把拉住，丢回床上。
男人俯身按住唐奚，银色的长发从肩头滑落，青年清楚的在那双冰蓝色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样子，他迅速转开视线。
“看着我。”肖陌白冷声说，带着几分锐利，“到底怎么了？”
“……没事……”
“唐奚！”
青年一震，被迫看向肖陌白。
与他语气的冷厉不同，对方的目光甚至比平常还要柔软几分，也不过几分而已。
“没事……”青年说，“部长，你……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为什么？”
“……没为什么。”唐奚又想别开视线。
“听着。”肖陌白说，“你做错了两件事。”
“第一件，你不应该来找我。”
“第二件，a888基地，在没有确认敌人完全被消灭的时候，你不应该贸然从掩体里冲出来。”
“……我不去找你？！”唐奚瞪大眼睛，“你……当时……”
“歪打正着。”肖陌白截断他。
“……”唐奚忽然觉得肖陌白的逻辑不可理喻！
“任何时间，任何地点，任何情况。”银发的男人说，“你首要考虑自己的安全。”
“为什么？！！”唐奚叫道。
“为什么是我？”肖陌白反问。
“……”
“唐奚。”他说，“你先有能力保护自己，才有能力顾及他人。”
“……”青年垂眼，抿了抿唇，没有回答。
“但是，除了这两件事，你没有错。”肖陌白说，语气平淡却决断。
“不。”唐奚突然说，“我错到家了。从一开始。”
“部长。”他说，“你考不考虑换个搭档？哥德莱特副部长之类的？……你看，我觉得，跨等级真的不好，我只会拖后腿也实在不好……嗯……我以后会努力的，慢慢锻炼什么的……就算有一天我能……但是在那之前，我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