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学会足以自保的功夫。如今你一个人住在这尚书府，我不能就近保护你了，你在朝堂上又树敌累累……失去了一个青城，已经足够了……”
巽风说着背转过身去，不让我看清他脸上的表情，可那原本清凉的嗓音里分明带着几分无力的哽咽。清瘦的背影，一袭青衫萦绕着灰色的情绪。
“小青，我是不是……很让人操心？我不是说青城，只是我……”
巽风身子一震。
“你们……都一样。”
“是吗？都一样啊……”
第五十七章：逼
为了解决国库的紧张，我提出了新的赋税制度。一切都如同我预想般，新的赋税制度在朝风引起了一场轩然大波，受益的是百姓和国家，但付出代价的确是这个国家的运作者们，士大夫阶层和贵族们定然不会坐视自己的利益受损，纷纷上书想要阻止新制度的推行。
修兰得霖不愧是一个野心勃勃的政治家，他明白我的改革可以给他他想要的国富兵强，可以给他天下，所以即便历经险阻，他仍是支持着我将新的赋税制度彻底的推行了下去。
无可避免的，丞相派和国师派都受到了极大的打击，皇权得到了空前的加强。面对着丞相那些老狐狸，我可以毫不留情的彻底打压，但国师那一边的人，我却总无法做到狠心绝情。我知道，因为我不想让凤歌恨我，即使是在我们再无瓜葛的如今……
我不是大义灭亲的圣人，更何况我又为的是谁的“义”呢？
凤歌……那是我永远也无法挥刀相向的名字。
而修兰得霖，不会一直纵容我这样下去的，我明知道的……
明亮奢华的御书房内，修兰得霖一脸无害的微笑着。
“爱卿连日来为推行新的赋税制度而奔波操劳，真是辛苦了！”
“皇上言重了，这是臣分内的事，谈不上辛苦。”
连忙躬身拜答，余光却一直追随着他的一举一动。
“还说不辛苦？看，脸色都憔悴了，真是可怜啊！”
修兰得霖今日的语气出奇的轻佻，不仅如此，还调情般抬手抚过我如玉的脸侧。
温热的手指碰触着我冷冰的颊。
身体瞬间一僵，我侧身避过，直视他晴朗而略带阴郁的脸。
“皇上整日操劳国务，臣的这点辛苦与皇上的辛苦相比实在算不得什么……”
“是啊，朕确实是累了，”修兰得霖一步步的朝我逼近，那笑容里意味不明的森冷让人不寒而栗。“朕宠你宠得累了……还以为多宠你一点你会乖一些……恃宠而骄就太糟糕了……”
“皇……皇上……”
我不自觉的向后退去，神色惊慌，不明白他到底想做什么。
“朕叫你查处的那些官员，你放过了不少吧，朕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也有妇人之仁了？那些官员……爱卿，你对越凤歌还真是用情至深呢……连朕的命令你都敢违抗！是朕宠你宠得让你开始自以为是了？”
他继续逼近着，清冷的眼眯成危险的弧度。
“看来确实是朕的错呢，该让你明白自己是什么身份了！”
突然清淡起来的语调却更让人颤抖……
那是一个君王的隐忍的怒火。
“崩……”
后背重重的撞到了上书房的桌案上，退无可退的我顾不得背后的疼痛，连忙用手撑住修兰得霖的胸膛，隔开两人岌岌可危的距离。
咬咬牙侧过脸，任他浓重的呼吸若有若无的喷在我修长的颈项上，心纠紧了剧烈跳动着，白皙的额头上浸出了细密的汗珠。
一只手轻轻捋过我额前细碎的刘海，指尖顺着鬓角一路滑到精致小巧的耳垂上。
“做宠妃，荣华富贵，朕宠你一辈子，但你的人，你的心，都得给我；做宠臣，天大地大，朕给你尽情施展的舞台，但身为臣子该有的忠心和魄力，一样也不能少……宠妃还是宠臣，就看你了……”
他的手离开了我的耳垂，转而缓缓抓上我抵在他胸前的手。
“臣……明白！”
我惊惧的快速抽回了差点被他握住的手，强装镇定的回道，颤抖的语调却掩盖不住心底的慌乱和恐惧。
他在逼我……他逼我向凤歌下手……他明知道我绝不肯以那样的身份侍奉他……
“真乖……”他的脸又凑近了几分，惊得我差点就停了呼吸，“回去把那些不该放过的人都抓回来……朕就……暂且放过你！”
“臣……领旨……微臣告退！”
奋力推开修兰得霖沉重的胸膛，侧身从他的掌控下逃离出来，我几乎是一刻不停的跪安退了出去。
当身后的紫檀纹龙大门重重的关上，我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身子晃了晃，颓然坐倒。
修兰得霖，你当真要将我逼上绝路吗？你要我跟凤歌……再没任何可能……甚至只是做个相见若不识的陌路人……
你的雄途霸业，为何要我的爱情来陪葬？凤歌……会恨死我的……
天啊，谁能告诉我，我该何去何从……又能……何去何从……
结果可想而知，挡路的绊脚石再无一能够幸免。
而凤歌……我不知道，也许……他开始对我有了游戏之外的感情了吧，那名为“恨”的感情。
对我突然赶尽杀绝的举动他们一定很是疑惑，只是没想到，最先来质问我的，不是巽风，却是武扬。
宽大的红木硬桌上，高高的文件堆旁，两杯清茶腾着嫋嫋白雾，缕缕如烟，散着清冽的茶香。
武扬静静的坐着，一双能看穿一切的锐利眼眸紧盯着我，想要寻出些蛛丝马迹。
“为什么会突然赶尽杀绝？而且还是对越凤歌……青城，你确定自己在做什么吗？”
屈指缓缓叩击着桌面，武扬等待着我的回答。
“武扬大哥，我确不确定又有什么用呢，只要这一切是那个人想要的，我的意愿就一点都不重要。况且，由我来，一切秉公办理，总好过交给别人胡来。”
摩挲着温热的杯沿，眼睛一刻也没离开过杯中微漾的茶水。
那个手握生杀予夺大权的人，没有给我选择的权利……
“那个人，终究还是忍不住了吗？”
骤然握紧茶杯，用力到指尖泛着青白，那天的一幕幕又在眼底重现……
“青城，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你和越凤歌的未来会毁在那个人的手上的，找个机会，抽身离开吧。这污浊的朝堂……并不适合你。”
“未来？我和凤歌早就没有未来了……至于离开，武大哥，他不会放我离开的，‘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已是骑虎难下，脱不开身了……”
武扬沉默了，因为他知道，我说的都是事实，谁都无力改变的事实。
“不管怎么说，我终归是你的大哥。青城，大哥会尽力帮你的，我武扬的生命中不会有重演的悲剧……”
“大哥……”
第一部·凤歌青天·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