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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失莫忘 上——by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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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冀长仔细打量着他,终是嗤笑一声:“公公倒是念着旧情。俗话说一日夫妻白日恩,你我的恩情可不浅呐!”

童公公闻言变色,白净的面上透出嫣红,一脸恼怒,用力一挣,想要甩开手臂上的钳制,无奈张冀长手劲颇大,竟没甩开。

童公公挣脱不开,冷笑道:“张副统领真是高看自己了。”

童公公面带讥诮之色,继续道:“与我有夫妻之情的多了去了,我还要一一照看不成?”

张冀长闻言一愣,随即勃然大怒。胸口中如被骤然点燃一般,一股无名业火在胸臆间腾腾而起,直欲择人而噬。

张冀长也不知自己哪来这么大怒气,双目圆睁,仿若要喷出火来,将这恼人的公公烧成灰烬,手上也不由加力。

童公公吃痛,眉头微蹙。

张冀长冷冷一笑,正欲开口,忽听不远处有人一声大喝:

“谁在那里?!”

两人闻声色变,转头那处。

只见两名禁卫军手执长剑,正向这边赶来,显然已经发现他们。

两人不由齐齐在心底暗叫一声,糟了!

第29章

两名手执长剑的禁卫军快速向这边靠近,张冀长与童公公不由齐齐在心底暗叫糟糕。

禁卫军是从各军中挑出的翘楚,武艺均不弱,若以一敌二,本就不轻松。更何况是在张冀长身负重伤,站都站不稳的时候,更是逃生无望。

两人对望一眼,童公公使了个眼色,张冀长会意,突然一把将童公公揽在怀中,紧紧禁锢住,右手成爪,扣住童公公咽喉。

两名禁卫军已奔至眼前,不由一愣。

这是什么状况?

大内总管太监童公公被挟持?

而挟持他的刺客竟是御前侍卫副统领张冀长?

两人对望一眼,均停下动作,然而手中长剑仍是举着,不敢丝毫懈怠。

张冀长只觉刚才动作间又扯到腰间伤口,一阵剧痛,他都可以感觉到鲜血在从伤口间汩汩流出,浸湿匆忙间包扎的布帛,也浸染了童公公身上的锦袍。

不由眼前一阵昏黑,堪堪忍住,仍是腿脚虚浮,几乎站立不住,他悄悄移动脚步,靠在童公公身上。

童公公只觉肩上重量突然增加,微微皱眉,知道张冀长伤势颇重,流血过多,已是支撑不了多久了,必须尽快逃出皇宫。

张冀长靠在童公公身上,支撑着自己大半体重,右手扣在他喉间,对那两名禁卫军喝道:“闪开!”

两名禁卫军又对视一眼,面有犹豫之色。

童公公阴沉沉地道:“咱家是大内总管太监童僖,你们还不快退开!”

那两人手中剑已放下,却仍是踌躇不定,站在那里仍在犹豫什么。

张冀长不由有些心急又喝道:“若不想他的脖子被拧断,就速速退开!”说罢手中加力,童公公面现痛苦之色。

那两名禁卫军见状,终于下定决心,又重新抄起长剑,道:“童公公,若因你放走了刺客,我们均是一死,连你也逃不过。左右是死,公公不如就委屈一下,大义赴死,让我们弟兄擒了这刺客吧!”

童公公闻言大怒:“你们……!”

那两名禁卫军不顾二人反应,执着剑一步步逼近。

张冀长见状,知道这次是逃不过去了。

罢罢罢!

大不了一死罢了!

只是自己夜闯皇宫,失手被擒,不知瑞王那里……

他望着怀中的童公公,一手搂着他的腰部,感觉到那腰肢纤瘦单薄,一手扣着他的喉头,那脖颈也纤细得仿佛一握便会断掉。

不由想起,这样将他揽拦在怀中,还是第一次。

第一次觉得这人距自己如此之近。

第一次觉得这人其实如此单薄脆弱。

张冀长在心中暗叹,只盼这次不要连累了他才好。

张冀长叹息一声,放了手。

本想与那两人拼个一死,也免得被俘受辱。奈何他已是体力不支,一离了童僖的身子,便支持不住,倒退两步,坐倒在地。

那两名禁卫军正待抢攻而上,突见刺客竟自己放开了童公公,坐倒在地,爬不起来,均是一愣。

随即二人反应过来,慌忙上前将他拿下。

张冀长已无力反抗,被一人压在地上,另一人将他双手反剪,拿绳索捆上。

三人扭做一团,唯有童公公仍呆立当地,毫不动弹,对身后动静恍如不知。

就好似他仍身处敌手,仍被人挟持,仍被那人紧紧楼主,扣住脖颈,不能动弹。

耳边仍响着那人放手前的一声叹息。

竟饱含怜惜……

童公公不由混身战栗。

我童僖是何人,用得着你来可怜!

你不过是个头脑简单,毫不知情识趣的莽夫罢了,莽莽撞撞夜闯皇宫,现在又失手被擒,性命不保,你有何资格来可怜我!?

我童僖反手之间便可治你之罪,你挨了一百军棍,不也一声大气也不敢出么?

我若愿意,随时可以杀你!

我对你从无好颜色,又向来与你为敌。

与你夜夜温存,也不过逢场作戏。

你又何须……怜惜我……

童僖僵立着,心中五味陈杂,却终是苦涩。

你既已不记得我,又为何怜我?

两名禁卫军将张冀长捆好,从地上提了起来,收了腰剑,这才看向童公公。

两人对望一眼,心中不由忐忑。

刚刚是想着这张冀长见两人不肯就范,说不定一怒之下就杀了童公公的。没想到他竟脱力倒地,反倒让童公公逃得一命来。

如今这童公公不死,便是他二人要坏了。

这童公公素来心狠手辣,又兼之气量狭小,睚眦必报,今日二人竟对他见死不救,日后不知会被如何报复?

二人提心吊胆,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试探着走过去,开口询问:“童公公?”

两人走至童公公面前,童公公脸色已恢复如常,一脸沉静似水,看不出喜怒。

两人不知这童公公是怎么个意思,丝毫猜不出他的心思,不由恶从胆边生,想道,若是童公公真记恨二人,他们便一不做,二不休,将这童公公也解决掉,事后推给刺客便是。

主意拿定,二人又上前试探:“公公可还安好?可曾受伤?”

童公公眉头微蹙,面有苦楚之色。

两人试探着接近,嘴上说道:“公公见谅,刚刚我们兄弟二人也是为了公公着想,刺客若是逃出去,也定会杀公公灭口……”

童公公点点头,示意他们自己理解。

随即又是一声闷哼,好看的眉都拧了起来。

两名禁卫军见状才稍稍放心,看来童公公并未计较方才之事。

又见童公公眉心微蹙,轻轻喘着,状似痛苦,细白的颈子上尚有些红印,正是刚刚被扣住喉咙所致。

这权倾朝野的总管太监本就美艳动人,又做出一副娇弱仪态,两人不由心中一荡。

听说这童公公正是靠以色侍人,勾结上了权贵才爬上总管之位。

看着这人这副仪态,二人更是浮想联翩。

张冀长躺在地上,见童公公这般作态,震惊得瞪大眼睛。

这……是色诱?!

那两名禁卫军见此情状,不由起了些旖旎心思,其中一人忍不住吞了吞口水,道:“童公公……”

童公公闷哼一声,身子摇摇欲坠,竟是站立不住,几乎向前倒去。

那人见状,慌忙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把扶住,揽在怀里。

怀中人分量较寻常男子轻些,纤腰楚楚,整个身子混若无力地靠在他怀中。那人似乎站立不住,伸手攀上他的胸膛,轻轻扶着,他不由心神一荡,身子都要酥了。

忍不住扶着他的腰,便要上下其手,然而下一刻却倏地瞪大双眼,睚眦欲裂,一脸狰狞,撕心裂肺的叫喊都闷在喉咙里,不敢置信地向后倒去。

原来正在他心猿意马之时,已被搭在胸前的那只手瞬息间攻击,捏碎了喉头。

陡生急变,躺在地上的张冀长已震惊地全不知如何反应,另外一名禁卫军也被眼前景象惊呆,木然立在当场。

随即看到童公公目光向他扫来,这才反应过来,惊叫一声,转身跃起便走。

仅奔了半步,便惊愕地发现左胸上一把长剑透胸而出,剑尖兀自滴着鲜血。

一瞬间,死亡降临,身子仍顺势向前冲出两步,这才碰的一声摔倒在地,再不动弹。

而另一人仍躺在地上,喉中桀桀怪响,双目血红,浑身抽搐。

童公公冷冷看着他地上那名禁卫军,双眼一直注视着他,四目相对,看着那双眸子中从慌乱,到恐惧,到挣扎求饶,最后终于暗沉下去,归于死寂。

张冀长躺在地上,仍无法反应过来。

转瞬之间,便击杀两名武艺高强的大内禁军。

这童公公,竟是身怀惊人武艺!

第30章

张冀长躺在地上,五花大绑,不能动弹。

两具禁卫军的死尸,一扑一卧,早已断气。

童公公立在那里,从袖中掏出一块纯白锦帕,细细地擦拭着双手。

月光下那双手洁白如玉,纤尘不染。

谁能看出正是这双手刚刚与瞬息之间取了两条性命?

童公公将锦帕收回袖中,这才转过身来,缓步踱到张冀长身边,却又没了动作,只细细打量着他。

张冀长被那冷冰冰的目光一扫,竟觉毛骨悚然。

突然一个念头浮现,张冀长进宫半年有余,从未听人说过这童公公身怀武艺之事。

他将此事藏得如此严密,如今却不慎泄露出来,还恰巧被自己看到。

另外两名知晓这个秘密的人已然身死,再不会将此事泄露出去。

那我呢?

张冀长不觉头皮发麻。

他……他应该不会杀我吧?

张冀长暗道,他此番本就是为了救自己,应该……应该不会再杀人灭口吧?

童公公看他良久,面上分毫不漏,让人完全猜不出他是如何想法。

许久后,童公公才弯下腰,给张冀长松了绑。

张冀长不由暗暗舒了一口气,自己这条小命应该是保住了吧。

张冀长从地上爬起来,检查腰间伤口,又重新包扎了下。

童公公一直在旁边冷冷看着,并不上前帮忙,也不离去。

张冀长重新包扎好伤口,略休息了会儿,自觉体力稍有恢复,这才从地上爬起来,勉强站稳。

到这时童公公才冷冷道:“走吧。”

说罢也不管张冀长如何反应,转身便走。

张冀长暗骂一声,忙快步跟上。

一路上,两人均默然不语,只静静往西南走着。

月已西沉,月光仍是清亮,铺撒于这无人的禁苑皇宫,也照着前面那人略显单薄的背影。

那人因刚刚的动作头上发髻微微有些松散,几缕乌丝垂在白皙的后颈上,随着那人的步伐荡漾。身上披的锦袍上一大片血污,是刚刚被张冀长揽住时被伤口流出的血沾染上的。

一路向西南行去,离正殿越来越远。

张冀长忽然想起,这人身为总管太监,夜间已极少当值,多数都是宿在宫外的童府中。

即使当值,他休息之处也在皇帝寝殿之侧,距御书房甚远,距两人遇上的御花园更远,距现在二人所处的皇宫西北角的偏殿冷宫更是遥远了。

这人今晚……其实是特地来救我的吧。

思及此,张冀长突然觉得心胸顿时开阔,望着那人的背影也更觉亲切。

一股说不上的温柔之意充斥胸臆间,忍不住就轻笑出声。

凌晨的冷宫寂然无声,这声笑声更如被放大般清晰。

前面那人的身影大大一抖。

张冀长知他不愿多谈,忙收敛了,忍住笑意。

然而还是觉得心中充满说不出的喜乐,直想冲上去将那人搂在怀里。

却终是不敢造次,只在那人后面乖乖跟着。

行不几步,前面那人突然无预兆地开口。

“我杀那两人并不是为你。”

童僖头也不回,声音依旧冰冷。

“他二人对我不敬,先前想牺牲我,后又怕我报复想取我性命。我自不必对他们留情。”

“我知道。”张冀长答道。

“我不杀你,不是因为杀不了你。是因为不想在宫中留下痕迹,惹人疑心。”

“我知道。”

“我放你走,不是要救你,是因为刺客逃了,众人才会将那两人的死归于你头上,这样才没有人会怀疑我。”

“我都知道的。”

张冀长一句句应着。

突然间觉得,他即使一直这么冷冰冰,一直对自己这么爱答不理,一直对自己说这么无情无义的话,也无所谓。

“你会武功之事,我不会说出去的。”

童公公突然停住,转过身来,凝视着张冀长。

张冀长不想他会突然停下,慌忙停住。

两人靠得极近,张冀长可以看到他一根一根的睫毛,覆着盈盈凤目,直欲夺人心智。

“你说错了。”童僖道,“你今晚没有来过皇宫,也没有在御花园遇见我,更没有看到那两名禁卫军被杀。”

“我知道了。”张冀长又是乖乖应着。

如此顺从温良的张冀长,童僖从未见过。

一瞬间,童僖似乎有些失控,张着口要说些什么,然而终于什么都没有说,只冷哼一声:“知道就好。”

说罢便转过身继续想前走。

直到将张冀长送至皇城极西南处,一座偏僻无人的冷宫,张冀长勉力跃上一旁树梢,翻上宫墙,再回头看时,童公公已径自回去了。

待到张冀长一路跌跌撞撞,逃回瑞王府时,已是五更天了。

伤口已疼到麻木,张冀长翻进后院,摸回自己屋中,见到了早已在屋中等到心急如焚的瑞王与史克二人。

“冀长!”瑞王听到动静,急忙迎了出来,见张冀长浑身是血,极为虚弱,忙与史克两人将他扶进屋中,放到床上。

“冀长!你总算回来了!”瑞王一脸关切,“你走了没多久,宫里就闹腾起来,我派人去打探了消息,说是宫中发现了刺客,正在大张旗鼓捉拿刺客,好生担心!”说着,又忙转向史克,问道:“他伤的怎么样?”

史克正在帮张冀长验看伤口,道:“无妨,只是皮外伤,稍加修养便可痊愈。”一面清理伤口,一面问道:“冀长你功夫不弱,又极擅潜行,怎么会被发现?又是谁伤了你?”

张冀长沉默,不知如何回答。

许久,才低声道:“柳青函。”

声音虽可以压低,却仍是让另两人清晰听到。

瑞王不由一僵,史克手上动作也是一顿,面色马上不自然起来。

气氛一时僵住,史克轻咳一声,道:“冀长,你这伤要留在府中修养,最近半个月都不能去宫里当差了。”

瑞王也如惊醒一般,道:“阿克说的对,更何况宫里人都知道刺客被柳青函刺中左胁,你的伤势若被人发现,怕会被人看出破绽来。还要想个法子遮掩过去。”

张冀长点点头,突然想到一事,问道:“承宪可回来了?”

瑞王不知他为何会提起李承宪,点点头道:“他比你早些回来,我已让他回去休息了。冀长问他干什么?”

张冀长道:“我这伤只怕还是要着落到他头上。”说罢,又止住史克:“这伤还是暂时放着他别动了。”

瑞王点点头,道:“也好。只是你今晚夜探皇宫之事还是不要说出去,越少人知道越好。”

张冀长忙应声是:“是。只是有些对不起承宪了。”

瑞王站起身来,道:“总之你回来我就放心了。你先好好休息吧,我与阿克先走了。”

张冀长忙行礼,瑞王与史克转身向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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