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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逍遥+番外篇——by西邻飞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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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江湖之远

第一章:重生

灰白的天际如同大片的蒙尘玻璃一样模糊不清,浓浓的雾气在山与山的顶尖上缭绕纠缠。巍峨山下,高大的树木像擎天的手掌般耸入云端,一座简陋得甚至有些破旧的小屋怯懦的偎依在它胸前。

破烂的木门轻轻开了,发出一声尖细而绵长的声响。一个面色白皙的少年走了出来,粗布衣衫也掩饰不住他的天生丽质。他望着不远处正逐渐苏醒的村庄,忍不住缩了缩肩。凛冽的风顺着房檐上蓬乱的茅草吹了下来,呜呜的往他脖子里鼓荡,然后又呼啸着穿过大树的身旁,枝桠上被绳子拴住的木片被吹得不停的翻转晃荡,好似秋日里落叶的凋零。

少年缓慢的走到树下的一堆乱石堆旁,小心的蹲下身去,随意的抓上了一把石子。

只听到一道破空的闷响,少年不知何时已经窜了出去,在门前大树的空地上快速迈开了精妙的步子。修长的手指不停的在身前身后翻飞变换,像一朵朵短暂绽放又瞬息衰败的昙花,无数夹杂着石子的破空声响连成一片起起伏伏的浪潮,连寒风也吹不走紧密的律调。

少年猛然顿住了步子,然后纵身一跃,翩若惊鸿,宛若蛟龙,纤细的身子仿佛从中间折断了,硬生生扭出了看似不可能完成的姿势,侧身在树干上借力跳跃,伴随着最后一声破空声完美空翻后稳稳落地。

地上四处散乱着细碎的石子,仿佛经过了一场激烈的战役。少年似乎没有看见,走到树下查看木片上被石子击出的凹痕后,抓起插在地上的一根树枝径自舞起剑来。枯涩的树枝舞不出几尺长虹的精绝,只能划出一道道凌乱的灰影,少年毫不介意的舞着练着,尽可能将动作做得尽善尽美。

直劈,横剑,上挑,连刺!

少年身体一转,柔软的腰身扭成了一抹好看的弧,本该一往直前的逼人剑势却在他挺胸之际陡然下落,灰涩的树枝狠狠竖插在地面上。他不甘心,又举起树枝挺身猛刺了数下,这才气喘吁吁的捂着喉咙停下来。

又失败了……总在这最后关头喘不过气来……

我懊恼的望着前方的大树,猛烈起伏的鼓荡胸间似乎有谁在肆意叫嚣着。

没了飞刀,可以用石子代替;没有佩剑,可以舞着树枝。这个世界并不是缺了谁就会停止。半年之远,李青遥,亦或是司马青城,又将飘散何方?

不是没有想过回朝风,可当念头刚起便又被自己狠狠掐灭。那稳坐高堂的君王自向我挥刀之时便已不顾一切,既然杀我一次,又怎会在乎第二次?

只是苦了凤歌和龙恩,这半年来,又该是怎样的伤心欲绝……

抬眼之间,所有的一切都已成过眼烟云。既然上天给了我第二次生命,那我就该好好珍惜它,只有活着,才能抓住自己想要的,幸福。

“青遥在想什么呢?想得那么出神?”

阿牛哥带着浓浓湮雪口音的声音把我拉回了现实。

扭过头去,看到同样穿着厚厚的粗布棉衣的阿牛哥正站在门口笑得一脸憨厚。

我摇了摇头,右手稍微用力一挥,手中的树枝如利剑般插回了大树下,然后向他迎面走去。

阿牛哥扯着袖子便往我额头上擦,“你看你,练得满头大汗的!你的伤才好了没多久,不要伤到了!”

“不打紧……如果不是阿牛哥你把我从河里背回来,只怕我早已经死得发臭了……这点小伤,不碍事!”我浅浅笑道,横过手臂擦着额上的汗滴,嘶哑的嗓音像在弹拨几欲破碎的琴弦,听得人全身都起鸡皮疙瘩。

虽然从云枭手下捡了条命回来,可这碎裂的喉骨,却是实实在在的硬伤。阿牛哥刚捡我回来的时候,我的嗓子根本发不出一点儿声音,养到现在才勉强能说话,至于会不会一辈子这样,我心里也没底。

“哎,那都是我应该做的。我从小就是孤儿,吃的是百家饭,除了一身蛮力什么都没有,能帮人就尽量帮咯!倒是你,年纪轻轻总把死字挂在嘴边,要让村里的刘老爹听到了,又要说你不自爱了!”

我淡淡抿唇,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我知道了。阿牛哥你快去吃饭吧,等会还要下地呢!玉米饼子我放在桌上,锅里还暖着稀饭,再不吃就要凉掉了。”

“好好好,我这就去,你练得差不多就行了,别太拼命了!”阿牛哥转身进屋了,嗡嗡的声音从屋子里传出来。

“知道啦!”

我应道,望着空荡荡的门口,有些欣慰的轻笑起来。

这就是阿牛哥,我的救命恩人,一个普普通通的庄稼人,只懂得老实的从地里刨食,老百姓特有的淳朴友善全都能在他身上找到。当日他途经河畔,发现我躺在竹筏上被水冲到了岸边,发觉我还有微弱的一口气,忙不迭将我大老远的背回村子,又是请大夫又是抓药,这才把我从鬼门关拉回来。

很多时候我都会想,如果当初救我的不是阿牛哥而是其他有野心的人,只怕,又要掀起一场风雨吧?这样平平淡淡的生活,是否就是上天注定的安排?

对了,我忘了说一件事,我现在在湮雪,四国中最北边的湮雪国。

依稀的晨光渐渐穿透浓雾照亮了纵横交错的田埂,田埂上稀稀拉拉的晃动着几个模糊的人影,他们似乎在挨家挨户的找什么,一时鸡飞狗跳的吵闹声便远远传来。

“阿牛哥,阿牛哥!你快来啊!”

阿牛哥匆忙的从屋里冲出来,嘴里还含着一口没嚼碎的玉米饼子。“青遥,怎么了?”

“你看那!”我遥指着那堆人影。

阿牛哥皱着眉头看了一会儿,憨厚的脸庞渐渐凝重起来。“应该是黄家的人来收租了,青遥,你回屋躲一会吧!”

“真的没问题吗?”我不由得瞟了瞟插在树下的灰色树枝。

“青遥别乱来,好汉不吃眼前亏,快进屋去!”阿牛哥不由分说的把我推搡进屋,却忍不住回头露出了担忧的神色。

第二章:花不迷人人自迷

“黄少爷,什么风把您吹来了?租金让小人交给里正就行了,怎敢麻烦您亲自跑一趟呢?”

隐约听到阿牛哥笨拙的恭维,躲在里间的我不由得心中一紧,侧耳贴近隔开外屋的蓝布门帘仔细听着。

破烂的木门被狠狠的踢到一边,凌乱的脚步声中夹杂着一个疲软沙哑的男声。

“你们这些贱民,知道本少爷忙得很,还住这么远的地方,连个像样的椅子都没有……”随着那个男声的抱怨,以及一连串近乎散架的跌撞声响,外屋那几张仅余的陈旧木凳,只怕是凶多吉少。

“好了,废话少说,快把租金给本少爷,红尘居的惑蓝宝贝还在等着本少爷呢!”

“那个……黄少爷,能不能宽限几天?这段时间小人还没来得及把余粮卖掉,手头没有银两……”

“靠,你耍我啊!”黄少爷恨声骂道,接着就是一阵拳脚混乱的声响以及重物摔倒的闷声。

“阿牛哥!”

我猛地扯开门帘,如敏捷的猫一般窜出,迈着八卦步冲进了人堆里,将围在阿牛哥身边的人一一撞开了。

“你们这些强盗!”我嘶哑着恨声骂道,狠狠的挖了他们一眼,俯身将阿牛哥扶起来。

“青遥,你快回去!”阿牛哥焦急的望着我,一个劲的把我挡在身后,“黄少爷,租金过两天我一定会凑足给你的,请您高抬贵手啊!”

“高抬贵手?哼哼……”其中有个衣着华贵的青年阴阴的笑道,把玩着手中的折扇痞气十足的靠过来,“本少爷看你好像并不需要嘛……藏着掖着这么个俏丽的美人儿,莫不是你这头大笨牛要独享吧?行,今儿少爷高兴,你的租金我过两天再来拿!不过,这美人儿,今天可就得跟少爷我走啦!”

“不,不,”阿牛哥紧紧的抓住我的胳膊,惊慌失措的摇着头,“青遥不是这村里的人,他只是暂时借住我家……求你再多给我一天时间,不,半天时间,我就算砸锅卖铁也会把租金给您的,你放过青遥吧……”

“妈的,给少爷我滚开!”失去耐心的黄少爷高举着合拢的折扇就要打向阿牛哥,我宛如影魅的从阿牛哥身后窜了出来,将折扇轻易的握在了手里。

“想要带我走吗?可惜你还没那本事!”我冷冷说道,嘴角不自觉的浮出了一丝淡淡的冷笑,毫不费力的从黄少爷手中抽走了折扇,然后像敲木鱼一样狠狠的在他的脑门上打了几下,可以看到那油亮的额头上瞬间出现了淤青。

“啊,啊!”黄少爷摸了摸脑门,发出杀猪般的声音,终于恼羞成怒。“上,你们都给我上!谁要抓到了他,少爷重重有赏!”

那些爪牙像疯狗一样扑了上来,叫嚷着,狂吠着,我只是手执折扇,小心护住阿牛哥,随意的舞出了一套剑法,扇启弧落间,便把他们打得七零八落,一个个哭爹喊娘的爬不起来。

一位伟大的革命家曾说过: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现在看来,这样的纸老虎无论是在哪个年代都不曾缺乏过。

“你给我等着,等着!”

黄少爷捂着自己几乎大了一倍的额头,装腔作势的放下狠话,便带着爪牙仓皇而逃。望着他们狼狈逃窜的背影,我轻轻舒气,擦了擦额上的细汗,将折扇扔到了门边。

“阿牛哥,你没事吧?”

阿牛哥坐在地上没有说话,只是怔怔的看着我,之前被黄少爷打出的脸上淤青尤其明显。

“青遥,你闯祸了!”

“恩?”我不明所以的扬了扬眉。

阿牛哥猛地从地上跳了起来,语无伦次的絮叨起来:“黄少爷心胸狭窄,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青遥你还是赶紧出去躲一躲吧……山里不行,太危险了,可是周边的村子黄少爷会走到……进城,青遥你赶紧进城……刘老爹说什么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城里龙蛇混杂,又有很多有钱人,黄少爷反倒没那么容易找到你……”他屋前屋后的匆忙跑动着,不一会儿就收拾出了一个小包袱。

“青遥,你拿着,这里面都是你当初来时身上的东西,除了衣服为你治病的时候被当掉了,其余的都在里面。刘老爹今天会赶着车给城里送草料,你跟着他混进城去就安全了!”

“阿牛哥,你说的什么话?”我看着阿牛哥慌乱的动作直皱眉,“祸是我闯的,有什么事也该又我承担,怎么能一走了之呢?”

“青遥别傻了,”阿牛哥焦急的眸子里带着丝丝血红,“他们那些有钱人只管自己快活,哪里理会是谁的错?王家大伯以前有个儿子,长得眉清目秀的,就因为黄少爷看上了他,强行带走了,几天后送回来的只是一具冰冷的尸体……青遥,你快走吧!”

阿牛哥把包袱往我手里一塞,然后拽着我死命的往村东头刘老爹的家里跑去。

望着阿牛哥憨厚的侧脸,心里一时间百感交集。

就这样,我一个人离开了给予我第二次生命的小村庄,离开了阿牛哥,只是这未来的路,又该何去何从?

剧烈的颠簸几乎把我的心肺都抖了出来,干草特有的干燥清香盈满鼻尖。当感觉到身下的马车真正的完全停下来,我几乎是连扑带爬从草料堆里钻出来,扶着马车吐得一塌糊涂。

刘老爹拉着辔头安抚着不耐烦跺蹄的马儿,望着我叹息的摇了摇头。

“青遥小子啊,我刘老头今儿就只能送你到这了,以后的日子还得靠你自己。只要躲过了这阵风头,我们村还是很欢迎你的!”

好不容易安抚住翻江倒海的胃,我喘着气轻声谢道:“刘老爹别这么说,也是我自己忍不住才惹出了事,还多谢你今日相救……”

“哎,你好自为之吧……”刘老爹深深叹了口气,一拉缰绳便驾着马车嘀嘀咄咄的走了,我只是静静的看着马车慢慢远去,仿佛看到自己的平静生活也在渐行渐远。

第三章:红尘(上)

谨慎的环视周围,那带着湮雪特有的刚毅和洒脱风格的高楼房屋让人叹为观止。望着楼屋间头上的那一小片灰白天际,我竟有些恍惚茫然。

这,就是湮雪的雪都吗?

简单检查了一下阿牛哥给我收拾的包袱,里面都是些零碎的日常用品,让我吃惊的是,凤歌和龙恩送给我的那两根簪子,竟也完整的保留在里面。我一直以为,它们早就丢了,就像我丢了他们的宠爱……这也是天意吗?

肚子咕咕的叫声把我拉回了现实,我揉着早已扁塌的肚子,开始认真考虑起来。

今早吃的玉米饼子早就消化得差不多了,刚才又吐了那么几回,肚子都空了。俗话说得好,民以食为天,要想在这雪都待下去,还得尽快找份工才行。

想了一下,我瞅瞅四下无人,低下身去三下两下把泥糊到脸上,不多时,一个脏兮兮的贫苦少年就新鲜出炉了。我还不放心的把白皙的脖颈和手背也涂上一层黑泥,生怕被人看出来。

绝世的容颜对于现在的我而言,只是一种沉重的负担。

我开始沿着大街挨家挨户的去问,几乎所有的店一看到我满脸黑泥便不由分说的把我赶出去,好像在驱赶瘟神似的。一条街走到头,我一无所获,除了更加了解了人性以外,只觉得腹中更饿了。

古人的逼上梁山,大概就是现在这种情形了吧?

我有些恍惚的走着,被一个衣着华贵的人狠狠撞了一下。

“臭要饭的,死远点!”那人厌恶的弹着身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骂骂咧咧的走了。我盯着他远去的背影,眼神渐渐冷了下来。

以前电视上的侠士手头紧时经常会玩劫富济贫的把戏,现在我连找个铜板刮痧都没有,可算是地地道道的穷人,不如就地拣个有钱人,好好救济救济自己吧!

我立即躲到了路边的阴影里,将身形在普通民众的视野中掩去,跟踪着那个人穿过了两条街,看着他走进了一家古香古色的楼里。

瞥了瞥那门额上贵重的檀木牌匾,我心里暗暗记下。

红尘居。

思量再三,我躲在阴影里蹑手蹑脚的靠了过去,正要趁门口的守卫转身不备冲进去时,门内却突然走出一个小厮模样的清秀少年,目不斜视的径自向我藏身的地方走来。

暗自握紧了拳头,我全身戒备的等着他走进,那少年却在十步距离外停住了。

“这位公子,我们当家的请您上楼一叙!”

少年的嗓音清脆悦耳,听在耳里让人有种说不出的舒畅。我仍旧保持警戒,死死盯着他的眼睛。

“不知道你们当家的是哪一位?”

我嘶哑艰涩的嗓音让少年一愣,不自觉的回头仰望,我顺势看去,只看到红尘居二楼敞开的窗户似乎飘过了一片红纱。

红尘居的老板……会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为什么要找我……

略微思索后,我瞥了瞥还在旁边耐心等待的少年,淡淡的说道:“前面带路吧!”

“公子请!”少年看起来颇为训练有素,很快调整自己的表情盈盈躬身,又飞快直起身来向红尘居走去。

我随着他走进了红尘居。

红尘居的内部比外表更为惊人。所有的梁栋围栏,桌椅摆设,由清一色的上好红木制成,褐红的纯净亮色配上轻薄微褶的红纱,深深浅浅的红色,构成了极为特别的低调奢华,还隐隐藏着某种撩人心魂的魅惑。大堂中央是一幅巨大的绢制红杏闹意图,绢帛两旁是呈对称梯形的红木楼梯。不过,少年并没有带我走向中央,而是偏向了左边的红木阶梯。滑润的扶手,细致的转折,每一个柱头上都雕了两个交缠拥吻的秀丽男子,其细致程度就连曾作为现代人的我看了都不禁脸红起来,红尘居的身份也呼之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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