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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番外篇——by曾白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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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触动了什么机关暗锁,不一时那两个小太监仿佛从天而降一般,赫然抬出一口大皮箱,摆放在王金喜面前,

皮箱看起来颇为沉重,有一小半竟然深深的陷进沙地里去了。

王金喜满意的点了点头,亲自俯身揭开箱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不无得意的冲周旺财一笑:“周老爷子

,您请过目!”

周旺财不知王金喜卖的什么关子,走上前去低头一瞧,马上睁大了眼。只见满满一箱子全是价值连城的珠玉珍

宝、金银首饰。黄金弥勒佛、碧玉珊瑚树、金莲花螃蟹簪、鸭蛋大的宝石、鸽子蛋大的东珠等等,玲琅满目,

叫人乍舌。周旺财不由的出了神,他活了大半辈子,哪里见过这么多的宝贝,过了好半天,他才如梦方醒般的

找回了舌头:“这……这都是真的?老朽难道不是在做梦?”

王金喜哈哈大笑,至箱中就手捡起只玉兰金碗凑到周旺财耳边,并指轻轻一弹,【铮——】发出清脆悦耳的声

响:“咱家不妨向您交个底儿,这些东西都是咱们从宫里边今儿驮点、明儿扛点弄出来的。东西是好,可来路

不正,不好销赃,洋鬼子倒是对这东西感兴趣,可惜非要我们论筐、论斤的卖,这不是摆明了欺负人么?咱家

听说令郎认识不少商会的朋友,能不能从中帮我介绍几个照顾主儿,事成之后,自然好不了您的好处!”

周旺财一下明白了——这些东西八成是建福宫来的,紫禁城西路的建福宫,那里边究竟有多少金银财宝,皇上

自己恐怕也心中没谱,反正有了好玩意都搁里边了,时间一长,太监们摸清了门路,连偷带拿的,估计连内务

府都只有一本糊涂账。

次日下午,一直静候周旺财“佳音”的王金喜终于坐不住了,拉了一队人马,阴魂不散的来到了位于马步斜街

的鸿发布庄。

王金喜此行势在必得,当年周睿东在人市抢了旭初,不啻于让这位御膳房主事在人前栽了面,不是他吝啬买不

起,一来,王金喜认为没发身的怎科子不值那个价,谁也拿不稳旭初将来会不会走了型,他不做风险性投资。

二来,也是重要的一点,王公公丢不起这个脸,和个屁大点的孩子抢食,不符合他长袖善舞的美学。可周睿东

恁是屎克郎坐在鞭稍上——光知道腾云驾雾,不知道死在眼前。仅凭这一点,他王金喜在朝中如日中天,鹰爪

遍布三省七县,想要整死周睿东就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的简单。周家的底细他调查了解过,有点小钱、做点小

买卖,温饱不成问题,唯独有一点——没有实权!没权就意味着没靠山,但凡有朝一日吃了官司,绝没有人会

站出来替周氏父子说话,周睿东厉害归厉害,年少有为、头脑活络,可他归根结底不过是个商人,别看现在满

大街跑的都是高呼“实业救国”的民族企业家,他就不信这些人用不着张嘴吃饭,见了名利还不都跟苍蝇逐臭

似的闻风而来?不是有那么句老话么——做生意人入不得忠义庙。

王金喜胸有成竹,然而与周睿东刚一碰头,便被对方泼了个冷水浇头。

“监守自盗,卖主求荣!”周睿东称不上是什么爱国人士,但他尤为鄙视王金喜这类吃里扒外的东西。

王金喜冷冷一笑,择下头顶上沾的几片茶叶梗,巧言令色的说道:“您这又是何必?为了道义断了财路,拣了

芝麻丢了西瓜,实非大丈夫所为也。”

周睿东神情漠然,就手抽出一份当天的《京报》哗啦一抖,遮住了视线:“是,在下不是大丈夫,对不住,教

王公公您老白跑一趟了,再会,不送。”

王金喜被人拿扫帚赶出了门,气的跳脚,他来的时候趾高气昂、打扮的光鲜体面,回去时灰头土脸、袍子湿了

一片,染的黄了吧唧,倒也是遥相呼应,相得益彰。

******

周睿东急三火四的将报章主版那则黑字大标题的新闻读完,啪的一把将其捺在写字台上,高声呼喊道:“老贺

,备车。”

不一时,门口落了架盛和车行的人力车。洋车夫是个老把式,双手端平车把,身子前倾弯腰弓背,甩开碎步一

溜小跑:“周老板,您可有段时间没照顾咱们生意了,您今儿去哪儿?”

周睿东斜靠在洋车座上,被节奏分明的清颤着,浑身的骨头节仿佛都能被颠松了,但他心上一点不觉得轻松:

“果子巷”周睿东沉声说道。

洋车夫应了好刚要开拔,周睿东却又临时变了卦:“劳驾!先去鲜鱼口,再去果子巷。”

“嗳,嗳!不劳驾,不劳驾”洋车夫受宠若惊,不敢耽搁,拉着一车一人飞奔去了前门方向。

周睿东在鲜鱼口下车,一径进了会仙居,他不是来吃饭的,而只是要了两碗炒肝儿就走,炒肝儿也不是给他自

己预备的。

周睿东端着炒肝儿在果子巷一栋白色二层小洋楼前下了车。

煤灰渣子铺的大马路两旁栽有白桦、松柏,路西是一排不成格局的旧式建筑,多是木板搭的窝棚,排列参差错

落。路东就只有这撞小白楼,周围种草坪、上着铁栅栏,贫富割裂的如此泾渭分明,依稀透出一种鹤立鸡群的

病态美。

十二

萧公馆——萧正楠公馆

周睿东抬手按了电门铃,门房认得他,躬而敬之的将他请了进去。在阔大的真皮沙发上落座,周睿东倒不拿自

己当外人。茶几上放着半包香烟,他也没细看,抽出一根点燃猛嘬了几大口,结果呛的差点没把肺咳出来“王

八犊子,什么玩意儿这么熏人?”骂骂咧咧掐灭烟头,拿起烟盒一瞧,周睿东一咧嘴乐开了花,只见那盒子上

印的不是漂亮女人也不是花鸟鱼虫、飞禽走兽,而是一位穿新式军装、配来复盖枪的魁梧军人,背景则是大清

“飞龙”国旗,颇有些与时俱进的摩登气息。

“‘爱国军’香烟”周睿东自言自语的点点头,顺手把剩下的两颗纸烟掏出来抛到桌子上,光把空烟盒拍瘪揣

进口袋里了。

他的这个小动作偏巧被二楼走廊上的萧正楠睇了个一清二楚:“噢呀,小老弟,你这顺手牵羊牵的倒是新鲜,

兔子下子儿与众不同啊?”

周睿东云山雾罩的抬起头,看见萧正楠倚着楼梯扶手居高临下的冲他发笑。

周睿东微一欠身,算是跟他打过了招呼:“楠哥,过奖了,我这纯粹是寻个精神寄托,望梅止渴罢了。”

萧正楠一听这话,丧气无比,匝么着嘴巴大摇其头“不能够,不能够,你是谁?是我萧某人的朋友,多少人打

破了头倒贴你恐怕都高攀不上呢,怎么能耍单呢?不能够!不能够!”

周睿东饶有兴味的正视着他,单是轻笑,一言不发。

萧正楠正经是个太子爷,素日的行程不过在大栅栏、八大胡同、英法租界一带活动,白天基本不外出,天擦黑

了他才出动,不是怕人搞绑架暗杀,而是他那作息大约遵循的是美国旧金山时间,往往下午四、五点钟起身、

洗漱、吃“早”点。

周睿东摸索到了规律,用不着提前预约,赶在这个时间段造访,十有八九不至于闯空门。

萧正楠此刻穿了一件白色杭纺稠的汗衫,一条白色细布宽腿裤,脚上是内联生千层底布鞋,不能搭配黑的,因

为那样免不了头重脚轻,所以——也是白的。新打的发辫光可鉴人,辫子是黑的,纯黑,辫子是浸过墨汁的。

萧正楠前年去了趟南洋,回来不知哪根大筋抽风,硬是把辫子给剪了。身体发肤受之于父母,辩子没了,那还

了得?萧猛大怒,差点把萧正楠这逆臣贼子绑了送官,后来有人给他出了主意,说您大可不必发急,用丝线驳

在真发尾里做个假辫子不就成了么,萧猛效法,果然给儿子造出了一条一米来长足以乱真的人工辫子。

萧正楠夹根假大辫儿,收拾的平头正脸,桂花油、雪花膏的香味大老远估计都能把人熏一跟头,他长的不赖,

浓眉大眼,皮肤略黑,个头比周睿东更威猛,胸大肌差了点儿,不要紧,难能可贵的是那屁股蛋儿上的肉一抓

一大把。这副尊容、这股劲头,不是堪堪从被窝里钻出来,又是什么?萧正楠这人毛病挺深,他一起床便要害

饿,饿的相当厉害,他在楼上准备叫厨子起灶,忽然吸了吸鼻子,“香!实在是香!”四下扫了一眼,目光如

探照灯一般踅摸到了周睿东面前的茶几上:“哎呦,小周,还是你心疼哥哥,知道我好这一口!”周睿东把炒

肝儿递给萧家雇佣的白俄伙计,回头冲萧正楠正色道:“凉了,让厨房热一下您再就口,昨儿晚干嘛了,您这

是……才起?”

萧正楠几乎感激涕零了,他也不在意周睿东那话里掺了多少真情、带了几分假意,他是真把周睿东当哥们儿,

希望和他做个忘年交。“哥哥我就这样……你也不是不知道……我都活了三十五、六岁了,一生里大好的光阴

都荒废了,我这辈子就注定是个烂泥下窑,不成器的东西!活一天算一天呗!”

周睿东没接他这话头,从本心上说他很为萧正楠感到惋惜,年纪轻轻的游手好闲,油瓶倒了也懒的去扶,过的

是眠花宿柳、吃喝嫖赌、黑白颠倒的混账日子。萧正楠在华俄道胜银行倒是兼了个总经理的职务,其实明眼人

都心知肚明,那是使唤丫头拿钥匙——当家不主事的闲职。要说萧正楠真是个缺心眼的二百五也就算了,偏他

那脑筋的构造不能以常人的思路差别对待,指不定什么时候这位太子爷就能蹦出点火星子。

楼上传来一阵杂沓的脚步声,一道白色的人影不晓得从哪里掠过,身形灵巧,年画糊墙似的贴住了萧正楠。

周睿东坐在楼下的客厅里,由此角度看去,只见一双玉臂交叉的锁住萧正楠的肩头,丝质(或仿稠)的袖子飘

飘忽忽垮在肘部,恍如一面吸人精血的招魂幡无风起浪。萧正楠极力的回过头与那人勾搭连环,态度温文,而

那人始终犹抱琵琶半遮面,不显山、不露水、不肯以真面目示人。

萧正楠笑眯眯的单手扯住藏在背后的那个人,一把攘的他撞到了栏杆之上,“小老弟,这是……凝秋……”力

气怕是不小,李凝秋惊呼一声,摇头摆尾的凭空乱抓,大半个身子因了惯性疾甩出去悬挂在空落落的栏杆上头

,境况可谓险象环生。李凝秋又惊又气的朝周睿东那个方向瞪了一眼,没有言语,稚气娇嫩的面孔上却写满了

戒备。

李凝秋的名号,周睿东是晓得的。他是新近京城里畅春班炙手可热的一名红角,唱的不是青衣、花旦、不是花

脸、老生,他唱的是武生。懂戏的人都清楚,武生不好唱。光靠武功不行,必须得要有一副好嗓子。演武生戏

,身板僵硬、跟头翻不利索、落脚沉重把台板跺得咚咚山响、扮相不精神、两眼死鱼一样一无所指、动作不灵

活绝对不成。纵算这些基本功都打扎实了,还得有清亮高亢的嗓音,咬字要清、要准、要地道,唱调要圆、要

润、要干脆,这些都是吃武生行当这口饭必备的条件。演净角或者老生,那是走场面端架子的活,气好调,气

息也匀,唱出来容易字正腔圆。武生则不同,有不少戏是在打了之后接着唱,或者是边打边唱的,这难度可就

大了去了。要说这李凝秋背地里起早摸黑下了多少水磨功夫,咱不知道,可他那腿真练得跟面条一样,抬腿过

颈,起霸过眉,穿上厚底靴子也能翻旋子,再加上他岁数小、模样生的讨喜,九岁登台献艺,一出《岳云锤震

金蝉子》艳惊四座,从此名扬京津两地,人送绰号“九千岁”。

周睿东正在心底分析推敲萧、李二人的关系,却听那李凝秋疯了一般嘶吼起来,萧正楠一只手压制住他,有些

吃力,另一只手恶作剧似的抄起李凝秋的脚踝作势要把他抛到楼下去。“啊……不要……救命……救命……”

李凝秋喊声里带了哭腔,巴掌大的一张脸吓的没了血色。

“楠哥,你这是做什么,赶紧把人放下,弄不好真会出事!”周睿东知道萧正楠是个人来疯,他那太子爷的脾

气一旦发作,能蹿上去把天捅出一个大窟窿。

萧正楠大概也是玩笑够了,慢慢腾腾的托住李凝秋的腰腹,把人拖了回来,抱婴儿一样搂在怀里。李凝秋在他

怀里愣了一会儿,等回过神来可就不干了,眉毛竖起,握紧一对粉拳把萧正楠当做了景阳岗的大虫,捶成了个

鱼泡眼。萧正楠不但不气,反倒尤为享受被拳打脚踢的滋味:“哎呦……宝贝,你轻点,哎呦……心肝,你…

…你……要了我的亲命了……”萧正楠一边打了左脸送右脸的假意闪躲,一边没个正型的朝周睿东使眼色:“

嗳!怎么样,凝秋宝贝……好是不好?”

周睿东尴尬的笑了,他既不好意思说‘好’,也不好意思说‘不好’,萧正楠话里“好不好”的意思他心里明

镜似的。李凝秋公然跟他打情骂俏胡闹到了这等天怒人怨的程度,可见人家俩人关系非比寻常,更叫周睿东纳

罕的是萧正楠以前即便胡来也是在外面昏天黑地打野食,从来不敢往家里拐带,李凝秋理所当然成了光顾萧家

外宅的第一人——做为萧正楠的傍家儿,这叫什么?蝎子拉屎——独一份!周睿东再不上道,也能窥出内里的

蹊跷,太子爷对待“九千岁”不一般。

萧正楠在性事上没什么贞操可言,荤素不忌、男女通吃,偶尔也吆五喝六找几个人搓麻似的凑一块玩双飞。他

也曾不止一次的邀请周睿东,但均被婉言谢绝了。萧正楠以为周睿东面嫩,脸皮薄,敦厚老实,孰不知周睿东

在这方面是位半天云中拍巴掌的高手,只不过他素有洁癖,挑剔的很,不像萧大公子饿极了什么货色都能往嘴

里填,也不管三七二十一,长成无盐那样的他也认了,吹灯拔蜡脱了裤子找个洞先操爽了再说。

李凝秋不愧是“角儿”,角儿得有角儿的范儿,得有“宰相肚里能撑船,日从东起转正南”的气度。

萧正楠坐餐桌前手里捏了根油条,淅哩呼噜就着炒肝吃,吃的太快,脑门子上起了一层虚汗。

“我啊,对吃的不讲究,但唯独特别喜欢会仙居的炒肝,那味道绝了”

萧正楠嘴里塞满了东西,夸夸其谈,那副汤汁碎屑乱喷乱溅的情景可想而知。

李凝秋坐在他的对过,端了碗大米粥,配了碟六必居的酱黄瓜,吃的有理有节,细嚼慢咽。他吃饭的时候没有

说话的习惯,萧正楠那副德性惹的他烦了,也只是不作声的伸长筷子敲击碗边儿,发出一点响动以示警告。萧

正楠的确听他的,十分自觉的闭上了嘴巴。周睿东不禁要对李凝秋心生敬意,能把太子爷收拾成了孙子,手段

一准独辟奚径。

二人用罢“早点”,金乌早已西坠,天色见晚。

李凝秋为人清高傲气,由萧正楠正式向周睿东介绍过后,冷淡的弯了弯腰,道了声:周老板!幸会!便借故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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