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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杀——by布点小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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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少卿点点头,刚要依从父亲之言继续未完之礼,旁边伺候着的仆妇却突然失声惊叫道:“小姐!小姐!小姐晕倒啦!”

孟少卿又是一惊,暗暗头疼自己的大喜事办得挫折频迭,实在是大不吉利,但这门亲事却又是必须结的,无论是自己或是百花山庄,都是无从选择。孟少卿连忙又舍了父亲,急速赶回到新娘子身边,想要查看情状。

孟少卿的动作已不算慢,却有一人比他更快反应过来,抢在新郎倌儿之前一把将新娘子抱住,抬起那纤细的手腕,便去把问脉相。

孟少卿认得那人,正是适才以木筷击退刺客并牵制其跃梁逃走的陌生客人。孟少卿对这仗义出手的宾客本是心存感激,谁想这人却比刺客更加可恶,想要“下手”的居然是自己的新娘子。

觉得荣誉受到玷污的新郎倌儿大怒,呼喝道:“放开她!”

那人却缓缓抬起头,扫了孟氏父子一眼,淡淡言道:“我是她哥哥!我是谢晓澜!”

3.章三

孟长生先是一怔,随即大笑着迎了上来,朗声道:“原来是谢贤侄到了,难怪一出手便将那刺客震住,贤侄也不使人先通禀一声,怎倒混在宴请宾客的酒席中去了?”

孟少卿迎娶的新娘子正是神剑山庄幺小姐谢晓玉,这新娘子的娘家非但不是寒门小户,反而在江湖上大大有名。有谁未曾听过神剑山庄的大名?尤其那未尝一败的三少爷谢晓澜,更是每个江湖人都敬仰推崇的对象。

若有人能击败谢晓澜,那可真是赢得了江湖上第一等的声名,乃是无上的光荣。只是谢晓澜自十三岁那年初次出道,手中一柄长剑便再无人能胜过,这击败谢晓澜的声名也就只得成为江湖人为之奋斗的一个梦想而已。

每年向谢晓澜挑战的顶尖高手总也有七八人,这十来年里,试图与之交战的人数累积起来已有近百,这些人中又有谁成功过?

三少爷依然是不败的。

谢晓澜替妹子把脉查探,觉出她只是连日来奔波劳累,再加上心情受到激荡,这才一时血气上涌晕厥过去,并非什么大毛病。谢晓澜放下心来,低声吩咐随行的仆妇将小姐扶去静室歇下,派人好生照料着,勿要再令她受到惊吓。

谢家虽是武林世家,谢晓玉作为家中唯一的女孩儿,倍受宠爱,双亲与兄长都舍不得她受那苦楚,因此从未习武,见到适才的刺杀场面竟是吓得不轻。

将妹子安排妥当之后,谢晓澜这才向孟长生略施一礼道:“孟老伯客气了,我本应同妹子一道过来的,只是有点小事耽搁,来得迟了,进到山庄时婚仪已然开始,因而未及通禀。”

孟长生心里微有不悦,暗想这次谢晓澜是作为送亲之人,责任重大,怎的竟会撇下亲妹子不管而去理会其他?但转念一想,谢晓澜身份特殊,虽是自己的晚辈,却在江湖中声誉甚隆,往后百花山庄还将多仰仗于他,倒也不便得罪。

孟长生打个哈哈,也不怪责,只陪笑道:“贤侄这是说哪里话,谢孟两家既已结亲,往后就是一家人了,彼此都该有个照应,贤侄要办的事儿,若是能用得上老朽,但说无妨。”

孟长生这当然只是客套话,他虽好奇能令三少爷亲自去办的究竟是什么大事,但活到他这把年纪的都已是些人精,自然明白江湖上有些事儿不好乱打听,尤其谢家势力庞大,谢晓澜又是江湖上首屈一指的人物,这样的盛名之下,多少有些隐秘之事不欲他人知晓。

谢晓澜果然只微微笑了一下,便转开话题道:“小妹体弱,受此惊吓,身体一时未能恢复,这结亲的事情,恐怕还要从长计议了。”

孟长生面上笑容一僵,愠道:“谢贤侄此话何意?方才令妹与小儿都已拜过天地、结为夫妇,这亲事还有什么可从长计议的?”

谢晓澜却道:“若适才我与这厅中宾客未瞧错未听错,一对新人只拜过两拜,尚未礼成,我谢家的小姐,怎能不循礼而为,草率嫁人如此委屈?”

孟长生已垮下脸来,道:“那依贤侄所言,该当如何处置?”

若谢晓澜在这当口儿敢提悔婚不嫁,孟长生拼了这张老脸不要也不能与他干休。

孟少卿在一旁瞅见父亲动了真怒,又是因为自己的亲事而与人争辩,心下大是尴尬,偷偷在后面扯了扯父亲的衣袖,提醒父亲这厅中人员众多,实在不宜当众谈论此事。

孟长生却是瞪了孟少卿一眼,把手一挥,甩开拉扯,十分不给儿子留脸面。

似是没瞧见孟长生黑沉如锅底般的一张脸,谢晓澜神色如常,淡淡言道:“我的意思是,孟谢两家都属大户,婚事绝不能草率成就,如今仪式既被打断,小妹不如就暂住百花山庄,待身体复原后,另择良辰吉日,重新与孟公子拜堂成婚。”

谢晓澜此言一出,满室哗然,不少人都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再拜一次堂,那岂不等同于再嫁一次?若果真如此办了,那才真是于谢小姐声誉有损!

都说谢晓澜是世上少见的天才,文武双全,哪知办起事来竟如此不通人情世故,倒是令人大失所望。

孟氏父子也俱是如此想法,只觉得谢晓澜的处理方式甚不合规矩,但仔细一想,却又觉得反正谢家小姐是嫁入自己家中,拜一次堂拜二次堂,都没甚相干,既然小姐家中都不介意,孟家又何苦多事?

况且刺客尚未能擒获,还不知是哪路人马在暗地里要与百花山庄为难。婚事缓一缓也好,待将事情查个清楚,正好请谢家三少爷出马,一举荡平这些与孟家作对之人。

想到此处,孟长生突然道:“谢贤侄可也是要陪同玉儿住在百花山庄的?”

这精得出奇的孟老庄主思虑周详,生怕谢晓澜又撇下亲妹子开溜儿,忙用话将他套得牢靠,也省得到时候查出刺客身份,这“大靠山”却又寻不着人影,若果真遇上棘手之事,那可就麻烦了。

谢晓澜没有孟长生这许多繁复的想法,只淡淡应道:“那是自然,叨扰之罪还望孟老伯与孟兄海涵。”

谢晓澜一口一个老伯,一句一个恕罪,由始至终都未称呼过孟长生作妹夫,也不知是世家子弟规矩刻板,定要等那仪式完成之后才肯改口,抑或是旁的原因令他对妹子的婚事不甚满意,因而表现得十分疏淡。

孟长生与神剑山庄洽谈这门婚事时,谢晓澜并不在庄内,孟长生以往也从未与之会面,因此并不了解谢晓澜的脾性为人,他心里虽结了老大一个疙瘩,毕竟还是能够体谅这天下第一剑的傲慢,一转头便将那丁点儿不高兴给抛诸脑后。

谢家三少爷要住到自己庄里来,这才是能令孟长生精神为之一振的大事,甚至于儿子婚事上受的那点小挫折,老爷子也不太放在心上。

要寻个良辰吉日还不容易?随便到街面儿上拉个算卦的盲眼相士回来,便能拟出一堆易嫁娶易婚配的好日子。

要知道百花山庄虽有些薄名,但随着孟老爷子年纪渐大,他那儿子却又不太成材,如何保住山庄基业便成为老庄主最为忧心的事情。也正因如此,他才替儿子向神剑山庄求亲,若非当年他与谢晓澜的父亲谢灵石有着一段交情,哪里能高攀得上这门亲?

有神剑山庄做后盾,再加上谢家小姐辅佐,孟长生总算可以对儿子放心稍许。

婚事没能办得成,百花山庄的众位宾客纷纷告辞离去,孟长生忙派遣心腹家仆打点送客之事,一是向各位亲朋告罪,孟家招待不周,又闹出这么件事情,实在是对不住远道而来的亲朋,二则是仔细清查各人,严防刺客借此机会逃走。

孟长生早就传下号令,他故意将刺客放出大厅,却暗地里吩咐人启动护庄阵法,百花山庄并不以武艺见长,真正能令山庄在江湖中踞有一席之地的,乃是那套建庄之时便即布置下的五行百花阵法。百花山庄历代庄主都精研奇门遁甲,一代代将那阵法增补完善,令其变得极为难缠,擅闯之人一旦落入阵势之中,实难脱身。

因此孟长生才不慌不忙,没为刺客逃走之事动怒。

大厅内宾客太多,若在那时候强要捉拿刺客,难免会有误伤,放那刺客出来,却是让他逃入一个巨大的陷阱之中,也免得令他狗急跳墙,施出狠辣手段。孟长生不愧是老人精,凡事算得精准,年纪虽大了些,可是半点不糊涂。

夜已深了,百花山庄内也渐安静下来,巡夜的庄丁打起十二分精神,未敢有一丝疏忽。那刺客还未成擒,说不准便在某个时刻突然出现。

“这鬼庄子的鬼阵法果然名不虚传,坑死老子了!”山庄的花树丛中传出一声低低咒骂,此处甚为荒僻,即使是巡夜之人,轻易也不会到这里来查探。

燕儿羽随手包裹着腰侧两处伤口,有些着急发慌,他从那大排筵席的喜厅逃出来已有好几个时辰,却始终未能找到出庄的途径,明明来的时候也没见有这许多古怪,哪知逃走时就净碰上玄虚,转来转去仍是在庄子里来回窜,怎么也寻不到出庄的路径。

都说百花山庄阵法高明,燕儿羽这下可是信了个十足,连他这身经百战的顶尖杀手都快要折在庄子里了,哪里还敢掉以轻心。

燕儿羽也曾想倚恃武力强行从宾客通行的道路突破,哪知庄内护院早有防备,没待自己靠近,便已是万箭齐发,吓得燕儿羽转身就逃。江湖人最怕遇见的就是这阵势,再好的武功,也架不住那不长眼的飞箭,冷不丁地挨上两下,半条命也就送掉了。

这一遭现身,累得燕儿羽惊出一身冷汗,外带擦破两处油皮儿,虽非要害,也还是往外汩汩冒着血水,燕儿羽迫不得已,才窜入花树丛中,停歇下来替自己处理伤势。

这一歇下,整个人便跟脱了力似的,再也提不起劲儿来。燕儿羽合了眼,脑子里却是浑浑噩噩的一片,他最不愿见到的那人身影又不断浮现出来。

那人便是阿澜,本该已经死了的阿澜。

燕儿羽压根儿没料到这趟出任务竟然会遇上他,有人买了孟少卿的命,并且指定要他在孟少卿大婚典礼上动手,客人的要求虽奇怪了些,好歹是付了真金白银的金主儿,燕儿羽还须容忍得,也就爽快答应了。

其实,人反正是要杀的,在他婚前或是婚后动手,又有甚差别呢?

燕儿羽想,这孟少卿总归不会是第一回享受人生中的大乐事,若他果真还是个雏儿,那自己的罪过可就大了!

想到此处,燕儿羽忽然就“呵呵儿”地笑了起来,笑得眼泪也飚了出来,流得满脸满面,那模样傻得很。

在那一刻,他果真想到了一个雏儿。

有时候燕儿羽也奇怪,似阿澜那样的世家子,掌控着偌大的势力,怎么就还能那般纯粹、干净,想法念头近乎天真,他对自己全无所知,居然也敢交托真心,居然……

这份感情太深太重,箍得燕儿羽不知所措,他唯有逃开。

逃了也好,不会伤人,也不会被伤。

燕儿羽在暗处喘息了一会儿,消耗的体力又逐渐恢复过来,论求生的本能,谁会比他更强?

孟长生以为靠着区区一个百花阵法便可困住自己么?

殊不知“玄天会”本就有着研习各类阵法的机构,对各处有些声名的阵法均加以钻研详解。燕儿羽出发之前就已做足了准备,他虽未能得到百花山庄的布阵详图,以搜集的各类信息来推断,也可知道个大概。这几个时辰里,燕儿羽在庄内摸索数次,虽碰了不少钉子,心中却也逐渐有了破阵之法,不再如初始那般惶恐。

只是孟少卿还未死,自己恐怕还得再冒险一趟,伺机取他性命。

既是孟少卿洞房花烛之夜,以谢晓澜的身份,断不至于守候在新人房外,燕儿羽暗想自己还是大有机会的。

正当燕儿羽在脑中详细勾勒着刺杀计划时,却突然听到距离藏身之所不远处传来一阵极古怪的声响,“恩恩啊啊”的甚是撩人。

燕儿羽当然不会对这种声响感到陌生,他只是觉得有些窘然,自己选了个荒僻的地方藏身,哪知道其他人也是如此想法,竟也挑了这处宝地来干那档子事情,倒是英雄所见略同,可见得外面那人也是干这事的老手。

燕儿羽暂时还不想惊动旁人,只屏息凝神,仔细听着,他也好奇究竟什么人如此的迫不及待,在少庄主大婚之夜还赶着私会情人。

那二人又啧啧地亲了会儿嘴儿,方才有一个声音低沉着说道:“你可真是个妖精啊,做这行多久了,倒是极会勾搭人,瞧你第一眼便将爷的魂儿给勾了去。来,妖精,再叫一个听听!”

燕儿羽差点噗嗤笑出声来,他还以为是多耐不住寂寞的一对老相好儿,却原来只是嫖的与卖的,且听这架势,怕还是勾搭上的头一回,这花钱的大爷才有那兴致哄着呢!

另一个稍显甜腻的声音却道:“什么勾搭不勾搭的,若是勾,那也是大爷你勾着我,硬将我带来这黑漆漆的地儿,若是让三少爷给知道了,我倒瞧你该怎办?”

这声音的主人显然也是名男子,只是那腔调矫揉造作,明显是风月之所调教出来的,燕儿羽倒是没猜错他的身份,这人正是淮北一带小倌儿馆中颇有艳名的嫣然。

这嫣然性情风骚,此趟虽是被客人带到百花山庄来的,却仍耐不住寂寞,又与庄内一名护院瞧上了眼,一来二去,这不过才几个时辰的功夫,二人就到僻静处滚作一团。

与嫣然一道的男子闻言一惊,突然推开这倌儿便道:“你不是说那三少爷并不是你的客人?若非如此,我怎敢与你……”

嫣然“咯咯”笑道:“我若不如此说,你会听话上钩儿?”

那男子怒道:“贱人,你害我!”

嫣然却撇撇嘴道:“别说什么害不害的,你当我是不要命的么?再者说了,那三少爷若果真是我的入幕之宾,我还会瞧得上你?别在那儿自己吓自己了,没事儿的!”

那男子声音稍缓,狐疑道:“究竟怎么回事儿,你且给我说清楚了,也省得令我提心吊胆。你若果真是三少爷的人,再给我十个胆子,那也是不敢碰的。”

嫣然又娇笑起来,半天也不答话。那男子虽是怒极,倒不好催促,只得耐着性子等他笑完。

三少爷?燕儿羽突然想,这遭瘟的三少爷该不会就是谢晓澜吧!

4.章四

似是知道燕儿羽心中所想,那嫣然居然配合着答道:“都说谢晓澜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最具世家气度的贵公子,我却说他算个屁!”

同行的男子忙一把捂住嫣然的嘴,他四下张望一番,才惶恐道:“你瞎说什么!”

嫣然挣了几挣,将那掩住自己口鼻的手推开,嗔怪道:“我可没瞎说,他要真是个好东西,为何送亲妹子嫁人的路途上还不忘寻欢作乐,到‘凤仙楼’去招小倌?”

那男子尴尬道:“男人嘛,总是……”

话不必点破,意思已然传达出。

嫣然冷笑一声道:“找相好儿的也就罢了,作甚还寻了这许多‘姐妹’一道同行,偏又独宠那一人,将我们当作猴儿耍么?”

原来嫣然所不满的乃是谢晓澜将他带了出来,却又撂在一旁不闻不问。

谢晓澜这一路上护送妹子,经过不少地方,他每到一处繁华城镇,便去城中最大的妓院带走一名头牌男倌儿,极尽放荡风流之能。也不知这三少爷是否独好此道,他只点男倌儿,对那些老鸨推荐来的美艳妓女却是从不多加关注,瞧也没瞧过便退了回去。

嫣然初被选中时,心中还是一阵窃喜,只以为从此便攀上高枝儿,再不用过那受人欺压的苦日子,谁晓得跟了谢晓澜回到他暂居的客栈,才知晓他随身带着的竟还有另几位同行。而谢晓澜也不知有什么毛病,虽说找了不多不少足有七八名小倌,却连一个也没动过,整日只与房中一名男子混在一处,同行同宿,状甚亲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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