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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杀——by布点小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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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澜却不太满意燕儿羽的答案,喃喃自语道:“既然我不蠢,你怎会认为当初玩的手段便可瞒过聪明的阿澜?”

燕儿羽闻听此言,四肢僵麻,心里一阵发苦,涩声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阿澜将头埋在燕儿羽的颈窝间,找个舒服的位置蹭了蹭,这才闷声道:“燕子你可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啊,这时候还想着能逃得开?”

燕儿羽苦笑道:“我若不逃,待三少爷想起你我之间的大仇来,挟势报复,我又打不过你,岂不是任你宰割?”

在江南一处不知名的小镇上,燕儿羽曾杀过谢晓澜一回,那次并非是小情人间的打情骂俏,而是两个顶尖高手之间真正意义上的生死对决!

谢晓澜被燕儿羽一剑刺入左胸,幸未殒命,又从那一堆黄土底下爬了出来。

那一战,倒下的虽是谢晓澜,败的却是杀手玄燕。

燕儿羽的剑并不比谢晓澜的更快、更准,而谢晓澜所具备的那种近乎天然生成的神妙韵致,燕儿羽此刻更是无法办到。

大师与匠人的差别便在于此,一个已是在追求无法用耳目感知的气韵,一个却仍执著于搏击技术上的提升。

武道之上,燕儿羽确实尚逊谢晓澜数筹。

“你说是仇那便是吧!”阿澜摇了摇头,轻声喟叹道:“我也是头一回见到有人做了错事还反复提醒,生怕被人忘记。”

他是害怕旧事被湮没,还是担心故人遭遗忘?

燕儿羽饶是“玄天会”里出了名的厚脸皮,这会儿面皮也是一紧,险些便要绷不住泛出红来。他其实早憋了一肚皮的邪火,偏又不知该往哪儿喷,左思右想,硬是没个主意,只得又生生吞回自己肚里。

阿澜又道:“嗨,燕子,当初你为何要埋我?埋了也就罢了,却不踏得严实些,害我半夜里又爬了出来,不得不回这阳间受苦。”

燕儿羽没好气道:“第一回挖坑,手生!三少爷还得海涵!”

阿澜惑道:“第一回?咱们初识的时候你不也替那聂无迹挖过?”

燕儿羽眉头一皱,道:“你怎知道那人叫作聂无迹?”

聂无迹也是“玄天会”的一名顶尖杀手,与燕儿羽一样,他们的身份资料都是会里重要机密,绝不容外传,连聂无迹这名字,在江湖上也是并无声名的。谢晓澜此刻提到聂无迹,不能不令燕儿羽警觉,进而追问起原委来。

阿澜却故作神秘道:“你不知谢家势力庞大么?我若想要查一件事情,那是鲜少有不能办到的。”

燕儿羽沉默不语,他知道谢晓澜说的是事实,但若谢晓澜都已查探出聂无迹的身份,对其他的事情是否也了解得更多?譬如说他将要来刺杀百花山庄孟少卿之事。

“你早便知道我要来杀那孟少卿?”燕儿羽开口问道。

他需要知道谢晓澜的态度,这将会影响到这趟买卖能否做成。

谢晓澜点点头,道:“我知道这件事情,比你想象的还要早一点。”

燕儿羽自嘲地笑了笑,道:“有多早?”

燕儿羽心里有了个可怕的想法,但他又极不愿意将这想法与阿澜牵扯起来。燕儿羽虽并不认为自己能够与阿澜有个好结果,心里对这男人却依然是有些惦记的。每个人对自己倾慕的对象总愿意将他想得好一些,仿佛所有美好的词汇都是为那人而打造,哪怕二者不太匹配,亦是无可抑制地迷恋着这种臆想的感觉。

燕儿羽的心思虽称不上细腻多愁,却也愿意将他的阿澜想得十分美好,甚至于总觉得所有的阴谋诡计都该是与这人隔绝开来。

燕儿羽又道:“孟少卿是你的妹夫,你明知有人要杀他,却任由事情发生?若今天你未能来得及出手阻止,你那妹子岂不是未过门便成了寡妇?”

谢晓澜失笑道:“既未过门,哪来寡妇之说?燕子,你该好好念书了的!”

燕儿羽怒道:“少废话,你这趟来,究竟揣着什么目的?早些讲个明白,也省得我糊里糊涂被人当刀剑使唤。”

谢晓澜道:“你是想让我将百花山庄的整个事情对你摊牌?”

燕儿羽略作思索,道:“其他的事情你可以不告诉我,但我必须知道关于‘玄天会’的一切。”

“玄天会”无疑是燕儿羽至关重要的依附,若没有了“玄天会”,又哪里还会有他的存在?

谢晓澜却道:“我可以将所知道的全都讲给你听,不过……”

谢晓澜故意顿了一顿,又道:“燕子,我对你摊牌,你又何时才肯对我摊牌?”

燕儿羽知晓谢晓澜的意思,他低垂着头,喃喃自语道:“那一剑难道还是刺的假的么?”

那一剑既是刺得实在,其他的事情还重要么?

谢晓澜突然叹了口气,从燕儿羽身上翻了下来,解了禁制,与他并排躺在院中空地上,声音有些肃然道:“燕子,你知道的,我从三岁起便开始习剑,十年的时间里,一直剑不离手,对我而言,它已不是一柄可以刺伤人命的凶器,那是我可以沟通的朋友。”

燕儿羽既没逃跑,也没动弹,趴在原处,只低声道:“我知道的。”

他与谢晓澜的童年生活虽并不一致,却都有着为着某个目标而经受艰辛磨炼的经历,这已直接影响到他们的心性、观念。

谢晓澜认为剑比人更直接、更值得相信,因此他才固执地认定,燕儿羽那一剑未能杀死自己,便已足可证明,燕子心中亦有深情。

6.章六

“燕子,你做过那么多买卖,自然是应该知道,怎样才能刺死一个人的,然而我却没有死,你难道竟会觉察不到么?”谢晓澜侧过脸,盯着燕儿羽的眼睛,柔声道:“为何对我留手?为何剑下容情?”

燕儿羽嘟嘟囔囔地道:“不是我有心留手,是你皮肉太厚,实在没能刺个通透。”

谢晓澜却笑道:“我面皮虽非薄,这里的皮肉却不多的,不信你摸摸,只隔了层膜,‘扑通通’便能感觉到心跳。”

说着,谢晓澜果真拉过燕儿羽的手,带着它自然而然地伸到自己怀中,两只手交叠在一处,贴着胸口感受那强劲、有规律的跳动。

燕儿羽没去推拒,这种事情对他而言实在诱惑太大,他也并不想做得扭扭捏捏,让人瞧不起。

谢晓澜的心跳很明显,不知是否因为他此刻也很紧张的缘故,燕儿羽觉得那心跳声犹如打鼓一般,“扑通扑通”的声音越来越急骤,带动着一种冲动与激情,令他血脉贲张、气血直往脑门上涌。

这时候,燕儿羽才发现,原来那打鼓般的心跳声并非自谢晓澜身上传来,而是从他自己胸腔中发出。

扑通、扑通、扑通……

谢晓澜靠得越近,那声响就越大,燕儿羽微微张了张嘴,他觉得有些口干舌燥,想让那冰凉湿漉的夜风灌入,缓解这种灼炙的熬煎。就在他松懈的一瞬间,一个湿软的东西送了过来,长驱直入地突破唇齿封锁,在他口腔中辗转流连。

燕儿羽心头一震,随即便将眼闭上,他没料到出个任务而已,还会有这等艳遇。

“砰”的一声,燕儿羽已挥拳击出,不大不小的拳头正中谢晓澜左边眼眶。燕儿羽也不想如此不留情面,奈何阿澜迫他太甚,逼得燕子下了黑手。

谢晓澜负痛呼出,已无暇再做其他,燕儿羽借势向旁边一滚,离了谢晓澜远远的,这才翻身而起。他剑术虽不及谢晓澜,逃命的本事却一定比谢晓澜要强,这是无数实战中锤炼出来的精髓。

燕儿羽觉得自己再也不能待在这里,若再待上片刻,他被那温柔侵肤蚀骨,便更难抽身离去。

“燕子,你要走了?”谢晓澜仍是躺在地上,并没有要追的意思,目光中却犹是眷恋。

燕儿羽犹豫了一下,才点点头应道:“似我这样的人,总不会真的拥有一段正常的情感,无论是对阿澜还是谢晓澜,都是这般结果。有过一段时光也就足够了,太多了,我受用不起。”

谢晓澜柔声道:“你要走,我不拦,但你若果真走了,这次任务该怎么办?”

燕儿羽狐疑道:“这次任务不是你委托的?”

谢晓澜仿佛听到什么有趣的事情,哈哈大笑起来,道:“燕子,你该不会以为我为了追你,便故意去‘玄天会’指名买你杀人吧!”

燕儿羽没说话,他心里的确是这般想的。

谢晓澜笑得都快在地上翻个滚儿了,好半晌才道:“原来燕子心目中,是将我想得这般不堪。我要追你回来不假,但也还不至于为了你,而拿自己的准妹夫当鱼饵。再说,情感之事,坦坦荡荡,何须借手于人?”

燕儿羽面色不悦,他也明白谢晓澜说的有理,但之前脑中不自觉地便往这方向想了,实在是谢晓澜的出现太过巧合,整件事情也有太多说不通的地方。

谢晓澜又道:“你的事情未了,若就此离去,再要混入百花山庄可不容易。”

燕儿羽撇了撇嘴,并没有接话,他知道谢晓澜必定还有下文。

谢晓澜继续道:“我护送妹子前来,如今她尚未成功嫁出,我的事情也未了结,自然也是不能走的。燕子,你我若是结个伴儿,与彼此不都方便许多?”

燕儿羽把眉梢一挑,质问道:“结伴而处,与你有什么方便?”

谢晓澜正色道:“你是刺客杀手,结伴同行,自然是为了方便看住你,省得新郎倌儿送了性命。”

燕儿羽又好气又好笑,嘲道:“你倒是省心了,但被你看住,我还能有什么方便可言?既没有便宜可占,我为何要答应你的提议?”

谢晓澜道:“至少你还可以弄清楚‘玄天会’的秘密为何会流传出来。”

燕儿羽一怔,刚要迈出的脚步又停了下来,不可否认,这是个极佳的诱饵,燕儿羽明知道谢晓澜要他留下的目的是什么,却也还是动心了。会里的事务他一向关注得极少,但若果真出了什么状况,又哪能撒手不管?

“嗨,燕子,还样东西给你!”趁着燕儿羽失神思索的片刻,谢晓澜突然抛出件东西来,细细长长,仿佛一条柔韧的丝线索子。

大闹婚礼的时候,燕儿羽失落了两件平常惯用的物什,其中一件便是缠在左手腕上的一条金属丝线,此物无论是用于逃命或是杀人都十分灵便,一向被燕儿羽随身携带。之前为了逃走,迫不得已将其截断,燕儿羽尚未来得及寻到替代物,谢晓澜倒是有心,还替他收着这等小物件。

燕儿羽左手一扬,迎着那索子来势便将手套了进去,这动作他已做过无数回,简直成了身体的本能反应。然而这一回,本能反应却是出了错,燕儿羽手腕上的皮肤刚触碰到索子,便觉不对——那触感不对。

燕儿羽感官向来敏锐,物件之间极小的差别他往往都能分辨得出,更何况那条索子是他亲自挑选材料、悉心编织,随身携带多时,早已摸索惯了。

觉出不对劲,燕儿羽立即将手一缩,便想退出索圈之中。无奈谢晓澜那动作更快,他手腕微抖,那索子瞬间收紧,牢牢缚在燕儿羽的手腕上,再也滑脱不去。

“谢晓澜,你搞什么名堂!”燕儿羽一边怒斥,一边奋力去解那丝索。

也不知谢晓澜用的是什么打结手法,那索套结成后,竟绑得十分结实,怎么也解不开来。燕儿羽又想效仿白日里从婚仪上脱逃时的手法,切断丝索离去,但这一回,此等法子竟也不能奏效。缚住他手腕的已不是原来以普通丝麻及钢丝绞成的细索,谢晓澜抛出的这物强度更甚之前,燕儿羽尾指上戴着的铁甲套竟是截它不断。

索子的另一头又被拽在谢晓澜手中,二个男人一人执住一头,以力道相角逐,牵扯不断。

谢晓澜身形不动,一脸无辜地瞧着燕儿羽,道:“我哪里有搞名堂?不过送你一样小物件,总不至于这等好心也会惹恼了你吧!”

燕儿羽怒极反笑,把细索一拉,沉声道:“好得很!枉我以为你是言而有信的大丈夫,原本却是说话如同放屁的小人!你不是说绝不拦我么?刚吐出的话便被狗吃了不成?”

谢晓澜却微微一笑,道:“我说的是‘你要走,我不拦’,但燕子你分明不要走,我自然就得热情挽留了。”

都说人这脸皮一厚,便没有办不成的事儿,若厚脸皮的人更兼有着真本事,那就更是无敌于天下了!

如今看来,谢晓澜天下第一的称号确非浪得虚名。

觉得被人彻头彻尾地戏耍了一番,燕儿羽咬牙切齿道:“放屁!我何时说过不走?”

谢晓澜晃了晃手上的细索,扯得燕儿羽也跟着一颤,他挂着一脸认真的表情道:“我听见你心里对我说了,你在心里说‘阿澜,我不想走啊!’天日可鉴,我没撒半句谎话。”

燕儿羽可真是无话可说了,他算是明白一个道理,持有武力的人还要与人讲理,那便是个大大的错误,他若不与谢晓澜说这许多,而是一开始拨腿便跑,哪里还会受这许多憋屈?

如今他是打也打不过,说也说不赢,被谢晓澜处处抢了先机,压制得毫无反弹之力。燕儿羽想,自己捅阿澜的那一剑到底是遭报应了,老天爷是让他来还债的呐!

燕儿羽是极不甘心的,就算报应不爽,他还是不愿意处处屈居下风,刚想换着花样儿与这冤家仇人继续扯皮,谢晓澜却作了个噤声的动作,低声道:“别闹了,外面有人!”

燕儿羽耳朵动了动,确实有不少零碎的脚步声传来,听这动静,人数还不少,多半是往“翠云轩”赶来,这处所独成一片天地,附近再无旁的建筑。

夜深人静的时刻,还有人跟来找谢晓澜?百花山庄的待客之道倒是奇怪。

约摸过了半盏茶的时光,“翠云轩”的木板门果然被拍得“啪啪”作响,燕儿羽身子一缩,便想往屋内避,他记起索子的另一头还拽在谢晓澜手中,忙凑过去跟他告饶道:“先将索子解开,我进屋躲躲。”

谢晓澜笑道:“躲什么躲,迟早总是要见面的。”

燕儿羽还没弄清谢晓澜话中意思,便被滴遛遛地牵着往大门口走去,二人牵连在一条绳儿上,自然是一动俱动、步调一致。谢晓澜拖着燕儿羽过去应声,这要是一开门,众目睽睽之下,还不就将自己送入罗网了么?

燕儿羽低声呼道:“喂!你忘记我身份了?”

作为杀手,还是要知情识趣一些才对,哪有堂而皇之就在人前现身的,这样子可容易被人抓住马脚,露了破绽。

谢晓澜却在他脸上仔细一摸,掀下块面皮来,顺手揣入自己怀中,口里却道:“有我在,没关系的。”

燕儿羽默不作声了,心道就是有你在才有关系,有三少爷坐镇,动起手来也没胜算,自己这买卖多半是亏定了!

门开了。

门外站着的是百花山庄孟少卿,他带着七八名体态雄健的庄丁,一看便是身负武力、随时都可以打架斗殴砍瓜切人的主儿。如此装备齐全,料想孟少庄主也不是兴致忽至,乘兴前来拜访三少爷的。

“小舅哥!”孟少卿抱一抱拳,冲谢晓澜打了个招呼,他这称呼也够绝,见到谢晓澜的多半都会尊称他一声谢公子,亲昵一些的也会唤他三少爷,小舅哥这称呼还是头一回被用到谢晓澜身上。不过他这一生恐怕也只有这一回机会,谁让他仅有一个妹子呢!

谢晓澜微笑着还礼道:“少庄主客气了,大家朋友相交,互称名讳即可,‘小舅哥’这三字,听来实在别扭,莫要如此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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