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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杀——by布点小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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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少卿“嘿嘿”一笑,显得有些笨拙,微带羞涩道:“我与谢姑娘也还未正式成亲,这般称呼确实不妥当的,只是爹吩咐了要待三少爷热络一些。”

热络些就净喊人小舅哥占便宜?燕儿羽斜着眼睛瞧那孟少卿,仿如打量死物。

孟少卿也觉察到燕儿羽目光不善,狐疑道:“小……三哥,这是你的……哪位……”

燕儿羽把眼一翻,心道话都说得吞吞吐吐,还套什么近乎儿?孟长生老奸巨滑,生出个儿子倒是难得的实在人,连情绪都不懂得掩藏,又如何能做得一庄之主?

谢晓澜道:“叫三哥就好,那个‘小’字就免了吧!”说着,他又指了指燕儿羽道:“这位是燕儿,我在淮北‘名艳楼’赎回来的清倌儿,这次是带他来百花山庄开开眼界。此举颇为冒昧,少庄主不介意吧?”

谢晓澜口里虽告着罪,但那腔调可没半分不自然,料来这陪罪也并非诚心。送嫁途中还不忘寻那暖床伺候的人,这三少爷行事可实在是荒唐。

孟少卿涨红了一张脸,所幸夜色如墨,微弱的光线之下,倒没人能瞧得出来他脸色的变化,只有他自己才能感到脸上那种滚烫的温度。

燕儿羽却是听得双睛喷火,眼角一抽一抽地疼。但他又不能跳出来辩解自己并非什么“名艳楼”的清倌儿,杀手的身份会比倌儿更能见得人么?难得谢晓澜肯替自己掩饰,虽是被讨了些便宜,倒也不算吃亏。

尴尬了一阵,孟少卿才又开口道:“三哥,小弟本不想打扰你歇息,只是庄内出了件事情,须得让三哥你知晓。”

谢晓澜微有些讶异,道:“可是与我有关?”

孟少卿忙不迭地点头道:“正是正是,就在半个时辰前,巡夜的庄丁发现万春园某处角落里有一具尸体,乃是庄内一名护院,与那护院同在一处的,另有一人叫作嫣然,据说……据说是三哥带来的人……”

燕儿羽顿时恍然,原来是那一对幽会的狗男男被人发现了。孟少卿面皮薄,没好意思将实情悉数传达,但谢晓澜带来的名倌儿却与庄内护院双双出现在那种隐秘的地方,任谁也能明白是怎样一回事儿。

谢晓澜面上神情不变,淡淡道:“知道了!”

孟少卿嗫嚅着又道:“可幸的是,歹徒倒没对那……那位小公子下毒手,我已遣人将他送回侧院,与另外几位小公子安置于一处,三哥倒不用忧心。”

“恩!”谢晓澜不咸不淡地应了声,也瞧不出他从头到脚究竟哪点地儿沾着忧心二字。

孟少卿向燕儿羽瞄了一眼,又小心翼翼地叮嘱道:“这件事情爹已知晓,他让我来转告一声,让三哥你对底下人要……好生管教!”

谢晓澜突然拉起燕儿羽的手,柔声道:“多谢孟兄父子记挂,自然是要——好生管教的!”

在燕儿羽手背上作势吻了一记,谢晓澜笑道:“我保证燕儿离不得我五步开外,定不会在庄子里惹出麻烦。”

燕儿羽顿时觉得虎躯一震,双臂上爬满了无数的鸡皮疙瘩,心说这人真是越来越能折腾,这是什么德性什么作派,抹黑自己都能不遗余力,实在是奇葩异类。

孟少卿尴尬一笑,赶忙称事告辞。

他也的确是真有事,那刺客再度现身,父亲极为震怒,已令他点齐人马彻夜搜捕。原本孟少卿也想提醒谢晓澜多加注意,但又一想哪只磕到脑壳的刺客不长眼才会去三少爷处捋虎须,自己庄内的事还是莫要惊动旁人了。

谢晓澜缚了燕儿羽之后,这只燕子无计可施,只得在“翠云轩”内留下,二人同枕共眠,一夜无话。谢晓澜倒还睡得安稳,燕儿羽却是辗转反侧、思绪翻滚,他直到天明时分才勉强合上眼。燕儿羽醒来的时候,谢晓澜正倚在床头,不动声色地注视着他,那目光把燕儿羽瞧得一窘,仿佛他真个成了那“名艳楼”的清倌儿,受了恩客万般润泽

,正是慵懒无力时。

“什么时辰!”燕儿羽翻身跃起,他从来没有睡得这般不警醒,居然被人盯了许久也没觉察。

谢晓澜柔声道:“总也过了巳正时分,你倒是比从前睡得沉了些,想是觉得安心的缘故。”

燕儿羽嘿然一笑,不置一言,只顾着往自己身上套衣穿裤。

谢晓澜又道:“洗漱完用些早点,之后我领你去见一个人。”

燕儿羽手上动作缓了一缓,奇道:“见谁?”

谢晓澜笑得神秘,缓缓道:“燕儿!另一只燕儿!”

7.章七

新嫁娘谢晓玉被安排住在“绿水阁”,距离谢晓澜所住“翠云轩”有段距离,缓步而行,约摸要费上一柱香的时间。谢家兄妹虽感情深厚,毕竟年岁长成,不能再如儿时一般亲密无间地相处,人前须得有所避讳。

因此,谢家带来的仆妇均被留在“绿水阁”伺候小姐,而那些护卫的壮汉、打杂的小厮并着谢晓澜收罗来的几名小倌则安置在百花山庄侧院内,与谢家兄妹相距更远。

燕儿羽跟在谢晓澜身后,正慢吞吞地往“绿水阁”行去。

“谢晓澜,你果然招了一只燕儿回来么?”燕儿羽边走边想,终是忍不住问了出来。虽然他也极想自我陶醉一番,但谢晓澜毕竟不是阿澜,阿澜可以把情话说得情真意切,谢晓澜说出来却多了些难以捉摸的意味,令得燕儿羽将信将疑。

所以,明知道这时候问出这样一句话是极其示弱的举动,只会被对方拿来取笑,燕儿羽也仍没忍耐得住。不知不觉间他的情绪又被谢晓澜所牵动,一如在那间二流妓院中阿澜对他的影响力一般。

谢晓澜果然笑道:“你心里在责怪我?觉得我不该招来另一只燕儿?”

燕儿羽却道:“要养几只燕儿都全凭三少爷你高兴,实在无须再寻一只逃掉的回来充数。”

原来还是想逃么?

谢晓澜将系在腕上的乌金索子又缠了几圈,缩得二人间仅余一二步的距离,这才满意道:“幸亏有这么件宝贝,否则哪能安心,怕连觉也睡不安稳了。”

燕儿羽为之气结,不愿再多说什么,给他些时日,总能想到法子解开丝索。燕儿羽一向耐性不错,被扰乱的心绪一旦安定下来,便鲜少有能难住他的事情。

在“绿水阁”外谢晓澜的脚步毫不停顿,他未叩门便径直走了进去,想来这对兄妹相处一直如此,并非讲究寻常豪门大户里的种种繁琐规矩。

谢晓玉的住处也是颇为安静,留下伺候的仆妇都各自忙碌着手中活计,见到谢晓澜过来,俱都行礼问安,然后便四散开来。

谢晓澜牵着燕儿羽,熟门熟路地往书房走去,这个时辰,他那妹子十之八九正在泡书斋,五湖四海里的逸事、八方天地间的奇闻,莫不被记载于笔墨之间。谢家兄妹二人都性喜僻静,武者执著于剑道、文者深谙诸般玄理,倒都脱不了一个“痴”字。

在这方面,燕儿羽是比不了的,他没有痴迷,只愿意过得快活。因为时常取人性命,更加清楚生命的脆弱;又正因为这种脆弱,才令他没那功夫去悲伤别人的得失。

不想,便不会有痛苦;但从无拘束的燕子最近却又时常感到焦躁与不安,这是否便因为他在“想”的缘故?

无暇对周遭多做观察,一进书房,迎面便是好大一具书柜,上面摆满各式典籍,有些甚至是以皮绳串制的竹简古书。

这阵势可真够吓人的!

燕儿羽为之咋舌,除了“玄天会”汇集各地信息的资料库之外,他还是头一回见到这许多书册,实在无从想象有人竟能从中寻到乐趣。

“晓玉,我带人过来瞧你了!”谢晓澜的声音还是那般的温和动听,江南口音便有这特点,即使是生气时,也软绵绵的没有几分戾气,更何况谢晓澜这样的世家子弟从来不会生气。即使见到别人的无礼,世家子弟也只会斯斯文文地纠正,要求别人的每句话都会加上一个“请”字。

谢晓玉也是世家子弟,她虽是女儿身,知书识礼,教养方面甚至比谢晓澜更为注重。

于是,她从书案边站了起来,也用一种极其温柔的腔调说道:“哥哥请进!”

与此同时,这位即将出嫁的准新娘美目微转,掠过谢晓澜,向燕儿羽望来,她继续温柔地说道:“蠢燕儿,你来啦!”

燕儿羽正在迈动的步子猛地一滞,他显然是被谢晓玉这话惊吓到了。他倒不是惊讶于一位世家小姐口中吐出不甚文雅的“蠢”字,而是这称呼、这腔调、这态度,燕儿羽实在是再熟悉不过,在那瞬间,他几乎就要以为眼前的谢晓玉乃是他所熟知的那人假扮,否则如何能有这等相似程度?

燕儿羽所想的那人正是“玄天会”的联络人小叶,“玄天会”里自然不止一位联络人,但能够称得上最好的,便只有这位小叶了。

除了燕儿羽之外,“玄天会”另有好几名顶尖的杀手也是归由小叶调度负责,每次任务的接洽、安排以及酬金的支付,都是小叶一手操办。燕儿羽功夫虽高,刺杀本领也是杀手榜中头一位的,但每次见到小叶,他还是心底发毛,说不得两句,即恨不能立刻掉头便走。

当然,这种心虚感觉也并不是指畏惧,小叶并没有多么的高深莫测,她身手稀松平常,也说不上精通智谋算计,只是她那些古古怪怪的念头时常折腾得燕儿羽死去活来。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感情比亲兄妹还要深厚,燕儿羽也不能真同这小丫头置气,便只得咬咬牙忍了。

据说,谢晓玉一直养在神剑山庄的深闺之中,温婉贤淑,通晓琴棋书画、擅长女工刺绣,乃是江湖上难得的名门淑女,这样好的世家女孩儿,怎么也不可能与小叶那样的野丫头有任何牵连。

燕儿羽自嘲地笑了笑,暗道自己太过敏感,这“蠢燕儿”的称呼又不是多稀罕, 多半是谢晓澜背地里跟亲妹子讲那段往事时的牢骚抱怨之辞,谢晓玉心中替自己的哥哥鸣不平,因此一见到自己便叫了出来。

将近一个月的朝夕相处,自己竟然没能发现妓院里的阿澜并非真正的阿澜,的确有够蠢的。

虽又被唤了“蠢燕儿”,因着对谢晓澜的歉意,燕儿羽亦只有忍了。

察觉到燕儿羽没能跟上,谢晓澜扯了扯手上的细索,回头招呼道:“燕子,过来坐啊!”

谢晓澜已自发自觉地找了具椅子坐下,谢晓玉却还是站立不动,目中眼波流转,来回打量着燕儿羽与她的哥哥。

燕儿羽忙往前挪了两步,避开谢晓玉的目光,佯作镇定道:“这里好多书的,若是看完,只怕人也已经老得掉牙了。孟家父子倒是有闲情,给客人还配备许多书籍,真是舍得花钱。”

谢晓玉抿嘴笑了一下,轻声言道:“这哪里是孟家父子布置下的,乃是我从神剑山庄带来,此间藏书虽不甚多,却俱是孤本,珍贵异常。”

燕儿羽尴尬地垂下头,他又不懂这些,不过随口找话说罢了,谢晓玉的声音十分温柔,偏那腔调却是极尽嘲弄之能,令燕儿羽实在没法心生好感。

眼前这世家小姐,虽非小叶,更胜小叶,着实教人头疼。

谢晓玉还要继续说下去,谢晓澜适时言道:“晓玉你可口下留情,别再欺负他啦!”

世家子弟就是体贴,燕儿羽想阿澜变作谢晓澜也并非全无好处,至少讲出的话颇具份量。

盈盈走了两步,果然是体态娇美、步步生莲。

谢晓玉也坐到谢晓澜近处,才道:“哥哥勿怪,你知道小妹乃是心直口快,想到什么便也讲了出来,又比不得某些人,心里总藏着事儿,明明想要的,口中却说不要,平白折腾人,实在可恨。”

被谢晓玉的目光扫过,燕儿羽的头垂得更低了,心说谢晓澜平日里跟他妹子究竟讲了多少旧事,才惹得这丫头将自己当作箭靶子,言刀语箭齐刷刷地激射而来。

谢晓澜摆摆手道:“今日来是说正事儿的,晓玉莫要再去逗他,省得惹得急了恼了,回去之后你哥哥我没有好果吃。”

谢晓玉掩唇笑了笑,点头道:“哥哥顾虑得极是,那我们便说一说正事吧。”

燕儿羽颇感奇怪,不是来看另一只燕儿的么,两兄妹还能谈什么正事儿?莫不成是与谢晓玉的婚事有关?

燕儿羽猜得不差,谢晓澜要谈的正是神剑山庄与百花山庄的联姻之事。

谢晓澜笑着问道:“小妹昨日已见过那孟少卿,对他感觉如何?”

眼珠转了转,谢晓玉却道:“隔了厚重的一层盖头红布,小妹哪里算是见过?倒是哥哥将那孟少卿瞧了个遍,不如说说感觉如何?”

谢晓澜正色道:“我当时心思都放在燕子身上,哪里有那闲功夫去瞧别的男人?”

燕儿羽额头青筋突了突,心道这兄妹俩旁若无人了么,讲的都叫什么话!

谢晓玉轻声叹道:“哥哥倒是撇得干净,果真没把妹子的婚事放在心上。那孟少卿是个实诚人,就冲他在危急之时能推开我,这男人便还不错。”

谢晓澜面有喜色,道:“如此说来,你是满意了?”

谢晓玉却道:“我只说他不错罢了,但却并未说他适合作我的丈夫。”

燕儿羽听得一怔,莫不成谢晓玉有心悔婚?

这却难办了,神剑山庄虽是威名远播、声势一时无两,但也正因为这盛名,才容不得谢家子弟挟势凌人,既已定下婚事,成婚当日又有数百宾客亲眼目睹,即使未能礼成,这也算是昭告天下,难道还能反悔不成?

谢晓玉叹了一声,又道:“今日一早康伯便来了!”

“哦?他老人家可是查探到什么,前来相告?”谢晓澜对这老家人素来敬重,不仅是因为他对神剑山庄的忠诚,也更因为这老者多年来毫无保留的奉献与牺牲。

谢晓玉缓缓说道:“康伯是来告知我一件新鲜事儿的。昨日夜里,百花山庄来了位客人,不过这客人却并不受到山庄主人的欢迎,姑且算他是不速之客吧,孟庄主瞒过许多人偷偷招待了这位客人。”

谢晓澜道:“孟庄主?老庄主还是少庄主?”

谢晓玉笑道:“那客人想见的自然是少庄主,但他见到的却只能是老庄主。这世上的事哪能尽如人意呢?连哥哥你这样的人都尚有‘求不得’,旁人就更是无奈了。”

燕儿羽更是听得没头没脑,如坠五里云雾之中。若按原定计划,昨夜正是孟少卿的新婚之夜,什么样的客人才会在这种时候要求见新郎倌儿?

有古怪!

燕儿羽暗想此次孟谢两家的联姻必有着种种不可告人的内幕,这种事情在世家大族中原也常见,只是这回“玄天会”又扮演着怎样的角色?自己呢?又是因何会被指定执行此次任务?燕儿羽想要知道事情缘由,谢家兄妹必藏着些秘密,今日他们拉上自己一同谈这事情,是否便是准备将秘密告知?

谁料谢晓玉却没听到燕儿羽心底的呼声,不再提那不速之客,转而道:“听说,昨夜还发生了不少有趣的事情,哥哥可知晓?”

谢晓澜皱眉道:“我倒是听人说起一桩惨事,百花山庄内有一名护卫被人刺死,这件事难道也算有趣?”

谢晓玉摇头叹道:“杀人者人恒杀之,干的恶事多了,总归会遭报应的,还须尽早收手才好。”

杀人者面不改色,继续聆听谢家兄妹的高谈阔论。

谢晓玉扬了扬唇角,又道:“我所说的却并非这件事情,山庄中流出传言,说昨夜里发生了不少香艳之事,有某‘贵客’带来的几名清丽佳人不慎走失,闯入一些管事、护院房中,甚至还有人摸到孟少卿的床上,把这位羞涩的少庄主惊得不轻。哥哥,你说这‘贵客’管教无方、驭下无力,该不该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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