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揉别揉，已经够乱的了。”张筱夏躲开陈钟良的手，好奇地追问，“你一定有什么好事！奖学金发了？”
“奖学金那都是上个学期的事情了，早就请过客的，你忘了？”陈钟良推了推他，“快点去洗脸。我心情好就爱请你吃饭，你还管我为什么。”
张筱夏哼着不成调的流行歌曲，钻进盥洗间刷牙去了。
陈钟良渐渐收了笑脸，看了一眼张筱夏摆在墙边的垃圾篓，一截面包包装袋就露在外面，很显眼。
要不是他时不时拉着这个老幺去改善一下伙食，张筱夏几乎天天都在吃食堂里最便宜的那些面条、素菜和面包，也不知道那张看起来还算圆润的包子脸是怎么吃出来，不过看他的身子骨，除了瘦还是瘦，倒是真实地反映出了他的伙食状况。
作为班长和他的室友，陈钟良十分了解张筱夏家的情况：从小父母离异，他跟着外婆外公长大，父母虽然不管他，但是钱没少给他，不过他在吃穿用度上总是很省，也许是跟老一辈的教育有关吧，对自己总是很苛刻，唯一花钱大方的地方就是缴网费和购买书籍了。
这个寝室自从老大搬出去以后，几乎就只剩他和张筱夏两个人，用相依为命来说是有点夸张，不过平日里，两个人都是一起上下学的，偶尔张筱夏也跟着他去图书馆，如果他做活动缺人的话，张筱夏也常常给他帮忙。
心思简单，为人单纯，最大的优点是善良和认真，缺点就是懒，自称要做一个淡定的人，不过偶尔也会很冲动，但作为朋友来说，张筱夏绝对是真诚而值得交往的。
张筱夏给他的感觉，无论在年龄、外表或是性格上，都像是多了个弟弟，不知不觉，他就真的像个爱操心的哥哥一样了。
陈钟良想着想着，不由得又笑了起来。
明明只是个宅男……
韩墨虽然凌晨三点多才睡，但是由于长期规律作息而形成的生物钟让他和平时一样，这个周日依旧在八点钟就醒了。
五个小时的睡眠，不算多也不算太少，但是韩墨的精神却格外地好，简单地吃了几片面包夹生菜，喝了杯牛奶，就坐到电脑前面去了。
昨天因为汉化组的事情，耽误了一点时间，韩墨手头上给客户做的投资方案还有一小部分没有完成，想趁着早上的大好时光，将最后这部分完成。
工作完成后，他在网上浏览了一下财经消息，接着自己做了顿简单的午饭，洗碗的时候韩墨突然就想起昨天那个有着包子脸的小小了。
等他坐回电脑前，登上Q，却发现小小的头像是灰色的。不知道是隐身还是不在线，但是现在无缘无故地也不好戳他，否则就跟街边的流氓向路过的小姐搭讪一样，显得太急色。
于是韩墨转而进入喵呜萌杀论坛，输入用户名和密码，他第一次登录了这个论坛。
在经过表妹的一番教导之后，他已经大概了解了同人漫画的一些情况，昨晚忘记凭借亲戚关系问表妹要论坛币了，虽然有阅读权限，但是他现在只能浏览免费的WEB漫，没有办法购买本子来看。
WEB漫就是指那些发布在霓虹P站上可以免费浏览的同人漫，除了图源和汉化组内的人去P站搜刮喜欢的WEB漫回来做汉化以外，喵呜萌杀汉化组还设有公共邮箱，专门接受混坛子的读者们推荐汉化的邮件。
经历过一段时间的磨合期，现在WEB漫的汉化在修图菌完成之后，可以不经过老大和包工头的检查，直接由修图菌发布到论坛里，除非内容有河蟹部分，否则都是不需要论坛币就可以直接查看的。
所以韩墨现在就在坛子里的WEB漫区，专门找小小发帖的WEB漫，凭借着表妹教授的知识和昨晚熬夜看的那些动画剧集，倒也能看懂那些个漫画，看完之后他还认认真真地回复感想——顺便赚几个论坛币，亲戚关系什么的有时候也可能靠不住。
韩墨孜孜不倦地着看漫回帖，正有滋有味地欣赏小小对每个WEB漫的吐槽，一直挂着的Q却响了起来。
他瞄了一眼右下角，一个脑袋上长着一朵花的团子的图案闪烁不停，那是小小的头像。
在韩墨还没想好要如何搭讪如何接近，对方却主动找上门来了的这个时刻，如何描述他现在的心情呢？难道真如诗词里说的那样，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还是说，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总之韩墨带着些欣喜的感情，双击了闪烁着的小小的头像。
他想，不管是要汉化多么重口的东西，他都乐意奉陪，我来翻译你来修之类的不是很美好吗？
但是屏幕上跳出来的一连串的感叹号闪瞎了他的眼。
【夏小小=w=】
拖油瓶你在干神马！！！！！！！！！！！！！！！！！！！！！！！！！！！！！！！
矮油，小小，你当你是咆哮天王马大哥吗？
第五章
张筱夏和陈钟良去小商业街里的风味餐馆点了份牛肉砂锅，吃过饭，两人一起回到了寝室，陈钟良整理了一下东西，就赶着去小礼堂参加学院的活动，寝室里又只剩下张筱夏一个人了。
打开笔记本电脑，连网，登录喵呜萌杀论坛，张筱夏打算去WEB漫区看看有没有新汉化好的同人漫，等到页面刷出来，他震惊了。
画面上显示的是WEB漫板块的第一页，从上往下看帖子，作者那一栏连着十多个都写着夏小小，而最右边的最后发表那一栏，无一例外都是一个名字：拖油瓶。
你这是要闹那样啊喂！刷版吗？竟然敢如此嚣张地刷版！？
张筱夏想着自己以前混某个大论坛的时候，为了赚论坛币看本子，那可是将所有版规都仔细看了，掐着刷版判定的回帖数量和发帖数量的下限认真回复和发帖，还要注意各种时间间隔的限制，说有多辛酸就有多辛酸。
凭什么你一来就可以如此明目张胆地刷版啊喂！欺负我们组里的人都忙所以没有人管你吗魂淡啊！就算想赚币子也是要有节操的好不好！！！
于是张筱夏鸡血上涌，登录了网络用Q，在汉化组的好友分类里找到拖油瓶的头像，点击，咆哮。
【夏小小=w=】
拖油瓶你在干神马！！！！！！！！！！！！！！！！！！！！！！！！！！！！！！！
拖油瓶似乎被他的景涛式咆哮给吓着了，立刻就回复了他。
【拖油瓶】
怎么了？
好啊你！竟然连我为什么咆哮都不知道！你究竟是不是腐男懂不懂规矩啊！刷版刷你妹啊！你太让我失望了！你那原本高大光辉温柔亲和的形象坍塌了啊！还我被骗的感情啊魂淡！
张筱夏鸡血上涌，将键盘打得噼里啪啦响。
复制粘贴快捷键是什么？他纯手动复制粘贴！
【夏小小=w=】
你刷版你刷版你刷版你刷版你刷版你刷版你刷版你刷版你刷版你刷版你刷版你刷版！
韩墨无辜啊，韩墨冤枉啊，韩墨简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想他活了二十七年，就没怎么混过论坛，以前偶尔混过一两个，都是那种没有回复数量质量和间隔要求的、就怕你不水、甚至连版规都在鼓励水的论坛。
刷版是什么？他根本就不知道。
看着小小发来的这一串，明显就是在指责他，韩墨慌了。
他做了这么多准备还没勾搭上人就给人留下这么不好的印象以后该怎么继续勾搭啊？
于是韩墨诚恳地道歉，诚恳地提问。
【拖油瓶】
对不起。
【拖油瓶】
什么是刷版？
玩蛋儿啊你！不知道什么是刷版？不知道还对不起个毛线啊！装的吧一定是装的吧？
张筱夏深深吸了一口气，在鸡血之后，是深深的无力感。
【夏小小=w=】
你不知道什么是刷版？
【拖油瓶】
不知道。
【夏小小=w=】
真不知道？
【拖油瓶】
真不知道。
张筱夏皱起眉头。
之前两次相处，拖油瓶给他的印象还是比较真诚的，再加上又是Boss认识的人，应该不会是乱来的人啊。
想到这一点之后，张筱夏已经有六七分相信他说的是真的。
不知道什么是刷版，难道没有混过论坛？
【夏小小=w=】
你没混过论坛？
【拖油瓶】
混过啊。
比如干涸的车辙论坛和缺水的土豆论坛。
张筱夏看见这俩论坛的名字就明白了，都是些很大众很八卦很水漫金山的论坛，连版规都可以水还有什么不能水的？自然也就没有刷版一说了。
可是作为腐男，总得混几个耽美论坛吧？而耽美论坛为了防止被光腚肿菊河蟹掉，总是会设置各式各样的门槛和版规，没道理拖油瓶会不知道啊。
【夏小小=w=】
呃，你听说过黑色の片翼、万受无疆只待攻或腐竹天下吗？
韩墨看着这一排字，每一个字他都见过，但是连在一起他还真没见过。
虽然按小小是个腐男这个事实以及这些名字的字面意思来推断，应该都是腐向论坛，不过没见过就是没见过，他跟小小实话实说了，好歹要在小小面前保留一个还算真诚的形象吧。
【拖油瓶】
没有听说过。
张筱夏深深吸了一口气。
【夏小小=w=】
没听说过你还好意思自称腐男！！！！！！
欺骗我感情有没有！！！！！！
韩墨郁闷了。
我还没开始欺骗你感情呢就被咆哮了。勾搭什么的果然不是那么容易的啊。
【拖油瓶】
我没有说过我是腐男。
看到拖油瓶的回复，张筱夏愣了愣，连忙翻聊天记录，的确如他所说，他只承认了他自己是男的，然后自己就开始认亲了，原来闹了半天，对方竟然不腐？
张筱夏失望之余，突然想起自己还让对方翻译过尺度极大的三页工口漫的拟声词啊，还很自然地就告诉他“雅喵扶着希喵的那儿正准备坐下去”这样重口的话啊。
最开始以为也是腐了的小妞，后来以为是腐男，现在才知道他竟然都不是。
自己伪装了好几年的腐女竟然就这么在伪装在腐男皮下的直男面前暴露了！噢漏，丢脸啊真他喵的丢脸啊。
张筱夏涨红了脸，愤愤地打字。
【夏小小=w=】
你不是为什么不否认！！！
你不是为什么还帮我翻译H漫！！！
你不是为什么就这样看着暴露身份！！！
你不是为什么还要在我们坛子里刷版！！！
你都不觉得这样很奇怪吗？
什么时候连直男都开始能够淡定自若地接受BL了？
我对这个世界绝望了！！！
韩墨看着对话框上的正在输入看了很久，等来了小小这样一段文字。
察觉到隐藏在文字下面的小小那份尴尬和不安，于是他笑了。
【拖油瓶】
淡定。
我也不是直男。
【拖油瓶】
我就是你所说的BL中的一员。
张筱夏呆住了，正在想着不可能吧，对方又发来一条信息给他。
【拖油瓶】
不然你以为你们老大为什么敢拉一个男人进你们组？
组里缺翻译菌→头儿知道拖油瓶是钙→于是拉拖油瓶进组。
如果拖油瓶是直的→严谨的头儿不会拉他入组。
综上所诉，得出结论，是张筱夏傻，张筱夏笨，张筱夏缺根筋。
正当张筱夏咬牙切齿且涨红着脸懊恼纠结的时候，他突然想起来，昨天自己说自己是男的时，拖油瓶就是不信，凭什么今天他说什么我就都信了啊？
不甘心啊不甘心！
【夏小小=w=】
哼哼，我凭什么相信你？
韩墨笑着摇摇头，心想，果然还是个孩子。
【拖油瓶】
信与不信全在你。
一句话，倒是让张筱夏信了他。
想想自己昨天的行为，再对比一下今天拖油瓶四两拨千斤的回答，张筱夏觉得自己离那个淡定做人的目标还有很远的路要走。
唉唉，算了算了，拖油瓶好歹也帮自己翻译过拟声菌，虽然刷版了吧，但好歹也是抱着一腔热情吧，虽然目的不明——话说为啥只刷我的帖子啊？
张筱夏看着那一排排对应的“夏小小”和“拖油瓶”，突然有种被人西皮了的感觉。
点开来一看，唔，回复得倒是很认真，切合主题，感情充盈——为啥还要吐槽我的吐槽啊喂！
【夏小小=w=】
……
【拖油瓶】
怎么了？
张筱夏心情复杂。
他很想问拖油瓶，你为啥揪着我的贴不放？为啥还要那么认真地吐槽我的吐槽？话说你不腐不混论坛貌似也不萌动漫八成一开始也不知道这动漫究竟是讲啥的吧？可是为啥现在貌似又对这西皮很懂的样子？
但是问出来又显得自己很多疑——或者说自我感觉良好。
也许对方刚好就看过那部轻小说呢？既然那么懂霓虹语，说不定真的看过。揪着自己的贴不放，也许是巧合？也可能是一开始不知道看什么好，正巧自己的名字还比较眼熟？
不能在知道了人家是钙后就怀疑人家对自己有意思，这显得多没礼貌啊。
张筱夏觉得自己这番解释下来才是对的，他哪里知道对方是真的看上他了。
【夏小小=w=】
唉，你回复得倒是很认真，不过刷版还是……
既然你认识老大，看她有什么解决办法吧。
【拖油瓶】
刷版会被怎么样？
【夏小小=w=】
扣论坛币，禁言什么的。
去看版规吧，里面写得很清楚。
【夏小小=w=】
对了，以后要是混别的论坛，记得一定要先看版规啊。
【拖油瓶】
知道了，谢谢。
韩墨和小小道了谢，对方就不再搭理他了，他默默地跑到论坛里面去看版规，看完之后才真正意识到自己违规得真严重。
于是他打开Q面板，看见表妹的图像是亮着的，果断戳之。
【MacLean 韩】
妹，我刷版了。
【莫舒芸】
纳尼！？
你昨天才注册的号啊！
【MacLean 韩】
……
你看怎么办吧。
处分我？
【莫舒芸】
等我先去看看。[表情：擦汗]
过了几分钟。
【莫舒芸】
哥啊！哥啊！哥啊啊啊啊啊啊！[图片：宽面条血泪]
【MacLean 韩】
别嚎了。我已经被咆哮过了。
【莫舒芸】
是小小吧？
【MacLean 韩】
嗯。你怎么知道？
【莫舒芸】
你刷的都是她一个人的贴，怎么可能不被她咆哮？[表情：鄙视]
她就是一朵炸毛受菌啊~
受？
韩墨愣了愣。
小小不是一直在伪装成女生吗？不仅资料上写着女，而且自己进组的时候，那些小妞们全是一副看稀奇的样子，明显都不知道小小的真实性别。
正想着，表妹的信息又发了过来。
【莫舒芸】
我去解决，你下次别再犯了啊。
【MacLean 韩】
好。
对了，你刚才说小小是受？男的？
【莫舒芸】
毛线啊！都跟你说了组里全是小妞儿。
啧，你妹我还是抖M的YD受呢XD
【MacLean 韩】
……
【莫舒芸】
喂，你刷她的贴该不会是看上她了吧？
【莫舒芸】
不对啊，你不是BI啊。
韩墨叉掉了对话框，不再理会表妹的各种猜疑。
小小是男的这一点只有他一个人知道，这种感觉就像是他和自己分享了一个他的小秘密，马上让韩墨的心情变得十分舒畅。
于是他戳进论坛的工作区，寻找小小接过修图的工作贴。
而被人惦记上了的张筱夏，此时正聚精会神地爬着某人专栏下的留言楼，对这一切都无从知晓。
第六章
张筱夏觉得拖油瓶是个温油的好瓶子。
事情是这样的。
组里正在等本子从霓虹运过来，所以现在只有WEB漫可以汉化，于是这个周五下午，他在坛子里一口气接了四个WEB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