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而且也吃不完。”张筱夏无奈地耸耸肩，“想着花了钱总得吃完，所以次次都得吃撑。”
那些餐馆能给多少量啊，一个正值青春期的男生的饭量应该很大才对，至少韩墨记得自己上大学时从来没觉得餐馆的饭吃不完，只有不够的，没有多的。
韩墨不禁蹙眉。这孩子的胃是有多小？想也知道这得是长期吃很少才能养出来的。
“吃不完就别硬撑，伤胃。不过多吃点好的，才能保证营养。就算再……”
韩墨像个啰嗦的老管家一样嘱咐着，话说到这里又止住了，他看了一眼张筱夏，接下来的话就没有说出口。
这才第一次见面就罗里吧嗦地交待一大堆，张筱夏没有跟他说过家里的事，随意猜测也不好，会让人怀疑他到底是以什么身份自居，韩墨觉得再说就过了，于是果断闭上了嘴。
不过张筱夏从他的欲言又止的表情里猜到了他的意思，不介意地笑了笑。
“我家不困难的，只是从小跟着外婆外公，老一辈比较节俭，我可能受他们影响很深吧，不知不觉就变成这样了。”张筱夏说着，双眼一弯，笑道，“就像明知道会吃撑还是不想浪费，二哥也没少说我，可是就是改不过来。嗯，待会儿又该吃撑了。”
韩墨该敏锐的时候就是敏锐，很犀利地捕捉到了关键词。
“二哥？”
“寝室里排第二的室友，挺照顾我的。”
“就是那个上午站你旁边还帮你开门的那个？”
“咦，你看见了？”
这不是废话嘛。开幕式刚开始我就看见你了，因为隔太远不是很肯定所以就一直没挪开视线。啧，他是挺照顾你的，照顾到给你开门，明明他站得比你离门还远啊！
韩墨的危机意识突然就蹦了出来，而他完全没有考虑过张筱夏口中的二哥究竟是不是钙，他只是想这孩子一看就是给颗糖就对人摇尾巴的类型，要是以后被那个二哥拐走了可肿马办！？
于是韩墨试探：“他对你还挺好的嘛。”
“嗯，是啊。”张筱夏全然不觉韩墨的心思，他坦言道，“二哥人很好，要不是二哥总是拉着我，可能已经宅死了，而且一有好事就会算上我，还总是请我吃饭……啊啊啊！糟了！”
韩墨正一边听着一边在心底咬牙切齿地想，近水楼台就是方便，只恨自己没晚生几年，只恨自己没在S大留几年级……但是张筱夏最后的低声呼叫打断了他的妄想。
“怎么了？”
“糟了二哥说要请我吃饭我本来打算找到你之后再跟二哥说的可是我现在完全忘了！”张筱夏一口气说完，立刻掏出手机，看了一眼之后又绝望地低声叫道。“完了完了六七个未接来电二哥我对不起你啊！”
韩墨突然觉得刚才憋的一口气顿时顺畅了。
二哥什么的都是浮云！明显拖油瓶比二哥要更重要嘛啊哈哈哈！
张筱夏自然不知道韩墨的这些心思变化，他急忙给陈钟良拨回电话，才响了一声电话就接通了，陈钟良的声音明显带着担心。
“老四你到哪儿去了！给你打电话不接，寝室里也没人，你不是会乱跑的人啊！我还以为你出事了，急死我了！”
“二哥、二哥你冷静点！我没事，你别急啊！”
张筱夏真是万分愧疚，说好要和陈钟良一起吃饭结果放人鸽子还忘记打招呼导致他以为自己出事了竟然急成这样，一向受着他的照顾的张筱夏，此时的心情就和偷溜出去玩而被大哥发现并接受教训的弟弟。
“唉……你现在在哪儿呢？我来找你。”
“那、那个。”张筱夏瞄了一眼对面正喝着茶的韩墨，万分抱歉地对着电话那端的陈钟良说，“有个毕业的学长回学校看看，他是我朋友，临时说要请我吃饭，我现在跟他在一起呢。本来应该早点给你电话说一声的，结果我给忘了，对不起啊二哥。”
陈钟良那边沉默了一下，只有浅浅的呼吸声传来，半晌他才开口：“算了，你就这记性，我习惯了。你难得有朋友来一趟，好好陪他吧，我下次再请你。”
“嗯，再一次表示万分抱歉！”
“都说了算……好了好了，原谅你了。”陈钟良笑了几声，“对了，吃饭不要死撑，听到没？”
张筱夏连忙应着知道了，心里哀叹一声，怎么一个个都将自己当小孩子一样嘱咐。
挂断电话之后，恰好服务员将两份套餐端上桌，两个托盘里各放着一碟黑椒牛柳饭和一小碗素菜汤，末了又送来一小份的水果拼盘。
喂喂我怎么听说情侣来这里一起点套餐才送水果拼盘啊？服务员姐姐你是腐女吗？我跟他看起来像是西皮吗？
张筱夏尴尬地看了看水果拼盘，又看了看泰然自若地往回走的服务员，最后只能迷茫地看着对面的韩墨，他以为也能看见一张尴尬的脸，可是对方表情十分自然，像是一点异样都没有察觉到似的。
从张筱夏尴尬的神情中，韩墨猜到了他的想法，毕竟自己第一次和好友来这里时也遇到了相同的情形。
“笑笑，你是不是觉得咱们被西皮了？”韩墨面带笑容地问。
张筱夏点头。
“只要点两份以上的套餐他们都送水果拼盘的。”韩墨仍然笑着，他不紧不慢地补充道，“笑笑你想多了。”
我身为腐男会这么想才是正常的好不好！这不是想多了这是本能反应啊喂！
觉得自己又被调戏了的张筱夏开始害臊了，只觉得面上一阵热潮，于是默默地抓起勺子，埋头吃饭，他哪里知道其实对面看起来笑容美好而无害的韩墨，抱有的却是“就这么西皮了也不错啊”这样的心思。
第十二章
“谢谢。”
张筱夏接过韩墨递来的纸巾，擦了擦嘴，他面前的碟子和汤碗都还剩着，这让他心疼不已，但是在韩墨察觉到他进食速度变慢之后的适时制止下，他也就没有继续死撑。
韩墨从钱包里抽出一张红票子递给服务员，然后转头问他：“学长想逛一逛母校，小学弟愿不愿意作陪？”
张筱夏是个不太会拒绝别人的人，于是他乖乖点头，说好。
于是韩墨又问：“好久没有来S市了，学长想去锦鲤古街看看，小学弟愿意同行么？”
“锦鲤街啊……”张筱夏悠长地叹了一声，“貌似很远的样子。”
“你没去过？”
“没有。”张筱夏摇头。
“那附近的晴雨巷呢？”
张筱夏继续摇头。
明明在S市读书却连就在市内的两个吃喝玩乐的好地方都没有去过，还真是宅到一定境界了，八成这孩子也没去学校外面逛过街吧。
韩墨接过服务员递来的找零的钱，提着公文包站了起来。
“也好，没玩过才新鲜。”
张筱夏愣愣地看着他。
咦咦，我还没有答应吧？没有吧？
张筱夏坐在学校附近的这家酒店的大厅里，等着韩墨换身行头下来。
韩墨说难得有机会，他作为学长要带着小学弟好好玩一玩，于是连之前说好的逛校园就这么免掉了，直接拉着还没来得及发表意见的张筱夏来到酒店，他打算换身方便的衣服，好一起去吃喝玩乐。
在等待韩墨下来的时间里，张筱夏给陈钟良飞了条短信，算是报备一声。之后他摆弄着自己那台总是傲娇的爪机，在经常性的连接错误的提示下艰苦地刷着网页。
因为不是触屏手机，而且只能一行行地往下翻页，张筱夏按得拇指都发痛了，终于等到韩墨从电梯里走出来，他的拇指终于不用再被主人和爪机联合蹂躏了。
“走吧，我们先去晴雨巷。”
张筱夏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韩墨，他上半身是一件枣红色的立领卫衣，下半身穿着黑色的运动长裤，背着一个运动背包，就连鞋子也从皮鞋换成了运动鞋，全都属于同一个大众的运动品牌。
和之前一身昂贵装备的白领小精英形象不同，韩墨现在看起来完全是一个随处可见的运动青年，就连之前一丝不苟的整齐发型也被随性地扒拉过，这让张筱夏有一种这绝对不是一个人的错觉。
不过之前那副打扮的确让张筱夏觉得有些距离，可是现在就感觉亲近很多，而且更加符合网络上的拖油瓶的形象，于是言语间就变得更加轻松随意了。
“唔，你谁？”
“陛下真是贵人多忘事。微臣姓韩名墨，号拖油瓶。”
张筱夏边跟着韩墨往外走边摇头，说：“说真的，拖油瓶，你上去之前和你下来之后差别真大。”
“哦，我比较喜欢穿起来宽松舒适的衣服。”韩墨倒是毫不避讳，“那些都是装门面的，要是我穿成这样去见客户，肯定没得谈了。”
“所谓的新世纪的小白领，不会装点自己的门面，还真不好意思忽悠客户。”张筱夏模仿韩墨之前说过的话，现编了一句，又说，“谨记学长教诲，学弟受教了。”
韩墨侧头看着他，淡淡地笑着，不怕受伤不怕苦地又伸手去揉张筱夏的头发。
“笑笑，你真聪明。”
张筱夏默默扭过头。
喵的，怎么这么像是在夸奖宠物狗= =
张筱夏很宅，张筱夏不爱往外跑，可是这不代表他玩不起来，走进晴雨巷，立刻就涌上了新鲜而好奇的感觉，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睛四处打量，简直精神焕发。
晴雨巷可以算是专共S大学生吃喝玩乐的地方，之所以叫晴雨巷是因为这条街的店面很自然地分成了两类，一边全是餐饮类：快餐店、火锅店、烤肉店、小吃店、西点店、饮品店等等，另一边全是娱乐和购物：网吧、KTV、电玩城、服装店、礼品店、文具店之类。
这条街虽然路不宽，只能允许四人并排而行，但是两边店面很宽敞，而且这条路不允许通车，所以也不觉得很拥挤。
张筱夏没来过，所以摆出一副全听韩墨安排的样子，而韩墨大学时可没少和朋友出来瞎晃悠，即使隔了这么些年也依旧轻车熟路。
他们两人刚刚才吃完饭，自然不可能再钻进那些吃东西的店面，只不过在刚刚走进晴雨巷的时候，韩墨在最近的饮品店买了两杯冰柠红茶，在五月末已经慢慢有了热度的天气里，两人就一人一杯冰饮地捧着，慢悠悠地在巷子里走着。
走过几家购物点和网吧，前方出现了一家KTV。
韩墨突然就想听张筱夏唱歌了，在网上聊天的时候，总能通过对话框上面看见张筱夏在听歌，真的是无时不刻不在听歌，所以他就跟着他听了很多歌——其中有经典、有新潮、有神曲，、还有WS歌，此外他还脑补过很多张筱夏唱歌的声音，现在看见KTV的招牌，耳朵就痒了。
韩墨邀请：“笑笑，咱们去嚎一嗓子呗？”
张筱夏退缩：“呃……咱不去成不？”
韩墨追问：“原因？”
张筱夏将皮球拍回去：“因为没有非去不可的理由嘛。”
“有啊。”韩墨将皮球在手里掂了掂，认真地回答，“我想听你唱歌。”
“我唱得不好听。”张筱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再度委婉地拒绝。
“我不介意的。”韩墨铁了心要威逼利诱小学弟开一嗓子，他更加真诚地说，“无论是《上心下心》、《谢谢口亚口虎》还是《哥只是个传说》，我都不介意的。”
可是我介意啊我介意啊！喵的走调真不是人干的活啊，谁能懂我人参的苦！还有那些神曲WS歌什么的我真的不常听啊！偶尔被Q音乐随便听换到我也只是一笑而过懒得调台而已这不代表我的立场啊喂！好嘛，虽然曲子还蛮好听的……不对，我终极走调啊这才是重点！
张筱夏在心里默默地吐了一遍槽，这才将心情平复下来，大庭广众地要是一不小心炸毛吐槽还真受不了围观群众的目光，然后他对着韩墨羞涩一笑，低头看脚。
“我走调很厉害。”
“没关系，我也走。”韩墨睁眼说瞎话。
“可是，你知道有一种走调的境界叫做根本就没有调么？”张筱夏索性坦白，使出最终绝招，“唱歌就跟朗诵一样也没有关系么？”
这句话是真的，如果怀疑请致电二哥陈钟良，他可以用他那发表过无数演讲、参加过无数辩论的利嘴感人泪下地告诉你，什么叫做唱歌根本就没有调。
所以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大叔你要是再逼我开口简直就是丧尽天良啊！
张筱夏期待地看着韩墨，希望对方像其他人一样说句那就算了吧，结果他看见韩墨依旧真挚的表情，心底暗叫糟糕。
“没关系，配乐诗朗诵也很不错的。”
大叔你简直、简直、简直丧尽天良啊！
张筱夏泪奔，奔完了也只有妥协的份。
“好吧，我只朗诵一首，你得负责唱完剩下的时间。”
韩墨满足了，拉着张筱夏去KTV要了两个小时的迷你包厢，在服务员怪异眼神的注目下仍然大大方方地拉着张筱夏走进了包间。
他才不会告诉张筱夏这里的迷你包厢又称情侣包厢，有鲜花有烛光有熏香还有爱心双人椅，他什么都不知道。
第十三章
张筱夏一进房间就被吓着了。
这扑面而来的暧昧粉红的气息是肿么回事啊喂！？
可是韩墨像是全然没有感觉到似的，径直走到点歌机前，动作利落地选了一首歌，张筱夏几乎没有时间将疑问问出口，配乐已经响了起来。
舒缓而带有淡淡回忆的哀伤的配乐瞬间充斥了整个房间，张筱夏看了眼屏幕，又转头盯着韩墨，睁大了眼睛表示疑惑。
这时候女歌星唱的歌，其中不乏高音，让一个27岁早已完全变声的男人来唱，肯定是有难度的。但这不是张筱夏惊讶的唯一原因，另一个原因是，这首歌叫《小小》——这首和他网名同名的歌出来的时候就被他单曲循环过很长一段时间，直到现在还常常会特意去听。
因为最开始太惊讶而错过了开口说话的时机，张筱夏在韩墨开口唱了几句之后更加不好意思开口，只好默默地走到那张红色爱心双人椅前坐下，看着韩墨站在点歌机变对着屏幕很熟稔地唱着那充满回忆口吻的歌词。
韩墨看样子就是挺会唱歌的人，他平常说话的嗓音就有点低，并不适合唱高音，这首歌的高音部分他稍稍做了一下处理，并没有真正唱到那么高，可是听起来也很自然很舒服。
由于深知自己唱歌走调走得有多离谱从而完全放弃去修正，张筱夏一直都很羡慕和喜欢唱歌唱得好的人，而且也容易就沉浸在这些人的歌声当中，所以现在他很认真地听着韩墨唱着那些他十分熟知的歌词，将一进门的那些怪异感觉都暂时抛在脑后了。
韩墨唱到第一段的最后那部分的“我的心里从此住了一个人”时，眼神就从屏幕上移到了坐在爱心双人椅上正盯着屏幕看的张筱夏，一直唱到“小小的我傻傻等”，而张筱夏却没有察觉到他的视线。
这首歌，能不能算作最终表白的预热呢？
间奏响起的时候，韩墨在心底默默地想着。
他听得很认真，可是他只是在听歌而已。
想到这里，韩墨通过话筒喊了他一声：“小小。”
张筱夏没有立刻反应过来，他之前已沉浸在歌和MV之中，而且这还是韩墨第一次叫他小小，等脑的神经终于接上时，他转头去看韩墨，而韩墨恰好重新去看屏幕，准备唱下一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