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摸鼻子，张楠趿拉着拖鞋凑过去，西红柿面上卧着两个白嫩的荷包蛋。
“这是……你做的？”扭头看着用厨房纸擦碗边的任致鑫，张楠的话音里带着惊奇。
“当然了！一会儿让你尝尝我的手艺~”任致鑫仰着脸，一脸的得意，“别小瞧我！呵呵，虽然是在妈的指导下完成的。”
“哟呵，你可以啊！”帮着把面端到桌子上，张楠还不忘夸任致鑫几句，“学做饭啦，给我说说，这儿还有哪个菜是出自任大厨之手啊？”
任致鑫腆着肚子走过来，双手扶着椅背笑了笑，“没一个是，”拉开餐椅，抓着张楠在他身上借了把力，任致鑫勉强算得上从容的坐了下来，“我只学你不会做的。”
“得，你记这个记得这么清楚干嘛！”张楠摸摸鼻子，被爱人戳出自己这个家务能手不会打荷包蛋的糗事，他也有点尴尬。“诶？怎么就一碗啊？”
老太太也在桌边坐下了，张楠看着那唯一的一碗面摆在自己面前，扭头查看。
“长寿面是寿星才有的待遇！”任致鑫拉了他一把，力道还挺大，他不得不坐了下来。
“呵呵，你们还记得我今天生日啊！”低头拨弄筷子的张楠脸上染上淡淡的窃喜，脸颊还微微发红。一个大男人露出这样的表情，实在很难得。
“还是致鑫记性好哇，要不是他提醒，我这个老太太都差点忘了！对不住啊，楠楠，早上也没给你弄个白煮蛋。”
“妈，没事儿！我都这么大了还过生日，都有点臊得慌，哈哈~”
“再大也还是妈的孩子，给你过生还不应该！行了，快趁热吃吧！我才知道，你连个荷包蛋都不会打！”
听自己老妈也拿这个糗自己，张楠连忙低头，埋头吃面。呼噜呼噜吃了好大一口进去，又抬起头对着任致鑫竖起了大拇指，“手艺真不错，媳妇儿！”
本来被夸得眉开眼笑的任致鑫立马给了他一个爆栗，“说什么呢！”
“学会了不？学会了以后每年都给我来一碗呗~”迎着他的臭脸赔笑，张楠还不忘继续狼吞虎咽。
“当然学会了，好吃吧~等着吧，以后我天天给你下荷包蛋！”
“好吃是好吃，可这不得吃伤了啊……”
“你不是说好吃么！”
看着这小两口笑闹着，老太太似乎很是欣慰，笑呵呵的拍抚着大腿，“好啦好啦，致鑫，咱俩也动筷子吧！”
这顿饭吃得很舒心，最普通的菜色，却是最让人踏实的家的味道。老太太讲了好些张楠小时候的事情，尤其是他调皮犯的错，更是连一些细节都能说得清，弄得张楠很尴尬。
“妈，你怎么记这些事儿记这么清啊！”张楠一边洗碗一边朝餐桌边的母亲抱怨，没什么气势的瞪了一眼揉着肚子呵呵直乐的任致鑫。
“那是因为妈老了！”老太太削着苹果，双眼笑眯眯，“老了老了，刚发生的事儿记不住，可是以前的那些事儿啊，想忘吧还往脑子里钻！”
收拾完晚饭的摊子，三个人坐在一起吃了会儿水果，老太太到客厅看电视，张楠就回屋叠衣服去了。任致鑫坐在床边帮忙，其实就是把衣服一件一件递给张楠。
“你什么时候忙完啊？”任致鑫伸了个懒腰，捏了捏后颈。
“快了，估计再有个两三周。”把叠好的衣服放进衣柜，张楠在他身后坐下，帮他按摩，“要不是前几天刚批的墙有点裂缝，这几天就该完工了。”
“嗯……再往下一点，不对不对，再往左，往左！”被背痛折磨的任致鑫使唤起张楠那是一点儿不含糊。
“是这儿不？还是再往下一点？”好在张楠是任劳任怨，伺候自家媳妇儿，自然不能松懈的。
正按着，老太太走了进来。
“妈，有事儿？”
“嗯。”老太太点点头，也在床边坐下，“致鑫呐，来，妈给你看个东西。”
任致鑫从老太太手里接过一个小小的红布袋，许是看出了老太太对待这物件的小心，他拉开绳扣的动作也很慢。
“妈，这里面是什么？”张楠也凑过去看，可母亲却没有理会他，仍然很仔细的看着任致鑫手里的东西。
“这是……”看着手心里躺着的金色戒指，任致鑫有些愣住了，微蹙着眉头用询问的眼神看向老太太。
“传家宝！”
任致鑫惊得手一抖，却被老太太一把握住了。
“是张家的传家宝。是给儿媳妇的，你虽然也是个男人，可是进了张家的门了，给你也没什么不对的。” 老太太拍拍任致鑫的手，让他的手握起来，“生了儿子才给的！当年我也是生了楠楠以后，他奶奶才舍得给我的，呵呵~”
最后这句可把任致鑫吓到了，差点没把手给抽回来，“我还没……”
“我可比我婆婆开明！拿着吧孩子，都这时候了，没差了！我看得出，你们俩是真心好好过日子的，我年纪也大了，死攥着这东西也没意思了。该给你的，将来你也给我孙子的媳……另一半！”
老太太笑眯眯的看着任致鑫，终于，算是承认了儿子的这个另一半。
张楠还是颇有些喜出望外的，本以为他们两个人之间还是有未调停的隔阂在，却没想到母亲这么快就表达了自己对任致鑫的满意。看来，自己当初让母亲留下和任致鑫多接触的选择是正确的。
“你们拿去改个样式，这女人戴的东西，你肯定戴不了，改好了，就是你的了！”
老太太说完，站起身走了。
任致鑫摊开手掌，低头看着掌心那枚金戒指，闷闷的一言不发。张楠就着刚才趴在他后背的姿势把他圈进自己怀里，捏住那个小东西，“来，给我瞅瞅！我家的传家宝我还没见过呢！”
小小的戒指似乎是很古老的款式，说不上怎么好看，可是看质地还是挺不错的。不管怎么说，这东西就是个象征，从前是象征着家族血脉的延续，现在，还象征着自己这个小家庭和大家庭的相溶。
“赶明儿我就去金店问问，能不能改成个男款的，你手指头又细又白，带上金的准保好看。”
“别闹！”任致鑫一把夺过那个金戒指，又给放回红布袋里，“这东西……你要不还是先放好吧……万一以后有什么……”
“你怕我妈反悔给要回去啊？不会的！我妈哪能做这种事啊！”张楠本来是开玩笑一样的口吻，却发现任致鑫根本没有听笑话的兴致，摇了摇他的双肩，“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儿啊？”
任致鑫咬咬嘴唇，欲言又止了半天，终于还是憋不住了，点点头，又把双眼盯着张楠看了看。
“我今天早上有点牙疼，中午的时候妈就说给我下面。”
这个开头似乎有些驴头不对马嘴的感觉，但是听任致鑫这么轻声细语的讲话，张楠还是没打断。
“面上桌的时候，看着就是一大碗汤面条，打了几个散鸡蛋，看着也不复杂，但是味道挺好。我那会儿牙疼得厉害，吃了几口就不想吃了……见我不吃了，老太太就有点不高兴，说什么我不吃孩子也要吃啊，还有可惜了什么的。我也不太高兴，就说实在难受，然后回屋了。”
张楠点点头，这的确是自己母亲会说的话，也确实是任致鑫会有的反应。
“在屋里坐了一会儿，我就想喝点水，结果回到厨房，就看到老太太在吃我剩的那碗面……看到我，她就说，这面汤是熬的骨头汤，炖了好几个小时，里面还有有菜汁和虾肉末……我当时就觉得，特别过意不去……”
任致鑫拧着眉，咬着唇，从他的表情里张楠看得出他有多后悔中午对老人使小性子的事情。任致鑫还是很懂事理的，就是有时候别扭了点，性子急了点。
扳着他的头靠在自己肩上，张楠摸摸他绒绒的头发，感觉他贴在自己脸颊上的鼻尖凉凉的。
“没事的，这些妈都不会计较的。”
“嗯，我知道……”
“所以别担心了，她给你的东西，踏实收下就是了。”
“可是……”任致鑫抬手环住张楠，贴他更紧了些，声音却更低了，“可是我因为觉得过意不去，下午和妈聊天的时候，她一直说我怀的是男孩，我就没好意思说不是……”
第四十四章：再次牵手
“你说什么？！”
张楠惊得从床上跳起来，他这一闪身，让本来靠在他身上的任致鑫差点没倒在床上。
“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虽然被反应过来的张楠又迅速接住，任致鑫的口气仍然不善，犯了错的人这会儿底气也足了。张楠弯下腰，两手搭在他肩膀上和他对视。
“我能不激动吗？你肚子里这个孩子是男是女你还不清楚吗，你怎么能和我妈说瞎话呢！就算你是想哄老太太开心，再过两个月，你上哪儿弄个男孩儿给她啊？”
“你急什么啊！我又没说确定，只是没否认而已。你也说了还有两个月，先让老太太高兴高兴怎么了！”
张楠算是彻底无语了。他也终于想明白为什么任致鑫刚才没在母亲把他当儿媳妇的问题上纠结，而是多加了一句关于孩子的话。得，本来打算采取拖延策略，结果这家伙一高兴就把谎话给说出去了……
“高兴俩月，今后指不定怎么生气呢！你当时怎么想的啊！”
张楠急得团团转，又顾及隔壁房间的老母亲不敢再高声，可是再看当事人这会儿反而是不急不躁了。
“我怎么知道老太太一高兴会把戒指都拿出来了啊！我不是就想着昨天才拂了老人家的意，中午又来了那么一下子，想着说点高兴的让她别在意之前的事情了嘛。”任致鑫昂着头，哪里还有刚才欲言又止的委顿样子，“再说了，女孩有什么不好的，人家都说女儿贴心呢，老太太自己也生了好几个女儿。”
“关键不是这个吧，关键是你告诉她是个孙子，结果生下来变成孙女儿，她能不上火么！”
“别冲我吼！震得我脑仁儿疼！船到桥头自然直，大不了到时候说是医生看错了，别纠结了！”任致鑫也不正面回应张楠的话，站起来拿了浴巾就进浴室了，留下张楠自己半张着嘴一脸无语的看着紧闭的门。
他说的那可都是大实话啊，而且嗓门也没敢放开，到最后纠结的怎么成自己了，罪魁祸首明明不是自己好吧！
张楠气归气，自己爱人说出去的话，自然也只能他们小两口想办法补救。想来想去也没什么好点子，不如就先这么着吧，反正离孩子出生也还有几天，而且自己老妈确实不是祖母那样守旧的人。
可是他没想到，这件事造成的影响，可大着哩！
刚没过几天，老家突然打来电话，说张老爹下楼的时候崴了一下，把腰给扭了。老太太不放心，就想回去看看，可是儿子这边也放不下心。张楠想着几个姐姐姐夫也都正是忙的时候，老人身边离不了老伴。现场的活儿不剩很多，请干活的工人吃了顿饭，几个人加班加点，提早完工了。老太太简单收拾收拾，带着几万个不放心，还是回老家了。
老太太走了以后，任致鑫使唤起张楠就更肆无忌惮了。当然，这除了在老太太面前要收敛一点以外，还有他身子越来越沉，越来越疲乏这个原因。
身上的难受没办法完全消解的结果，就是要一逞口舌之快，骂几句吼几声发泄一下。张楠能理解任致鑫熬得有多苦闷，他虽然从小就是二世祖，后来也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可是这不代表他能受得了挺着大肚子浑身不舒服，还要无所事事的被憋在家里。所以任致鑫偶尔无理取闹，找找他的麻烦，他也都不纠结不计较。他不是受虐体质，只是完全理解爱人无处发泄的苦闷。
两个人都无比期待着小生命的降生，算算日子，也不过就是一个月左右的事情了，想想不久以后家里就会多出一个小精灵，准爸爸之一的张楠对着育儿手册止不住的激动兴奋，而另一个准爸爸虽然表现得极为不耐烦，但实际上心里也是期待的。
日子慢悠悠的过着，某一天，例行产检之后，张楠提出要带任致鑫去一个地方。因为早起而在返程的车上犯困的任致鑫不耐的回了声“随便”，“司机”笑了笑，帮他把棉马甲的拉链拉下来一些，看他扭扭脖子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睡去，磨动方向盘把车子开了出去。
春天还在徘徊，气温不寒不燥，正是好时候。临近正午的阳光不及夏天里那样毒辣，从车窗透过铺撒在副驾驶座上，像是盖在“睡美人”身上的一层透明薄纱。
张楠就这么安静的看着，不时摸摸任致鑫的脸颊，却没有惊动熟睡的他，直到车载音响把胎教音乐碟循环了三遍，任致鑫睫毛忽闪忽闪，自己睁开了朦胧的双眼。
“嗯？到家了？”
果然没有把自己的话听进去。
“不是，我带你来一个地方，看样东西。”
扶着睡眼朦胧的任致鑫走进一座住宅楼，虽然是高层建筑，他却没有朝电梯的方向走，而是用钥匙打开了一层的一间屋子。
“这是什么地方？”
“进去看看。”
推开那扇木门走进去，任致鑫双眼看到的是一间新装修好的房子。偏中式的室内装潢，却加入了不少现代元素，家具简单大方，不像是什么高级货，可看上去就觉得很舒服。目光扫过这间房的每个角落，不算繁杂的设计，任致鑫却觉得自己能感觉到设计师投入在这里每一处的诚意。
“这是……你的设计？”
任致鑫转过身，看着背着手站在门口的张楠。
“嗯，我第一次设计的样板房。”张楠走到他身边，拉着他穿过走廊，“看看其他的屋子。”
“阳台上还有藤椅啊，这是老人房么？”
“呵呵，晒太阳嘛，年轻人也要会享受生活不是？”
“这墙上涂得漆……可以用粉笔画画的？”
“是啊，这不是你曾经的设想么？”
“你给我付版权费了么你就用啊！”
“没啊，所以这不是天天洗衣做饭的伺候你还债嘛。”
“便宜你了！主卧的飘窗上太多累赘了吧，真正过日子的人谁没事会窝在那里！”
“我老板喜欢那样的，人家是金领，过的是小资的生活。”
“可是你们的房子还不是买给打工的，过平凡日子的。”
“是是，你说得对。”扯扯任致鑫的手，让他把目光从房间里收回到自己脸上，张楠笑着对他说，“等我们将来买新房子，你想要什么样的我就怎么样设计，好不好？”
两人四目，对视了半晌，任致鑫突然笑了。
“买房？你好好攒钱吧！”
任致鑫笑着慢慢踱回客厅，张楠连忙跟上。和他并肩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机黑色的屏幕上映出的两人身影。
“致鑫，你知道吗，我其实很久以前就梦想着能送你这样一份礼物。”
“什么？”
电视机里蓝色套头衫白色背心的男人扭过头，偏着头看他身边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