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快结束了，你看那里——”
凌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幽暗的夜空中竖起了一座高台，还有一些人还忙碌着搭一个十字形的架子，“那是什么？
”他不解地看着于大猛。
“王爷的大军已经成合围之势，天一亮，这里就是决战之地，忽雷要把你绑在那上面，让大帅亲眼看着你被射杀，除非
他肯退兵议和！”于大猛痛苦地说着，凌云身子轻颤，如果是这样，大哥会多么伤心，无论做出什么选择都是如此地艰
难。
“趁着这会儿没人发现，你快跑吧！”于大猛突然说。
“笑话！我……我这一身的伤，站……都站不起来，怎么骑马？”凌云笑道，“要不你带着我一起走吧。”
“不行！那我不就成了反复无常的小人了，事到如今，我于大猛誓与北赫共存亡！你快走吧，不然就来不及了！”
第83章
凌风疲惫地看了看段如澜，问道：“那边怎样了？”
“还好，纪将军已出营接应到他们了，这会儿北赫的贵族们只怕都快到玉门关了。”
凌风面色稍霁，如澜觑着凌风的脸色接着又道：“我们今日就在此宿营吗？那个……云儿一直没有消息，我们能不能…
…趁夜进攻？”
凌风看了他一眼：“你是久经沙场的战将，难道还要我来提醒？敌人占尽地利，我军又是长途奔袭，夜间形势不明，我
们怎能以客犯主而事倍功半？”说完长叹一声道：“再说，他……睿儿已经有消息了，他自引五百羽林军将士阻击忽雷
，已……被俘了。”
如澜心中大恸，不知云儿这会子怎么受尽折磨，更怜惜凌风此时不知有多痛，还要掩下心中的伤痛稳定战局。
……
此时，凌云跟大猛两人还在为走不走的问题纠缠不清，却听一个暴怒的声音：“谁都别想逃走！于大猛！亏得本王还将
你当兄弟看待，却想不到你是脑后生有反骨，反来反去你还上瘾了！”
“殿下何出此言，我本来就没想走！事已至此，殿下何苦出此卑下的手段，倒不如放了他，咱们放手一搏，胜负何须挂
心！”于大猛还想劝忽雷放了凌云。
“哼！自古以来，成王败寇，自有成败论英雄，谁还问你手段不成？”忽雷怒气冲冲地道：“来呀，把这两人都给我看
好了，跑一个，你们提头来见！”
……
寥落的星光下，一支队伍策马狂奔中，如此不顾一切的狂奔，任谁都能看得出他们的急迫心情。
一惯冷静沉着的严子峻也不符往日的从容不迫，拼命地鞭打爱马，紧随其后的是高君粲和王怀臻，只有罗延庆落在了后
面，陷在一群羽林军官兵里，因为他有一个拖油瓶——薛夜儿。
罗延庆根本就没打算带他一块儿来的，把他丢给纪慎将军了，没想到薛夜儿知道他们要回去救凌云，偷了匹马又追来了
。
“快回去！我没功夫带孩子玩！”罗延庆气不打一处来。
“你比我也大不了多少吧！我要跟你们一起去，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忽雷的心腹死士有多少？”
“多少都没用！”罗延庆心说，大燕倾国之兵如摧枯拉朽之势，他没有机会了。
“是，他是敌不了大燕的战神，可是他还有‘血衣门’，你不知道他们有多可怕，个个嗜杀光成性，而且只听命于忽雷
一人。”夜儿焦急地说着。
“那你就更不能去了，你姐姐把你托付给我，我不能让你再出什么意外了！”
“你不带我去，我自己也会去的！”夜儿嚷道。
最终，无奈的罗延庆还是带着夜儿同往。
……
天色微明，晨曦中但见一缕朝霞，难得一个好天气。于大猛一脸痛苦的神情，不敢看那个浑若无事的凌云被绑缚在高高
的刑台上，凌云倒笑道：“念在咱们过去一殿为臣的份上，呆一会儿射的准一点啊？”
于大猛先是愕然，后则痛苦地道：“不——！是我的错，对不起……”心中已萌绝念，如此举步维艰，进退两难的局面
本来就是自己选的，如今也没什么好抱怨的，昔日的生死弟兄尽成死敌，无论是燕国还是北赫都没有自己立足之地，也
许活着本身就是个错误。
此时天已大亮，决战在即，凌云想到就要跟大哥见面了，心中不由一痛，耳边听到忽雷阴恻恻地笑道：“威烈王爷已经
到了，小将军不想看看吗？”
凌云在高台上四顾，只见四方密密麻麻全是燕军，已成合围之势，而剽悍的北赫兵们团团聚在自己的高台四周虎视眈眈
，就算燕军再神勇，想救下自己终究是鞭长莫及，“哥哥，分别就在眼前，睿儿知道你是决不会为了我答应退兵议和的
，那就让我再看你最后一眼吧！”凌云微笑着想着，努力凝望那猎猎风中的帅旗，和那旗下的颀长身影。
“威烈王爷，本王为你准备的礼物可还满意？”忽雷笑得恶毒。
凌风早就看到绑缚在高台上的凌云，虽然早知道凌云被俘，可乍一见那个自己疼爱了一世的人儿孤零零地缚在高台上，
心中还是狠狠地痛了。
“王爷，云儿……那是云儿！”段如澜慌了，凌风紧握双手，死死地盯着高台上的凌云。
“王爷，如今的局面你也看到了，大家何不坐下来谈谈？只要王爷放我北赫一条生路，本王即刻送回令弟，并且对天盟
誓，带本部人马退至阴山以北，此生不再犯大燕一寸国土！”忽雷信誓旦旦。
凌风冷笑了一声，轻蔑地道：“殿下此言何等可笑，尔还有何资本与本王谈判？此时下马投降才是尔等唯一的出路，否
则，此处便是尔等葬身所在！”
“王爷就不想想令弟的安危？”忽雷搬出最后的救命稻草，“只要我一声令下，小将军就会万箭穿心，你何忍心？！”
。
凌云忍痛道：“既是他失手就擒那就是命该如此，何况大丈夫为国尽忠原是本分，我齐家的儿男只有战死沙场马革裹尸
，没有屈膝投降乞命之徒，此事何劳殿下出手！”凌风说完弯弓搭箭，心中暗道：睿儿呀，大哥只有这个办法了，或许
还能救你一命，死活凭天吧！狠下心来瞄准高台上的人一箭射去。
“王爷！不可——”段如澜惊骇地大叫着，眼看着那箭如流星般射出，他心痛地叫着“云儿！”燕军上下和北赫将士俱
都惊呆了。
凌云听到大哥跟忽雷的对话，再看到凌风向自己瞄准，心中并无害怕，有几分伤感更多的还是欣喜，伤感的是，大哥终
究不会因私废公，执子这手与子偕老终成泡影，可是能够死在自己所爱的人之手，倒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总比被乱箭
射成个刺猬好吧，所以凌云微笑着坦然迎接那预料中的痛……
第84章
瞬间的寂静，所有人都不错眼的盯着那支箭破空而出，不偏不倚地射中凌云，那一刻，凌风觉得自己似乎听到了凌云轻
声和呼唤“哥哥”，他眼角流一下一滴晶莹的泪珠。
“啊——”高君粲长啸一声，跑了大半夜居然看到凌云被大帅亲手射杀！伤心、震惊、惋惜、愤怒诸般情绪袭上心来，
那是他义气相投的兄弟，是他生死与共的战友，想到从京城相识一路走来，终成无话不谈的知己，忍不住潸然泪下。
忽雷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凌风射死凌云，就这么把个两难的局面解了，他倒真是佩服凌风的破釜沉舟的决心了，偏偏还
有一手下懵懂地问他，还要不要射凌云？
“还射个屁呀！”情急之下忽雷口吐市井俚语，他一向自诩文武全才，人前多是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今天终于被逼得
出口成脏，“节约箭矢，都给我向燕军放箭！”
凌风手擎一字点金盘龙戟，指向北赫，“进攻！”言辞简短，语调坚定，大燕大军早就在等这一句了，此时人人争先，
个个奋勇，怒吼着冲向敌阵。
北赫这数万人原是精锐之师，多年征战所向披靡，此时生死存亡之际，更是个个悍勇无比，毫不退缩，两军相遇，厮杀
得如此惨烈，旌旗蔽日，血染黄沙，数个回合的冲杀，双方都死伤无数，但是北赫依然勉力保住阵形不乱。
羽林军的众将士都杀红了眼，严子峻冷着一张脸拼命向高台靠近，身后聚着高君粲、王怀臻和罗延庆等人，大家心里都
是一个想法，无论如何要把凌云的遗体从北赫手中夺回来。
君粲当先冲到高台下，守在此处的北赫兵见他骁勇若此，都乱了阵角，君粲几步抢上高台，伸手欲解那绳索，却听得脑
后有破空之声袭来，连忙侧身闪避，终是慢了一步，一支羽箭正中右肩，“啊！”君粲痛呼一声险些跌到。
严子峻抢步上去扶住君粲，王怀臻和罗延庆回身看去，只见一北赫将军正放下手中的弓，原来是扎木合，他恨死了盗他
宝弓的高君粲，眼见暗箭得手，忍不住大笑道：“小贼！还我的宝弓来！”
王怀臻和罗延庆大喝一声，冲上去双战扎木合，他且战且退，冲着忽雷喊道：“殿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咱们
不可恋战，先冲出重围要紧！”
“青山？草原、绿洲、牛羊、部族尽失，何为青山？”忽雷喃喃自语，眼见凌风手执令旗指挥若定，自己的人被包围得
铁桶一般，如何冲得出去？
“殿下？此处太过危险，我们向西去吧。”于大猛战了大半天，已是手足酸软，忽雷适才心思恍惚了一下，听于大猛一
说忙收摄精神，四下张望，果然是西边稍弱一些，便催动坐骑向西狂奔。
凌风早看见忽雷向西逃，他怎能容此人逃掉？他是挑动两国战争的罪魁祸首，不把他结果，这边境将永无宁日。
凌风拍马从另一边绕了过去，正拦住忽雷的去路，手中一字点金盘龙戟一摆，横在马前，冷冷地道：“到今日，你还想
逃吗？快快下马受死吧！”说完，不待他回话，舞动一字点金盘龙戟直取忽雷。
凌风一腔悲愤都附于手中的兵刃了，一杆盘龙戟舞得是翩若惊鸿，矫若游龙，忽雷此时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喘
息如牛，聚在他身周的护卫死士，还有血衣门的人泯不畏死，纷纷上前抵挡凌风的进攻。
段如澜见凌风一人力敌众人，忙指挥诸将接应，罗延庆正好截住于大猛，“还想跑吗？王八蛋，我还真没看出来你脑后
生反骨！”
于大猛见到旧友，心中感触良多，一时无言以对，罗延庆可不管，挺枪就刺！
于大猛心中一阵轻松，这一切终于可以结束了。罗延庆一招得手便呆了“啊！你……你为什么不躲开？”，于大猛微笑
着看了看胸前的伤处，轻声道：“原谅我……为了我的族人，我……我不得不如此，能死……死在羽林军的……弟兄手
上，我……很开……开心。”说完他的身子晃了晃向马下栽去。
赶来的王怀臻接住于大猛，泪流满面，喃喃地道：“你何苦如此？”
“啊——”罗延庆仰天长啸，胜利已是唾手可得，心中却无丝毫欢娱。
得了援手的凌风抖擞精神，数招之间将忽雷搠翻在马下，一代枭雄也不过是落得血染黄沙身首异处的下场，陪葬的却是
整个北赫部族的四分五裂和数万将士的死亡，从此后，再也没有传奇般的战无不胜的北赫铁骑了。
此时局面已是一边倒了，眼见大势已去，一些忽雷的死士和血衣门的下属干脆放火点着了高台，连天衰草借着风势越烧
越旺，高台四周已成一片火海，许多燕军的兵士扑打灭火，薛夜儿急道：“这没用的，赶快从下风头放火，让这火顺风
燃过去！”
凌风快马如风奔到高台下，见严子峻抱着凌云扶着君粲站在高台上下不来，急红了眼的凌风大喊：“把他扔给我，你们
跳下来！这里快要烧塌了，不跳就来不及了！”
严子峻知道情况危急，把凌云向凌风抛去，凌风从马上腾空跃起，张开双臂紧紧搂住凌云：“睿儿！睿儿！”凌风声声
呼唤，听者无不落泪。凌云始终没有回应，凌风轻声道：“不可能的！我明明……我明明射偏了，睿儿，快醒来！”心
中一阵绞痛，吐出一口鲜血。
“大帅！”
“王爷！”
众人都围绕过来，随行的军医查看凌云所中的那枝箭，惊佩万分，果然，箭略偏向右侧一点，恰恰避开了心脏，如此箭
术，如此胆略，怎不令人惊佩？
“王爷且放宽心，小将军性命无忧，只是全身上下伤得不轻，这一箭虽未中心脏，但伤及肺叶，此后恐怕一生……都要
这个……，倒要小心调养。”军医有些为难地回禀凌风道。
凌风心中明白，凌云肺叶受损，此后都要为其所累，难以痊愈，心中更加难受，又一口血呕出。
第85章
不知不觉，又是一年来临了，虽说冬日的严寒仍在肆虐，倒底是迎来了春天。对高宗沈煜来说，这一年多的内交外困终
于顶过来了，刚刚接手朝政时，还时常擎肘，一些两朝元老们自负资历常有结党之事，与北赫交战初期又不顺利，真是
屋漏偏逢连阴雨呀。
所幸这些都过去了，高宗勤于政事，推行改革，奖励农桑，开行科举选拔人才，又以恩威并施的手段瓦解了朝堂上的党
争之乱，一系列措施下来，上下臣服，不敢有丝毫轻慢之心。
这些理乱治平之事都有齐凌书或多或少的参与，沈煜深谙用人之道，君子小人各自有各自的用法，圣人也讲究和光同尘
，他自然知道凌书为人刻薄好嫉，睚眦必报，又热衷名利，喜玩弄权术，正好可被自己所用。如今朝堂之上已是他天威
浩荡，无人敢逆其意，只等着边关的捷报了。
高宗在御书房中批阅奏折，一个内宫太监端着嫔妃侍寝的绿头牌呈上，沈煜瞟了一眼，挥手令其退下，对首领太监吴德
道：“以后不用送这个上来了。”
吴德小心应“是”，他心中明白，数月前由于几个老臣的上奏，高宗不得已纳了几个低等嫔妃，其中有两个已先后怀有
龙脉，所以近来他也不大临幸后宫了，想来主子的一颗心还在陈公子那里吧，只是如今陈公子已殁，主子还是春秋鼎盛
之时，难道就这么了吗？
吴德正胡乱想着，见殿外几个小太监满面喜色捧着红帛包裹着的奏折，进殿便道：“皇上大喜！这是兵部刚刚呈送的八
百里捷报！”
高宗大喜，接过捷报匆匆看过，心中激动万分，大燕自立国之初就与北赫征战不休，自太祖太宗起就想灭掉北赫，奈何
国力尚未高到撑起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只能眼看着北赫年复一年袭扰大燕边境。想不到在自己手上竟然能够灭了强敌
，怎能欣喜若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