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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非的宝藏——by洛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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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重新纠缠到一起之后,也会三不五时因为一些琐事吵架,但总的来说还算和谐。即便是争吵到歇斯底里的程度,也是转过天就和好。

吵架的原因,大多是受了刺激,想到了从前的事,诸如此类。气是气,可转念一想,这辈子就是他了,再折腾也是不换了,这样一来,也就没什么过不去的了。

因为裴老师长得漂亮又活泼开朗,很受艺术教室里女学员们的欢迎,都争相指名要报他的班。关于他被包养的风言风语不绝于耳。

我也怕绯闻多了影响到他,劝裴非放弃麦恩的工作,裴非却很坚持地说:“男人嘛,总不能什么都没有吧。再说钱这东西又不会辜负人。”

我当即拍胸脯承诺养着他,裴非却不屑:“大哥,我可不能花你的钱。一般来说,只要伸手要钱,就离反目成仇不远了。咱们之间的感情本来就脆弱,所以千万不要考验它。”

话虽然这样说,裴非的心还是渐渐地开始接受我了。偶尔出席些无聊饭局,裴非也会屈尊陪着。

某次和一个马来西亚的老板应酬,那姓黄的家伙整个一面目可憎的老色鬼。在夜总会里点了一堆小姐,玩情色游戏,猜骰子说谎话。小姐们每猜错一次就脱件衣服,老黄猜错了,就给小姐们派钱。

好在小姐人数众多,又个个是酒令高手,才不至于春光乍现、满堂肉色。

黄老板看我干坐一边立地成佛,赶紧招呼,要分发两个最嗲的小妞给我品尝品尝。我嘴里打着哈哈,当即拒绝。

裴非在旁拽拽我袖子,伏过耳边小声说:“老许,生活是个圆柱体,从这边躲得太深,也会从那边掉出去的。别装了!”

我反手捏捏他脸蛋:“小鬼,我这是吃惯了裴氏满汉全席,对这些杂牌儿方便面提不起兴趣。”

裴非听见这话,眼眉弯弯,得意非凡。

这一幕没逃过老黄的贼眼,老家伙色迷迷瞄着裴非,操着舌头僵直的普通话惊叹:“呀呀,捡到宝啦,真正的极品在这里啦!”

边说边腾出空位,一脸敦厚长者样儿把裴非拉了过去。裴非也不客气,熟门熟路往边上一坐,掏出烟敬了上去,又殷勤地帮着点了火。老黄叼着烟卷,伸长脖子凑过去,几乎全身靠在裴非肩上,表情之猥琐,人神共愤。

有小姐撒娇,催老黄继续玩派钱的游戏。老黄就坡下驴,邀裴非一道参与。

我怕裴非吃亏,假意推诿说:“我们裴裴不会说假话。黄老板可是欺负小孩啊。”

谁知裴非不理我话茬:“能陪黄老板玩游戏是我的荣幸,不过……”又指指老黄拍在桌面上那厚厚几打钱,“我可不赌这个。”

“哦?有意思。我知道像你这样的男孩子是有身价的。好吧,你要怎样,随你开!”

裴非眯着眼睛微微一笑:“我是许总的人。自然是为了他的生意而来。”

“哈哈哈……”老黄爽快大笑,“好说好说。不过,生意人都是这样啦,先多少拿出点诚意来嘛!”

如果是从前的裴非,一定会眨巴着晶亮的大眼睛,可怜巴巴向我求助。如今的裴非却早已神色淡然、应付自如了。

我想出言阻止,一声“裴裴”还没喊出口,他已潇洒利落地一把掀掉T恤,霎时裸露出光洁匀称的古铜色上身。青春肉体散发着强烈的诱惑气息,惹得满室男女“哇”地一阵惊呼。

在他紧实的胸口,赫然一只昂首向上的大雁,活灵活现、展翅欲飞。猛然刺痛我的神经。

我越过周围起哄的人群,一把扯过裴非,用外套紧紧裹住,在众人的目瞪口呆中,黑着脸将他拖了出来,全不理会老黄“唉!唉!”的喊叫声,一路杀出包厢。

裴非先是有点懵,反应过来后自顾“嘿嘿”笑了起来。笑够了,靠在我肩上挖苦说:“老许,没想到你唱这一出,真是得不偿失了。这一单得损失多少钱啊?”

我将他搂得更紧,坚定地说:“损失多少都不怕。只要能换回你的安全感,和你对我的信心!”

裴非一愣,转而轻摇着头,无奈却欣慰地笑了。

裴非,我知道世上没有黑的白,红的绿,冷的暖。

却有很多爱的恨,笑的哭,寂寞的喧闹,怯懦的勇敢,放弃的坚持,远走的回归。

第26章:意外

二零一一年的夏天,闷热难耐。

我依旧在北京与上海两地间奔波,行色匆匆,却自得其乐。

在有我陪伴的这大半年里,裴非欢快了很多,却依旧十分情绪化。

他不看时尚节目,不买服饰类的杂志。遇到电视里播放秀场咨询,立刻换台。因为放不下,便对某些东西执意逃避着。

有时我不经意询问他对公司新款的看法,他总略有不悦地顾左右而言他。甚至在我某次多嘴深说了几句之后,摔了杯子,水泼了一桌一地,手机、PSP、遥控器无一幸免。

我默不作声地清扫碎片擦干水渍,任由他发泄。狗吓得自己跑回了笼子,缩在垫子上,可怜巴巴望着低眉顺眼劳动着的我,和瞬间暴君附体的裴非。

好在裴非的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不出片刻,就主动自我检讨:“我可能是嫉妒吧……我一直错误的以为,我拥有别人没有的才能,会变成了不起的人。现在我发现那只是错觉。我看到真相了,真相是我原本什么都不是,甚至比我看不起的那些人都不如。以前那个张劲,老求我帮他画作业,现在人家在ZC当总监。还有西西,以前我总嘲笑她画画像刚果人漆黑一团,现在她在《先锋》当编辑。算我心胸狭隘吧,我嫉妒了,我受不了这样的现实。”

其实他什么都明白。也很想管束着自己,却每每失控。

他沮丧地对我说:“好像每个人心底里都有一个曾经的梦想吧。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小时候憧憬要成为大作家,大科学家,世界冠军,诺贝尔获得者……可是最后,大都逃不过扰扰人世,庸常一生。追逐梦想的人一路跌跌撞撞,累了爬不起来了,就无奈地在路边找个角落坐下来。曾经的宏图大志,也都被岁月消磨了。想着,算了吧。有一席容身之地能三餐温饱,就这样吧……”

想想在五年前,那时候裴非对我的爱很幼稚、很莫名,连他自己也很难解释。那个裴非只有二十岁。对那个没经过人生风雨的他来说,爱情……就简单得只有爱而已。与别人无关,与被爱着的人也无关。不需要考虑家世前程、金钱名利,不需要衡量判断、评估审视,好像在四周漆黑、不辨方向的路途中,忽然看到一点光亮,就义无反顾地投奔它而去,管他是明灯还是烛火,是青云直上还是万劫不复。

人就是这样,成长着,成长着,有一天忽然发现,世界原来根本就不是我的。于是他终于长大了。

晚上我们相拥而眠,闭着眼睛迷迷糊糊斗嘴编故事。说累了笑累了,他就小动物一样缩进我怀里,还软绵绵地拱几下。直到找着个最舒服的姿势,才乖乖趴好,露出光洁的后背等待我抚弄。我用手掌摩挲几遍,他就会安稳睡去。

我手指稍稍用力,细心揣摩着骨骼的走向。他比两年前瘦了点,没那么弹性十足了。不知哪一下搔到了他痒处,他浑身一扭,抱怨说:“老实点。怎么,又改行摸骨啦?许半仙儿!”

我并没停手,只嘴里逗着他:“裴猪,瘦啦,品质有所下降啊。干干巴巴的,跟个小老头似的。”

“怎么,这还没人老色衰就嫌弃我啦?你不一直盛赞我是美少年吗?”裴非假意愤然。

“哪来什么美少年,如假包换小老头一名。”

裴非酸溜溜地说:“唉……我到底是什么,要看我在你心里是什么。你心里爱我,我就是美少年,你心里不爱我,我就是小老头。现在给你个机会,你重新说,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

我思索了一番,嘿嘿一笑:“你在我心里……是个‘问号’。”

裴非扑哧一乐,当即反击:“好吧好吧好吧!那你在我心里呢,是个括号,括号里面还有个加粗的感叹号。那个感叹号呢,有时候大,有时候小……”

我一时没转过弯来,见他笑容诡异,才恍然大悟。裴非这小色鬼,描述得还挺形象。又笑又爱地揉搓一番,催促他:“赶快睡吧,你个小句号’!”

七月底,麦恩教室搞周年庆酒会,裴非要我陪他一道参加。我俩的关系,裴非从没刻意隐瞒过。他的同事朋友都很年轻,对这种事也见怪不怪了。我考量一番,在那样隆重的场合出双入对,终究有些难为情。便借口有应酬,推了他。

裴非有些不满,却也没说什么。那天早早收拾得上下光鲜,谁知一出门口就左脚绊右脚,摔了个狗啃屎,裤腿手掌蹭得黑漆漆,狼狈不堪。

我大大取笑了一场,边帮他揉着膝盖,边逗他:“这是老天不让你去,给你示警呢。怕你把持不住,四处招桃花。”

裴非不信邪:“你这大惊世桃花劫我都接住了,还怕些什么。等下酒会啊表演啊抽奖啊,头奖八千八,次奖六千六,最次也是个ipad。像这样的‘抽’坛盛事,咱怎么能不莅临指导呢!”

说罢重整衣衫,欣然赴会。

晚饭时间我打了个电话给裴非,询问他玩得是否开心,抽到什么大奖了,有没有想我……

他显然喝了不少酒,掩饰不住兴奋,笑嘻嘻地说:“开心呀。不过什么奖也没抽到。没有ipad,也没有iphone,只剩下I love you啦……”

电话那头一片吵杂,刚说两句,就有人吵吵嚷嚷呼唤他过去。他又与我说笑一阵,就匆匆挂断了电话。

想想还是不放心,谁知道他喝多了会不会又闹出什么幺蛾子。看看时间尚早,于是自己逛了一圈,喝点东西,估摸着那边进行得差不多了,才出发去接他。

时间赶得很巧,我在那个路口等红灯时,正好看见道路对面,裴非和一群打扮入时的男男女女从酒店里走出来。他们在门口高声道别,渐渐散去。裴非没有立刻叫车,而站在路边左右张望着。我猜,他心里一定期望着我会来接他。现在没看见,或许会有小小的失望吧。路口绿灯亮起,我赶紧启动。想调转过去,无奈路口醒目地标示着不准掉头。

这时电话响了,是裴非打来的。一接通,他就直截了当地问:“到哪了?”

我一愣,问他怎么知道我来接他。他轻轻一笑:“闻见你那股子道貌岸然味儿了。”

我行出两个路口,捡着个空挡猛踩油门,并入对面车道。这路边很多拉活的出租车,随意停靠,搞得整条路拥堵不堪。我只有排在后面慢悠悠往前行驶。

走了好半天,才将将看到裴非。他很耐心地等着,微微侧头望着我来的方向,及至看见了我,便抬手轻挥了挥,脸上洋溢满足的笑意,温暖柔和。

忽然有人急急行过,撞了他一下。裴非身体一滞,迟疑而迷惑地看了那人一眼,那个头戴棒球帽的模糊身影毫不停留,一溜烟消失在人群里。被撞的裴非脚步踉跄了一下,抬手紧紧按压在肋下,痛苦地俯下身去。在他指缝间,隐隐透出血迹。

这突发状况让我浑身一冷,猛踩刹车,刺耳的摩擦声中,飞溅出一路火花。我慌张地打开车门,在后车愤怒的叫骂声中,向无助的裴非跑去……

第27章:幸福

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那几分钟里,我脑子发木,双耳轰然作响,思维一片混乱,身体沉重。

我跌跌撞撞冲过去,小心地扶住裴非。他脸色惨白,不知因为疼痛还是惊吓,眉头紧皱,冷汗直流。受伤的部位在侧腹,看不出伤口大小,我不敢移动裴非的手,怕增加他的痛楚。

血不断涌出来,浸透了T恤。裴非有些瘫软,站立不住,一点点往下沉,跌靠在我怀里。我想着去开车,无奈手脚剧烈颤抖着,丝毫不听使唤。

此时旁边围满了看热闹的路人,七嘴八舌议论着。有目击者说,凶手在附近转悠好久了,是等到裴非的朋友都走掉之后,才从暗处猛冲出来的。那人一直低着头,行凶之后直接跨上路边接应的摩托车,眨眼就没影了。

一个热心的老阿姨凑上来,掏出条新毛巾来,帮裴非按压在伤口上。路口的交警也赶了过来,见此情形,二话不说,立刻帮着强行拦下一辆出租车,又招呼人群中几个男人一起,帮着我把裴非弄上了车。

司机也知道人命关天,一路开得飞快,连闯两个红灯。

我一手帮裴非按着腹部的伤口,一手将他搂在怀里,脸颊紧紧贴着他的额角,一下下轻轻亲吻,并小声说:“裴,别怕,有我在呢。”

起先裴非是清醒的,手指紧紧抓住我的胳膊,无力地说:“你也别怕。没事,没事。”之后渐渐恍惚。

我们在彼此的安慰和鼓励中,艰难地撑到了医院。我抱着裴非往里跑,司机也下了车,跑在前头叫来了医生。看到推着担架车冲过来的医生护士,我头一次有种见到了救星的感觉。对着人家不分青红皂白地又是感谢又是拜托,直到急救室的门“啪”地关起来。

忐忑不安地等了许久,总算有个女大夫走了出来,告知我说:“放心吧,没伤到要害。失血过多,休息几天就没事了。”

那一刀扎得不深,也准确地避开了重要器官。凶手显然不想闹出人命。只是不知道什么人和裴非有仇,要用这样血淋淋的方法来教训他。

这时我才缓过口气,越想越觉得害怕。如果我一念之差没有去接裴非,那将是什么结果,他会不会就这样浑身是血倒在街头,失救而死呢?如果我答应陪他去酒会,一路陪伴在他身边,是否,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呢?

在失血和药物的双重作用下,裴非一直昏睡着。我坐着守了他一夜,身体疲倦,却全无困意。睡梦中的裴非脸色腊黄,眉头紧锁。我几次企图将他的眉头捻开,都没有效果,只好任由他这样固执地忧愁着。

第二天中午,阳光最灿烂的时刻,裴非终于幽幽醒来。

见他眼皮跳动,我赶紧凑上去,小声唤着他的名字,他睁开眼定定看着我,忽然艰难地开口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候?”

我看了看表,温柔的回答他:“下午一点啦,宝贝裴。”

“哪一天?哪一年?”他神色茫然。

我不知所措:“呃……二零一一年七月……九号吧。怎么啦?”难道被一刀捅傻了?没听说腹部受伤也会失忆的。

他眨巴着眼睛看着我,眼眶潮红:“我就知道,我就知道……看你老得那个熊样……”

我迷惑不解,他凄惨一笑,声音嘶哑着说:“我梦见以前了……这梦好长。我梦见零六年,我们刚认识那会儿……你到学校去接我,我刚上完色构课出来……你穿了套灰色西装,衬衫是淡条子的,香水很好闻……我刚过完生日,你送了块手表给我……那时候……我爸还活着……”

话没说完,泪如雨下。

我也哭了,说不出理由,就是心酸难过。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就在眼前,明明触手可及,却总是在要抓住的那一刻,被它溜走。

幸福到底有多遥远?想要幸福的生活着,就那么难吗?为什么总要在我以为安稳笃定的时候,凭空生出些烦恼磨难,来搅乱我的美梦。

我半跪在床边,涕泪横流:“裴,咱们好好的吧,都好好的。健健康康的,你要骂我就骂我,要打我也行,我都不跟你生气。哪怕你就是有别人了,只要你好好的,我怎样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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