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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绝之海晏天青BY 冷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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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是:回到小谷后,迎来的却是荒芜的居室、师兄的墓碑,以及一纸出自师侄白冽予手笔、明显已经知悉昔年真相的祭文……只是他虽心下唏嘘,却更担心自家徒弟的安危,是以一番祭拜后便离开了小谷、匆忙赶赴关内。

也是直到入了关后,他才知道整体的局势远比他当初听说的更为严峻,冱羽行踪依然成谜不说,便连冽予和那个见鬼的西门晔都失了踪迹。他虽是一代宗师,却一直都是闲云野鹤,手下没什么可依仗的情报网路,一时要找什么消息自也无从探起……千头万绪却又无计可施之下,聂扬一不做二不休、索性直接登了擎云山庄的门,向事主之一问起了之间的经过。

而后,便是莫九音转述这些年的诸般波折——尤其是西门晔那招以身作饵的反间计——以及得知白冽予平安获释后请他留在擎云山庄代为「镇场」的要求。聂扬寻思自己孤身在外乱窜也不见得能有多大的帮助,遂勉为其难地同意了对方的要求,直到莫九音回到苏州、并带来了冱羽平安无事的消息为止。

听得徒弟终于化险为夷,担心多时的聂扬哪还坐得住?当即快马加鞭地往九州行来,却不想好不容易到了地头、才想给徒弟来个惊喜,换来的却是让他当场呆滞的巨大惊吓。

——推门而入的那一刻,他最先望见的,便是那个应当时他宝贝徒弟的俊秀青年——尽管外表已变得成熟许多,聂扬却依然能从对方眉眼间看出昔日那个活泼少年的影子——被一个男人压倒在桌上的情景。青年的衣摆给高高撩起,一双光裸的长腿就这么勾在男人腰间,双臂更紧紧地攀附在男人背上……而那个男人——那个混蛋却正把手放在某个怎么说都不可能算是误会的处所,动作说多猥亵就有多……

聂扬想不下去了。

明显超出他常识之外的情景让这位一代宗师彻底傻了住,一时间怎么也理解不了——或者不敢理解——眼前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一时间,在「捉奸」的和被「捉奸在桌」的就这么僵在了当场,足过了好半晌,才由好不容易回过神的凌冱羽一声半是无措半是羞窘的呼唤打破了沉默——

「师父……」

「师父?」

听得情人朝不速之客如此一唤,本还没反应过来的西门晔先是一惊,而旋即神色大变、停留在情人关键部位的掌匆匆移开便欲稍加遮掩收拾残局——无奈这番补救的举措终究来得太迟。也随着那一声唤,深受打击的聂扬终于回过了神,而在意识到自己究竟撞见了什么之后怒气陡升,连问个解释都不曾便闪身上前、一把将那个混蛋从自家徒弟身上拉开,同时五指收握成拳、抬手便往对方面上袭去——

「师父、住……晔!」

瞧自家师父二话不说便拿拳往情人身上招呼,凌冱羽匆忙起身便待阻止,却终究还是慢上了一线。但见眼前人影一晃,下一刻,西门晔的身子便给重重击飞、狠狠撞上了后头的衣柜。

「西门晔!」

入眼的情景让凌冱羽不由得一声惊呼安,也故不得自个儿仍旧凌乱的衣衫便往情人处奔了去——但见西门晔俊颜无碍,于最后一刻挡下长者那一拳的右掌却已是一片红肿,整条右臂更似失了气力般软软垂在身侧,怎么瞧都不能用「没事」来形容……如此情况令青年心底本还存着的一丝羞窘顿时为满心急切所取代,却还没来得及多说些什么,身后师父只能以「咬牙切齿」形容的音声便已先一步响起:

「小冱,这货便是那个混蛋西门晔?那个欺骗你感情、害你多年心血毁于一旦,还差点让你命丧黄泉的混蛋西门晔?」

「他是西门晔没错,可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那时我们各有各的立场,冲突自然在所难免。」

回眸望见师父双手抱拳、一副还想继续找西门晔算账的样子,心道不妙的凌冱羽连忙以身护在了男人身前,虽尽可能婉转地同师父解释了二人昔日的纠葛,心下却已因情人的伤势而隐隐起了几分火气……「况且咱们如今也已言归于好,自然没有旧事重提的必要。」

「冱羽!」

没想到自个儿的宝贝徒弟居然还那么护着对方,看着青年身上犹自凌乱不堪的衣裳,聂扬只觉得胸口一股邪火更甚,对向西门晔的目光有若实质、就差没直接将人穿洞:

「他伤你伤得如此之深,师父把他宰了都还是轻的,你却还这般护着他?你要还当我是你师父,就赶紧从那混蛋面前让开,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

「这是两回事!」

见师父说着说着竟拿二人的师徒关系作威胁,凌冱羽本自压抑着的火气终忍不住冒了头:「难道就因为冱羽在此阻拦,师父就真不当我是徒弟了么?」

「你、你、你!你这个小子好没道理!师父这是在为你出气啊!」

「可我不需要您为我出气——且不输欧那些是是非非都已成过往,有什么恩怨情仇也是我和晔之间的问题……当年我们打生打死的时候您不管,如今重修旧好、琴瑟和谐了您却来干涉?」

「凌冱羽——」

「怎样,老头?」

「你、你这是对师父应有的态度么?」

「是谁无视应有的礼貌在先,见到们就乱闯,还问都不问就出手伤了晔?」

「臭小子,你这是有了媳妇往了娘啊!」

「师父什么时候成我娘了,我怎么不知道?」

「你、你没大没小!」

「彼此彼此,为老不尊、进门都不晓得敲门的聂大侠!」

「你——气死我也!气死我也!」

聂扬的口齿本就算不上如何伶俐,眼下面对不知该算是近朱者赤亦或近墨者黑、功力大胜当年的徒儿,自也只能落了个大败亏输的结果,而在撂下那么句话后、一个旋身便自拂袖负气而去。

眼见长者就此离开,凌冱羽虽觉得自己说得有些过了,却毕竟心系情人的状况,故还是暂时搁下了心头升起的悔意,低不可闻地一声轻叹后、回身检视起了西门晔的状况。

「晔,你的手……」

「血气被封,一时动弹不了而已。」

西门晔虽在刚才的「交锋」中吃了亏,却毕竟根底深厚,不至于有什么大碍,故而心思仍是落在了情人的状况上头:

「比起这个……冱羽,你不该那么做的。」

「但——」

「前辈只是担心你……况且我几度伤害了你本就是不争的事实,刚受这一拳都还是轻的了。」

「晔……」

「放心吧,我没事的……倒是你,趁聂前辈还没有走远,赶紧追上去道歉吧!莫要因我而伤了你师徒二人的感情。」

「……我知道了。」

虽说凌冱羽跟师傅没大没小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可方才怎么说都是他不对,以青年直率的性子,自然不可能真为了面子便咬牙死不认错……见西门晔的情况确实没有什么大碍,迟疑了片刻后,青年终是颔首一应,旋即反身出屋、提步便往师父离开的方向追去。

——也不知是聂扬本就盼着徒弟来追,还是一时也不知何去何从,尽管凌冱羽是耽搁了些时候才追出来的,却仍是没走几步路便望见了前头长者似乎显得有些寂寥的背影……瞧着如此,青年心下一软,连忙加快脚步赶到了师傅后头。

「师父……」

这一回,呼唤的音调不再是震惊错愕、不再是气急败坏,而是带着歉意、带着懊悔,却又略显哽咽无措的……「对不起……」

「哼,现在晓得来道歉了?」

听得凌冱羽追来,本还担心自己真给徒弟嫌弃了的聂扬不由得松了口气,却偏偏又顾忌着自个儿的面子而故作矜持地这么回了句……好在凌冱羽对这个师父的性子可说再了解不过,又自觉有愧,便也不再争辩、十分乖巧地一个颔首:

「是冱羽不好,不该那般顶撞师父。」

「嗯……你知错就好。」

徒弟已经服软,自觉找回做师父的尊严的聂扬便也顺势下了台阶,自顾自地点点头后、回过身重新望向了已暌违多年不见的开山兼关门大弟子——

只是这一望,本已舒展开来的眉头便又忍不住再度皱了起。

凌冱羽毕竟出来得匆忙,虽不至于像先前那般下身尽赤、衣衫半褪,可仪容却是无论如何都称不上整齐的——这自然又让聂扬回想起了那先前将他吓了个半死的一幕——可青年因岁月和历练而愈显英气勃发的俊秀面容、以及眉宇间和凝眸深处那已再不复初时的些许郁色,却让聂扬终究没能再对方才的事加以发难。

因为他意识到了。

他意识到自己于塞外四处云游「散心」的时候,心爱的小徒弟究竟遭遇了些什么……不光是闯荡江湖必经的凶险,还有令人痛彻心扉的背叛和生离死别……一别八年,昔年单纯明朗、无忧无虑的小冱羽已经不在了;取而代之的,却是学会了人心险恶、学会了憎恨、却也学会了克服一切迈步向前的一代人杰。

有徒如此,自然是十分让人骄傲的事……可不知怎么地,理所当然的欣慰之外,些许……落寞,却也伴随着悄然于心底升起。

察觉到这一点,聂扬不由得一声叹息。

「师父?」

见长者先是傻傻地盯着自个儿,接着又是这么阵莫名所以的长叹,有些摸不着头脑的凌冱羽忍不住试探性的唤了一声,「怎么了么?」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真的长大了,冱羽。」

「师父……」

「对不起呀……在你最需要的时候,师父没能陪在你身边。」

「没事的,都过去了……而且我还有师兄。」

「也是,你师兄弟二人从小就十分亲昵,冽儿又是那样可靠,当初师父之所以放心离开,也是……咳嗯。」

发觉自己感慨感慨着竟又将话引到了那些个他觉得有愧的事情上头,聂扬不由得一阵尴尬,忙一声轻咳、语气一改,将话题移到了另一件他打入庄前便有些在意的事情上头:

「说到这个,冽儿在闭关吧?看来也进行得差不多了。」

「您是说……?」

见徒儿似乎对院落一侧的异变全无所知,聂扬先是一怔,而旋即明白了事情的症结所在。

此时、此刻,天地间平日给习武之人用以接引入体淬炼己身的自然之气,如今正以着惊人之势往院落深处的某个点涌流积聚……聂扬作为突破宗师境、举手投足均能化自然之势为己用的强者,自然不可能忽略这种变化;可凌冱羽毕竟还没触到那道槛,对这方面的感觉自也不可能像师父那般敏锐。

——当然,也就更不可能理解这样的变化究竟意味着什么了。

只是聂扬关注着远处的变化,一时却忘了跟徒儿解释自个儿的话意……足过了好半晌,思及离开苏州前莫九音的殷切交托,长者面上一抹略带自嘲的苦笑勾起,眸间闪烁着的却是交错着深深感慨的欣慰。

「看来我们都还是小瞧了他。」

「师父?」

聂扬的这番感叹来得没头没脑,自然一旁始终没搞清楚状况的凌冱羽听得有些困惑——只是见师父目光所及乃是师兄居住的院落所在、想到这一个多月来师兄闭关潜修的目的,以他的聪慧,又岂有猜不出真相的道理?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凌冱羽面上几分喜色涌现,也没等师父回答便自一个轻身、提足便欲往白冽予所居的院落行去——

但却在得以离开之前给聂扬一把揪住了衣领、硬生生止下了原先的动作。

「冽儿正在紧要关头,你过去添什么乱?」

「咦?可师父刚才的语气,怎么听都像师兄已经冲关成功了不是?」

「也就是刚刚突破而已,正是体悟天道自然的关键时刻。这时候要是把握好了,能省下他之后许多年功夫的……噢。」

「师父,有怎么了?」

「冽儿冲击宗师境,靠的是海天门的枯海诀,方才却是借势将原有的无名真气也一块儿突破了瓶颈……他那门功法本就玄乎,这一下惹出的动静却是比方才还大上几分,要是真动起手来,那威力想必不同凡响。」

「原来如此……太好了,不愧是师兄!」

「你呀……就光顾着高兴,怎么不想着自己也得好好努力一番,效法你师兄尽早突破宗师境?」

「欲速则不达嘛。」

见聂扬一脸的恨铁不成钢,自然有些委屈的凌冱羽不由得眨了眨眼出言辩驳道,「何况师兄本就不能以常理度之,就说师父您,当年怕也没达成『三十岁前突破宗师境』的丰功伟绩吧?」

「这……咳嗯。」

闻言,聂扬老脸一红,忙又是一咳、再次转移话题道:「好了,你师兄的状况也差不多了,咱们过去看看吧!」

言罢,他也不等徒弟回应,身形一闪便朝方才异象所在的方向奔了去;后者莞尔之余亦随即跟上。不消片刻,师徒二人便已先后抵达了白冽予所居的院落。

只是这一停步驻足,最先入眼的情景,却让瞧着的凌冱羽险些喷笑出来——原因无他:小院里,那个正一脸焦急地于他师兄门前来回踱步不住张望的男人,怎么瞧怎么像在产房外等着老婆生孩子的丈夫。

凌冱羽本还以为是自己因知晓师兄和东方大哥之间的关系,这才先入为主地有此联想。不想这番念头方起,一旁紧接着传来的探问却险些让他栽了个跟头:

「小冱,冽儿门前那小子是谁?又不是老婆生孩子,他在那儿愁眉苦脸地团团转做什么?」

会这么问的自然不是别人,而是同样多年未曾见过自家师侄的聂扬……可这本也称得上理所当然的一问,却让听着的凌冱羽一时有些犯了难——有西门晔那么个前车之鉴在,他要真照实说出,只怕下一个遭殃的就成了东方煜。

今日在场的若是西门晔,多半会顺势拖东方煜一道下水;但凌冱羽性子厚道,自然不会做出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举动。也因此,沉吟片刻后,他才一声轻咳,道:

「那位便是现任碧风楼主东方煜,是师兄打初出江湖便认识、至今已有十年情谊的生死之交。」

「喔?他就是这趟结盟大典的另一个主角?瞧他如此着急冽儿,倒也不枉冽儿对他交付的信任。」

「是啊。」

凌冱羽干笑着应了声,有心想给似乎完全没注意到他二人的东方煜一个示警,却又怕会因此引起师父注意而适得其反——无奈他的这份担忧终究还是来晚了一步。前头敷衍的一应方落,便见居室的大门由内而启,师兄熟悉的身影,亦紧随着映入了眼帘。

——白冽予这趟冲关虽不过是一日夜的光景,可兴许是突破了宗师境界的缘故,尽管那身姿修长优美如旧、无双容颜亦勾人一如往昔,但瞧在凌冱羽眼里,却总觉得自家师兄似乎和以往有了些不同……不是因所修习的功法而引起的气质变化,而是某种更为深沉、却也更为震慑人心的事物。

那是宗师级高手特有的威压,便只是单单伫立于前、亦足以压制住所有非宗师习武者的「势」。

这种变化,连有一段距离的凌冱羽都能清晰感受到,本就守候在门前的东方煜自然更没有忽略的道理——但和那种震慑相比,更让他在乎的却是情人终于冲关成功的事实。眼见情人提步出屋、直对向自个儿的面容带着令人心醉的笑意,守候多时的男人哪还按捺得住?当下大步上前猛地抱住了对方,而在唤了声「冽」后转而上手捧覆起青年面颊、一个倾身重重吻上了青年犹带笑意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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