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云又领着他去了马厩,让他挑一匹喜欢的马,回去劝说另外二人。
齐詹挑了匹难得的千里马,连夜就赶回章洪帐下。
章洪见他一个人回来,立刻大怒,让人把齐詹拉下去砍了示众。
齐詹跪在地上痛哭道:“滕英那厮诡计多端,会妖法能呼风唤雨撒豆成兵,末将是中了他的妖法才沦落如此的,如果不是拼死夺马,恐怕都见不到大帅了!”
章洪看他哭的凄惨,况且杀了他就又损一名大将,如今也是用人之际。
张默不解为什么滕云把敌人放回去,滕云笑道:“这是放长线钓大鱼的办法,杀一个齐詹岂不是太便宜了章洪,如果放齐詹回去,我能让章洪不止自己杀了齐詹,还一同杀掉另外两员大将。”
张默知道他是要用攻心计,敌人如果内乱肯定不能再进攻,洺水便不用尸横遍野,对滕云越发的佩服了。
这个时候郎靖撩开帐帘子走了进来,道:“已经准备好了。”
滕云点头,不知道二人卖的什么关子,滕云就请张默来看好戏。
三人一起出了帐子,来到练兵的空场上,将士们都手执兵器,滕云就命令士兵把粮仓里的粮草都搬运到不远处的大营去。
原来滕云带齐詹来看粮草,特意设下了连环计,他肯定齐詹回去之后要将功补过,一定会来劫粮,所以命人把粮仓清空,给齐詹来个空城计。
夜里三更天,果然有一队人马偷偷过来截寨,冲进营寨里却不见人,来到粮仓连一粒米都看不到,立时知道中了计。
只是这时候已经来不及了,章洪的士兵第三次被滕云生擒活捉。
滕云特意装作一时疏忽,放走了齐詹,然后带着张默和郎靖去看俘虏。
滕云手里拿着虎翼刀,问道:“你们谁是齐詹的部下?”
起初没人说话,滕云就笑道:“原来没有齐詹的部下,那就都杀了罢,我还说要留下齐詹的人呢。”
俘虏听他这么说,愣了一下,随即有一个人大喊“我是齐詹部下。”
滕云就让人给他松绑,然后带他去吃饱饭,众人一见争相恐后的说是齐詹部下。
滕云把这些人都收归到了军里,然后派了十个人回去,让他们装作兵败,回去送信,要质问齐詹和另外两个将军,为什么还不送章洪的人头过来,就算是时机难得,也不该一拖再拖,难道齐詹忘了滕将军送他的千里马了么?
这几个士兵觉得回去肯定是送死,不如把这个消息告诉章洪,还能保住一命,大家一合计,就跑到章洪帐下,把滕云的话转达给了章洪。
章洪果然中了滕云的攻心计,原来自己一连三次失利,都是因为齐詹这三人,原来自己手下的大将都被薛国收买了去。
章洪越想越气,叫来齐詹,道:“你的马是千里马?”
齐詹以为章洪喜欢,想要献给章洪,讨好道:“正是正是,是难得一见的千里马……”
只是他想要献给章洪的话还没说完,章洪气的拔出佩剑,一剑斩下了齐詹的人头。
奉洺一直让齐梓结在洺水对岸观战,齐梓结把事情和奉洺禀报了,奉洺有些惊讶,道:“这个叫滕英的,以后必是大患。”
吕世臣知道这个滕英就是之前软禁自己的滕南侯,滕南侯当时的做法也算君子,到没有刁难自己,心想着如果滕英可以归顺奉国,那边是件好事。
不过奉洺不这么认为,养虎为患的事情是在太危险,等滕英打败了章洪,那么薛王一定会让他继续来打奉国。
齐梓结道:“以末将所见,其实滕英这次未必会赢。”
奉洺道:“为什么?”
齐梓结道:“大王难道忘了,滕英的帐下,还有个俞谌?”
奉洺听他这样一说,顿时笑了起来,道:“正是如此,打赢仗俞谌可能不行,但打败仗他一定可以胜任,到时候咱们再伸出援手,帮助薛国一把,将章洪打退。”
于是就在俞谌兴高采烈的准备回京的时候,突然有人跟他说,“将军你为什么高兴,您这一进京就是死路一条啊,薛王怕传召你不会回京,就用德妃的事情引诱将军,恐怕在京城的大门两旁,已经安排了刀斧手,就等着将军了。”
俞谌一听,立时觉得醒悟了,当夜一个人偷偷出了军营,投奔章洪去了……
章洪砍了齐詹,又想杀另外两人,又恐怕他们得到了消息要杀自己,就设了宴席,请二人来赴宴,在宴席上准备了刀斧手和弓箭手。
在混乱的厮杀中,俞谌冲了进去,阻止了众人,道:“这全都是滕英那厮的诡计,你们中计了!”
章洪听了俞谌的说辞,觉得有道理,悔恨自己砍了齐詹的脑袋。
俞谌笑道:“砍掉的脑袋也有用处,主帅何不让其他两个将军带着大兵,用锦盒把脑袋装起来,假意投降,说这是主帅的人头,因为得知主帅要杀他们,无奈之下只能起兵,无路可走特意献上人头归顺薛国。”
章洪听了得意,道:“这样一来,薛军定不会又防备!”
章洪奖赏了俞谌,让他作为援兵,要将洺水的军队赶尽杀绝。
俞谌又道:“大军诈降,到时候出其不意,以滕英假仁假义的秉性,定然不会忘腹地逃窜,那里不远处就有百姓居住,末将愿意领兵一千,顺洺水下游埋伏,就等滕英往这边逃窜,一网打击!”
章洪高兴的不知道如何是好,就拨了他兵马,让他去设下埋伏。
没过两天滕云就接到了哨兵的禀报,说外面有大军,为首的是章洪手下的大将,大军人人手里拿着一块白布,示意投降。
滕云怕是计谋,并不让他们进营寨,只是亲自出来,为首的大将跪拜在地上,道:“求大帅收留!章洪那贼子竟然不分忠奸,一刀斩了齐詹,还设下酒宴要埋伏小人,小人和兄弟们左右冲突,不得已才砍下章洪的头颅,如今已经无路可走,求大帅收留,小人愿意奉上章洪的人头,誓死不敢叛变。”说着呈上锦盒。
张默也闻讯过来,手上提着虎翼刀,塞到滕云手里。
这个时候郎靖却匆匆忙忙赶来,在滕云耳边说了一句话,又进了营寨。
滕云心一下提了起来,郎靖说的正是“俞谌跑了”四个字,只不过这四个字的分量不小,俞谌叛变,那么眼下必定是计谋。
敌人大军压阵,而自己军队还没有整理好,怎么能迎战,滕云现在唯有拖延时间,等郎靖进去发兵。
滕云手心里直冒汗,而敌方大将手心里也冒出汗来,因为这个锦盒里装的其实是齐詹的人头。
忽听击鼓之声大震,敌军大将一怔,明白原来自己早就暴露了,立马让手下进攻,一时间两军冲突。
薛军虽然有郎靖做准备,但仍然不及对方准备多时,一时间士兵仓皇迎战,被章洪的军马打得散乱开来。
张默砍下敌军一名骑兵,夺了马过来,回头见滕云替郎靖拦下敌军大将的攻击,郎靖是文臣,根本不会功夫,这种混乱之时就显得狼狈。
对方敌将也是骁勇之人,滕云虽然能拦一时,却不知道自己体力够不够用,张默把马交给郎靖,让郎靖冲突出去请救兵来。
郎靖也不犹豫,翻身上马,张默替他开路,就飞奔了出去,张默见他走了,提起刀来又往回冲突,士兵被冲散,败事已现,滕云和张默都知道不该继续纠缠,就带领剩下的军马撤退。
张默也不忍心把军队带到腹地去,毕竟所到之处必定是百姓遭殃,于是咬牙道:“洺水下游地势险要,咱们不如往那里去,而且那里也有屯兵。”
这种时候谁也不能考虑,只好往洺水下游而去,章洪亲自帅人马赶来追杀,似乎要把他们赶尽杀绝。
滕云带兵一路杀一路退,几万兵马逃的逃死的死,竟然只剩下一千骑左右。
滕云张默和几员大将断后路,让一千兵先逃,眼看敌将就追上来,滕云竟然拨转马头迎了上去,众人暗叫不好,只这个时候,主帅竟然将敌将一刀斩在马下。
滕云提刀立于马上,章洪引兵追来竟然不敢往前,薛军趁这个时候已经走得远了,剩下的人才护送滕云继续往洺水下游走。
章洪被滕云的胆识吓得一惊,不敢在往前追,谋臣也说前面地势先要,不能再追,在追恐怕中埋伏,因为俞谌早在洺水下游拦截,章洪也不觉得有什么遗憾,就退了兵回了营帐,静等着佳音传来。
薛军走到下游已经疲惫不堪,下游地势险要,景色却颇为壮观,不远处有一滩水,水周围种了遍地的桃花,正直开花,美丽不可方物。
滕云见将士口渴,道:“这是什么水。”
张默道:“这里叫桃花潭,潭水中多有芦草,芦草经过日晒有毒,不能饮水,所以也叫死水。”
滕云望着桃花潭,猛然笑了一声,张默问他为什么笑,滕云皱眉道:“咱们忘了俞谌,方才你可有看到俞谌?”
张默此时一惊,已经明白了,俞谌可能早就在此埋伏,正想着突听有鼓声响起,果然是俞谌的兵到了。
张默让滕云上马快逃,滕云上马却不逃,命令张默带一千兵继续往下,自己立在当地挡住俞谌。
俞谌早听说了章洪追击却被吓住的事情,也不敢上前,派一名将士出战,没两下被虎翼刀斩于马下。
俞谌更是畏惧,但滕云只有一人,也不能成气候,就让众将士车轮式迎战,滕云本身体力不支,也明白俞谌的计策,但只有如此能托住追兵。
一直到黄昏,滕云忽然翻身下马,俞谌不知道他又想到什么诡计,就按兵不动,滕云走到桃花潭边,扶着一棵桃树慢慢坐下,翻手将虎翼刀插进旁边的土里,竟然合上了眼睛。
桃花的花瓣被风吹的掉下来,洒在滕云身上,那人却好像睡着了似的,并不动晃,俞谌瞪了一炷香时间才大怒起来,以为滕云又耍自己,命将士再战。
只是将士走过去,滕云也不再动晃,附身探了探鼻息,原来此时滕云早已力竭而亡。
俞谌高兴的让士兵毁掉滕云的尸身,然后继续往前追杀,只是还没来得及有所作为,突然从旁杀出一队人马。
齐梓结领着奉军把俞谌包围住,一刀砍了俞谌,将滕云的尸身带走了。
张默见到屯兵,赶忙领着屯兵往回折返,等返回桃花潭,却只见一地死尸,俞谌趴在地上已经死了,不见滕云,唯有桃树下,深入土地的一把好刀……
第十五章:身份
四周有雾气。
薛钧良接到邸报,说洺水失陷了。薛钧良怒不可遏,要把主帅砍了脑袋,但这种时候又无人可用。
主帅听说薛王要杀他,立马投靠了敌军。有人跑到洺水旁边的州郡去求救兵,这个时候州郡的长官却说,薛王生性残暴,猜疑甚多,我们早就不想服他,只可惜时机不到,如今天时地利,怎么可能派去援兵?
薛钧良生平第一次出了一身的冷汗,想当年力平群雄登基的时候,都没有这样惊恐过,这是他未曾尝试过的感觉,似乎就像有些人说的——众叛亲离。
薛钧良感觉到挫败的无力,殿门却这个时候打开了,皇后过来说要亲自出征,他才想起来,薛国还有个足智多谋的皇后,只可惜皇后是女子,怎么能挂帅出征。
皇后却笑道,你看我哪一点像女子?
薛钧良定定的瞧着对方,站在不远处的皇后竟然是一身戎装白甲,手提虎翼刀,他记得这个人的容貌,一辈子都忘不掉,正是滕云……
薛钧良瞧着他出征远走的背影,没多久就传来了捷报,薛军打退了敌军,只不过滕云将军以身赴险,不幸战死沙场,将士们还呈上来那把没有刀棺的虎翼刀。
接过虎翼刀,单听咔嚓一声,一口宝刀竟然在他的手上无缘无故的断做了两半。
薛钧良一惊,里衣已经湿透了,猛的坐了起来,才方觉原来是做梦。
姜谕在外间守夜,听到动静走进来,道:“陛下受惊了,是挂在墙上的龙牙刀忽然掉了下来,刀棺砸碎了。”
薛钧良闻声才看过去,挂在不远处的龙牙刀真的躺在地上,刀棺碎了,宝刀隐隐发出寒气。
姜谕要把刀捡起来,把碎掉的刀棺收拾了,却被薛钧良叫住,薛钧良顺手披了一件衣服,已经起身下了床榻,亲手捡起龙牙刀。
叹声道:“这可不是什么祥瑞之兆。”
姜谕没说话,薛王挥了一下手,就很有眼力见儿的退了下去。
薛钧良回想起刚才的梦,自从看过薛后阳从滕南送来的奏本,他心里就一直有疑惑,如果不肯相信皇后和滕云是一个人,那皇后前后的变化,和滕裳的相熟,还有字迹又怎么解释?
薛钧良把刀放在膝盖上,就一直坐到了天明。
早朝之后薛钧良本想去休憩一会儿,昨晚一直没睡,眼下却又觉得有些困倦,姜谕却过来,道:“陛下,万年侯回来了。”
薛钧良反问了一句道:“万年侯?”
他心里疑惑,薛后阳去南疆没几个月时间,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随即让姜谕把他带进来。
薛后阳进来的风风火火,手里还捧了好多东西,也顾不及礼数,直接都堆在桌案上。
薛钧良让他坐下,笑道:“有火烧了你的尾巴么?”
薛后阳无心开玩笑,道:“陛下,臣弟发现了一个……一个不得了的事情。”
“哦?”
薛后阳挠了挠头,又继续道:“臣弟去滕南,发现了这些东西,本身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只是臣弟出发之前,滕先生看到臣弟桌案上的一本文书非常吃惊,当时臣弟没多想……”
他说着摊开拿来的大大小小的文书或者字画,道:“只不过臣弟看了这些,就不能不多想了。”
薛钧良看着他一脸严肃,还笑道:“今儿真是奇怪了,后阳竟然会质疑你的滕先生么?”
薛后阳脸上一红,尴尬道:“不是质疑,只是……只是这事关重大。”
薛钧良拿起一本来看,皱了皱眉,笑容很快僵在了脸上,薛后阳从怀里又拿出一本文书,正是那天滕裳在薛后阳桌案上发现的那本。
薛钧良接过文书,把它和其他书文并排放着,又长身而起,从书柜上把皇后的墨宝拿了下来,也一起并排摆着。
薛后阳登时睁大了眼睛,道:“这……这……怪不得总是觉得滕英和皇后娘娘的行事作风很像,当时臣弟……臣弟还想过,或许滕英是怕陛下怪罪他放火,所以故意靠拢的。”
薛钧良眯了眯眼睛,道:“滕裳有什么反应么?”
薛后阳道:“这些日子滕裳总是打听洺水的战况。”
薛钧良道:“滕云死后,皇后和滕裳走得很近,滕裳看到你的文书,又开始打听滕英的情况,如果想弄清楚这其中的道道儿,或许就要从你的滕先生下手。”
他见薛后阳脸上有些为难,接着道:“你放心,我不会为难滕裳的,正好你们回京了,一会儿叫滕裳进宫,就说给你们接风,我只是探听一下口风……毕竟是我的结发妻子,不是么?”
薛后阳也觉得这件事情离奇,总是不敢再想,如果能问清楚也是件好事,于是点了点头。
薛钧良就让姜谕亲自去侯爷府把滕裳接来,如果滕裳问起是什么事,就说薛王要给万年侯接风。
接风宴就在云凤宫外,也算是有所指,滕裳入了席,薛钧良先问了一下两人的近况,随即才感叹道:“这几日孤总是做噩梦,每次醒来都是一身汗,才惊觉孤真是已经不如当年了,当年因为年轻气盛,做了很多不遗余力的事情,现在想想真是后悔万分,就比方说……”
他说着,看了一眼滕裳,道:“就比方说腾云将军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