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蜉蝣千重——by胃疼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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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昀回过身,面无表情瞅着他。

二人表情差距之大可想而知。

“哎呀呀,重壮士留步呀。”恰逢那二位大眼瞪小眼,瞪得鳯十三将要爆发之即,薛依虹适时晃悠着扇子岔了进来。

“壮士的行动薛某无法干涉,只是,壮士若然如此贸贸然随行送死,那岂不是令亲者痛、仇者快?”薛先生说得惋惜,脸上却仍是笑眯眯的。

重昀眯起眼睛,转过身,直盯薛依虹的脸。

“咳……壮士,必要的交流有助于人与人之间的沟通。坦白说,就算您这么目光灼灼地盯着薛某,您不说话,薛某也无从得知您的目的啊……”

“你有什么馊主意。”重先生平铺直叙道。

薛依虹笑容一僵,险些将手里的扇子掰断。至于鳯十三么,憋笑憋得都快岔气了。

“……壮士之措辞真是让薛某好震惊、好讶异。是说此计若馊,小翠也不会孤身犯险了……咳!说正题,说正题。”

也许是人少了,地方大了显宽敞些,亦或是薛依虹那难得的严肃神情压下了四周本就不高的气压,在他停顿的那一刻,重昀明显感到气氛凝重了许多。

“翠儿此去,不只是为月笙王子这一身份。”

薛依虹微微拧眉,一字一顿道。

——第一卷·中原·完——

第二卷:月笙

第一章:月笙

月笙的宫殿多是亭台雕铸的建筑,本质上来说与中原相差无几,只是因为那些随处可见镂雕壁画,为这北方的国度增添了些许异度气息。

月都深处,一八角亭内,一体形魁梧,身披厚氅的男人,负手站在亭侧,望着远处的风雪。焦躁,似是在等待着什么。

越烽火站在远处静静看着,直到碎雪已落了那人满肩,他才从藏匿自己的阴影中步出。

“王。”他走到那人身边,拍掉那人肩上的雪。

“中原距此少说也有十天的路程,就算夜霖先生能在月内找到罹安皇子,也不可能来得如此之快。”越烽火没看月王的神情,继续一字一顿道,“更何况,中原之大,寻一失踪多年的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他静静说着,月王看着远处风雪渐歇,叹了口气。

“……你说得对,是我急躁了。”月王转过身,拍了拍越烽火的肩膀,脸上神情似笑,更似无奈。

不远处传来鸟类的悲鸣,月王抬起头,却见一头白枭拍打着翅膀,飞进了月宫。

“那是……”

“是鲜卑人的宠物,需要为王捉来吗?”

“没那个必要。”月王挥了挥手,侧身看向白枭飞来的方向,“饥饿的动物会为了食物去到离家更远的地方,或许鲜卑人那里,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也说不定。”顿了顿,他神色又凝重了些,“若白枭落在宫人的宫殿内,不要驱逐,投喂便可。月神不喜残害生灵。”

“是。”

越烽火一手搭在身前,向月王弯下腰,随后转身离开。

风雪还在继续,除了月宫深处的月王,前往月笙的路上,亦有人在等待着。

敖千机架马走在前面,时不时回头看看。跟在他身后的翠浮游半眯着眼,身子随着马匹前行而左右晃悠着。

怎么看都是一副要不不睡的困样。

敖先生嘴角抽了抽,马镫一错,架马走到翠浮游身边。

待到敖千机走进,翠浮游突然睁开眼睛,差点没把敖千机吓得从马上摔下来。

“师兄不担心路上延误,耽搁了时辰吗?”翠先生颇为无辜歪头问道。

敖千机勾了勾唇角,终究是什么都没说。翠浮游阖上眼皮,继续在马上晃悠着。看那悠哉的样,不知情的人估计会以为此君是到月笙游玩的。

再往前行了半柱香的功夫,留在客栈“善后”的薛依虹方才蹬着头小驴,悠悠出现在翠浮游身后。

同时,月笙的城墙也出现在几人的视线中。

“呼……”薛依虹裹紧身上的大氅,深深吐了口气,“北方真是冷啊……是说月都无论看多少遍都觉得好漂亮,不是白色就是淡青色,小翠你看不见实在是太可惜了~”旋身换了个坐姿,干脆盘腿坐在驴背上的薛依虹一手托腮,手肘支在膝盖上。

“哈,那我是该羡慕一下二师兄吗?”翠浮游扯着嘴角皮笑肉不笑。薛依虹闻言,手肘一滑,差点身形不稳从驴身上摔下来。这会,他正抿着嘴,默默从怀里摸出折扇,甩开遮脸。

“小翠,咱们商量一下,能不能别叫我二师兄。这称呼会让我想到悟能。”

被当成八戒的薛先生无比哀怨地和翠浮游讨价还价,后者掀开眼皮,一个眼刀扫向薛依虹,尔后杀意蔓延。

薛依虹眨眨眼,随后扭头避开了翠浮游那吃人的视线。

碎雪落在二人之见,间接隔开了翠浮游的眼刀。半晌,翠浮游转过头,又闭上了眼睛。

“问你个事,希望你能好好回答,夜霖师兄。”后四个字上特意放了重音。薛依虹眨眨眼,静等着翠浮游的问题。

“逃婚根本就是幌子,你满中原地走动,是为了找回那个皇子,对吗。”

薛先生再度眨眼,随后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是。”

“哈……”

“噫~小师弟这一声笑得好无奈。”

“月笙的皇子早就死了,师兄比谁都清楚。又何必大费周章去找呢?”

翠浮游垂下眼帘。卷起的西风模糊了他的身影,看不真切他脸上淡淡的苍凉与无奈。

这一次,轮到薛依虹发出一声无奈的感叹。

“多大的人了,还跟孩童一般记恨前事。”

这意义不明的轻语,倒是让翠浮游莫名地心暖,连带表情都温和了许多。然而下一秒,他脸上的温柔便消失殆尽。

“让我去月笙,不只是冒认皇子那么简单,对吗?”

闻言,薛依虹的眉心拧成了一个小小的川,“哎呀,怎么可以用冒认这么难听的字眼?!”他甩开折扇,颇为不满道:“为兄我是给你个认祖归宗的机会咧~”

“……薛依虹。”翠浮游再度皮笑肉不笑,藏在袖中的手紧握成拳。

难得被翠浮游连名带姓叫唤的薛先生表情一僵,一路由背脊凉到天灵盖。

“咳哎……那个,我错了。”薛先生抬扇挡脸,萤火虫一样颜色的双瞳直直望向翠浮游的脸,“事实上,你想得没错,不止是去当皇子。我希望你在月笙的这段时间,帮我弄清楚一件事。”

“一件事?”一向自诩无所不能的夜霖先生,也有做不到的事,这让翠浮游颇为不解。

“是。”面对翠浮游的疑惑,薛依虹再度老实点头。

顿了顿,他收起折扇,神色变得有些复杂。

“我想你去弄清楚,所谓的‘月神宝藏’,究竟是什么。”

第二章:宝藏都是玄幻的东西

翠浮游掀开眼皮,没什么表情地瞥向翠浮游的方向。后者甩扇遮脸眨眼睛,似乎先前说的那看似无比严肃的东西都是浮云过境。

北风萧萧,很快这二人的肩上都积了一层薄雪。

最终,翠浮游扭头望向正前方,眼皮又阖上。

此举分明表达出翠先生心中“刚才听岔了那是山猪叫”的淡定想法。

至于被当成山猪的那位呼扇了两下眼睫,怆然道:“小翠你那刀刻的眼神真正是伤透了师兄我的心啊~是说我也没有骗人好吧,那个什么宝藏我是在离开月笙的前一天才听说的……”

事实上,月神宝藏这个玄幻的东西也是在几年前,老月王去世之后才在月笙传开的。据说那个宝藏只有月笙王族的血液才可打开,那是月神赐给她的子民(月笙人)的无价之宝。

对此,薛依虹本人是保持观望态度。他对那种无根据的东西一向是不屑于去相信的。然而数月的查访下来,所有结论都在告诉他,与犬戎的战祸也好、月笙国师的未知图谋也好,甚至现任月王迫切希望找回失踪多年的弟弟,都和那个所谓的宝藏有莫大关联。

老实说,薛依虹对别人的宝藏不感兴趣。但要想彻底解决战事,就必须得抓住人家犯边的具体原因,然后手起刀落,把它做掉。

听完薛依虹的叨叨,翠浮游揪着下巴眯眼细琢磨了一阵,尔后侧头瞅向薛依虹,“这么说,你当初逃婚闹得满城风雨,实际上就是为了查清楚那个宝藏?”

“嘛,算是吧。”

“看来你似乎是失败了。”顿了顿,“然后你就把目标转到了月王身上,打算直接从王室下手?”

“是。”这位是答得坦诚直接不带一点羞愧。

于是,只见翠浮游默然转身低头捂脸,发出一声低沉而又无奈的叹息。

“哎哎~其实比起那劳什子的宝藏,为兄我更希望小翠你能认祖归宗倒是……”

“薛依虹。”

“是,我知错了。”

薛先生低头耸肩,耷着眉毛瘪着嘴角,就差牵着那谁谁的衣角说“阿爹我错了别收我的糖我会改正的”。

那是何等委屈!何等媳妇脸!

当然,这些翠浮游是看不见的。同时他也没注意到,因为一直在和薛依虹闲扯,他们已经落在敖千机后头好远。

等到二人终于追上在路边等得不耐烦的敖千机,三人也已进入月笙境内。

距月都不远有座小镇。因其北至月笙,西达犬戎、太升,东连鲜卑,也算是交通要道。

镇中酒肆甚多,大概是为往来行人商贾提供食宿歇息之所的缘故。

北地极冷,北方人多食牛羊肉与羊奶酒暖身。小镇空气中弥漫的膻味熏得薛依虹直反胃,敖千机也是,面色青灰,一副要吐不吐的样子。翠浮游跟在后面慢慢往前挪,似乎不受那熏人膻味的影响。

等三人慢慢磨蹭出镇甸,走到月都关口,天已经黑得差不多了。

一般来说,天黑了就该关城门。无论哪个国家都是这样。

所以说,当薛依虹顶着张白花花的死人脸挪到月都城门口,迎接他的,是人家冰冷厚实的黑漆木门。

“啧,看起来今晚月笙的准皇子和七王妃要委屈一下,以天为盖地为席了?”敖千机倚着城墙,一脸的幸灾乐祸。

一个眼刀扫过去,薛依虹狠剜了敖千机一眼。后者满不在乎,走到冷得脸都青了的翠浮游身边,解下自己的大氅,披在对方肩上。

“那边的树林背风,去那等等吧。”

敖先生一脸“我是好兄长”的表情,末了还帮人把大氅的带子系上。

翠浮游笑了笑,道了声“多谢”便牵着自己的马,走向一旁的红松林。

“嘁……差别待遇……”抽了抽鼻子,薛依虹打量了下城墙的高度,眼见冲城楼的守兵喊话基本上不可能了,此君甩开扇子遮住脸上的愤懑表情,叨叨着挪到自己的小驴旁边,拎起马兜左掏右掏,然后他掏出了一只长得很像菜鸽的信鸽。

敖千机一个趔趄,差点重心不稳摔在地上。

瞅着薛依虹鼓着脸颊从马兜里又掏出一张写了字的布条捆在鸽子腿上,然后嘟囔着把鸽子放飞,敖千机纠结得半张脸都抽搐了。

第三章:那些日子

对于像翠浮游这样畏寒的人来说,待在月笙这样的地方最是煎熬。呼呼不绝的风刀子夹带着雪粒,刮在身上足够让人喝一壶。

躲在林中一颗较大的红松后头,翠浮游倚着自己的马,有一搭没一搭地捋着马儿长长的鬃毛。

冻人的北风被挡在林外。少了如泣似咽鬼夜哭似的风声,夜晚的松林静得有些诡异。

突兀的,由远及近传来的脚步声引起了翠浮游的警觉。然而待那人走近,他却松了口气。

来人径自上前,动作轻柔而有力地将翠浮游拥入怀中。后者叹了一声,无奈,却也带着欣喜。

“就知道你一定会来……”

“吾不认为你能捱过北疆的风雪。”

重昀淡淡地说,手上拥得更紧。

无谓耸肩,翠浮游又往重昀怀里缩了缩。“捱不过又怎样,你不是在这吗?是说好冷,我好想睡……”

爱困本性发作,翠浮游打了个哈欠,干脆将整个人的重量都放在重昀身上。

后者叹了一声,干脆将已经陷入半睡半醒状的那人拦腰抱起。

是不是只有在吾怀中之时,你才会露出现在这般困倦?

当然重昀没问出口,他只是将人抱紧,尔后腾身跃向月都。

没一会,怀中便传出那人悠长的呼吸声。

低头看着翠浮游白净的侧脸,重昀叹了口气。

其实很多时候——包括现在,他都会想,自己究竟是怎么喜欢上怀里这只懒猫的。

重昀记得,第一次见到的时候,翠浮游扼住了他的脖子。

当时他想,这人的手好冷,就像冰天雪地里放着的瓷器,细滑却冰得扎人。他甚至觉得,只要那双手猛然离开,他的脖子便会被带离一层皮。

当然,这么恐怖的事情压根不可能发生。

翠浮游松手的时候,重昀感觉像是被鸟类的羽毛贴着脖子擦过,细腻,极有纹理。

那时重昀下意识地想,不知道那样一双手,握在手中会是何感觉。

但是这个想法很快就被他枪毙。

一个男人,怎能对另一个男人产生非分之想?!

他想,这也许与他从未与人如此亲近有极大关联。所以,他默许翠浮游与自己同床,对于对方擅自拿自己当取暖器这一行径,他也采取无视态度。

对朋友,就该这样。不是吗?他简单地想。

可慢慢地,他发现事态越来越不对劲。

他愈来愈难以拒绝翠浮游的要求,他愈来愈习惯那睡猫待在自己身边的日子。最恐怖的是,当翠浮游半夜披着被子夹着毯子,睡脸迷朦地出现在他床前时,他愕然发现,自己真的对一个男人有了感觉。

……这是不正常的!是有悖天理的!!快停下来重昀,别再陷进去了!!!

心里是这么对自己说的,可一旦翠浮游冲自己笑问一声“可好”,他便顾不得什么寻常天理,任由那人爬上自己的床,睡姿极差缠在自己身上呼呼大睡。而重昀自己,则是强压着由丹田以下往天灵盖蹿的邪火,并且夜夜如此循环往复。

那些日子,重昀觉得自己应该是疯了。

等伤好了,离开了,本以为会慢慢从那种神经质的疯狂中脱离出来的重昀,却凄惨地发现,他逃不了了。

他无法忘记离开虫谷那天,翠浮游的神情——笑脸,却透着些许落寞。特别是他沉默时,翠浮游脸上一闪而过的无措。

那是如烙在脑海中一般,挥之不去。

已经习惯了半夜里突然有人蹿进自己被窝中,八爪鱼似地缠上来;已经习惯了每日辰时未时出门,为那怕饮苦药的人寻找甜果;已经习惯了每日面对那张,笑得温和的脸。

所以,当薛依虹突然造访,见他一脸魂不守舍,屋里还堆满了翠浮游爱吃的野果,然后甩扇取笑他“陷入爱情的人果然都是笨蛋”时,重昀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是对翠浮游——一个男子,动心了。

然后,他撇下似乎是找他有什么事的薛依虹,目标明确直奔虫谷。

他决定摊牌,但他没想过对方拒绝自己的情况。

事实上,翠浮游也真没拒绝他。

于是,就这么在一起了。

感觉晕乎乎的,做梦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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