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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盛唐之功利之徒+番外篇——by十里晨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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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逸轩斋

“这千八百银子的东西还能在手中把玩,几万两银子的便只能锁在库中了。”

“说得也是,届时神色慌张,举止僵硬,便缺失了风度啊!”

方砚翙正值十日一次的沐休,行走在这笔直的青石街道上,随着风声便听入这样几句闲谈。

动辄这般大数额的银钱,这内里之人必是豪富。想到这里,方砚翙也不觉稀奇,天子脚下,门阀贵族多如牛毛,此地百姓想必也是习惯了的。

心中微微叹息,却在不经意间记住了那古朴的匾额上飞逸的字体——轩逸斋。

想到这里,方砚翙总是觉得这名字甚是熟悉,便到街角叫了一碗三文钱的馄饨,细细思量起来。

待店家满面笑容的将馄饨端来,方砚翙这才想起,这已是数年前的事了。当时他懵懵懂懂坐在马车上,怀着匡扶天下的梦走在凹凸不平的官道上,在日暮时分远遁解手,隔着层层的灌木,看到一个中年人将一节节的木头装在一起,对身旁的少年说“咱这一行,最要紧的就是手劲,否则这洛阳铲也铲不深。可若是手劲太重,坏了器物,那轩逸斋也苛刻得很,多半是不会收的。”

那说话的男子恰好顺着光,方砚翙便能看到他那张平板的脸上深刻的皱纹与仿若古井一般的眼眸,仿佛一切人间的情绪都与他别离,没有喜,没有悲,只有那极端的认真,甚至连一丝的惶恐都没有,带着莫名的死气。而那个少年却是好奇而惶恐的,他的手微微的抖着,死死的盯着那柄洛阳铲,想要去摸,却又颤抖着住了手,瞳孔睁得很大,明明白白的表现着他的无措。但是那样的无措又难以掩盖其中的兴奋。

是那个少年的眼神使自己不得不记住他,那样的矛盾却又和谐无比。可能他的祖父并没有从那深深的地下走出来,但是死亡所伴随着的金钱与享受却有刺激这他所有的神经。有哪个少年不钟爱冒险?当游走在死亡的边缘,并且得到大量的财富的快感又有哪个人能够放弃……

如今时过境迁,竟然这般突兀的想起那时的场景,方砚翙心中不由得唏嘘,这世间又有哪个不是这般追求著名利,过着不知明朝的生活。

只是方砚翙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后,那对父子却没能找到墓地的所在。

那中年人的神色也有几分慌乱,道:“这分明就是五花土,其下怎会空无一物。”他说话间,神色愈加的慌张,连手中的洛阳铲都微微的颤抖。铲上的土随着他颤抖的方向洒落在空气中。那几种不同颜色混杂的土薄薄的覆盖在黄色的土上,竟然有这说不出的绝望。

“爹爹……爹爹……”少年总是见到父亲成竹在胸的模样,何曾看到过这般惊恐的神色出现的他向来崇敬的父亲身上。他不由有些害怕,但是还是鼓起勇气小声唤着自己的父亲,怎奈中年人好像没有听到一般,只是呆呆的看着铲上的土,小声道:“这分明是五花土啊……五花土啊!”

盗墓这一行听着来钱快,可是土里出来的古物与那阳间的自然是有所不同的,一般人也不会去买这晦气的东西,古董行又将这价格压得极低,他们虽比一般人过得好,却也从来没有大富过。

而各家都是有各家的门道的。老九门从来都是敝帚自珍,各自守着自家祖上留下来的经验从不外道,而他们这一家便是以土色来判定是否有古墓的,老祖宗留下来的绝活,凡是有五色土的地方便有墓,这中年人也是就靠着这个不传之秘吃了一辈子的,如今竟然全然不顶用了。可见他内心的慌乱。

但这他毕竟是干这行几十年的,虽然心中惊惧,但是也渐渐冷静下来了。他闭了闭眼,将洛阳铲收好,又小心的检查一遍说:“此地应是没有墓了,咱们回去吧。”

少年听了这话乖巧的点头,便跟着走了。他走在自家爹爹的身后,看着往日那沉稳的肩背已经有些佝偻,原本想说的话也咽到了肚子中,只是他毕竟是少年人,在吃晚饭的时候终于忍不住问道:“再过几日便是轩逸斋定的日子了,咱么手头没有货,可怎生向他们交差。”

那中年人愣了片刻,只道:“晨儿也很久没有吃羊肉了,明天让你娘给你做些羊肉吃。”

那名唤晨儿的少年并不为往日难得的美味动心,只是皱着眉问道:“爹爹为何要杀羊,咱家那头羊虽然腿脚不便利,但是还能再养一年,到时候吃也来得及。”

中年人只是低沉的叹道:“无碍。”便放下了碗筷。

次日,晨儿便看到爹爹将那羊斩了,然后从羊腿中取出几件玉圭,那玉是上好的羊脂白玉,上面还沁着丝丝的鲜血。

“这不就是血玉吗?”晨儿失声惊叫道。

血玉不是阳间所有的,唯有在古墓中埋藏百年,浸入了尸气与血气才能成就这丝丝的血色。

“今儿爹爹就交你一招羊沁!”中年人将玉圭细细洗干净,给了晨儿道:“看看可有不同。”

晨儿将那玉圭放在手中反复翻看,嗫嚅道:“看不出。”

中年人叹了口气道:“做咱们这一行的,也有失手的时候,这便是救济的法子,但也就只是救济的法子,你要记住!”他最后那几句霍然提高了声调,声音中颇有警告的意味。“这羊沁虽足以乱真,却也有法子被人发觉。咱们做这一行要的便是口碑,切不可因小失大。”话到这里。却低沉了许多,“若不是这一次实在重要,爹爹也不会这般……”

话未说完,他便快步回了屋子。

……

待馄饨吃完,方砚翙便也晃晃悠悠的回了家,那样的生活离他太远,无论是宝马美玉还是掘土挖坟,都不过是他身边的过客罢了。

门口方顺神色漠然的开了门,口中道一声:“少爷您回来了。”便不再言语。他跟随方砚翙再这国都落户,见识也增加了不知多少,方砚翙当时那些手段,彼时虽然能震慑得了他,此时却也没有那般大的效力了。而他自然也没有以往那般不识时务,日子也就这般平淡的过了下去。

玲儿则是穿一件秋香色外衣,腰间系一湖绿色腰带,显得身姿尤美。这些年的沉寂让方砚翙心中对仕途也不再那般重视,对玲儿也有了几分真心,而玲儿性格温婉,却也甘于如此平淡的过活,每日也竭尽所能将方砚翙服侍得舒舒服服,更是由于跟在方砚翙身边,有了几分往日没有的从容,乍一看去,不像个丫鬟,而像谁家的小姐。

方砚翙摆手让玲儿退下,缓步进入书房,待坐到圈椅上,便呆呆的盯着眼前的书柜,他想起那柜子中的书是被他一本一本翻过的,有些还用蝇头小楷写了心得,此时,他好像看到了自己坐在灯下,一页页的小心翻着书本,手指在粗糙的书皮上反复摩擦,心中却是极欢喜的。学得济世才,货与帝王家。即便他不是这个朝代的子民,即便他可以站在高处俯瞰。但是能够在这个强大的时代走上这样一条道路,他心中那纯粹的喜悦与激动却是无法言说的。

他知道那样多的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东西,即便不能推行,也要一点点的将科技的种子播撒下去,将探索科学的热情传递下去!只为了千年之后,只为了这个强大的国家不会遭遇那百年的从所未有的屈辱与悲怆!

此时的他没有想到自己的功成名就,没有想到青史留名,只是怀着那热烈的情感罢了。

或许每一种感情都有枯竭的时候,深爱的情侣会发现彼此的缺点,然后默默的忍受,可以依靠的朋友会发现也许金钱或是名声比那经久的友情更加的可贵,但是这样凝聚着仇恨与不甘,悲怆与愤恨的对于国家的爱却可以延续千年,愈久愈浓。

只是这样长时间的点卯过日子却不知不觉将他的心中的棱角磨得光滑无比,抬起手,却不知道自己要做些什么,还能做些什么。好像唯有归于沉寂才是最好的办法一般。

这方方正正的院子中方方正正的天空近的好似抬手便能触到,却又渺远到了极致,穷尽毕生也难以抵达。

而沿途的风景虽然美丽却又宛若罂粟一般危险不已。

30.又逢桃花宴

“大人,大慈大悲,大慈大悲。”天色尚且灰蒙蒙之极,方砚翙听到一个年轻却嘶哑的声音隐隐约约传到耳边。间或有几声喝骂。

他心中不禁烦闷起来。方顺被这动静惊动,进房帮他穿好衣裳,正好冠帽,才小声道:“有个叫花子前来化缘,被门房打法走了。”他语气虽是鄙薄的,心中却有些怨怼。旁人家若是有上门乞讨的,主人家怎么也会施舍些许,即便是囊中羞涩,没有几斗米,也会有几个馒头,此时佛门盛行世道又不坏,家家户户都愿意结个善缘的。只是自家这个主子却颇为怪异,行事间虽不见吝啬,对待这些行乞的人却是没有丝毫同情。

“哦。”方砚翙应了一声也没有放在心中。只是继续他的点卯过日子罢了。心中却想到自家这只不过是个二进的宅子所以才这般嘈杂,若是三进四进的也不会如此了。

只是待他进了属司,却见同僚神色都不是往日那般疲惫倦怠,而是带了几分小心有含了几分疑惑。虽是各自行事却少有不用眼角瞄他的。

方砚翙心头一凛,正襟危坐心头细细思量自己近几日的所作所为,猜测这些同僚如此异常的缘由。正待此时他只见过几面的太仆寺少卿张有德便一脸笑意的走进这个压抑的属司,道:“真是大善之事,我道思之怎这般受岐王赏识,今日一见当真是梅兰之质,皎皎其华,即便是与吾等俗人共处一室,也难掩芳华啊。”

方砚翙听张有德此言心中冷笑,但面上丝毫不显,只是笑道:“若要论姿态,学生怎能极得上大人,大人器宇轩昂,当真是手可伏虎,拳可敌熊。”

张有德也客气几句,心中却有些闷。他自认也是才气逼人的,不过是运到不好罢了,如今见岐王给他手下的属官下了桃花帖,却没有他的份,怎么可能会真心赞美,不过是讽刺几句罢了,哪曾想这人居然油盐不进。

待张有德走了,旁人也纷纷拱手赞他。方砚翙客气几句,才知道是岐王又给他下了桃花帖。但凡参加此等宴会的人都是芳姿难掩,才气洞天的人,而他时隔三年游离于权利的外围,如今竟然能又一次进入这个圈子,怎能不教他感慨世事无常呢。

将荒废已久的诗词与韵律拿出来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心中不由的感慨,荒废了许久之后,如今的记忆力真是大不如前,整个人也疲懒得很了。

待他又一次站在那片桃林下的时候,三年前的景象不知不觉便与现在重叠了,淡定从容的依旧从容不迫,凛然正气依旧不改其傲然,仿若谪仙的依旧是那般飘飘渺渺眉宇安然,时间仿佛从未光顾过这里,连微弱的踏足都如同一种亵渎。

“恍然如梦啊,不知不觉便是三年已过,思之瞧着竟是比往常清减了许多。”岐王笑着对方砚翙道,温润仿若羊脂玉一般的手指托起矮几上的玉杯遥遥对他一晃,便一饮而尽。时光对岐王显然是优待许多的,三年过去,那人的模样没有丝毫的改变,在这文人雅士集聚之处依旧如同皓月一般皎皎其华,竟将一干风流雅士硬生生的压制了下去。

方砚翙见岐王如此,并不敢怠慢,从容不迫的向岐王走去,毕竟若是走的太极便失了风度。如此,这曲折的小道竟然也走了一盏茶的功夫。

岐王看着方砚翙在花中缓缓而行,青衣随着微风扬起些许衣角,而嫩粉的花瓣星星点点的落在那震颤的青衣上竟然是说不出的好看。就如他幼年时随着嬷嬷站在花园的角落,仿佛看到宫装女子袅娜的走过,对着他绽放出比桃花还要娇艳的笑容,然而眨眼间却又仿若被泪水晕开的工笔画,一切都模模糊糊的看不清,仿若融入那早春的晨曦中,不见了踪影。

待他听到那如珠落玉盘的请安声时,方才回过了神,桃花还是桃花,人却犹如从那晨曦中走出来一般脸颊上浮着淡淡的光晕,虽神秘却又如此的真实。

方砚翙坐定,温好的酒已经放在他身前,酒香浓烈,花香馥郁,好一幅隽永秀美的画卷。明明不是多么美好的五官,眉有些过于长了,没有多少弧度,显得有些刚硬,唇也很薄,显得很是薄凉。若是笑起来便温润得多,但是若是抿着嘴却疏离得很,但是即便是这样,也是极好极好的。

“这,不是三年前……”被旁边熟悉的话语惊动,岐王拿起桌上的芙蓉糕,微微尝了口,将刚才的失态掩饰了过去。抬起头便又是这个人,刚才看到了什么好似在瞬间通通的忘却,此时如同是第一次看到他一般。

这个人没有了三年前的意气飞扬,如同古潭的水沉寂了下去,好似多么大的风都无法掀起丝毫的浪。

——也许该整治整治方史谨那老顽固了

这句话突然浮现在他的脑海,并且莫名其妙的牢牢的占据在那里,令他心头一惊。

岐王挥挥手令他退下,以他的身份固然可以将这人禁锢在府中生生世世,但是他却清楚这个男子胸中是怀着匡扶天下的梦想的。而正是因为那深沉的梦想,与为梦想而果敢向前的意志使得他如斯的耀眼。

爱花之人从来不曾将那花折在手中细细的观赏而是看着他的开败,让他享受那本就短暂的阳光。

若是有官吏与他有什么不清不楚,被打上了岐王党的标志,那人的前途也便到头了。

有些心思也该放下了,放在心头太久,便会成魔的。想他活了如此之久,求之不得的事物也不是一个两个,若是都要得到,也不必在此坐着了。

31.下九门

王晨手中拿着一只粗瓷碗,碗口有些凹凸不平,并不是因为有什么裂口,而是因为这碗做工本就不好,正经穷苦人家也不用,也就是他们这些行乞的人用了。

春寒料峭,他用力裹紧身上的破棉衣,却还是冷得发抖,于是哆哆嗦嗦的在路边坐下,将碗放在脚旁,思量着去何处讨些吃食。按理说来,此时正值国泰民安,乞丐的日子也比前朝好过得许多,所说受人奚落,但是却也是能填饱肚子的。只是他毕竟是初来咋到,能讨得好东西的地界是近不得的,否则也不是挨一顿打便能了事的。

王晨看着来来往往或是悠闲或是匆忙的人,忍不住想到自己也曾这样在宽阔的大街上走过,目不斜视,对乞丐也是极其鄙夷的,只是自己为何流落到这般的境地……

早春的阳光洒在身上,竟然为他凭空添了几分暖意。眼皮也有些沉,他就想这样睡下去,这样或许就可以找到自己的过去,可以不必这般挣扎的活着。

可是他的肚子却不断的叫嚣,几次将他从那似梦非梦的幻境中用那泥泞而肮脏的手拉扯出来。待他睁开眼睛,那明晃晃的阳光却显得有些发白,冷酷犹如刀刃一般用那钝钝的刃缓缓的割着他的身体,令他痛入骨髓。

王晨撑着墙站起来,一摇一摆的拖着破了的布鞋向前走去,他知道一条小巷,里面住着的都是微末的小吏,日子平和安康,既不像大户人家一般有那颐指气使的骄仆,从不施舍他们微薄的良善,也不像贫门小户,不舍得那微末的粮食。

他的步伐很慢,身形也佝偻得很,这并不是因为他的年纪很大腿脚已经有些不便,脊背也不可抑制的弯了下去,而是那双破鞋似乎毫无作用,他虽然是走着的,却实实在在已经感受不到自己的脚了,但这也好,他想挤出一抹笑容,却好似忘记该如何去笑。前些天他的脚针扎一般的疼,现在已经丝毫不痛了,他也该笑一笑,他依旧执拗的对自己说。而身材佝偻是因为他这个冬天发现若是佝偻着身子,会使他稍微的暖和一些,即便那微末的功效可以忽略不计,他依旧是努力的蜷缩着自己。

突然,王晨的脚步一顿,随即他便若无其事的继续走着,他知道那些饿狼一般的眼神是占据这片区域的乞丐们的,若他稍有逾越,后果便是不堪设想。这就是老九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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