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妈妈抬起头来，连忙擦干眼泪，说道：“小泽，你刚才没吃东西就出去了，一定饿了吧，我给你去热热饭菜。”
裴泽看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连忙疾步上去，按住她的肩膀：“妈，你坐着吧，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裴妈妈抓着裴泽的手，眼泪又哗啦啦地流了下来：“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孩子，突然就没了。”
裴爸爸脸色凝重，伸手拍了拍妻子的背，安慰道：“人死不能复生，别想太多了。”
“诺言这孩子，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一直都当自己女儿来看，她居然会这样走了，我怎么都不能接受啊。”裴妈妈哭得越来越伤心，佩佩在一边不断地递着纸巾。
“妈，你别太伤心了，你看你都没吃什么东西，怎么受得了。我和大哥去厨房里弄点吃的。”说着，佩佩站起身来，拉起裴泽的手，拖着他往厨房里走。
进了厨房，佩佩伸出手指指了一下角落，说道：“大哥，你站那里去，我一个人就可以搞定了。”
裴泽顺着她手指的方向，走了过去，立正。
“大哥，你有没有了解到什么情况？诺言姐……诺言姐不会真的被吓死了吧？”佩佩张大了眼睛，仍是不愿意相信。
裴泽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下了头。
佩佩叹了口气，从冰箱里取出食材来，说道：“诺言姐，真是……我当时都劝过她不要去什么极限俱乐部，那里真不是什么好地方。”
“极限俱乐部？”裴泽对这个名词有点印象，听陈旭东提过。
“嗯，大哥，你不会不知道吧？”佩佩惊讶之极，“那个俱乐部在你们圈子里应该很有名才对，莫子文就是创始人之一。”
“听过。”裴泽点点头。
“通过刺激肉体，达到某种精神状态的边缘，就能到达另外一个世界。这不是摧残肉体么，可邪乎的俱乐部。”佩佩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蹭了蹭手臂，“诺言姐的胆子本来挺大的，在加入这个俱乐部之后，神情老是恍恍惚惚的，老是把灵啊挂在嘴上，还说自己看过呢。说不定，就是被那个吓死的。”
说完话，佩佩连忙捂住嘴巴，张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摇着头：“对不起，诺言姐，我不是拿你开玩笑，真的真的！”
裴泽不由想起在警察署里看到的照片，脑子一阵晕眩，那张苍白的女人的脸越来越清晰。
“大哥，你怎么了，不会被吓到了吧，我乱说的。”佩佩看着裴泽逐渐失色的脸庞，有些紧张起来，“你不会比我还胆小吧。”
裴泽晃了一下脑袋，脑海里那张女人的脸笑意越来越深，原本白色的脸庞慢慢地笼上一层血红色。
越来越晕，心脏跳动越来越剧烈。
裴泽使劲地眨了几下眼睛，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不由自主地抬起头来，有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人笔直地站在那里，眼睛瞪得很大，血丝迅速地蔓延开来，鲜红色的血从崩裂的眼眶边缘流了下来，紫色的嘴唇咧着，带着诡异的笑。
裴泽不由自主地走上前去，意识好像被夺空了一般，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手已经死死地掐住了佩佩的脖子。
“大哥！你怎么了！”佩佩受到极大的惊吓，脸色发白，双手使劲地扳动着裴泽掐在自己脖子上的手。
裴泽清醒了，连忙抽回手。
“佩佩，你没事吧，对不起……”裴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会出手伤害自己的亲妹妹，绝对有东西在捣鬼。
裴爸爸裴妈妈听到厨房的动静，连忙闯了进来，看着盈盈欲泣的佩佩，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佩佩吓得哭了出来，躲到了父母身后，却什么都不说。
“小泽，你欺负你妹妹了？”裴妈妈生气地斥责道。
裴泽无从解释，只能沉默应对。
裴爸爸摸了一下佩佩的脑袋，温和地问道：“佩佩，发生什么了？”
“没……没什么，哥哥逗我玩呢。”佩佩摇了摇头，解释道。
“小泽，你又不知道，佩佩胆小，你怎么弄她了？”裴妈妈本来心情就被搅和得一团糟，现在被裴泽一弄，又哭又骂的。
“对不起，佩佩，我不是有意的。”
佩佩看了一眼正常了的大哥，心情稍稍缓解，但还是心有余悸，顿了一下，晃了晃脑袋，说道：“没事，大哥，我累了，先回房休息。”
“去吧。”裴妈妈摸了一下她的额头，又转过脸来，叹了口气说道，“小泽，吃了东西再好好休息，你也累了。”
裴泽点了点头。
厨房里只剩下他一个人，还有一丝诡异。
他的直觉告诉他，他的身体里有另外一样东西的存在。
Chapter020
回到房间，裴泽疲惫地倒在床上，柜子里的女灵又不安分起来，用力地翘起着柜门，叫嚣着：“臭小子，把我放出来，我快被憋死了。”
裴泽嗅了一下鼻子，拖着无力的身子上去把柜门打开，那个十多厘米的布偶娃娃立刻跳到了他的肩膀上，抱住他的脖子。
“你居然这么对你的恩人！”女灵不满地吼道。
当然，这声音只有裴泽一个人听得到。
裴泽稍稍用了一下力气，就把布偶从脖子上扯了下来，拎着它的胳膊，晃了几下，可怜的女灵呜呜咽咽地骂着，最后只能妥协地闭嘴。
裴泽把它放到地板上，它眼睛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裴泽，忽地，凑上来嗅了嗅，语气突然变得凛冽起来：“你身体里有东西，不过还好，没有完全占据你的思想。”
裴泽点点头，说道：“刚才，我失控了，差点伤了佩佩。”
“虽然灵力不是很强，也不是完整的灵，但如果完全占据思想的话，你这个人就废了，趁早除掉比较好。”女灵如是建议道。
裴泽愕然地说道：“你对自己的同类倒是一点都不手下留情。”
“切，我们根本就不是同类，她身上有太多的怨气。”女灵严肃地说道，又继续凑上来，嗅了嗅，说道，“你身上有那个男人的气味，你见过他了？”
裴泽知道她指的是谁，也知道瞒不过她，只能点头。
女灵陷入沉思，好一晌才抬起头来：“那个人似乎从事着这方面的工作，保险起见，你去找他帮忙好了，不过，你千万不能说出我的事！”
小小的胳膊伸出来，指着裴泽的眼睛，说道：“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事情，我现在被封印在这个布偶里面，完全是拜你所赐！”
裴泽看着眼前的小布偶一动一动的，觉得分外有趣，原本烦躁的心情居然有些纾缓。
放任着女灵在房间里跳来跳去，做着各种奇怪的动作，裴泽打开电脑，找了一下附身之后驱除恶灵的方法。
女灵凑了上来，跳到电脑前，说道：“小心哦，这种事情一招错，就可能毁灭自己呢。”
裴泽心一寒，她的意思很明确，就是想让她去找慕辰帮忙。但是，他的自尊心不允许自己向慕辰妥协。
但是……谁不是怀着目的……
他握紧拳头，深吸了一口气，在搜索栏里输入“慕辰”两个字，但是出现的信息没有一条是和他认识的慕辰相符合的，完全没有他的信息。
他换了个搜索引擎，结果仍然如此。
就好像慕辰这个人从来不存在一样。
明明被人崇拜着，明明如同神一般的存在，却连一条普通的信息都没有。
裴泽更加怀疑，但是他怎么也猜不透慕辰的真实身份。他有很多种的身份，每一个都吸引着人探究，却永远都没有尽头，藏在迷雾中，谁也看不透。
小年夜了，明明可以过个好好的年，但家里已经完全没有心情了。裴泽也在找寻驱除恶灵的方法，小的偏方试了一下都没效果，意识反而有些不清醒了。他提起手机，终于下定决定给慕辰打个电话试试，手机却突然震动起来，陷入沉思中的裴泽被惊了一下，来电显示是教导主任的电话。
退学的正式通知终于要下来了吗？
裴泽一手接起电话，一手从抽屉里抽出一份早就已经写好的资料。
“喂，您好。”
那边传来教导主任不同于以往的柔和的声音：“裴泽同学，学校赶在年前召开了临时会议，讨论了你的问题，现在我要转达学校的意见，希望你能够留下来继续学习，从下学期开始，莫子文老师将会成为你超心理学的导师，其他课程安排不做改变，但是，校方希望这件事情能够低调处理。”
裴泽看了一眼手里的资料，还来不及反应，那边又开始噼里啪啦地讲了一堆好话，都是夸赞莫子文的，裴泽心里就更不痛快了。
“不用了，主任，就算校方不下退学通知，我也会主动交申请书的。”裴泽此时还维持着清醒状态。
那边立刻急了：“裴泽同学，我希望你能好好考虑一下，T大是全世界一流大学，你当真要退学？我们学校的老师是全世界一流的，你可以学到更深刻的理论，也能得到更好的深造机会。”
……
又是一番说辞，但是裴泽已经下定决心的事绝不会反悔。
“很抱歉……”裴泽正准备做最后一次拒绝的时候，房门被敲响了。
裴泽移开手机，说道：“请进。”
佩佩开门进来，看到他正在打电话，便乖乖地在一边坐了下来，耐心地等着。
教导主任着急得汗都快下来了，而裴泽一点都不为之动容，直接说了一句：“对不起，申请书我会在年后交到学校。”
裴泽想换个正常的专业，当然，更主要的原因是他一点都不想成为莫子文的学生！
教导主任连忙安抚道：“你再好好想想，年后再给我答复。”
挂掉电话，裴泽疑惑地皱了皱眉。教导主任的态度来了个三百六十度的转变，真让人不适应。他不由猜测这其中莫子文搞了鬼。
佩佩看他打完电话，目光才从桌子上的布偶身上收了回来，微微埋着脸，问道：“哥哥，对不起。”
裴泽看了一眼妹妹，想起昨天下午自己被附身的意识控制住，差点伤害了佩佩，心里不由地自责起来。
“佩佩，昨天是我……”
“哥哥是跟我开玩笑的，对吧，我太不禁吓了，害得你被妈妈责备。”佩佩仍旧低着头，像是鼓足了勇气才敢往他这边挪了一点位置。
她还是在害怕。
裴泽苦涩地一笑：“佩佩，我还是我，哥哥还是哥哥。”他站起身来，走近佩佩，温柔地抚摸了一下她的脑袋。
佩佩身子一颤，头埋得更深了，咬着嘴唇说道：“大哥，你是不是……”说到一半，佩佩住嘴了，抬起头来，看着熟悉的裴泽，说道：“我……我先出去了。”
看着佩佩走出去的身影，裴泽觉得隐隐的不安，撇过头去，他看到装死的布偶又开始不安分地动了起来。
因为他，这个家开始不安定起来了。
未来，是他所不能想象的未来。
他紧紧攥住手中的手机，下了很大的决心，终于拨通了那个电话。他的心忐忑不已，这个电话是慕辰打给他的号码，也许根本就无人接听。
电话接通很久，那边才慢悠悠地接了起来，裴泽不由松了一口气。
慕辰的声音穿过电话线抵达裴泽的耳朵：“喂。”
简单的一个字让裴泽有些难以呼吸起来。
“慕辰。”他抓着手机的手越来越用力，像是要揉碎了手里那脆弱的东西一般。
“裴泽，有什么事吗？”慕辰的声音依然冷冷的，疏离感让人觉得分外冷漠。
“有件事想请你帮忙。”裴泽尽量不去提昨天的事情。
慕辰顿了片刻，才说道：“什么事？”
裴泽听他软下来的语气，心情稍微松了一下，但是脑海里还是不由地浮现出昨天的场景，心里总是存着疙瘩。
“我被附身了，应该是昨天照片上的那个灵。”
那边沉默了，好一晌才回道：“你现在在哪里？”
“我自己家里。”
“我清楚了。”说完，慕辰就迅速地挂断电话了。
裴泽诧异地移开手机，确定电话的确是挂了。他的话还没说完，那个性子恶劣的人居然就这么挂电话了。
他吐了一口气，有些自暴自弃地想道：实在不行，就去找上次妈妈带我去的那个灵媒师。
半个小时之后，慕辰的突然到来让他大吃一惊。
他匆匆地从二楼下来，看到客厅里一袭黑色风衣的英俊男子正优雅地端坐在沙发上，一边抿着咖啡，一边和裴爸爸裴妈妈风度翩翩地交谈着。
裴泽走到他们跟前，脸色有些不对劲地看着慕辰：“慕辰。”
裴妈妈为儿子的失礼感到有些尴尬，连忙说道：“小泽，太没礼貌了，怎么可以直呼老师的名字。”
“老师？”裴泽的目光里夹杂着惊讶和疑惑，直视着慕辰。
他却依旧像个没事人一般，继续低头抿了一口咖啡，抬起眼睛的时候，眼角居然还带着一丝得意张狂的笑意。
裴泽在心里为他辩解道：一定是为了掩饰他的真实身份，一定是的……
他认输地喊了一声：“慕老师。”
慕辰微微点了点头，侧过脸去，对着裴爸爸和裴妈妈说道：“我有些话想和裴泽单独谈谈，不知道放不方便。”
“当然。”裴妈妈点点头，站起身来，“我去弄点点心，真是的，让老师看笑话了，家里发生了一点事，乱糟糟的，请勿见怪。”
“我贸然拜访，才失礼了。”慕辰搁下咖啡杯，站起身来，冲着他们行了一个礼。
裴泽看着彬彬有礼的慕辰，心里更加迷茫，看不懂他的一切，究竟哪个才是真正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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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里，慕辰交叠着双腿，悠闲地背靠着桌子而坐，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裴泽，仿佛是在等着他先开口。
裴泽一直抿着嘴，坐在床上一言不发。
明明知道他是危险人物，明明被他警告过警告过许多遍，裴泽还是忍不住想要和他有点关系，从看到他寂寞的背影之后，他就想和他亲近一些，即使这些只是奢望，然后这些奢望被他亲自粉碎。
房门被敲响了，裴妈妈和佩佩手里一人端着点心一人端着饮料，走了进来，把东西搁下，招呼了几句，便走出去了。
裴泽总算在他直视的目光下妥协了，小心翼翼地询问：“你要不要先喝点水？”
“不必了，说说你的事吧。”慕辰开门见山地说道。
裴泽把自己的事交代了一遍，当然忽略了那个女灵的事。他的余光瞥过枕边的那只布偶，她正安静地躺着，裴泽能感受到她的紧张。
慕辰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回答道：“应该是昨天附在照片的意识搞的鬼，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一大部分的意识在经过我的手时，逃走了，还有些残留的意识，到了你的手里，大概是看到你心灵漏洞，才敢放肆地附上去吧。”
裴泽知道慕辰有抵御灵的能力。
慕辰站起身来，走到裴泽跟前，掏出一道符来，说道：“拿着，能够暂时封印你体内的东西。我不会除灵，只有等灵辙过来了。”
裴泽愕然地看着慕辰，原来他不会除灵！
“你过来是特地把这道符给我吗？”裴泽看了一眼符，又看了一眼慕辰，一边小心地收起符，一边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