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米真有点生气了。他们都听说过，雷曼兄弟公司有位总裁因为和女下属搞婚外恋，结果被迫辞职。在华尔街工作，对金钱的
贪婪可以被原谅，就像斯通的电影《华尔街》里的名言，Greedyisgood，但任何道德瑕疵都会被当成过街老鼠。
“那又怎样？关那些伪君子屁事。我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桑迪恨恨地回答。
这话让杰米笑出了声，他明白桑迪对那些因出身而蔑视他的华尔街大佬们一直心怀怨恨，总想着有朝一日让他们心服口服地认
输。
“好吧，我会小心行事的。”桑迪的语气里明显带了安抚的意味。“还有，明天找利普商量一下如何给各地分支培训绩效考核
，我们得迅速采取行动。”
杰米无言地望着他的老板。他清楚无所事事对桑迪的折磨远比工作上的麻烦更厉害，但他同样不希望看到一天24小时忙得不可
开交的桑迪，这让他感到心痛。
“明早我们再过一遍财务上的问题，我先去研究一下去年支出的各项明细。”他柔声说到。
桑迪点点头，顺手把他搂到怀里，两个人开始亲吻。很快，这个吻就变得逐渐狂乱起来，几乎等到两个人都喘不过气时，杰米
才推开了对方。他站起来走进浴室，搜索有没有他想要找的东西。
“别找了，我这里有。”桑迪在身后不怀好意地笑。
杰米无可奈何地转过身，“老天，你不会来这里前就准备好这些了吧。”
“当然了，难道你想让酒店把安全套和润滑剂都列在账单上，传真到公司让秘书们观摩？”
杰米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的老板，果然早有预谋。在西格拉姆大厦办公时，他们偶尔会乘午饭时间，去附近的小旅馆待上一两个
小时，但每次都是匆匆行事，以免留守办公室的艾莉森起疑心。这种偷情虽然刺激，却常常让桑迪抱怨不过瘾。
现在可好了，杰米默默地想，每周至少有4天时间公开“同居”，如此大胆的行事作风除了桑迪，恐怕没有其他华尔街人能做得
出。不过至少可以借工作的名义，名正言顺地在一起，命运待他们还算厚道，杰米想着。
就在他出神的当口，桑迪已经关了灯，一边把他拉到床上，一边压了上去。
第二天，杰米一大早被难闻的烟味熏醒了，天色仍然灰蒙蒙的，窗外正在纷纷扬扬地飘着鹅毛大雪。他睁眼瞥了一眼手表，才
六点一刻，烟味从哪来的呢？突然，他一下子清醒了，既然有雪茄味，那说明桑迪已经起床梳洗完毕，开始干活了，他隐约听
到客厅里似乎有人在打电话。唉，昨晚折腾了好久，害他才睡了5个小时。杰米不明白，明明是五十多岁的人了，桑迪为何如此
精力充沛？不管怎么说，他都得赶紧起床，一定得在老板例行的清晨提问前看完《华尔街日报》。杰米清楚桑迪从不会把私人
感情和公事混为一谈，要想达到他的标准，就得早起晚睡，拼命苦干才行。
客厅里，桑迪一手举着咖啡杯，一手拿着话筒，他刚在盘算要不要去叫醒杰米，就看到他的弟子慌慌张张一头扎进浴室，没过
十分钟又冲回了房间。他忍不住笑了起来，“慢点，不到7点我不会提问的。”
“我才不信，”他的弟子从门缝里探出乱蓬蓬的脑袋来补充，“以后到12点你就回自己房间去。”他继续嘀咕了一句。
桑迪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这算威胁还是撒娇？他丝毫不放在心上，他可是桑迪·韦尔，是公司的新皇帝，有朝一日他将建造
一个超前空前强大的金融帝国，又怎会听面前这个“孩子”的命令。
但他的愉悦心情并没有维持多久，当他们用完早餐，匆匆赶到公司大楼时，却发现办公室里空无一人，皇帝一下暴怒了。
“怎么回事？”他边吼边在空荡荡的大厅里跑来跑去，这些人到底知不知道现在是工作时间？“以后再不许发生这种事了！”
“桑迪，还是先把你的秘书米歇尔接过来，问问她到底怎么回事吧。”杰米冷静地提醒他。
“啊，好好。快让那个车库服务员，叫什么名字来着？约翰？乔？叫他开我的旅行车去把米歇尔带来。快点。”他的老板这才
恍然大悟。
米歇尔来得很快，她努力地向老板解释，因为大雪，所以全市的公交停运。
“什么？居然还有这种事，不可置信！你马上给我接通谢弗州长的电话。”她的老板大声咆哮，声音之大整个楼面都能听到。
米歇尔颤抖着拨通了马里兰州州长的电话，没等她开口，桑迪一把抢过电话大吼起来：“如果你还希望巴尔的摩成为一个大都
是，并能吸引更多的投资者过来，就要先把你的交通系统搞定！”他心不在焉地听完州长的解释后，砰地一声挂掉了电话。
下午晚些时候，五点刚过，商业信贷公司的新任CEO就在公司餐厅召集全体员工开会。
“真是还让不让人活了。”下面有人不满地抱怨。大部分福利没了，裁了一大批人，现在又要搞什么新花样了。
“我希望大家明白，”桑迪简洁明了地说，“你们每个人都能成为公司股东。拥有股票期权，你们就和我一样，都是公司的所
有者，我们要像主人一样工作，而不是得过且过，混混日子。”
“我们不是在股市里买期权吗？”有个经理问。
“这些期权是无偿送给你们的，”杰米站起来替他的老板解释道，“你们可以在未来的某个时候以特定价格购买公司股票，只
要公司业绩出色，大家就可以以一个低于市场价的价格购买股票。”
“而且，期权为成为公司员工福利的一部分。”杰米又说，这是他和桑迪早就商量好的，只是尚未在经理会议上宣布。
餐厅里黑压压的人群半信半疑地看着他们，一副仍然懵懵懂懂的神情。
“这些都不明白，真是笨透了。”杰米有点灰心地想。幸好，接下去没有人再跳出来提出某些菜鸟问题。桑迪又说了些鼓励的
话后，然后才放员工们回家。
“我不明白，你干嘛要费尽和他们解释期权能给他们带来什么好处。”一关上办公室门，杰米迫不及待地问桑迪。
“因为我们要激励士气。”他的老板回答得很简洁，“如果员工士气不上去，业绩也不会好看到哪里。就算他们不明白什么是
期权，我们也要好好与他们解释，好好沟通。而不是把他们当什么都不懂的乡下人。”
他抬头看了他的弟子：“杰米，记住，要让一家公司成功盈利，光靠砍人，裁减开支远远不够，你得找到盈利的方式，并且让
公司员工一起跟着你走。”
“嗯，我懂了。所以你才那么关注那些业绩不错的销售经理。”
“当然！对于工作出色的人，一定要及时给予奖励，否则留不住人才，难道要等人家递辞职报告上来，你才开始挽留？等着瞧
，那些乡巴佬会给我们带来惊喜的。”桑迪充满自信地回答。
第5章
新的生活就这样开始了。每周一清早，桑迪和杰米一行人就匆匆赶到机场赶早班飞机，每周四晚上又匆匆飞回纽约，周五到周
日，他们要么挤在办公室，要么去桑迪的家，继续研讨公事。杰米发现他现在和桑迪在一起的时间远远多过与家人在一起的时
间，也好，他对自己说，这种生活模式正适合他。和桑迪在一起，无论干什么事，都充满了新鲜和挑战感，永远没有厌倦的时
候。
在桑迪和他从纽约带来的精英管理团队的努力下，商业信贷公司的业绩有了飞速提高。到了夏天的时候，公司季度盈利增长了
100%，股价攀升了40%。甚至连《华尔街日报》都在赞赏桑迪的收获，他证明了“美国人生活中没有东山再起这句格言是错误的
。”
然而，杰米清楚，桑迪的最终目标还是重返纽约，回到华尔街去，那里才是故事发生的地方。商业信贷公司太小了，容不下桑
迪这条大鱼。有时候，他看着整天忙忙碌碌的桑迪就这么想。
老天并未让他们等多久。紧接而来的1987年10月19日，纽约股市大崩盘，当天股市下跌22.6%超越1929年那次股灾，创下有史以
来单日跌幅最大的记录。投资者信心荡然无存，不管好公司还是业绩差劲的公司，都无一例外地遭遇到了危机。
这一天，桑迪走进会议室时，发现所有的经理都在唉声叹气，商业信贷公司眼下的股价比他们当初购买的期权执行价还要低3—
4个美元。
“我这一辈子算完了。”桑迪的助理福尔斯哀叹道。
“你一辈子？我呢？几百万几百万的美元都没有了。”她的老板不屑地回答。
“我们该怎么办？”有一个经理问。
“买入我们的股票！”桑迪毫不迟疑地说。“我们应该继续买入公司的股票。”
“对！桑迪说得没错。我们要相信自己的公司，还有我们自己。”杰米第一个明白过来。
他热情地鼓励还在为股价下跌而神情恍惚的同事们：“听着，我们只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公司，不会被漂亮女孩邀请去参加舞
会。现在我们就要找一家需要我们解救的陷入大麻烦的公司。”
话音未落，他就感觉到了他老板讶异中夹杂着欣赏的眼神。他居然把桑迪的想法，在他自己尚未公布之前，就已准确地加以理
解，并毫无差异地说了出来。这真是太奇妙了，杰米自己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他和桑迪之间的关系在过去的一年中迅速深温
，以至于杰米发现，他经常能在桑迪说出一两个单词后，迅速帮他说完整个句子，衔接得天衣无缝，完全就像一个人在思考一
样。他不清楚，这究竟是因为他们共事的时间足够久，还是因为两人之间的感情加深造成的。不管是哪一样，这个发现都让杰
米高兴。他终于不再是站在桑迪身后的“孩子”了（他的纽约同事们给他起的绰号），而成长为他不可或缺的得力助手。
杰米判断的没错，又一个可口猎物在股市动荡中已进入了桑迪的视野。那就是华裔富商蔡至勇拥有的普瑞莫瑞卡集团。杰拉德
·蔡1929年出生于上海，大学时代随父母移民美国，毕业于波士顿大学，是华人中最耀眼的投资明星（至今华人中仍无出其右
者）。他围绕美国罐公司创立的普瑞莫瑞卡集团声誉很高，它的股票是组成道琼斯指数的30种股票之一，包括了众多产业，而
桑迪最为垂涎三尺的则是其中凌驾于集团其他业务（公共基金和保险业务上）的投资银行美邦公司（SmithBarney）——一家有
着百余年历史，深受尊重的著名公司。如果收购成功，这家公司将是他重返华尔街的通行证。
桑迪通过拉扎德银行的好朋友哈里斯向蔡提出了并购要求。几周后，一个标有格林尼治的大包裹送到了桑迪的办公室。他立刻
复印了一份给杰米，“好好读一下，晚上我们再讨论。”对于这种文件，他们两个都像对待最畅销的流行小说一样，爱不释手
。
当晚，等晚饭后的“恳谈会”结束后，杰米一关上门，就转身冲着桑迪大嚷：“这笔交易真太诱人了，只要我们能付得起价钱
。”
“我就知道你会喜欢的，”他的老板兼导师满意地欣赏着弟子的兴奋表情。
“但是，”桑迪话锋一转，“这次收购比较棘手，我们可不能付高价。”
“那当然，他们的资产负债表太可疑了。”
事实上，商业信贷公司年销售额9.12亿美元，规模只有年销售额38亿美元的普瑞莫瑞卡公司的四分之一。雇员人数也差了近6倍
之多。不过杰米清楚，他的导师绝对不会被这些数字吓倒，对于打造金融帝国来说，普瑞莫瑞卡是再合适不过的下一个阶梯了
。这个收购的机会绝不能错过。
两人商量后，决定由杰米负责研究目标公司的资产负债表，以寻求一个交易完成可以获得信用评级机构赞同的股权剥离和注销
策略。桑迪则借助他的老朋友，摩根斯坦利的投资银行家罗伯特·格林希尔为公司的业务和现金流都构造出详尽的模型。
艰苦的准备工作开始了，杰米发现自己完全被普瑞莫瑞卡公司繁复琐碎的“中国式”记账簿，以及困难重重的资产负债表套住
了。他开始把大量时间花在研究新公司的财务问题上，而把管理商业信贷公司的任务转给了利普和新加入公司的维拉姆斯德。
即使如此，桑迪也没有放松对他的要求。“这里查一下，那里也要复核一下。”
已经陷入一片数据沼泽的杰米刚从一个复杂的项目里挣扎出来，又听到老板的命令，终于不耐烦了，“桑迪，你能不能闭嘴？
我快被烦死了。这堆讨厌的数字快要杀死我了。”
“是吗？或许我可以提供一点帮助。”杰米还没回答，就感到耳边有人在轻轻吹气。
“桑迪！”他再也忍不住地跳了起来。“别开玩笑了，你不是明天要看结论吗？”
“嗯，到明天开会还有16个小时。”他的老板继续不依不挠地动手动脚。
“不要，快放开我。”杰米扭动着身体想逃到另一个房间去，但显然，在料事如神的桑迪面前，这招显然失败了。他的老板一
把拉回他，然后是一个长吻。
“放松一下。”桑迪贴在他耳边轻声说到。
“嗯，好吧。”被逗弄地浑身发热的杰米再也坚持不下去了。
等一切激情逐渐平息，两个人躺在床上，慢慢等急促的喘息平静下来。
“我担心公司管理层的离职待遇问题。”一片静寂中，桑迪突然说了一句。
“我明白，那些条款简直是天书，我们还没有他们薪资的具体数字，只好靠公式推算。”只要一想到那些复杂到无以伦比的合
同条款，杰米就感到一个脑袋有三个大了。
“蔡大概早就想好他的金色降落伞计划了，”桑迪闷闷不乐地说，“这问题多半会成为并购最大的难题。”
杰米坐起了身，打开了灯。“我还是要再算一遍。那些退休金计划，税收折扣，奖金，股票，期权，还有其他各种我都说不上
名堂的福利，太不可靠了。”他低头看看桑迪，笑了笑：“放心，肯定能搞定。至少在我们去见上帝前，你一定能建成那个‘
空前强大的伟大公司’。”
“呵呵，”桑迪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一点，自离开运通后，那个目标一直是他奋斗的动力。眼下又多了一个杰米能和他共担恐惧
，分享梦想，他更没理由失败了，桑迪满意地想。
第6章
然而，即使杰米苦干了一个通宵，到了第二天下午，他对最终的数目仍然没有把握，被桑迪五分钟一个电话逼迫到最后，杰米
只好给了个大概的数字：3—4千万美元。
“什么？就公司前10位的经理就要这么多赔偿金？这还了得？完了完了，简直不像话！”虽然隔着听筒，但杰米仍然能够想象
电话另一头桑迪脸红脖子粗的样子。
放下电话，桑迪直接招来了哈里斯，等他一跨进办公室，就义正词严地发表了一通长篇演说，强烈谴责普瑞莫瑞卡公司管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