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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器凤凰的羽毛——byassassink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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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起来以后,不经意抬头看了一下天花板,四个刚刚冒出来的摄像头正抻长脖子看着我。

我对着摄像头露齿一笑:“不好意思,我迷路了。”

接着,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在我左耳下响起:“倪先生,你为什么要乱走呢?”

我立刻转向左边,那里依然空空如也。

“不用看了倪先生,为了方便联系,我在你漂亮的左耳上打了个洞,给它戴上了一个小小的装饰品。”

我伸手去拽左耳上的硬物。

“别乱动,亲爱的倪先生,那可是个小型炸弹,不排除它会立刻炸掉你半个脑袋。”

我的手一僵,继而冷静下来:“你是谁,想干什么?”

“Ich bin Pro. Müller”笑意盈盈的声音说。

“米勒教授的中文可不是你这么标准。”我一边说,一边往前走。

“我承认,我是地地道道的中国人,你的好同胞。”

“有你这么个甩不掉的虫子在耳边嗡嗡可真难受。”我说,顺手按下墙上的凹槽,走出密室。

“倪先生,怎么说呢,你很淡定啊~”

我大摇大摆走过走廊,走进另一端的楼梯间,快速下到一楼,一楼门口,一个人背光站在那里,白大褂迎风招展,简直就像一面降旗。

我说:“对不起,麻烦让一下,我要出去。”

白大褂的肩膀颤抖,我听到震耳欲聋的笑声——从那个讨厌的耳钉里传来。

我紧紧盯着那个身影,等待他转过来的一瞬间,把他的脸牢牢印在脑海里。

“回到你的病房里去,现在还不是见面的好时机。”

我忍住再问下去的欲望,后脑勺隐隐作痛,我摸了一下纱布:“我什么时候能离开这里?”

“一切都要听从天意。”

第九章

当我床前的灯熄灭了,我和晨鸟一同醒起。

我在散发上戴上新鲜的花串,坐在洞开的窗前。

那年轻的行人在玫瑰色的朝霭中从大路上来了。

珠链在他的颈上,阳光在他的冠上。他停在我的门前,用切望的呼声问我:“她在哪里呢?”

因为深深害羞,我不好意思说出:“她就是我,年轻的行人,她就是我。”

黄昏来到,还未上灯。

我心绪不宁地编着头发。

在落日的光辉中年轻的行人驾着车辇来了。

他的驾车的马,嘴里喷着白沫,他的衣袍上蒙着尘土。

他在我的门前下车,用疲乏的声音问:“她在哪里呢?”

因为深深害羞,我不好意思说出:“她就是我,愁倦的行人,她就是我。”

一个四月的夜晚。我的屋里点着灯。

南风温柔地吹来。多言的鹦鹉在笼里睡着了。

我的衷衣和孔雀颈毛一样地华彩,我的披纱和嫩草一样地碧青。

我坐在窗前地上看望着冷落的街道。

在沉黑的夜中我不住地低吟着,“她就是我,失望的行人,她就是我。”

我合上书,眼前浮现出一片笼罩在暮色中的砖石街道,许多头顶水缸的阿拉伯妇女从街道下面泛着粼粼金光的河里取了水,拖着花瓶状的长纱裙子,赤脚走过街道,一切都在日落前温暖的空气里慢慢氲散开来。

我深深吸了口气,然后呼出去。

我在这个鬼地方已经呆了整整三天,在这三天里,我病床周围都无人问津,我唯一说过的一句话是:“厕所在哪里?”而之后,那位护士小姐笑眯眯地给我端来了尿盆。

夜里,我在床上翻滚,防止第二天早上发现腐烂的褥疮黏住床单——当然,这是我的臆想。

日子相当难熬,但是到了第三天下午,我淡定了,从书柜里取了一本《园丁集》,它恰好是我最爱看的诗集,这本书拯救了我。

这座五层楼的别墅,我处于第三层,这座别墅里我总共见过三个人,米勒教授、护士小姐和白大褂,但我不确定有没有第四个,或许徐翎和我一样也被困于此。

我不是没有尝试过逃跑,但没有一次能成功度过走廊,问题的关键就在于,我左耳上那个传声器,它总会适时地警告我不要乱跑。这栋楼里充满了监控设备。

今天是周二,杜教授的任务许可时间已经结束,而以他们杜家的势力,尚且不能找到我,只能说明:

他们不想找我。

我揉了揉太阳穴,或许我应该给他们一点时间,而不是过早的怀疑。

“亲爱的,你觉得怎么样?”左耳传来一阵笑声。

他终于主动找我说话,我不禁激动,随即镇定下来,谁也说不准这是不是个好兆头,我还是谨慎行事的好。

“治疗很有效。”我照实回答。

“你恢复的好,我就放心了。”声音顿了一下,“能请你到五楼手术室来吗?”

“荣幸之至。”

我翻身下床,推开房门,门口护士小姐已经笑眯眯地站在那里,我在她的“监护”下,来到五楼那个白擦擦的圆形手术室。

米勒教授操着一口南腔北调的中文迎接了我,并向我说明我的后脑勺已经病愈,可以拆线了。

“可以出院吗?”我问。

“只是后脑勺的话,可以,但我怕它舍不得你。”米勒教授回答。

“好吧,”我淡定地说,“提前谢谢你的治疗。”

米勒教授一抬手,作了个请的姿势:“背面朝上。”

米勒教授启动手术台,透明外壳自动落下,装着各种手术用具的托盘缓缓升起,继而是照灯、水池、装着透明液体的吊瓶。

“用这么复杂吗?”我趴在台上,脸正好埋进那个半圆形的凹槽里,凹槽内部是柔软的,且有清凉的纯氧渗透出来。

米勒教授没有再说话,我一时有些紧张,毕竟上一次做手术是在昏迷之中,这次却要清醒着……

脑后接近颈部的头发被冰凉的金属器械拨开,接着,一个针状的器械探了过来,我硬着头皮等待,那东西有一下没一下触碰我的皮肤,我感到一阵痒痒,好像有什么从皮肤上划过。

金属器械离开了我的脑袋,米勒教授说:“好了。”

我回头时他正在脱手套,他从一个像中央控制板一样布满按钮的台面上按下一个键,手术器械的托盘、水槽、照灯分别收回,我从手术台上下来,摸摸后脑勺,纱布已经去掉了,反而觉得有些凉。

“感觉如何?”

“没什么感觉。”

米勒教授笑笑:“你那是小伤,想当年我们几个世界顶尖的脑科医生会诊一个脑袋里长了斯洛文尼亚水虫的病人……”

我头皮发麻:“那个病人肯定很有钱。”

“是他的家族有钱。”米勒教授摆摆手。

我忽然停住动作,手摸了摸左边耳垂。

米勒教授看着我:“他说什么?”

我皱了皱眉:“没什么。”

“没什么?”米勒教授走近我,“你最好乖乖说出来,别给我添麻烦。”

我知道有些人,只要一触及他的实在利益,他那副丑陋嘴脸就会露出来了,我笑笑:“可能是有些麻烦,因为我在病房里写了一些纸条……”

米勒教授的眼睛里几乎喷出火来,他恶狠狠地看着我,我装出一副畏缩的样子:“不是什么重要的纸条,只不过你那位中国同事,就是这个耳钉的制作者,他需要你立刻下楼,到他的办公室去。”

米勒教授端详着我,没说话。

我有点紧张,难道我的话里出了什么纰漏?比如“办公室”?其实他们并没有一个办公室?可是这种情况下我能说什么呢?

“我不管你居心何在!你最好别给我添麻烦,否则——”米勒教授猛地抓住我的头发,把我向后拉,我迫不得已仰面看着他,刚刚愈合的地方遭受几乎撕裂的痛苦。

“我知道,我不会自讨苦吃的……”我泪眼汪汪看着他。

米勒教授松开我,他犹豫了一下,然后对我说:“在这里等我回来。”

我看着米勒教授离开,轻轻舒了口气。

转身回到屏风墙一侧,我按下启动中央控制器的按钮,那个布满五颜六色按钮的方盘再次弹出。我仔细回忆,米勒教授在做手术前按下黄色的几个按钮,在退出中央控制器的时候按下红色的按钮,那么只剩下绿色、蓝色和黑色的按钮,不知道它们分别控制什么。

我没有那么多的时间犹豫了,那个人方才根本没有给我传达任何信息,一旦米勒教授发现我在骗他,我的后果不堪设想。

我看了一眼门,如果现在离开这里,逃到街上去……

我叹了口气,按上那个充满生机的绿色按钮。

屏风墙上弹出排列整齐的钢针,每根都有半米长,我吓了一跳,立刻又按了一下绿色按钮,钢针才收回去。

这是什么设置啊,不管了,站在主控板这里应该没有危险,我的手指停在蓝色按钮上,按了下去。

整个房间突然一震,地板倏然打开一条缝,在尖锐的金属摩擦声中,地板中央露出一个大洞,一座通向下方的楼梯出现在我眼前。

就是这个声音,那时我在楼梯口听到过的……

我立刻走下楼梯。

迈过最后一级,我踏在光滑的地板上,难以置信自己看到的东西:

狭小的房间里,靠墙摆放着十几个约两米高的液体密封桶,里面漂浮着各式各样的死尸,我受了好奇心的驱使,暂时忘却眼前的困境,向一座密封桶走去。

我眼前这具尸体可以算是最正常的一具,其它尸体都不太“完整”,不知是生前残疾,还是死后……我不敢深想,就在我走到这具尸体面前的时候,它恰好缓缓地从侧面转成正面,我咽了下口水,从脚踝到大腿,结实漂亮的肌肉仿佛隐藏着无限的力量,窄臀宽肩,腹部在放松状态下中间微微凹陷,胸膛宽阔,脖颈则略显细长,这还是少年人的身体,没有被欲望留下烙印。

接着,我不可避免地看到了他的脸庞。他的头发飘散在耳际,轻轻簇拥着刻有骄傲弧线的脸庞,他总是那样高傲而又专注地凝视着对手的眼睛,此刻覆在薄薄一层眼皮底下。

徐翎!

我的手狠狠地砸在密封桶上,我不知道自己怎样坐倒在地,怎样在脑子里过了无数可怕的念头,我甚至听到耳边传来巨大的轰鸣声,我抱住头,坐在密封桶的基座底下,不停地撞它。

那双眼睛永远不会再睁开,永远不会再那样看着我……

镇定,倪安之,镇定!一个声音带着可笑的颤抖这样告诉我。

然而它却没能阻止纷至沓来的记忆冲破防线,瞬间淹没了我。

我在近乎窒息的幻灯片放映中,等待着不可能到来的放映结束,我哭得很伤心,很难过,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我希望我能快点哭醒,发现我只不过躺在炕上做了个噩梦,而爸爸正在我身后打鼾,那么我便可以在他的鼾声中细细回味那梦里的悲痛和醒来的欢喜。

我带着满脸的鼻涕和眼泪,摇摇晃晃站起来,在一片模糊之中,走上楼梯,合上暗道,退出主控制版面。

等到手术室的门再次打开,米勒教授面色阴沉的出现在那里的时候,我终于可以从屏风墙旁边若无其事地站起来,迎面走向他。

我想,即便情况再坏,也不会比现在更坏。

所以,我想我甚至可以笑一笑,于是我笑了起来。

米勒教授古怪地看了我一眼,才开口说:“你的朋友来接你,你可以走了。”

“朋友?”我思索着这个词的含义,费解地重复了一遍。

“快点走。”米勒教授推了我一下,我们穿过楼梯间,来到一楼,迈出大门,走下楼梯。

街边停着一辆黑色奥迪,在这个城市里算不得起眼,但是,郊区结着脏乱冰碴的路边停着这么一辆擦得铮亮严阵以待的黑色奥迪,还是吸引了一些路人的目光。

我在北风中打了个哆嗦,有人从后面走上来,为我披上一件尚存留着体温的大衣。

那双停留在我肩膀上的手慢慢加大了力度,大哥的声音紧紧贴着耳后传来:“你怎么了?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那种关心的语气一瞬间差点打动我,但很快,我明白过来,身后这个同我有十年情谊的人,也是应该提防的对象之一。

所以,现在没有徐翎了,只剩下我一个人,我的任何挣扎质问,在这些阴谋家眼中都是滑稽可笑的小孩儿把戏。除此之外,我也不应涉及任何以“如果”开头的想法,否则悔恨会瞬间击溃我的神经。

我暗暗地攥紧了拳头,心里的拳头,实际中我只是抬起手紧了紧大衣领子,说:“有点冷,不太习惯。”

杜石淙皱着眉头看我,我悲哀地想,现在连他都不能相信了。

“真的?”

“嗯,上车吧。”

汽车平稳地驶离米勒教授的别墅,司机和副驾驶座上的两个人穿着黑色西服,带着墨镜,他们是被雇来押送我的,还是杜家专属的家奴呢?他们会把我送到哪儿去?然后我又会怎么样呢?我这样想着,云淡风轻地看着窗外的风景。

“安之,病去如抽丝,如果不是你病得太重,我三天前就会把你接出来了。”杜石淙说,他忧心忡忡地看着我,“……我确实应该那么做。”

“不,不是你的问题,我们现在去哪儿?”我问。

“你是不是……”杜石淙欲言又止,等我发现,他的手指已经捻住了我的左耳耳垂。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也懒得推开他。

“我们现在回本家,立刻把这东西取下来。”杜石淙低沉地说。

然后呢?我在心里问,然后我的日子该怎么过?为了保住自己这条小命,是否应该装作什么都没看见?一切都是幻觉?身边这个人,他不仅供我上学,而且是我爸治疗资金的唯一来源,这种情况下……

我被自己的想法呛住,大声咳嗽起来。

一只宽厚的手抚摸着我的背部,杜石淙试图给我顺气,我身子一僵,条件反射似的向前躲闪,背后的手停住了。

汽车从高坡上驶下,正午的阳光中,低地上连片的青瓦屋顶铺展开来,看不到边际。

车辆在一座检查站前停下,杜石淙降下车窗,荷枪实弹的守卫向他敬了个礼,示意放行。

“这是我们杜家本家,中间琉璃塔所在的院落是宗主杜梦尘先生的居所,四方分别为四大分支家族的居所。”杜石淙向我介绍道。

第十章

杜家大院是典型的四合院建筑,一座大的院落里纵横分布着几条街巷,其间一格一格坐落着大小不一的四合院。四座大院拱卫中央宗主的居所,杜家祖宗信仰佛教,专门去长安请了慈恩寺的古灯供在七层琉璃塔上,每到家宴的夜晚琉璃塔顶四盏古灯燃起,鼓楼钟声悠扬地回荡于山谷之中。

经过一场骤雪洗礼的山谷,线条明晰,深灰色的树枝在天空中雕镂出复杂图案。

我走在青石砖铺就的道路上,看着两旁檐角分明的建筑物,有种回到古代的错觉。

一扇扇深闭的院门,一段段雨色斑驳的旧墙……

“这边。”杜家的家仆将我引向一条小巷,巷子尽头的门边植了一株腊梅,淡黄色的小花蕊酝酿着弥漫于寒冷空气之中的醇香。

这所院子与其它不同,院中有一个浅浅的小池塘,只一间小屋建在小池塘边,并无四合院当有的三面厢房和门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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