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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掩春秋之天狼——by某liv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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隗天狼只是一笑,忽然对那个藏身深山之中的男人极是羡慕,他能放下所有独隐山中,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再喝下一杯酒,这几日下来所喝的酒只怕也够用来洗澡了。

正打算离席回府,忽然眼神掠过角落的地方,却让他猛然一窒,坐在东墙角落的地方,有一名男子也是如他一般自斟自饮,无

人相陪,然那张脸,竟有几分似知无玥。

莫非当真是喝多了?

赵盾见他愣忡地看着角落方向,顺了视线看去,道:“怎么,你不认识他?”

隗天狼摇头:“我常年在军中,上殿议事的日子只怕比你沐假还少,朝中大臣几许,我哪能一一认得。”

此时边角的男子也注意到停留在自己身上的锐利视线,不禁抬头看过来,见竟是韩相与天狼将军,便连忙起身朝这边鞠了一躬

赵盾见状,便拉了隗天狼过去,道:“荀首大人,久违了!”

“见过赵相,隗将军。”

隗天狼仔细打量此人,见他年约不惑,双眼清明有神,长须潇洒,朝服之下腰杆笔直,凭他眼力,一眼便分辨出此人亦曾习武

,非与殿上那些假有风骨的士大夫般扶风摆柳。近了看得仔细,更觉荀首五官与知无玥有几分相似。

他那双豹眼锐利逼人,荀首不禁也是奇了,却不记得自己何曾得罪过这位天狼将军。

“未知天狼将军有何见教?”

“你有几个兄弟?”

他问得唐突,连赵盾都吓了一跳,若问的是那些士大夫,只怕早被他的无礼气得拂袖而去,但荀首只是笑了笑,道:“兄弟四

人,荀首排行第三。”

本以为他尚有下文,却不意隗天狼未有再问下去。

倒是荀首心思敏锐,反问道:“天狼将军可是曾经见过与荀首相似之人?”

隗天狼眼神一沈,随即道:“不曾。”荀首与知无玥是否有关尚未可知,只是那个男人避世而居,显然是不想与任何人有所瓜

葛,隗天狼不欲随意泄露他的行踪。

荀首听他答得淡然,辨不出真伪,只好叹道:“将军见笑。荀首有一弟,离家已六年之久,家中挂念,闻将军提及,故有此问

。”

隗天狼看他语带关切,不似作伪,但他仍是未曾搭话,只是随意点点头。

之后寒暄几句便拜辞离殿,心里多了一惑。

知无玥,你到底是谁?

第八章:寒食日,踏青野。绮罗帕,相思寄。

恰是四月初五,寒食之日。

曾有大臣介子推在晋文公重耳流亡时割股啖之,文公登君位后,欲封其官爵,然子推拒而入山林,文公为逼子推出山竟火焚草

木,却未知介子推甘焚死不公侯。文公虽悔而无用,为念子推,令晋国上下于四月初五之期,不举烟火,仅以寒食。

此日既不能动烟火,晋人便借此机出外谋事,或是踏青,或是祭祖,反是另一派热闹。

周有兵礼,不斩祀。

便是说国有祭祀,当不可发兵侵扰。虽兵法渐有诡变,但古来守礼却非轻易动摇。

加上近日晋大胜楚、秦二国,故寒食祭子推之日,晋境无兵祸,一片祥和。

平原之上,一身蓝色绸缎的少女跪在地上,正将一棵落尽花瓣的野菊重新栽回大地。暖日在天,少女额上染了一层薄薄汗水,

她站起身,纤白的手上尽是泥泞,然而嘴角挂着的笑意如沐春风。

她身后站着的男人已褪去了一身戎装,手里牵着的战马也卸下甲片,只这么看去,便像一个寻常人,只是若仔细看了,便难忽

略衣服下有力的肌体,以及那只握了缰绳却指含劲力的大掌。

他,不过是一把稍稍入鞘的利剑。

“好了!”

少女笑眯眯地走过来,男人转身从马背上取下水囊,倒出清水为她洗手。洗去泥污的手更是白皙,水滴晶莹挂在肌肤上,似青

葱过水,雪嫩可人。

可下一刻,少女的手突然向前一伸,握住男人腰间配剑,“噌!”地抽出来。剑响龙吟,只见少女挥动沉重的铁剑,却是快如

闪电,疾似流星。看她剑式翻飞,肢体轻灵犹似穿堂燕子。

绿茵草,碧穹苍,一剪蓝影如仙幻舞,不禁教人看痴了。

然而剑势一收一放,寒光闪烁,竟直朝那男人刺去!

“嗡——”

长剑平指空中,鸣如龙吟,却见锋利剑尖险险抵在男人喉上,在前半分,便要刺破咽喉。

然那男人不躲不闪,只垂目看了看那把佩剑,道:“公主的剑法又进步了。”

少女有些不甘地收了剑,递还与他:“你又怎知?明明一次都不肯出手与我比试。”

“末将不敢。”

“隗哥哥!”少女正是邯邱公主,她着恼地瞪着隗天狼,“以前你总是牵着我的手到处游玩,如今却如此生份。”

看着少女嗔怒的神情,隗天狼却是笑了,眼神深邃也温柔。

“那是小时候的事了,你还记得?”

“怎不记得?”邯邱笑咪咪地看着隗天狼的胸口。北地春寒,晋人大多还是穿着皮衣或是夹了麻布的绸衣,但隗天狼早便不着

厚装,贴身里衣,外面一身细麻长袍,贴在魁梧的身躯上更现刚劲。袍襟处有微微突起之处,看似贴身收藏了东西。

“我还记得,隗哥哥初次出征时,邯邱送了一物与你,如今可还留着?”

“啊?”隗天狼闻言神色一窘,咳嗽两声,道:“……还留着。”

“你骗我吧?说不定早便扔了。”

隗天狼连忙道:“不曾扔。”

邯邱笑得天真,却又偏偏夹带几分狡猾,便是如此,也仍是可爱得紧。

“那你给我看看,我才相信!”

被她缠得不行了,隗天狼无可奈何,只好拉开襟口,从里面掏出一物,邯邱一眼便认出来,笑颜更是灿烂:“是我给隗哥哥刻

的木雕!”

只见那是一截相当破旧的木头,经年之长,又常泡水浸血,早已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但仍是仔细地以麻绳穿了,挂在了隗天狼

颈上。他率领的天狼军屡立战功,晋公封赏之物堆积如山,莫说珍珠犀角,便是云盖山上的碧甸子也有一盒子了。偏他随身之

物从来只有这枚经年岁月,已破破烂烂的木雕。

“这个很久以前便想问你了。这是个……什么东西?”

“这是狼啊!我照着你背上的青狼刻的。”

隗天狼皱着眉头打量那个古怪的,四棱八角的木头块,实在无从辨认哪里是狼头哪里是四肢。

邯邱道:“有此护符,当可护隗哥哥平安归来!”

隗天狼忽然眼神一深,定定看着邯邱,缓慢说道:“战场之上,朝不保夕。公主,若有日我战死沙场,公主可凭此物,辨出天

狼遗骸,烧成灰烬,散于晋邑城下,教天狼在天之灵亦能护晋城不破……”

“莫说了!”邯邱用力摇头,她并非无知,焉不懂古来征战几人回之理,只是隗天狼与她从小结伴相识,待她至诚,并未因其

公主身份而生半点机心,她早视他如兄长一般,如今听他如此说,不禁泪水盈眶,“隗哥哥,不要丢下邯邱……”

隗天狼自知失言,连忙劝慰:“是我失言了。楚、秦大败,想必有一年半载不敢来犯,既可有闲,当照旧日所约,带你去太行

看滔天林海,刀削峭壁可好?”

邯邱仍是年轻少女,常年在邑中不得外出,如今一听自然乐了,擦去泪水,应道:“好!那里也是隗哥哥的故乡吧?”

“嗯。”

隗天狼略一点头,并不以狄汉混血为耻。是狄是汉又能如何,战场之上,只有两种人,一种是活人,另一种,是死人。

只是他偶尔,随军出征时看到莽莽林海,在那里,有与他流着同宗血液的人,逐水而居,猎兽为食,胡服夷言,独竖一方。

“隗哥哥,”邯邱忽是皱了柳眉,“你最近要小心,我在宫中听到了些不好的传闻,说是有官员上谏,告你拥兵自重,不纳旁

言。”

隗天狼并未看她,只仍看着前路方向,嘴角撩起一丝嘲弄的嗤笑。

正是树大招风风撼树,他岂能不知?

三日之前,回师邑中,殿上众官歌功颂德,均是诵赞天佑晋主,晋主英明而有此胜,后又争功标榜,说来说去,不过欲分军功

。便也罢了,他本无意于此,却有大臣提议将楚、秦阵亡士兵立京观以警诸侯。所谓京观,不过是为了炫耀武功,聚集敌人尸

体堆砌成丘,上封泥土砌为高冢,在道两旁,京观越伟,则更显国之威武。

往日里,天狼军所到之处,哪里不是京观列道。然那一刻,隗天狼却忽然想起了那个男子温厚沉重的话,“武乃止戈,非为杀

戮。”

便为此,他当即反对。殿上百官正为争抢功勋而绞尽脑汁,便是负责堆这京官,亦可算是大功一件,然而隗天狼一力相阻,自

然立刻被当作想独自揽功。早有人对他此次立下大功极为不满,认为隗天狼之胜,不过在天时地利,若领军者为他人,当亦可

平河中,甚至尽灭楚、秦。

当时殿上纷扰争乱,所幸赵盾及时出言平息,言道既然敌人尸首已妥善埋葬,又再掘出堆砌京观耗时费事,加上春分始暖,尸

体容易腐烂,若导致瘟疫反为不妙,这才作罢。

隗天狼本以为事情就是过去,如今又听邯邱提起,不禁对那些在邑中歌舞作乐,不知军中将士艰苦,偏只懂得胜时争功,败时

呵责的士大夫更是厌恶。

“纳言?听那些家伙多说一句也是浪费耳力。”

邯邱闻言噗哧笑了:“是啊,我有的时候也觉得他们说的大多是无用之言,不说,反而更有助益!”

两人相视一眼,随即捧腹大笑起来。

突然笑声中夹杂了急速的马蹄声,隗天狼敛下笑容,举目看去,见远处卷起沙尘,有急马朝此处奔来,顷刻间将他二人团团围

住。

为首一名男子面如冠玉,鬓发潇洒,身着紧身丝绸猎服华贵非常,背有长弓,马上有箭桶,身后一列十骑个个膊阔腰丰,亦是

背弓带箭。

那俊美男子先是不屑地瞪了隗天狼一眼,随即跃身落马,走到邯邱面前,拱手行礼:“范繇见过公主!”

“原来是范将军。”邯邱并未展颜,反而收了适才从容自在的笑容。

隗天狼抱臂而立,只是冷眼而观,眼角扫过范繇身后一众武骑。这范繇乃是晋大夫范醒之子,范醒有功于晋,故其子亦受封为

将军。然这范繇虽为将军,却因其父溺之,从不曾带兵征战。邑中无事,便自行训练出一队武骑,人数不过一百,以擅射马术

着称,又请封于晋公,立名为天虎军。

范繇平日常率武骑卫队四处游荡,骑马射鹿,追狐逐兔。马队浩浩荡荡,游猎之中常踩踏庄稼,教邑外百姓怨声载道。故这天

虎军名号虽显威武,但在晋人心目中,不及天狼军万分一毫。

范繇眼见隗天狼威名远扬,中原诸侯,谁人不知天狼将军之名,反而是他这个天虎将军,寂寂无名,自然心生不忿。然他生性

高傲,从不将这狄人遗腹子放在眼内,看到隗天狼也不见礼,道:“公主春日踏青,天狼将军怎也不带几个卫兵,莫非将军麾

下十万兵士都在躲懒不成?”

隗天狼皱眉,邯邱听他暗讽隗天狼治军不力,忍不住回口反驳:“范将军说错了,隗哥哥武功高强,一人能抵万兵,何须那些

只会耀武扬威的护卫?”

漂亮的杏眼划过范繇身后武骑,鼻头小声轻哼,再蠢的人也能看出她在讽刺范繇那些所谓的天虎军。

“——”范繇被她几句话噎得气闷当场,又听她亲热地称呼“隗哥哥”,更是怒火中烧,转眼瞪住隗天狼,“我看天狼将军也

不外如是。十万大军在手,偏偏让楚军逃去,天狼将军想也不过是个虚名!”他自问熟读兵书,缺的不过是一个机会,河中一

役隗天狼大获全胜,范繇只想若非当日他感染风寒抱病家中,这领军出征之选未必落在隗天狼身上。

隗天狼看着这个张牙舞爪的俊美男子,不怒反笑,抱臂胸前,问道:“未知范将军有何见教?”

“哼。”范繇手中马鞭“啪!”地响亮甩动,轻蔑道,“若与我十万大军,区区楚军不在话下,我有把握全数尽歼,擒下主帅

奚稽,千万京观列道,尚我晋国武威!!岂会似天狼将军这般,放走了楚军,只逐秦国小利?”

“然则范将军的意思,便是由得秦军渡黄河,直取新田?”

“自然不是,我可派人快马通报,调军来缓!”

隗天狼听了不禁仰天长笑,范繇见他如此张狂不禁恼火:“你笑什么?!”

笑声一落,隗天狼敛去笑意,神色冷然:“范将军可知调军须何物?”

“自然知道!调兵需主公手上半块虎符!”

“河中至晋邑,向主公禀明军情取虎符,再往垣曲调兵,一来一回,费时不少两日,而秦军渡黄河,挥军新田不过半舍。楚国

在河中集师十万,战车千乘,若要全歼,长途追击,费时岂止三天。只怕范将军这大军未及荡平楚师,新田便要失守。”

“你——”范繇登时愣了,他只道行军犹如走棋,兵来将挡,却未知良将非是照搬竹简所载之兵法,尚要通观全局,对战局了

如指掌,度势而动,取瞬息之机,致胜千里。单凭这一点,从未上过战场的范繇便要比自步卒做起至今坐在大将军位置的隗天

狼逊色百倍。

范繇理屈词穷,眼角又瞄到邯邱笑眯眯地看着隗天狼,登时更是气恼。

“隗天狼!你未免太过狂妄!”

他身后十名武骑平日里骄横跋扈,自负纵横无敌,竟不把边陲将领放在眼中,一听主子发怒,登时提马围上隗天狼。

隗天狼豹目环顾,仍是不动声色。

胜负早定,他不屑与此等窝缩邑中的人作口舌之争。

他冷漠的态度却更教范繇等人恼怒,从来不从有人胆敢轻藐天虎军!

眼见范繇与那十名武骑压上来,隗天狼仍是一动不动站在原地,远处吹来的微微春风,撩起了他鬓边的碎发,忽是想起那个离

世独居的男人……

第九章:谁言笑,君重遇。桃源人,出深峪。

邯邱不禁着急了,厉声喝道:“范繇!你敢放肆?!”

范繇虽恨隗天狼,但他心仪公主,却也不敢造次:“我等不过是向天狼将军讨教几招,不会伤及性命,公主不必担心!”范繇

用眼神示意手下,那十名武骑纷纷收起刀刃,从马上解下一根长棍棒,这棍棒正是平日驱赶猎物所用。

隗天狼转身牵来马匹,来到邯邱身边,吩咐道:“时候不早了,公主请策马一旁,末将很快过来。”

邯邱有些担心地看着十名如狼似虎的武骑,终于还是点头应了,翻身上马策骑到十丈开外一棵松树下。

隗天狼尚未转身,突然脑后劲风袭来。他却也不躲不闪,反手一抓,信手擒住急袭而来的棍身。那名偷袭的武骑自持臂力如熊

,且在马上,使劲横扫,企图将对方掼跌在地。然而意想不到的是,那根长棍被隗天狼抓在手中,竟容不得他移动半分。

“起!!”就听隗天狼一声暴喝,以单臂之力,连棍带人将那名武骑整个掀起,凌空飞离马背。震臂一送,便将此人甩向另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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