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长，资料查到了！我刚把连带关系人的信息都整理了出来！”
娇柔的女声听起来有些激动。
“事态紧急，长话短说。”
“是”，叶鱼不敢耽误，直奔主题，“赵婷婷暗恋的学长名叫方牧阳，生物基因工程学院大四学生，九天前在实验楼跳楼自杀。死者生前刚获得本校的保研资格不久，按理说应该没有自杀倾向。据其家人提供的信息，赵婷婷说是暗恋，实际上苦追方牧阳已久，而守门人孙伯，也曾到家中作过客……”
“救、救命——救救我——”
电话那头还没说完，话就让人给打断了。
李显是因为看到了向自己跑过来的胤禩和离散，所以开始不住的呼救。
“学、学长……”
连理瞥了一眼李显，不慌不忙的对电话里道：“你查到的方牧阳的校园关系里面，有没有一个五十多岁老人？看上去挺有学问的样子。”
“有！他的导师——李显。方牧阳的保研资格也是李显推荐的。”
这可蹊跷了，一个是有推荐之恩的导师，一个是心怀爱慕之情的学妹，一个是相熟到能够做客家中的老伯，看似都与死亡九天的方牧阳扯上了关系。但是，又是什么人接连引诱三人到此意欲杀害呢？
赵婷婷和孙伯都已经死了，接着，就是眼前的李显了。
连理眯起眼睛，见离散已经迅速扶起了瘫软在地的李显，而胤禩，却向一旁的空气摆出了防御的姿势。
第十章：第一次亲密接触（五）
“你干什么？”
连理皱着眉，用的是问句。他虽然看不见，但是强烈的身体感官告诉他，那里有个什么东西正投射过来怨毒的眼神，刺的人背后寒毛直竖。
“方、方牧阳——你别、别过来——”
胤禩那边来不及回答，半百的教授却率先嚷嚷了起来。他挣开离散扶着他双肩的手，一个劲的往后退，嘴巴里念叨着曾经的学生的名字。
“小心，他过来了。”
这次说话的是胤禩。只见他伸直了胳膊，拦到连理跟前，按着那人一起后退。他跟李显教授的同步率，简直高爆表了。
连理盯着前面的八爷的后脑勺，愣了好一会，又回头看看老者旁边的离散，只见对方也是一样迷茫的表情看着自己。
“如果不是他们疯了，肯定就是我们的眼睛有问题”，连理苦笑着朝那人说了一句。
“他娘个腿的，老子两个眼睛都是5.3的！怎么可能有问题！喂——老头子，你是不是脑袋秀逗了？深更半夜的，自导自演唱的是哪一出啊？知不知道我们警察办案啊？这里是重要的案发现场！没事来这遛什么弯！”
完全没有感受到危机迫近的离散把人拉到一旁。想起自己蹲了这么长时间，居然只等到这个疯子，心头的火噌噌的往上蹿。当然，他发火更重要的原因，是因为他一直觊觎着的那个美人，竟然和这老头子一样，也是个疯子！
终于明白为什么连理一直不待见他了。唉，果真还是连大人最合我的胃口了。
一不小心想到别的地方，离散手上松了力气。没想到，李显那老头居然撒丫子就跑！别看他年岁五十好几，此刻狂奔起来，竟完全不逊色于运动场上血气方刚的健儿。
“愣什么愣！追啊——”
看见关键人在眼皮底下跑了，而且还是从离散的手里跑的，连理气得就差没一口老血喷到那兔崽子脸上。他怒吼一声，甩开胳膊就追。离散回过神，瞬间意识到这个装疯卖傻的老头子可能是案件的关键，心下追悔不已。当即迈开步子，重扬警界“径赛小旋风”的雄风，三步两步就超过了率先起跑的连理。但是，却还差着李显一些距离。
“跑这么快，逃命呢——”
离散拿出了当年创造最佳百米成绩的速度，然而距离还在不断拉大，他于是禁不住抱怨了一句。孰不知，那人的确就是逃命。
连理跑了几步，没见胤禩跟上来，到底还是有些担心。回头去看，才发现那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晕倒在地上了。
“离散，你先追——我稍后赶上——”
遥遥的冲着前面喊了一嗓子，连理满脑袋黑线的折回去，蹲到八爷旁边。
“喂——喂——胤、胤禩——好像是叫这个名吧。”
不耐烦的晃了晃动不动昏迷不醒的人，连理别扭的喊了一声对方的名字。
“真没见过你这么随意的人，说晕就晕！敢不敢给个报警功能啊。”
皱着眉甩了人家两巴掌，却还不见那人清醒。
“胤禩？”
该不是出什么问题了吧？
连理心头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颤颤巍巍的伸手去探那人的鼻息。
“没——没气了？！”
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连理迅速整理了思路。这人断气不足两分钟，该是还有救！
基本上没怎么停顿，为了防止意外，他还是迅速脱了对方的T恤，然后将胤禩的脑袋摆正。在拉开下颚，确认口腔和呼吸道里没有异物之后，连理一手捏住那人的鼻子，一手顶住下巴将人的头后仰，深吸一口气俯身对准胤禩的嘴巴吹进去，而后又直起来反复。两三次之后，他把手换到对方胸腔处，用力按压。
“醒过来啊——醒过来——睁开眼睛——”
呼唤之下，那人仍是没有反应。连理有些急了，再次扬起胤禩的头，吸气俯下身。
“连理你个王八羔子——丢老子去追人，你却在这亲亲我我！工作的时候认真点，不是你说的吗——”
离散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拼上警界“径赛小旋风”的称号，终于抓到了玩命狂飙的老教授。此时正是气喘吁吁的往回走，远远便瞧见连理跪在那，毫不犹豫的向地上平躺的那人吻下去。他于是夹紧臂间尚在挣扎的李显，气呼呼的加快了步伐。
“求求你，放过我！不要带我回去——他会杀了我，会杀了我的——”
“放心，没人能伤害你的。瞧，我们不是警察吗？会好好保护你的。”
安慰着不住求饶的老者，离散警惕的四下看了看，实在闹不懂这人在害怕些什么。他走到连理身边，才瞥到原来地上躺的是昏迷不醒的胤禩。
“他怎么了？”
没时间理会对方发问，连理深吸一口气，又扑到八爷身上。结果这次，两人的嘴唇刚及相接，某人就醒了。然后，尴尬的事情接着就来了。
胤禩转醒，因为鼻子让人捏住吸不进氧气，本能的将行使权交给了嘴巴。而连理，本就是要供给对方氧气，触到那人唇角时，自然是吐气。两人一吸一吐，人工呼吸立马就变成了接吻。八爷大脑缺氧，思路不大清晰，吸着连理的嘴唇不松。上方的人脑袋虽然清醒，但是心惊则乱，一口气没缓完有些呛着，想咳嗽却又不敢，只能死憋。
几乎就是一瞬间的事情，快要咳出来的人不自觉张开了嘴，缺氧的人伸着舌头。一场法式热吻，就这么简简单单，却又华丽丽的发生了。
离散站在一旁，哪里知道这么些细节。只看见地上醒过来的美人，享受的闭着眼睛吸允他心爱的连大人的双唇。羡慕嫉妒恨的情绪，瞬间迸发。
“赶紧给我分开——”
放开了李显，他气势汹汹的冲上去把连理从胤禩身上拉起来。
“得、得救了——”
连理头一次觉得离散干了件不错的事。他脱力的坐到地上，大口呼吸起新鲜空气。然而，就在他的视线触及李显所在位置的时候，竟然发现近距离之内凭空出现了另一个人。
“警察！举起手来！”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掏出配枪，连理黑洞洞的枪口直指对方。离散此时却看的呆了，不明白搭档这是在干什么。
“连理，你没有搞错吧？我千辛万苦的抓他回来，难不成就是要给你当靶子的？”
“离开他！”
没有搭理离散的话，连理只是神情紧张的盯着那个背影。
“伸张正义的警察同志哟，想不到啊，你竟然能看到我。”
方牧阳缓缓转过身，直掉皮的嘴唇拉开一个戏谑的弧度，配上他四崩五裂的头颅看起来更加恐怖。
“方牧阳？”
连理本来是不信鬼神的，只是，G大发生的这些事情实在太过诡异。他思虑再三，问出了唯一的可能性。
“是我没错。”
方牧阳见李显已经被自己吓的三魂去了七魄，不再担心这人逃走，于是所幸放他在一旁，先开始搭理连理。
“你不是九天之前在实验楼跳楼自杀了吗？”
“是啊，从生物试验室跳下来的”，他悠悠的回身一指，“就掉落在那个地方”。
“既然死了，怎么会还在这里？”
连理始终举着枪，不肯放松。天知道，其实那些子弹，起不到半点作用，不过是给托枪的人一些安慰罢了。
“我是死了，不过，我又回来了。在头七的时候，回来报仇。”
方牧阳说着，突然目露凶光。
“报仇？他们一个是爱慕你的学妹，一个是去过你家的守门人，一个是培育你的恩师，哪有什么仇可报？”
问题出了口，连理还是觉得自己有些荒谬，竟然真的相信是一个怨灵干下了杀人的事件。
当然，觉得他荒谬的还有离散。这位生的风流倜傥的仁兄，此刻吃惊的表情已经到了扭曲得戳瞎人眼的程度。
“连理，你是不是发烧了？怎么你也开始说胡话了？”
“嘘——案情正要水落石出，你且听听他怎么说吧。”
说话的是吸足了氧气坐起来的胤禩。他嫌离散打断了方牧阳的开口，于是出声劝道。
这下，离散整个人都凌乱了。
“娘个腿的啊——”
“他看不到我啊——真可怜。这位小哥肯定以为你们疯了，或者，自己疯了。”
方牧阳瞟了瞟哀嚎的那人，阴郁凶狠的表情因为某个傻瓜缓和了些，竟还隐隐见了些笑意。细看下来其实不难发现，在这副脑浆迸裂的样子之前，他肯定是个清秀的少年，有着大好的前途。
“你不用理会他，他脑袋本来就不大正常。”
“连大人！你怎么能这么说我——”
方牧阳的话离散听不见，但连理说的话，却清清楚楚一字一句都到了他的耳朵里。然而，离散哪是一般人。类似的话，他从连理口中听到了已经不下数万次了。早就练就成精钢不坏之身的那人，现在都能用半嗔怒半娇羞的语气回回去了。
“哈哈，他真有意思，让人忍不住回忆起无忧无虑的那段学生时光”，低沉嘶哑的嗓音首现爽朗，方牧阳的目光清冽了些，仿佛渐渐在打开紧锁心灵的门扉。
“警察先生，我的事情，你们能听听吗？”
第十一章：哦，你总是心太软（一）
千呼万唤，总算是等到了对方说到这茬上。连理正求之不得他能道出暗地里的隐情，现下哪有拒绝不听的道理。于是连连点头，看得旁边的离散目瞪口呆，以为这人撞了什么邪。
方牧阳此刻得了正义的伙伴的首肯，良民的本质又渐渐回到他的身上，于是舒缓了神色，开口道：“每个少年都有一个热血的梦想，我也不例外。高中时代，我拼着命努力，终于如愿以偿跻身这所名校的录取名单之列。我以为，这是个结束，谁知道竟然才是开始。”
脑袋开裂的十分恐怖的那人陷入回忆，带着极不协调的青春的表情。
“人心不足蛇吞象这话，的确是祖宗流传下来的真理。人一旦拥有了，就想要更多。而校园里没有其他，唯独就是知识和荣誉，你不争抢，自然活该让人无视。G大的教学体制就是这样，适者生存，更不用提我进了一个金牌专业，遇上了一个领域翘楚的导师。”
“知识和荣誉的追求，难道不好吗？在我看来，只要不过度就都是值得推崇的东西。”
连理此刻已经把枪收起来，悠悠的感慨了一句。方牧阳转着快要从眼睛里掉出来的眼珠瞟了瞟他，不做任何辩驳，只是继续自己的往下说。
“我既然到了这么一个地方，就必须不能辜负身后期待的目光。于是，大学的四年，又变成了努力努力再努力的时光。然后，问题来了”，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整理接下来要说的事情的思路，“不是我自吹自擂，四年里我所获得的证书奖杯，足够摆一个生物试验室了。这样为学校争得无数荣耀，G大之内，教师学生众口一词全是好评的学生，理应该有保研的资格吧？可是，我却并没有理所应当的拥有。”
说出实情的少年，咬牙切词。
“但是据我们调查所知，你不是——”
“警察先生，你真的相信这个世界上直就是直，曲就是曲吗？”
打断了连理的话，方牧阳莫名其妙的问了一句，却又不等对方回答，自顾自的往下接，“哼哼，难道说，为人师表的教授就一定是品德高尚的人？懵懂的学妹就真的纯良？兢兢业业工作的人就会正直？不过都因为没有深究而已”。
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么一段话，连理和胤禩的目光不约而同的飘向被吓得不轻的李显。都说为人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想来若不是这看着道貌岸然的教授做了什么坏事，又怎么会失魂落魄成这副样子。
“他做了什么？”
“毁了我的人生”，方牧阳的眼里倏忽亮起凶狠的光，强忍着想要当下了结李显的冲动，像撕开伤疤一样讲述起不堪回首的经历。
“这么些年，我一心扑在学习上，根本就没有时间谈恋爱。大学时光，有三分之二都是跟导师待在一起。我也不知道，难道如此就会让他起了歹心？起先，他只是在人少的时候动手动脚。大家都是爷们，我自然没往心上去。而后，数次独处做实验时，他频繁的肢体接触让我也察觉出了古怪，不过碍于导师的情面上，我并没有把话说穿。谁知此后，情况愈演愈烈，直到是时候向学校推荐保研资格的那天，他单独邀我谈了话。会谈内容是……如果我想要成功拿到保研资格，就必须答应，成为他的玩物。让他予取予求。”
“混蛋。”
“混账。”
八爷和连理听到这里同时出声骂了一句，顺带把鄙夷厌恶的目光投向不远处跌在地上的老头子。离散不知晓前因后果，就看见原本神色专注的两人凭空爆了句粗口，心下暗道，坑爹啊，他们这是病的不浅了啊。深更半夜的，难不成撞邪了？浑身打个寒战，离散向后退了两步，摸出手机，开始打求援电话。
方牧阳此刻见对面二人为自己抱不平，无奈的笑了笑，扯得那张凌乱的脸更加凌乱，继续道：“我答应了，因为我的确没有任何不答应的选择。你能想象吗？二十多年没有受过洗礼，还饱含着青春气息的躯体被压在皮肤打着皱褶，老态尽显的人下面的情景？我要任他粗糙的手掌挂破肌肤，我要承受他力不从心的进进出出，我的嘴唇要接受他满是腐烂气息的湿舌。我觉得我脏死了，却还要压着胃里一阵阵抽搐的恶心拿出笑脸迎合。我明明不是同性恋，我也喜欢朝气蓬勃，活泼可爱的女生啊！但是我是弱势的学生群体，哪里敢跟地位崇高的导师较量。我放不了，逃不掉，我只能，妥协在他的淫威之下。李显，他是罪魁祸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