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晕的大脑飞速旋转起来。不对?这鬼怎么又温度?还动来动去。顿时灵光乍现,一口银牙险些被他咬碎。混蛋狐狸居然敢趴在他背上睡觉!
耳边传来一声清晰的叹息,一双微凉的手覆上他的肩,替他盖上了被子。
檀静岩意识是清楚的,苦于睁不开眼。只能听着对方离开的脚步声绞尽脑汁的思考那人是谁,兄台不管你是谁把我背上的狐狸揪下来啊!这混蛋又长肉了,本君承受不起。
第二天檀仙君腆着笑问温柔喂他喝药的宁止,“宁止你昨晚来过?”
“没有。”宁止疑惑地瞥他一眼,“别打岔,把药喝了。”
……难不成是衍华?好不容易逮着衍华从他窗前经过,檀仙君鬼叫鬼叫把他老人家吸引过来。“衍华你昨天晚上来我房里了?”
衍华以为他穷极无聊没事找事,掏出针囊又给他扎了几针。檀静岩抖着手一副想哭哭不出来的样子,早知道不问这家伙了。
既然不是这两人,檀静岩心里就有底了。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睡前一脚把温暖的被子踹翻在地。他哆嗦着在床上蜷成一团,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舍不得被子套不着郎。
狐狸蹲在床头好奇地只瞅他,估计以为他疯了。瑟瑟北风吹过,檀仙君在床上直打激灵。
狐狸摇摇头,钻到地上的被子里美美地睡起觉。
“你给我上来。”凶巴巴的口气。
水汪汪的圆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狐狸趴在被窝里打了个滚四脚朝天装睡。
“尾巴不想要了是吧。”
狐狸浑身一震睁开眼,抱着尾巴不情不愿爬上床。
檀仙君捏捏尾巴,抱着暖烘烘的狐狸等人自己送上门。
怀里的狐狸不知道是不是猜到了檀静岩在算计他的主人,不安地动来动去。在尾巴上被拔掉三根毛以后老实了,眼泪汪汪盯着门口盼望主人来解救自己。
窗外寒风呼啸而过,怀里抱着狐狸,他觉得从心口到四肢有一阵暖意。既然檀寂流一直不肯来见他,他只能使点不入流的小手段了。
檀静岩美滋滋计划见到檀寂流了是先揍一顿,还是先扑倒亲一口,又或者直接拽上床?可能是想的太美,这家伙竟然流着口水睡着了,狐狸挣扎着从他怀里跑掉。脑袋顶上的绒毛湿了一片。
理所当然,他没有等到自家檀少爷迎着寒风来给自己盖被子。等他擦着口水一觉醒来,被子好好盖在身上,床头蹲着一直怨念的狐狸。
狐狸由于昨天晚上向主人撒娇求抱未果,早上毛乱糟糟的隐隐有炸毛的趋势。它这么不辞辛苦地贡献出尾巴,居然不抱它去抱虐待它的坏人。气愤地用屁股对着檀静岩。
“乖。”檀静岩对送上门的尾巴没理由拒绝,爪子一伸一缩,手上多了一撮尾巴毛。
狐狸彻底愤怒了,对着他的手就是一口。
晚上,檀静岩继续他的钓鱼大计。这回更糟,睁着眼强打精神一宿没睡,自己冻得够呛不说该来的人也没来。
檀仙君哈欠连连抱着狐狸揉捏。
一连三天,皆无收获。不免有些颓丧。青白的脸色谁看了都觉得触目惊心。衍华替他把脉时第一次露出难看的脸色。
“你要是想多躺几个月,大可以这样晚上冻着不睡。”
“那你告诉他让他快点出现。省的我好等。”檀静岩懒洋洋打个哈欠。眼角瞥到衍华袖中有银光闪过。“把你的针收起来。本君不怕你这玩意。”
衍华皱眉摔门而出的样子极像七老八十的老头,檀静岩摸着下巴一副奸计得逞的小人样。话说回来,衍华有多大了?啧,果然是个不苟言笑的老头子。
这一招既老套又卑鄙,但不得不说有的时候越老套的招数越是有效。有人用钝刃一点一点割你的心尖是什么滋味,看檀寂流出现得有多快就知道了。
他靠在门框上无奈地注视檀静岩抱着狐狸一脸小人得志。
“你啊……”真拿你没辙。
第四十七章:磨叽的两人啊
倚门而立的男子俊美一如往昔,仔细看眉间似乎透着无奈。在看见扑向自己的宠物是如何被檀静岩一巴掌拍飞到门板上,凶手本人不正经地对自己挤眉弄眼,额上的青筋隐隐在跳。
狐狸晕头转向从地上爬起,啜泣着被主人单手捞进怀里。抖抖耳朵,满足地闭上眼。
“身体刚好点你又闹。”
檀静岩被严厉的语气震得缩了缩脖子,然后又没皮没脸扯着笑一跳一跳从床上跃起。床上躺久了,刚一迈腿身体就很难看地往一边歪。摇摇摆摆,像是一只笨拙的僵尸。配上凌乱的头发,简直惨不忍睹。
狐狸在檀寂流怀里看见他这副怂样,乐得浑身直抖。
他讨好地看了眼檀寂流,继续小步地蹦跳。这房间怎么那么大,这要蹦到什么时候。
俊美的青年叹了口气,上前打横把人抱回床上。“别耍宝了。”
檀静岩诡计得逞,笑弯了眼靠在对方怀里,手肘不时撞撞狐狸把它撞到一边。然后独占着美人的怀抱,笑眯眯从桌上抓了把瓜子嗑。
“知道你疼我嘛。”
檀寂流吓得一哆嗦,伸手去摸他额头。是不是烧坏了,居然还会撒娇。
檀静岩知道他在想什么,拍掉他的右手横了一眼。“没劲。偶尔学学小团有那么可怕吗。”说着自己伸手去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说真的,狼言挺不容易。是怪吓人的。”
他的檀静岩从来都是大大咧咧,看起来精明清雅实则内里傻乎乎的。看他回复原来没心没肺的样子,檀寂流宠溺地摸着他的发丝。
檀静岩觉得这样的姿势怪别扭的,尤其是靠在他身上的那一半,半边身体又酥又麻。一爪子拍开头顶的那只手,老脸微红说道,“手。”
檀寂流老实地伸出手。被檀静岩一巴掌拍开。
“不是这只。受伤的那只。”
檀静岩等不及一把抓过那只手翻来覆去摩挲。单手硬接下兰亦一剑的手掌,白净修长,十指犹如上好的羊脂白玉雕成,圆润的指甲透着淡淡的粉色。他色迷迷摸了几把,啧啧赞叹道,“衍华还真是神奇。竟然一点都看不出受过伤。”又细细沿着骨骼小心翼翼捏了捏,“好像皮肤还变好了。”
某人不高兴了,收回他的手在檀静岩手腕上不轻不重掐了下。檀仙君立刻乐了,他发觉这家伙有个特点,只要是不开心的时候就喜欢捏他的手腕。虽然不疼,但檀静岩心里特别爽。只有在气憋屈了,又不想和他争论的时候才会这样捏他。
被人像女人一样摸了半天手,对方还一脸色胚样恬不知耻调笑。檀少爷不乐意了。扳过某人碍事的脸,低头报复那张喋喋不休的嘴。
“行了,行了。”檀静岩求饶地拍着抱住他的手臂,以求对方松开。
檀少爷蔫坏,嘴上欺负别人一只手还不停挠他的腰。檀静岩怕痒,反射性地张嘴想笑就被人趁机钻了空子,亲到手脚发软。
“我问你,你的伤全好了?”他喘气推开抱着他的人。
“好了。”
“当真?”檀静岩精明地眯起眼,“上次你整个手几乎都枯死。那么快就好了?”恐怕兰亦那把剑不是普通的剑。
“没事。”
檀静岩垂眸,拽过一边的狐狸默默拔毛。臭小子,绝对瞒着自己。你不肯说,本君也不逼你,拿你的狐狸出出气。
狐狸嚎得那叫一个可怜。檀寂流看得于心不忍,两根手指捏着一个紫色的光球喂进它嘴里。光球有玻璃球大小,已经狐狸的嘴一闪一闪从咽喉滑进肚子再也看不见光芒。
檀静岩暴怒倒提掐着狐狸喉咙,“三百年的仙力你给我吐出来,吐出来!”
狐狸甩甩尾巴,一脸享受的模样。
“浪费!”檀静岩折腾半天,发觉确实吐不出来。埋怨地瞪了一眼他的主人。“你给他不是浪费嘛。”
檀寂流的视线扫过被折腾地微秃的狐狸,又看了眼凶巴巴的檀静岩。开始反省自己给狐狸的补偿是不是少了点。上能看家护院,下能任人拔毛,实在是修仙必备的好宠物一只。
哪有人三百年的仙力随随便便就送人,檀静岩那叫一个心疼,小心肝直颤连着手跟着一起抖。手不经意地从狐狸毛发茂盛的地方揪下几簇毛,狐狸不甘愿地嗷嗷直嚎。
“叫什么叫。”檀仙君怒气冲冲捏着狐狸耳朵,“吃饱了就去给我干活。我家不养闲人。”
一个月后,白毛团大包小包从狼言府上赶回家,一推开门就看见个灰色的毛团子在地上蹭来蹭去。他吓了一跳还以为是哪跑来的野猫,定睛一看原来是狐狸嘴里咬着块抹布在擦地。
狐狸听见开门声哀怨地抬头,看见是白毛团可怜兮兮地在他腿上直蹭。
“边儿去边儿去。”白毛团一手拎着狼言给他刚做的葱油饼,一手提着偷从院子里拔的水灵萝卜。正提得腰酸背痛,不假思索踹开腿上那只,“没空抱你呢。你怎么灰不溜秋的。”
狐狸瞪大眼睛咬着抹布示意它正在被人无情虐待着。
檀家从老到小清一色的缺根筋,白毛团也不例外。他显然会错了意,把手上的大萝卜往上提了提,咬着葱油饼疑惑道,“你是不是掉毛了。丑死了。”
他吭哧吭哧啃完一个葱油饼,再抬头时狐狸已经拖着它的破抹布上别处伤心去了。
“啧。跟它家少爷一样阴阳怪气的。瞎跑什么。”他伸手把油乎乎的手在衣服上抹了抹,快乐地拎着大包小包回自己房间。
“哟。小团。”檀静岩似笑非笑坐在花园中央的大椅子里,左手滴溜溜转着一只苹果,似乎正在琢磨从哪下嘴。“你居然舍得回来。”
白毛团看他几眼,揉揉酸痛的腰懒得搭理他。这家伙病刚好就开始作威作福,艳羡地对着他边上那一堆水灵得能滴出水的水果吞了把口水。见对方还有锲而不舍挖苦他的迹象,果断把手上的葱油饼塞进他手里。
檀静岩笑眯眯就着还热乎的饼咬一口,“别告诉寂流,他不让我吃。”
瞧你那惧内的模样。白毛团冷哼一声,抱着他仅剩的新鲜萝卜关上房门。幸好檀静岩不好这口,不然连最后的口粮都没有了。
“好吃吗?”檀静岩捧着抢来的葱油饼不亦乐乎,耳边突然出来熟悉的声音,他下意识猛点头。“你也尝尝?狼言手艺……”不错两字还没说出口,手上的饼已经被人换成仙桃。
檀静岩捏着桃子默默无言。
“你伤刚好,不可食这些油腻的东西。”
我的少爷它就是个烧饼,能油到哪里去?檀仙君敢怒不敢言,委委屈屈啃桃子。在家里檀寂流的地位绝对高于自己,这是不争的事实。檀少爷一声令下,他已经吃素多日了。偷偷在腰上摸了把,衣服宽了不少。檀静岩心下大叹,对着对面青年严肃认真的脸唯有埋头啃桃子。
眼角瞟到狐狸欢乐地抱着葱油饼在角落里甩尾巴,明天拔光你尾巴上的毛,小心眼的檀仙君如是想。
看檀静岩委屈的模样很有意思,刚才颐指气使欺负别人的人,这会儿委屈地像个小媳妇。檀寂流弯起嘴角俯身在他耳边亲了下。
檀静岩倒吸一口气,伸手拽住对方衣领真诚问道,“你要不要试下?大家都憋着不好。我知道你窥侃我很久了。”
“试什么?”檀寂流一脸困惑。
“双修。”檀静岩热心地用手比划,“就是那个那个这个这个。我可以教你。”当然能教到你眼泪汪汪娇喘不断就更好了。天知道,檀静岩被这家伙欺负地又多憋屈。连这种不切实际的构想都能想到。
回应他的是脑门上的一声脆响,他捂着额头直抽气。混蛋。
“好好养你的伤。”
檀仙君唧唧歪歪啃着苹果目送他的背影远去。下手真狠,脑门到现在还疼。
檀寂流绕到厨房关照老邱另做一道清淡的肉蒸蛋给檀静岩送去。这家伙再吃不到肉估计真要疯了。老邱摇头说,少爷太宠老爷,一点也硬不下心肠。念叨归念叨,手上麻利地给刚出炉的肉蒸蛋撒上檀静岩爱的葱花趁热给他送去。
檀寂流轻笑,还说自己,老邱自己对檀静岩也好得没边。狐狸趴在门上关注地看他。他失笑,从案板上扔了只鸡腿给它。狐狸抖抖耳朵,不舍得把鸡腿踢到一边扑在他身上钻来钻去。脏兮兮的爪子在白衣上留下一个鲜明的爪印。
他收起笑容温柔地捏着狐狸的耳朵,低声说,“我没事。”
狐狸担忧地在他怀里动动,一爪子按在他胸口的位置。檀寂流闷哼一声,捉住它的爪子。
“没事。”
狐狸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檀寂流顿了下,换了种方式安抚道,“这几天我有点想起以前的事了。那次命格也告诉我不少从前的事。诛仙台都没能要我的命,‘噬魂’同样不能。”
狐狸贴着他的胸口磨蹭片刻估计被说服了,甩甩尾巴去抱刚刚被它踢开的那只鸡腿。
檀寂流看它天真的样子嘴边荡开一个柔软的笑容。
第四十八章
檀静岩突然从梦中惊醒,这是很难得的一件事,前一秒他还美美地做着梦,下一秒心脏不可控制地狂跳惊醒。伸手一摸边上的位置,冷的。他叹了口气,起身给自己倒了杯热茶,然后抱着茶杯开始等人。大半夜的这小子又跑哪去了,等了许久不见人回来,他咬牙切齿灌下冷掉的茶水,翻身下床去找人。
狐狸团在窝里甜甜地打盹,檀静岩一脚连窝带狐一起踹翻,狐狸在地上滚了几圈迷茫地睁开眼。
“去找你主子。”檀静岩的样子像极了半夜扰人清梦的恶魔。
狐狸蹭蹭爪子,屈服于恶魔的淫威一拱一拱跑出去找人。
这夜月黑风高,一轮弯月委屈地挂在空中。不甚明亮的月光下,狐狸白白的屁股和尾巴看上去特别容易辨认。檀静岩随手批了件外衣跟在狐狸后面,一边琢磨找到这个半夜乱跑的家伙应该怎么处理。干脆罚他和狐狸一起睡地板好了。
狐狸的白尾巴在转角处一晃一晃等着他跟上来,檀静岩皱眉跟上。绕过回廊,老远就看见白乎乎一团在黑暗中晃悠来晃悠去。
“怎么?”他惊讶地挑起眉毛,大半夜谁打开了画室。被他好好掩藏在地底的画室如今门洞大开,狐狸就趴在洞口的边上呜呜直叫。
“他在下面?”
狐狸歪着头看他。檀静岩知道这家伙肯定怕黑不敢下去,趴在这里等他,要不然凭狐狸看见檀寂流就跟看见亲爹似的那模样,早就扑腾下去了。
“行了。你回去吧。”檀静岩揉着眉心,大半夜的整这么点事出来。底下那堆上了年纪的破画,光解释起来就要浪费几壶茶水,没准还要闹别扭。想想就头疼。
狐狸嗷嗷叫着拱在一边,看样子是准备等他。
檀静岩见它那么贴心,抱在怀里一阵揉搓。揉到狐狸差不多炸毛,这才放下它找了盏油灯走下阶梯。
檀静岩有些日子没来旧画室,寒夜让石阶蒙上一层露水,踩在脚下又湿又滑。一不小心踩空一截,踉踉跄跄一路往下小跑。衣服下摆脏了一大块,狼狈又窘迫。
他捶着腰心想,这一把老骨头真经不起折腾。冷风吹在出汗的肌肤上,一阵阵凉意让人直哆嗦。
木门吱嘎一声被推开,影影绰绰的烛光下一个人影负手而立。
“寂流?”
负手而立的青年转过身,烛光明灭不定使人看不真切他的脸。睫毛在脸上投下投下一片忽闪的扇形阴影。檀静岩本能觉得好像有点不太对劲。吞口唾沫陪着小心,轻声问道,“大晚上不睡,你干嘛呢。”
檀寂流没理他,单手抚上一幅画卷。画卷上一如既往的只有一个清冷的背影,昏黄的纸面透露出无尽的萧索。檀静岩不记得这是什么时候绘的,不过瞧这幅画霉迹斑斑的样子估计也有年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