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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石花与带子狼——by罪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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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属性分类:现代/都市生活/强攻强受/正剧

关键字:郎斐  郎笑  其他 郎斐是一头受过伤的狼,

但他并不孤单,不仅拥有可爱的儿子郎笑,还有关心他的友人与同事。

他原本打算一心倾注于小狼的培养,将自己所没有的东西,如数补给郎笑。

可是谈将臣的出现,告诉郎斐:属于他们的故事,其实并没有真正的开始。

十年前的那个夜晚,自以为抛弃了的人,却从未忘记。

十年前的那个夜晚,被抛弃的人,也从未放弃。

这是一头狮子与狼之间,暌违十年的战争。

01

市政供暖开始后的第一个工作日,这座城市已有了寒意。

三春文化传播公司位于非商业区块,这个钟点附近已是万籁俱寂。从办公室老旧的木窗向外望去,昏黄的街灯下铺了满地树叶;更远些的草坪表面,白霜正在凝结。

巡查保安的脚步声刚刚消失,墙上挂钟也走过了二十一点,楼里独立供给的暖气早已停止。郎斐捧住一杯热茶,为快要冻僵的手指保暖。

还好,工作就要完成了。

加班并不是常态。六年前,郎斐正是为“朝九晚五”而选择了这里——名不见经传、甚至“半截身子死在沙滩上”的三流演出经纪公司,埋头做起了案头工作。

这几天寒流南下,公司里很多人都患上了流感。体质没什么优势的郎斐自然也不例外。他抠出两粒橙色胶囊,茶水摇晃,隐约映出他额头上的那道长而扭曲的疤痕。

其实看惯了之后,似乎也没有原先那样丑陋。

他对着茶水微微一笑,仰头吞下药片。这时案头那只老旧的手机也响了起来,来电者的名字是“小狼”。

郎斐清了清嗓子,温柔地接起电话。

“还没睡,宝贝?”

“我睡不着。”电话那头传来童稚的声音:“爸爸,你什么时候回家?”

“爸爸刚把工作做完,整理好书桌,马上就回来。”

郎斐用右肩将电话夹在耳边,拿起一迭资料,在桌上用力地抖了抖,好让儿子听见。

“爸爸,最近你老是这么说。”小狼似乎撅起了小嘴:“今天幼儿园发了一张纸,老师要家长签字哦。”

“你把它放在床边,爸爸回来就签。”

郎斐忍住了想要摸摸儿子柔软发旋的想法,顿了顿,又问道:“你先睡。请小丁哥哥听电话。”

“哦。”

虽然不情不愿,但小狼还是乖乖地将电话交了出去,几秒钟后,换做一个青年的声音。

“我是丁宁。”

“麻烦你了,小丁。”虽然对方看不见,但郎斐还是露出了歉意的表情,“郎笑这几天多亏你照顾。”

被称作丁宁的年轻人发出爽朗的笑声。

“一点都不麻烦!小狼超乖,我很喜欢他,还一起看了动画。只是……他说很久没有和你一起吃晚饭。真的,你也不要太辛苦了。”

“好。”郎斐笑着点了点头,“我已经准备下班,二十分钟就到家。”

放下电话,只剩一人的办公室里显得愈发冷清。郎斐做了个深呼吸,起身穿好大衣,然后逐一关闭所有的电源。

他的步履有些迟缓,姿势也很怪异:右脚每前进一步,左脚都以近乎僵直的姿态勉强跟上——是非常明显的跛脚。

其实天热时候并没有如此严重,可只要一变天,埋有钢钉的膝盖就会酸痛难当;令郎斐每每后悔:当年要是干脆锯掉病腿,可能更好。

为了节约资源,电梯早已停运,只有走廊两侧的楼梯口还亮着光。在下楼之前,郎斐站在南向窗口眺望,近处黑阕阕的楼房间隙露出一片五彩缤纷的灯光。

那里是城市的中心,繁华的商业中心和购物天堂。像是一朵盛开在黑暗之中的,巨大的宝石花。

郎斐忽然记起,小狼上周曾经自言自语地提起过,最近小朋友之间流行一种可动玩具,专卖店就在那里。如果公司的这一劫能够平稳渡过,下个双休日就带小狼去选一样他喜欢的玩具吧。

想到儿子得到礼物时亮晶晶的眼神,郎斐的嘴角划过一丝笑意,一手摸到了冰冷的扶手,开始下楼。

从公司到郎斐的住处其实不到两公里。但由于没有合适的巴士线路,使得通勤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方便。不过在这条路线两边,分布着菜场、书店、银行、超市等各种生活设施,还有卖小狼最喜欢吃的灌汤包和鸡粒包的小吃店。

这个钟点,小吃店和菜场早已经关门,路过便利店的时候郎斐停了下来。

冰箱里已经没有存粮,得为小狼准备好牛奶、鸡蛋和面包。除此之外,他还买了一些看起来很新鲜的苹果,让店员分装成两袋。

付钱的时候,账单上的数字让他皱了皱眉头。

这个世界,除了工资,什么都在涨。

算上便利店的时间,郎斐回到家中时已接近九点半。他租住的是一幢上世纪八十年代建造的老旧楼房,粗陋的水泥外表两年前曾经粉刷修饰,但只要走进去就会发现一切其实未曾改变。

他的家在三楼走道尽头,几乎是唯一没有被杂物吞没的门面。门边的气窗罩着一层青绿色的纱窗,隐隐透出灯光。

郎斐走到门前,刚掏出钥匙,门便被推开,一个高大的青年探出头来,压低了声音却十分高兴地问候道:“回来啦?”

同样以微笑回应,郎斐走进屋内,丁宁随即把门带上,大约十平米左右的狭小客厅里很快暖和起来。

“小狼睡了,要你签字的东西在这里。”

丁宁看了眼里屋,又指了指饭桌上的A4纸。

“谢谢,接下来就交给我了。”郎斐将便利店里买的一袋苹果提到他面前,“给你的。”

“这怎么好意思!”

丁宁不好意思地揉着后脑勺的乱发,看得出挺喜欢这份礼物,顿了顿,却又想起了什么。

“啊,对了!上次请你听过的那首歌,正式的Demo过几天就录好了哦。”

“好的。”郎斐点了点头,“等我听过之后,尽快给你答复。”

大男孩满心欢喜地答应了一声,拿起水果便告辞了。过了几十秒钟,走廊不远处传来了开门闭门的声响。郎斐在心里默默感谢能有这样一位热心的邻居。若是没有丁宁,最近这段时间,他还真不知道该如何照料好孩子的日常生活。

他叹了口气,将外套脱在沙发上,然后去厨房洗了手,最后轻手轻脚地推开了里屋的门。

不大的房间几乎被床铺填满了,只留下放置一张写字台的空间。床上,朗笑——那个有着一头卷卷短发,容貌如同天使的孩子正在酣睡。但即便是在梦里,他也没有忘记为爸爸留出位置,自己则蜷成一团,缩在角落里。

如此懂事的孩子,有什么理由不去宠爱他呢?

忍住左腿的酸痛,郎斐轻轻地俯身,抱起郎笑放在大床的中间,然后悄悄地亲了亲他的额角。

与自己这个父亲不一样,小狼的额头依旧是光滑而稚嫩的,尚未被这个社会蚀刻上沧桑的印痕。而郎斐为数不多的心愿之一,就是保护好他,让小狼在“出巢”之前,尽量无忧无虑的成长。

哪怕自己再苦、再累一些也无妨。

也许是嗅到了熟悉的气息,儿子在睡梦中吸了一下鼻子,郎斐立刻起身走开,转向他每晚都要待上几分钟的地方。

这里的老楼,彼此之间相隔咫尺,因此即便是南向的阳台,白天依旧见不到什么阳光。而在夜里,远处不夜城里的辉煌也完全被前排的房屋拦住,只能看见绛红色的天空和钟楼发出的镭射光束。

郎斐坐在前任房客留下来的扶手摇椅上,点燃一支烟。

吸烟不是他的嗜好,只有在压力大的时候才会抽上一支。更多时候,他宁愿把买烟的钱加到郎笑的伙食费里。

深夜冰凉的风,将烟的气味吹散,同时也吹开了他修剪得不甚齐整的刘海。若是没有那道明显的疤痕,郎斐其实拥有十分标致的五官,并有一种受过良好教养的气质。更令人印象深刻的是他的双眼:与许多沉沦于困顿之中的人不同,他的眼睛依旧是明亮的,就像是灰堆中的两星尚未泯灭的余烬。

正是因为这种近乎倔强的眼神,当年三春的老板郭叔才会冒险雇佣了这个刚从医院出来,脚上还打着石膏的年轻人。对此,郎斐心中也一直存有感激。

只是,知恩却无法报答,这种无力感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够体会的。

对面的楼里传来了晚间新闻的片头乐,郎斐不用起身就能从洗衣机上方的镜子看见。今天的女主播穿了一身玫红色套裙,而她右肩上的小视窗很快放大到了整个屏幕。

画面似乎是一则新楼落成的剪彩新闻。在一座泛着蓝光的崭新大厦前,两位红衣的礼仪小姐牵起红花的两端红绸,几位西装革履的人士举起剪刀,闪光灯频频亮起。紧接着,镜头就切换到了正中央站着的那个人身上。

那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也许不到三十五岁年纪,一身得体的烟灰色西服,左襟别着蝴蝶兰与满天星的胸花。即便隔着相当的距离,依旧能够看出这个人的气势不俗。然而郎斐却迫不及待地掐了烟蒂,转过头去,一心等待烟味散尽。

是的,他已经来了。明天就要在公司里遇见他。

时隔十年,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郎斐望了一眼高悬在阳台斜上方的圆月。

狼,终于还是要露出本性的。

02

第二天一早,几乎所有城里人都沉浸在第一场雪的讶异或惊喜中。郎斐等待郎笑吃好煮蛋、热牛奶和肉松面包,为他换上一件更厚的外套,戴好手套和围巾,大手牵着小手,出了门。

三楼的走廊上静悄悄地,邻居们似乎都是懒虫,丁宁的屋子也黑着灯,住在校外的大学生总会有一些怪癖,不足为奇。

一路下楼,郎笑顽皮地推着栏杆上的积雪,等到了一楼,手上就有了个大雪球。他抬头,然后大方地将雪球举起。

“好大唷,爸爸,送给你!”

“嗯,好大。”

郎斐隔着口罩应了一声,昨晚的药片或许真是面粉做的,看起来并没有起到多大作用。唯一庆幸的是,晚安吻并没有影响到郎笑。即便如此,郎斐依旧考虑下班时去药店转转,买一些板蓝根冲剂给郎笑做预防。

今天下班,应该可以早一些。

终于又恢复了朝九晚五,郎斐却高兴不起来。因为今天是三春文化传播公司被购并的日子。一周的加班,正是为了准备好公司的历年报表资料,好叫新老板的手下过目。

小狼念的幼儿园就在这片老住宅区的最西面,不长的一段路,已经被晨练的老人家扫得干干净净。将儿子送进堆着两个小雪人的园门里,郎斐冲他挥了挥手,转身朝公司走去。

三春文化所在的大楼,与郎斐的住处是同一个年代的产物,但由于外立面从未被翻修过,因此看上去还要更老旧一些。

它也许是这个城市里最早的写字楼的雏形,上下六层楼里,塞进了几十家大大小小的公司、机构。各种颜色、长宽扁圆的招牌广告见缝插针,布满了大楼的正面,很容易让人联想起九龙城寨。

而今天,这座满是补丁的楼却被同一种红色所包装。

两道巨大的条幅从六楼一路垂下,尾端隐藏进正门左右冒雪怒放的花篮里。花篮大多是非洲菊与香水百合,最前面的两篮则加入了价格更为昂贵的郁金香。

地上的积雪早已扫除,并且铺上了红色地毯。郎斐跛着脚走上去,发出粘滞的水声。

昨夜黑灯瞎火的大楼正厅里,此刻人头济济,几名同事正在搬运临时摆放的绿色盆栽。为了租借这些植物,公司也花了一笔不小的钱。

郎斐与他们打了招呼,走进电梯,发现就连这狭小的空间里也挂起了公司演出的精选海报。

这老旧大楼里所有的“回光返照”,都带着点滑稽的夸张,但只有对它有感情的人才能够体味到,这是三春文化彻底从这个城市、这个世界上消失之前,最后的尊严。

电梯在六楼停靠,铁门开启后,脚下依旧是一道红色地毯,笔直引向被两株发财竹装饰的公司正门。郎斐忽略了门楣上的红色横幅,一眼就看见了那个立在门边上,似乎有些不知所措的老人。

“郭叔。”

郎斐喊了一声,拖着脚步走到他的身边。

郭叔就是三春的老板,今年五十八岁,半花白的头发已经无法覆盖所有的脑门,因此他总喜欢戴同一顶葡萄色的画家帽,将手插进灰色休闲夹克的口袋里,胳膊上挂着一根黄杨木的拐杖。

就是这样一位与“时尚”几乎绝缘的老头,打理着这家游离于“演艺圈”之外的演出公司。三春的服务范围大致、仅限于城郊的婚礼助兴、小公司尾牙演出和其他一些地方性的草台节目。

郎斐入职的这五年里,也曾不止一次接到过街坊邻里白事的演出单。只要是郭叔认识的,他都会去上一炷香,然后对自己人悄悄说一句:“少拿点,算我的。”

正是因此,三春虽然在演艺界“不入流”,但是在老城区颇具人气。

只可惜花无百日红,郎叔这几年身体每况愈下,老城区很多熟人也随着拆迁搬去别处;三春的经营连年下滑,若是没有“收购”这一出,关门大吉也是迟早的事。

所以在这一点上,公司里也有不少人是真心乐于见到今天这一幕。

郎斐自认不懂安慰别人的技巧,倒是郭叔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后背。

“做事去,中午喊你吃饭。”

该做的工作其实昨天夜里已经加班完成。但是一走进公司,郎斐就明白了郭叔所说的是什么事。

办公室里没有花篮,香气却一阵阵飘来,一些年轻的女同事和几位常有来往的女“艺人”显然经过了仔细打扮,从头到脚焕然一新,连指尖也闪闪发光。

在她们的指挥下,公司内也在扫除,一堆堆报纸、海报和装着中古磁带的箱子被源源不断地清理出去。地板被拖得清洁溜溜,几乎可以照出人影。

这是连过年都不会有的稀罕场景。

郎斐苦笑了一下,他当然知道这是为了什么。

所幸属于他的那张办公桌依旧是老样子,默默立在不引人注目的角落里。郎斐走过去,放下包,忽然觉得耳边的热闹其实距离自己很遥远。

过去的十年、或许从更早的时候就开始了,他一直秉持着这种“默然”的生存态度,如同一株安静的植物。

清扫完成后,绿植开始入场,随后办公室内也开始悬挂起了彩带。就在郎斐觉得如此布置是否有些过火的时候,有人喊他去吃饭。

以三春的规模,当然不可能提供员工午餐。通常,郎斐总会带一份可用微波炉加热的饭菜。但今天毕竟有些特殊。

中午郭叔请客,请几个老员工在对面的小饭馆里吃三春的“散伙饭”。

如果要在“聚”和“散”之间做一个选择,郎斐会义无反顾地选择“散”。倒不是因为他脾气古怪,而正是因为,越是美好的聚会,带来的散场就越是感伤。

饭桌上,郭叔终于拿下了那顶葡萄色的画家帽,他的头发几乎全白了,而且稀疏得完全可以看清楚发亮的脑门。杯中酒已经满上,他拿起,手左左右右地有些摇晃。

“为了三春。”他只说了一句。

席间静悄悄的,似乎可以听见有人哽咽的声音。

郎斐讨厌眼泪,于是他让自己分神,去想一想心爱的宝贝郎笑,可翻来覆去却只记得小狼在办公室和郭叔的孙子一起玩的画面。

这时候终于有人出来化解:“郭叔退休,颐养天年,那也是好事一桩。用不用这么悲伤啊?来,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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