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扑通”声，双膝跪地。
陆景然没料到慕容封天会如此，惊得忙起身，欲上前去扶起慕容封天。
“二皇子，人犯带到。”莫潜夕的声音传进陆景然的耳朵里，生生顿住自己，陆景然站直，原本欲伸出的手放到背后，挺了挺腰。
“恩。”
侧过身，陆景然看着郁年，道：“郁州府，此人是谁，你可知？”
郁年正面弯腰抱拳，道：“赤云国赫赫有名的定远大将军慕容封天，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陆景然摸着下巴，又道：“那你可知，为何此人成为人犯？”
慕容封天通敌叛国之事，赤云国上上下下谁不知道，但是……郁年不是瞎子，刚才陆景然起身的目的就是想去扶慕容封天。
让堂堂二皇子起身去扶的人，即便是人犯，依旧是比常人重要一等吧。
“下官……下官略有耳闻。”
陆景然勾勾嘴角。
“那你可知，本宫为何两月一直在颍州地界逗留？”
陆景然的心思，纵是猜到了，也无人敢说出口，郁年将腰弯地更低了。
“下官愚昧。”
“郁州府是聪明人，又岂会不知？”
郁年全身一僵，壮着胆子抬起上半身，看向陆景然。在接触到那双锐利的眼睛时，又慌忙弯下了腰，道：“二皇子尽管吩咐，下官定竭尽所能，为二皇子办妥。”
陆景然退后一步，重新在座位上坐下。
聪明人就是好办事，只需要一点点暗示，就可以顺利达成自己预期所要的目标。
“夏炎国对赤云一直虎视眈眈，慕容将军的前身……恩，夏炎的慕容家族想必州府不会比本宫听得少，这个时候赤云不能呀……”
不能什么，当然是不能杀慕容封天。
莫潜夕站立在一旁，终是明白了陆景然的企图，为的不过就是救慕容封天一命。
一直跪在地上的慕容封天抬起头，看向陆景然，看着对着他笑的陆景然，忽然有种错觉，或许眼前这个陆景然依旧是自己幼年时的青梅竹马。
垂下头，慕容封天捏紧了双手。
陆景然转过头看着郁年。
“郁州府，接下来该怎么做，不用本宫说得太明白吧。”
“是！下官明白！”
将郁年喝退，陆景然吩咐人将慕容封天带到陆景然专门休憩的庭院中。慕容封天被带到一间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房间，刚一进去，就皱起了眉头。
这不该是一个叛国要犯该住的地方吧。
“莫潜夕……”正要说什么，身后的莫潜夕开了口。
“将军，收起您的所谓礼法吧，二皇子这么做，不过是因为你背后的夏炎国势力，养好你的身子，日后还要将军多多关照。”
一串连讽带刺的话，让慕容封天闭了嘴，原本欲说出的话也生生地吞了回去。
“替我谢谢二皇子。”
“将军多保重，有何吩咐随时传唤在下。”莫潜夕笑笑，转身离去。
拖着泛着酸痛的身体，慕容封天，在看上去很舒服实际上确实很舒服的床上躺下，看着床顶，思索着方才陆景然的那番话。
一道轻微的声音传了进来。慕容封天一惊，急忙坐起了身。
不知何时，陆景然已经进了房间，正站在正中央，看着慕容封天。一瞬间，慕容封天想到了方才在厅堂上自己抬头时看到的陆景然那抹笑。
封天盗命74（上）
一道轻微的声音传了进来。慕容封天一惊，急忙坐起了身。
不知何时，陆景然已经进了房间，正站在正中央，看着慕容封天。一瞬间，慕容封天想到了方才在厅堂上自己抬头时看到的陆景然那抹笑。
起身，慕容封天恭谨道：“二皇子。”
陆景然笑着上前拉住慕容封天的手臂，道：“你身子不适就躺着，这就我们两个，不必拘礼。”
“是。”慕容封天嘴上这么应着，人却依旧站着。
陆景然见他不动，只得放了手，退后在房中的桌子旁坐下，道：“你坐。”
慕容封天就着床沿坐下。陆景然见他坐下了，才侧身拿了两个杯子，倒了两杯，亲手将其中一杯递给慕容封天，慕容封天接过，放在一旁。
“多谢二皇子赏赐。”
赏赐两个字，让陆景然愣了下，然后轻笑道：“区区一杯水，何来赏赐。”
“二皇子身份尊贵，为在下倒水，实是赏赐，在下是待罪之身，能得二皇子这般恩赐，在下感恩不尽。”
只是小小一杯水，慕容封天却当成了天大的恩赐。陆景然再怎么想忽略，也看出了慕容封天在排斥。
不，慕容封天不会排斥自己，只会疏远……
抬了抬眉头，陆景然放下茶杯，道：“封天……我们何时事变得这般见外了。”
慕容封天沉默，房间静默了一会，就在陆景然对于慕容封天的沉默开始有些急躁的时候，慕容封天叹息了口气。
“二皇子，原本，封天与您是君臣，君臣本该有君臣之间的礼数。而现下，封天与二皇子是犯人与君主的关系，实不该有过多的牵连，您现在还未登基，封天不想给您添麻烦。”
这番话，寻常人听了，定是感动异常，但是陆景然不是寻常人，他是赤云的二皇子，野心勃勃的赤云未来国君。
慕容封天很明白。偶尔出现那种近乎于亲近的纵容和关怀，都带了不自然的隔阂。
“封天，冲着你是我陆景然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我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听任父皇对你下手。我不会将你带回京城。”
慕容封天皱眉，抬头不赞同地看着陆景然，道：“二皇子，请求您，让封天回京。”
“封天，你的罪有人证物证，届时父皇一定借题发挥，判你有罪，叛国罪……要株连九族的呀。”
株连……九族吗？整个慕容家族在当年赤云夏炎分裂时就随着夏炎走了，只留下慕容封天的父亲，赤云要株连九族，也就只针对他慕容封天。
至于慕容封途……虽然他实在不喜欢云追名这个人，但至少云追名可保慕容封途平安无事，届时求人安排下，将封途带离赤云……也就没事了。
正想着，忽然手上传来一阵剧痛，缓过神来，才发现原本坐在桌子旁的陆景然不知何时已经蹲在自己身旁，一脸阴沉地看着自己。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又想自己一个人承担一切了。”
忍着痛，慕容封天道：“本就是封天应该承担的。”
陆景然不赞同地看着慕容封天，道：“应该承担的？封途长大了，他有能力替自己承担，他不需要你这个大哥为他做些什么了。我父皇昏庸，想除掉你，你压根就没必要再为了这种昏庸的皇帝卖命。除掉了这些，你还需要承担什么？什么又是你该承担的？”
慕容封天又沉默了，一声不吭，等陆景然说完。
“还有盗命！”说到盗命，陆景然似乎又激动了些。手劲更大了。
“我不明白，对于盗命，你又该承担些什么了？”
看着陆景然死盯着自己的模样，慕容封天深呼吸了口气。
“这些……都是我自愿的，自愿承担的。”
封天盗命74（下）
自愿，对！就是这样自愿去承担些本不该承担的责任的慕容封天，让陆景然既恨又爱，有时候却也颇为无奈。
什么时候……什么时候，他能多为自己考虑考虑？
陆景然叹了口气，也罢，原本此时也不容许他多想，慕容封天有这样的想法，对他来说，或许是一件好事。
两人一时都沉默了下来，最后还是陆景然率先开口，打破了沉寂的气氛。
“封天，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要你帮我……帮我灭夏炎，你会答应吗？”
夏炎……慕容封天一听到这个词，立马就想起了封途。如果没了夏炎，封途以后又将何去何从？
陆景然拍拍慕容封天瞬间僵直的身子，道：“你别着急，慕容家世代是赤云的功臣，不管日后怎样，慕容家该有的就不会少一分。”
这是陆景然第一次以未来主子的身份给慕容封天下承诺。
慕容封天有些诧异地看着陆景然。老皇帝多年来一直对夏炎避而不谈，无非是不想与夏炎正面对上，不管其中有何不为人知的缘由，赤云与夏炎即便在很久以前是一体的，但是老皇帝似乎不想收回夏炎。一直以来，陆景然虽然心机深重，但一直未表现出对夏炎有企图的样子。
“二皇子……以现在封天的样子，怕是无能为力吧。”慕容封天脸色有些沈，这还是第一次正面拒绝陆景然。
陆景然一愣，想是未想到慕容封天拒绝得这般干脆。
“封天……”有些急切地半站起身，又似想到了什么，重新坐了下去。
“呵呵，一早就料定你不会答应，真没想到，你还是被我料到了。”
陆景然没想慕容封天就这么简简单单地答应自己，虽然自己与慕容封天有着自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关系，但是性格古版沉默的慕容封天对赤云的执着不会比他那死在赖米的父亲慕容善差。
得需要……需要一些东西……让慕容封天无法选择，不得不接受。
封天盗命75
慕容封天沉着脸，看着一脸不在意的陆景然，事情绝非像陆景然所说的“如果”那么简单，但是……若是陆景然真的要这么做的话，以他慕容封天一人之力，又能如何呢？
“景然，站在朋友的立场上，我劝你，有些事情适可而止点，该你的不会是别人的，不该是你的强求也没用。”
陆景然抬了抬眉，笑道：“多谢！我记下了。”
只是这是慕容封天的想法，不是他陆景然的。
之后几天，慕容封天就被安置在陆景然所住的庭院内，住得是颇为舒适，但是慕容封天心里却觉得隐隐有些不妥。
十天后，一个慕容封天怎么也想不到的人出现在了他面前。
青莲，一年多时间未见的青莲，就这么毫无预警地站在慕容封天对面。
依旧带着三分病态七分娇柔，见了慕容封天，也只是淡淡的笑笑。
“慕容将军，多日不见了。”
两人虽说是面对面站着，但是隔得有些距离，慕容封天看不清楚青莲脸上是什么表情，只是惨白，如记忆中一样。
“多日不见。”客套地应着，这么长时间未见，慕容封天和青莲都不是君子默，这般淡如水的客套倒是很合两人。
“青儿呢？……”
“盗命呢？……”
两人几乎是同时出声的，在慕容封天的印象中，青儿是那种除非不得已死都不会让主子离开他的“势力”范围。
青莲笑了，低低的笑声，传进慕容封天的耳朵里，说不出得惆怅……
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似乎在京城也发生了不少事情……
“我是被二皇子召过来的，青儿留在京城了，我没让他跟着。”
慕容封天一惊，宜香楼的小倌，被二皇子特意召过来，纵是青莲是那种绝对风华，倾国倾城的绝世美人，也不至于会有这样的待遇。
脑子里忽然想起来一年前在宜香楼的那场聚会。
这背后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蠢蠢欲动。
又想到陆景然几日前忽然同自己说的“如果”，眼前这个看上去柔柔弱弱的青楼小倌难不成也是陆景然要招揽的人之一？
“将军……青莲未曾与将军有过深的交情，但是……盗命是好人，看在盗命的面子上，青莲奉劝将军，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越快越好。”
说完，青莲身后就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慕容封天侧过身看去，是陆景然的人。见着了青莲，似乎脸上一阵解脱。
“我说青莲公子，二皇子在找你呢。”
青莲转过身，背对着慕容封天。
“抱歉，青莲见到故友，多说了几句。走吧。”说完，青莲就跟着那几人出了庭院。
慕容封天何尝不知这里是个是非之地，只是现在他又怎么走得了，且不说现下他还是待罪之身，蒙冤的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就这么走掉。
再者……看着周围，看似安静的庭院，其实只要他走出这里一步，身后就会跟着几个鬼魅般的身影。
失去全身功力的慕容封天，现在这个时候，不过是个毫无办法的废人。
青莲所给他的忠告，只能白费了。
自那之后，慕容封天就再未见过青莲，当然与他一同有罪的水音，也没了踪影。所有人好像都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了一般。
除了日日陆景然的到访外，他就再也没见过任何他熟识的人。
慕容封天心中开始急躁起来，陆景然不愧是他的青梅竹马，对他的脾性，这个世界上除了家人之外，也就只有他最了解了。
无法掌控的生活，无法预知的未来，对一直都把握好自己的慕容封天来说，是一种超过极限的考验。
慕容封天承认，他输了。
于是，终于有一日，慕容封天主动开口了。
“二皇子，罪臣斗胆，可否询问青莲公子与水音大人现下如何？”
陆景然也似乎等慕容封天开口很长时间了，喝了口茶，笑道：“他们没事，我将他们安排在另一处的别馆里。你也知道……以你现在的身份，还是与他们保持些距离比较好。”
慕容封天苦笑，现在最该与他保持距离的是坐在面前的陆二皇子吧。
“说得也是，那……我们何时动身回京城？”
“回京城？封天，我记得我说过，我不会把你带去京城的吧。”
封天盗命76
陆景然说得轻巧，慕容封天却不这么认为，虽说现在的他武功被废，但双眼还是好好的，他当然看得见牧州城内来来往往的官兵，这里不是京城王都，不是边关重地。一个小小的牧州城却驻守着这么多的官兵……
就算是因为未来的天子，当今的二皇子在此，就算是朝廷重犯在此，这样的重兵把守，似乎太过了吧。
沉吟了好一会，慕容封天拿起杯子，双眼盯着杯中的水，道：“二皇子，请三思。”六个字，道出了慕容封天心中所想的一切，陆景然何其聪明，当然懂慕容封天的意思。
此时赤云敌犯四境，若是赤云出现内乱，内忧外患，赤云很有可能会出现大动乱，甚至……伤及国根。
“封天，你是聪明人，你知道我所要的是什么”若是能得到自己一直所想得到的，纵是失去些什么，那也是值得的，更何况，陆景然自认自己多年来所要的准备周详，失败？他想都没去想过。
陆景然伸手摸上慕容封天刚毅的脸，这张脸，自己肖想了这么多年，最后却被别人捷足先登，十多年前是这样，十多年后也是这样。
“封天……”陆景然咛喃着，着魔似得靠近慕容封天。慕容封天有些茫然地看着忽然朝自己靠过来的陆景然。
“我在，什么事？”慕容封天反射性地回应道。陆景然听到慕容封天的声音，一抹笑意浮上脸。
“闭上眼……”陆景然诱哄似的轻声道。眼看着目标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