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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安得双全法 下——by闻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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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加强防备。”

“是。”

首夏犹清和,芳草亦未歇。绿阴生昼静,孤花表春馀。

维时正值初夏光景,树木葱茏,青草葳蕤,铺天盖地的树阴里遥遥传来高亢杳渺的蝉鸣——垂条之末,啜饮清露,疏桐枝头,

悠响流溢,吟唱出一派热烈而又清灵的夏日风光。

残阳斜挂,温度正宜的日光照在身上舒适和煦,清风吹过带来阵阵馥郁的芬芳。享受着这般温柔的爱抚,顾惜缘凝视前方的目

光却不似往日的淡然,而是闪动着不悦与些微冷酷的光芒。

两岸青山不断后退,最终接连消失在眼角的余光里,未曾消逝的便在眼前绵延着伸展开去。不远处的山水尽头,却不再是宽阔

的河面,而是一个大弯。

拐过那道弯,船队便要折向西行驶了。

熟悉的气息自背后靠近,宽厚的手掌轻柔地抚到胸口,微微按压下去,关切的嗓音如春风入耳,“可还疼?”

紧绷的肩头瞬时放松,蹙起的眉眼舒展如水仙初绽,眉目如画的人缓缓摇头。目光从河面移到岸上,淡若夭桃的薄唇微微开启

,语调却是前所未见的凌厉与愤怒,以及淡淡的嘲讽。

“又来了,两边都有。”宽大的袖口在空中划出一道流畅的弧线,素洁修长的手指直指拐弯处被遮住的河面,“那边也有。”

“这可是第四次了?”

“嗯。”

“是什么人,心里可有底?”

究竟是什么人,这般不肯善罢甘休,三次完败,竟还敢派人前来,当真不知好歹!

不过,这帮人也实在不好对付:总是抓不住真正的活口,身上也干净得寻不出半点蛛丝马迹,让黄楼的调查颇不顺利。

“还没有。”顾惜缘说着忽的转身,一手反握住抚在胸口的手,一手缓缓摘下了尘头上的斗笠,带了些期待与迷恋地转口问道

,“什么时候可以长出来?我可是急着一睹轻尘剑的傲世风姿。”

了尘不答反笑,伸手抚上顾惜缘黑亮顺滑堪比上等绸缎,如水般柔韧的青丝,轻柔的动作泄露出无尽的爱慕与眷恋。情不自禁

埋首发间,如墨如檀的幽香似碧波徐徐漾开,由鼻翼直抵心际,一路融入血脉,刻入骨髓,再难或忘。

震颤的胸膛逐渐靠近,同样的吐息牵引出同样的脉动。随意披散的黑瀑垂至腰间,大手顺势滑至末端,微一用力扣住白袍下精

瘦的腰肢,蓦然将人向右带出两步。

与此同时,大船驶入弯道,一支泛着幽光的长箭挟着劲风自顾惜缘耳旁擦过,一声锐响后牢牢钉在墙板之上。

号角声起,杀伐伊始。

一支支箭羽流矢般从河岸两边袭来,利器划破空气,发出“咻咻”的声响。紧随其后的,是一条条迅疾的黑影。猛然撞上隐藏

在弯道之后的伏敌,船身摇晃如遇风浪。

紧闭的门窗接连打开,七杀楼的杀手们纷纷窜出,原本空空的甲板和走廊上顿时黑影幢幢,将整条船紧紧围住。

“保护少主,尽量抓活口!”

对着众杀手下完命令,四大护法在第一时间赶到顾惜缘与了尘身边,向了尘劝说道:“还请大师陪少主进舱休息,这里就交给

我们。”

“不必了。”了尘正想应好,顾惜缘却抢先开了口。只见顾惜缘看着迎面而来的箭支和蒙面人,眸中冷光一闪,透出丝不耐与

不屑,“小伤而已,我和沐寒就在这里。”

东氐眼神一肃,闪出沉沉的崇敬,恭声道:“是。”

缓缓自袖中抽出量天尺,顾惜缘回首看向了尘,正见他右手探至腰间握上轻尘剑的剑柄,不由颔首一笑,整个人却忽的飞身而

起,一脚踢落刚刚踏上船舷的黑衣人。

熹微的斜晖中白光一闪,轻尘剑訇然出鞘,一剑削断向着顾惜缘后背而去的长箭,剑尖挑着箭头扫向岸边,顷刻便听一声惨叫

白衣飘飘,青衫猎猎,滔滔黄河水之上,一青一白两道身影如落叶蹁跹,又如二鸟颉颃,在漫天的黑影中冲突厮杀,此起彼落

,相辅相协,游刃有余地缠斗于大批死士之中——轻尘剑法轻灵快捷,量天尺短小强劲,宜近宜远,二人的配合更是天衣无缝

,几乎不给黑衣人任何可趁之机。

因了顾惜缘和了尘的加入,不到盏茶功夫,黑衣人的第四次截杀就宣告完败,除却未上船的人中有三两个逃走,其余全部或伤

或死。

只是,一场厮杀下来,顾惜缘初愈的伤口不意外地裂开,殷殷血迹渐渐染红胸前的衣衫,看得了尘神魂俱颤,忙扶他进了舱,

脱下衣衫一看,胸口的剑伤被真气撑开,血肉翻卷而出,端的触目惊心。

一手撑在背后助顾惜缘调息,一手轻轻擦拭着胸前的血迹,了尘忍着心疼叹道:“你又何必逞强,放手让他们去解决有何不可

。怎样,可疼得厉害?”

顾惜缘却不答话,只把身体微微后仰,将整个身子埋进了尘怀里,就这么睡了过去。

了尘无奈,只得轻轻将他放倒在床上,又取来热水擦洗过伤口上过药,正把内衫穿好,门外就响起郁青的声音:“少主,属下

有事禀报。”

了尘一惊,忙点了顾惜缘的睡穴,扶他睡下,这才去开门。

“有什么事跟我说便好。他累了,刚睡下。”

听了尘如是说,郁青不禁有些担忧,“少主他怎样?”

“只是伤口裂开,并无大碍。已经渡过气,也上了药。”

“那便好,有劳大师了。东护法让我来禀报少主,说是今天抓住了黑衣人的首领。只是,有一事却不知当讲不当讲。”

“什么事?”

“那个首领,我曾在敦煌见过。那时少主严令不得放太子入帐,我等便在太子帐外守了几日,见过那个人,像是太子的亲信。

“太子?”了尘略一沉吟,表情凝重地思索了片刻,方下定论,“此事暂且不要禀报,等彻底查清楚再说。”

“是,我这便去回禀东护法。”

郁青走后,了尘回到房里,看着床上熟睡的人,心头不禁又是一阵疼惜。

第二十三章:生死与共

梧桐相待老,鸳鸯会双死。

越武帝昭和九年,仲夏五月。

傍晚,经过几度来势汹汹的截杀和放眼无穷的连片风沙,在离京二十余日后,突厥公主回门的队伍终于抵达突厥王都,库勒。

因为地处北疆,气候干燥,常年少雨,突厥人便把王都建在了巴喀刺赤海的南侧,借这一处水源生息繁衍。

巴喀刺赤海水域极为辽阔,烟波浩渺之迷蒙幽美不输洞庭西子,湖水湛蓝澄澈,堪堪与辽远长天一色。背靠巍巍天山,近傍幽

幽绿洲,远望茫茫戈壁,身处其间的巴喀刺赤海宛如一颗璀璨异彩的明珠,照耀着这片苍凉的土地。

屹立于巴喀刺赤海边,恢弘大气的库勒城与宽广无垠的湖面交相映衬,将突厥人粗犷豪爽的性情展露无遗。

乌莲公主回国当日,库勒城几乎万人空巷,城门处聚满了面带喜色的突厥人。然而,如是盛大的场面,却不是为了迎接他们誉

满天下的驸马爷,而是那早就到达却要跟在公主驸马的车队后面进城的粮草与牲畜,即突厥人和亲的目的之所在。

异族人大都性情直率,爱憎分明,于弑君这般深仇大恨,自是不会轻言忘怀。端坐马上,居高临下,把突厥族人眼中暗藏的阴

狠嫉恨之色尽数看在眼里,顾惜缘心头一凛,暗叹此番果真是到了虎狼之国,稍有不慎便要命丧他乡,尸骨无存,果真不该把

那人牵扯进来……

然而,面对那样一个通透犀利的人,,和那一双仿若洞察万物的眸子,却是怎的都瞒无可瞒。自然,也是他终究存了一分私心

——天长水远,世事云烟,只想与那人相依,相守,生同衾,死同穴。

人潮尽头,站着突厥新任国君怀钦可汗和王室大臣,远远看去俱都面色陈肃。但待得顾惜缘到了近前,却忽的换上热情诚挚的

笑脸,速度之快让顾惜缘疑心自己方才看错了眼。

怀钦可汗生得魁伟异常,年纪不到三十却老成十足,一双眼睛更是锐利冷沉如鹰隼。看到顾惜缘下马,不待身旁礼官通报,他

便朗声大笑着迎了上去,半点不端君王架子地道:“贤弟总算来了,可让为兄好等。来来,宫中已备好酒宴,我们喝酒去!”

怀钦可汗说着便去拉顾惜缘的手臂。不知其中虚实,顾惜缘正犹豫着是否要避开,就见眼前白影一闪,东氐已挡在了他身前,

不着痕迹地化去那一拉,对着怀钦可汗谦和地笑道:“多谢可汗美意。只是我家王爷一路舟车劳顿,可汗能否容我等先去洗漱

一番?”

“是本王疏忽,疏忽。”怀钦可汗戆直一笑,对顾惜缘一拱手,便回头对乌莲使使眼色,“乌莲,就由你带驸马去别院,为兄

在大殿等你们。贤弟,这边请。”

顺着怀钦可汗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突厥王宫殿宇森森阴冷,狂放粗犷的气息张扬恣厉如焦躁期的群兽,高大的宫门更是像一

张血盆大口,正自饥渴,仿佛将要吞噬进入其中的一切,看得顾惜缘心头一阵发麻。

正在这时,右手微微一热,被一只宽厚的大手紧紧握住,汩汩暖流霎时自渊凌两穴走遍全身,驱散那一丝心寒。虽然一握便松

开,也已给他足够的力量与支撑。

并未回首去看给他心安的人,顾惜缘正正衣衫,强作亲昵地轻挽起乌莲的手,一步步向突厥王宫的正门走去,向那已知的凶险

和未知的命运走去。

在他身后,了尘堪堪看了怀钦可汗一眼,黑色纱缦后的双眸立时掀起惊涛骇浪。

赤练院,突厥王宫最靠近巴喀刺赤海的一处院落。既是因为偏僻,也是因为易于观赏巴喀刺赤海的湖光山色,专做接待外来使

臣、宾客之用。

夜已深,月华正浓,在大理石板的庭院里洒下皎皎一地清光。幽幽月光照着漆黑幽深的庭院,清雅不俗,却透出丝丝莫名的异

样。突地,随风摇曳的灯盏自门口一一亮起,黑魆魆的院子瞬时灯火通明,大红的色泽映照出一片新婚燕尔的喜庆。

门口,双脚刚踏进庭院,顾惜缘便微微施力挣开乌莲的搀扶,冷淡疏离却又不是恭谨地道:“有劳公主了,在下没醉。”

放开双手,乌莲不由哂笑一声,“原来琴圣也会诓人,哪有半点神仙模样!”

顾惜缘不答,站直身形,理了理凌乱的衣衫,忽而眉峰一敛,直视着乌莲问道:“公主待要何时动手?”

“明夜子时。”乌莲说着,收起满脸盎然娇俏的笑意,仇恨的光芒顷刻涨满眼眶。

闻言,顾惜缘双目一阖,半晌后方才睁开,黑沉沉的眸子看不出半丝情绪,语调却是一如往常的凛然,“既然如此,在下随时

恭候。公主这便请回,恕不远送。”

慑于顾惜缘隐隐流露出的夷然不惧的气势,不再多言,乌莲当即转身便走,幢幢灯火中的背影现出无处隐藏的愤恨和些许气闷

顾惜缘却仍旧站在原地,被火红的灯笼刺痛双目般复又合上眼睑,脑中似乎空茫一片,又似乎充斥着这十九年来的或艰辛或哀

伤或愉悦的每一处细枝末节,又似乎闪过适才晚宴上明里宾主尽欢实则暗涌激荡的一幕幕……而后,纷乱的思绪缓缓汇成一条

清凉的溪涧,一张脸缓缓浮出水面,熟悉的轮廓,熟悉的眉眼,熟悉的温和的笑意,熟悉的关切担忧及深沉的爱恋——是那人

忽而心头一颤,恍惚觉得有股温热的液体自眼角滚落,顺着脸颊一路滑至下颌,堪堪就要滴落,却被一根骨节分明的手指接住

。之后,微微粗糙的手指便带着那一抹水光,沿泪痕逆向而上,轻轻抚上闭合的眼眸,用拇指指腹缓缓摩挲来去。

“怎么了?可是在害怕?”

嗓音轻柔如鸿毛一片,拂得顾惜缘一阵心痒,忍不住睁开眼,正对上一双灿若寒星、蓄满柔情蜜意的眸子。

“不,没有。有你在,怎么会。”顾惜缘边说边伸出手去环住了尘的腰,整个身子也靠了过去,最后一个字的尾音堪堪消逝在

了尘耳际。顿了片刻,似是斟酌了一番,顾惜缘才接着道,“只是,连累你了。”

抚在眼角的手顺势下滑至侧腰,稍一施力便紧紧扣住,更加贴近地带进怀里。了尘的声音显出些微不悦,却仍掩不住浓浓的爱

意,“说什么胡话,难不成还想要我千里夜奔!”

“怎么,你不愿意?”

“不愿意。”了尘说着一顿,以为怀中人会生出几丝气恼。不曾想顾惜缘仍是静静偎在他胸前,月色掩映下依稀可见嘴角浅淡

的笑意,看得他一阵心荡神怡,语气不由带上微微的无奈,“太累,太挂心……”

顾惜缘没再接话。

许久,两人只是这么静静地相拥着站在一起。背后是大红色的煌煌灯火,色彩鲜明热烈,与这场倾其所有的爱恋一起,在异国

他乡的夜空下熊熊燃烧。

夜半,借着窗外幽昧的月光,细细看着了尘潮红汗湿的面庞,听着他克制不住地急促喘息呻吟,顾惜缘歉然一笑,“又害你受

累了,可疼?”

不在意地摇摇头,爱怜的目光顺着藤蔓般纠缠着披散的黑发下滑,如有实质地抚触着身上人细腻幼嫩的肌肤,偏偏掠过胸口那

道扭曲狰狞的剑伤。心头骤然一缩,微颤着手轻轻覆上,指腹自上而下慢慢滑过,当日的心痛与心慌若在眼前,不由自叹道,

我怎还舍得让你疼。

知晓身下人必然又在内疚自责,顾惜缘缓缓俯下身,将自己深埋于了尘体内,忽而道:“明晚我若是不幸身死突厥,你便带我

回无想山。”

“不。”

了尘一顿,伸手将顾惜缘的身子重重压下来,感受着体内灼热深情的脉动,只觉一阵难言的心安,凑到顾惜缘唇边低声道:“

碧落黄泉,我陪你。”

顾惜缘一怔,盯着了尘坚如磐石的眸子看了片刻,知晓他意已决,无可撼动,于是发狠一般吻住了尘凑过来的薄唇,负气地肆

意啃咬舔舐,身下的动作也骤然加快。

诚若你意如此,那么,天长水远,世事云烟,我定当与你生同衾,死同穴,终生不弃。

翌日,子时。

突厥王宫,赤练院。

偌大的院落黑漆漆的不见一丝灯火,天边的月华夜也被适才升起的黑云遮盖,只剩下丁点微弱的星光仍在闪烁,却终究无法点

亮这沉沉夜色。

空气凝滞不动,天地静若混沌未开,只间或自草地深处传出一两声虫鸣,听来却惊惶凄楚无比,更添几分肃杀。忽而夜风骤起

,满园的树叶簌簌作响,树影摇晃处如人影幢幢,阴森诡异。

真真是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

顷刻火光四起,大队突厥士兵手持火把缓缓逼近,将黑如森森鬼蜮的院落团团围住。乌莲一身劲装一马当先,美艳的脸庞在火

光的映照下氤氲出浓烈的仇恨与杀意。

看着阒静无声仿若沉睡的庭院,乌莲缓缓举高右手,而后果断迅疾地下挥,厉声道:“放箭!”

与此同时,伸手不见五指的主卧内,站在窗前的顾惜缘微一敛眉,头也不回地对坐在桌边拭剑的了尘道:“来了。”语调平直

自然,听不出半分慌乱或忧心。

高墙两侧,乌莲与顾惜缘的话音同时落地。最后一个字堪堪出口,就听“咻咻”一阵尖锐的鸣响,漫天箭雨夹带着煌煌油火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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