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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冢 上——by奈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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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两位请人的方式真是教人有些吃不消,又是毒又是箭的,哪个敢不赴邀?”南叠枫经昨夜一事后对列潇云是再难客气起来,当下出言讥讽。

听完这番对话,殷秀戊大概对这其中缘故也猜到了七八分,知道这两个人物并不是帮慕容笛和列潇云的,当下轻松许多,道:“既是如此,便请二位到在下这船上稍坐,待在下解决了师弟这事,再与二位慢叙。”

“诶,”慕容笛上前半步,明眸浅笑道:“殷少侠未免不讲理了,这二位是我的客人,总得有个先来后到之分吧?”

“呵!与你这种人有什么道理可讲?”冷哼一声,但见殷秀戊身影一晃,已然长身抢跃上画舫来,提剑便向慕容笛和列潇云攻来。

列潇云抢先一步,挡在慕容笛面前,拔出腰后用于贴身搏斗的两柄短剑,当先迎了上去。

那对峙着的两方见状,当下也立刻亮出兵器,两方终于纠斗起来。

上剑门剑术精妙,远烈帮称霸长江水域历来以暗器见长,近身缠斗自然是上剑门占得便宜大些。而远烈帮人数较上剑门多出近两倍,船身又大又稳,上剑门弟子知道江水中掺有毒液不免缚手缚脚,但是目睹同门师弟惨死,个个却又悲愤激昂。

以此观之,当真是胜负难料。

汪云崇与南叠枫在一旁看着,并不出手。

汪云崇冷眼看了一会儿,侧头向南叠枫低声道:“若是帮上剑门些许,倒是个能离开这里的办法。”

南叠枫蹙眉道:“可是殷秀戊会出现在这里,实在奇怪。”

“现在哪有那个空闲去计较这个,”汪云崇道:“上剑门好歹是名门正派,明着也做不出什么坏事来,至少眼下可以信任,能做一时朋友便做一时,以后的再说。”

“可是……”

“哎呀,算了算了,我一个人就够了,费那么大劲儿说服你干嘛……”汪云崇嘀咕了一声,嘴角一扯,双足在雕栏上一踮,旋身跃上远烈帮距离画舫最近的船,众人尚来不及反应让身,但见汪云崇移步晃形拿拍点撞,竟以一双赤手空拳在刀剑银影中片刻制住三十余人,立于远烈帮船头,看得上剑门一众弟子目瞪口呆。

列潇云早已占了上风,正招招将殷秀戊逼得死紧,突然眼角瞄到如此情状,猛然停手。

“呵,想不到汪大人也会趁人之危。”列潇云一挑嘴角,语气有些微怒。那殷秀戊根本不是自己对手,若不是汪云崇此时出手,殷秀戊很快便败。

汪云崇不以为然:“被人趁了一回危,自然是学会了,列少帮主该庆幸南公子还未学会,不然这情境可就又不一样了。”

殷秀戊横了列潇云一眼,向南叠枫那侧走去。

慕容笛上前两步,拍了拍列潇云手腕,抬眼望向汪云崇,道:“也好,省的在我面前打打杀杀的,看着怪叫人心惊的。”

汪云崇忍不住微抽嘴角,这个慕容笛,一个大活人在面前被毒水生生腐蚀成那样都不害怕,看了这么片刻的刀剑打斗却是心惊了?

“事已至此,再打下去自然不是办法,”汪云崇道,“我方才看时,见远烈帮中的好几位都已经受了剑伤,大家不妨都退一步。”

上剑门弟子落水,虽然水中有毒,但水色波光均与正常江水不同,很容易就能辨识出来,这落水致死,两家责任只能说是各半。

殷秀戊经过方才一番拼斗,也知列潇云武功确实在自己之上,而汪云崇此刻出手,便是卖了自己一个人情,此时若还继续纠缠,就实在是不聪明了。当下移步到南叠枫身侧,摊手道:“南公子请上船。”

南叠枫虽觉这样并不太好,但眼下也没有更好的方法,只好飞身跃出画舫,踏上上剑门的船,殷秀戊也一并跟了上去。

汪云崇一一亲手解开远烈帮众人穴道,然后立在远烈帮船头向列潇云拱手道:“列少帮主,多有得罪了,权当……这是替南公子讨回来的好了。”一席话说完这才跃上上剑门的船,全然不惧远烈帮帮众背后施以暗器毒手。

南叠枫脸色一塌,白了汪云崇一眼。

列潇云兀自冷笑,并不言语。

慕容笛伸手握住列潇云手腕,向汪云崇笑道:“慕容笛福薄,只能留两位住这么一日,可惜二十余年前那事,无法与二位共力同谋了。”眼见两人齐齐变色,慕容笛笑意更灿:“不过,我倒盼着能与二位再会呢。”语气虽是一如既往的柔媚,但其中笃定之意却听得分分明明,听得汪云崇和南叠枫同时皱起眉来。

眼见列潇云与慕容笛转身回屋,上剑门弟子这才打捞起那失足落水的师弟。

南叠枫向殷秀戊问道:“这位小兄弟叫什么?”

“哦,”殷秀戊摆摆手,道:“说了两位也不认识的,刚刚拜师入门不久,剑术身法都还生疏,师父正是让我带他出来历练历练,谁知这命如此不好,偏偏在这里落了水,哎,也是可怜。”

南叠枫点点头,转脸看向汪云崇,但见他正托腮沉思,英挺的俊眉微微拢着,不知正忖着什么心事。

年关将近,京城内外愈见热闹欢腾起来,大户人家的院子里都张起红灯结起红彩,跳跃的红色在冰冷的冬日里耀出了一派生气。

皇宫内更是布置得极尽奢华,宫女太监们个个端着捧着贡品饰物,一路碎步地往来穿梭。

这天是腊月十四,整座城在一片素皑中苏醒过来——京城下了入冬以来最大的一场雪。

铺天盖地的瑞雪意味着来年的好收成,天刚放亮,城中已有人吹锣敲打庆祝起来。

云端下了早朝,独个儿坐在御书房里阅折子,描金茶盏里的水添换过三次,折子已然阅得差不多了,揉揉酸胀的眉心,看着窗外又纷扬起来的雪片,稍稍愣了会儿神。

自从准了佟耀顶出面来说的那件婚事之后,朝中安分了许多,再加上年关将至各处官员家里府中要置备的事也一堆,递上来告状的折子也一下子少了下来。表面上看起来是一片祥和了,可是这暗底下在涌荡的汹涛可一刻未息。

这个年过起来不易哪……

云端在心中微叹一声,外面王总管高声报说十二位董副领到了,云端回过神来,接过一边的小太监捧过来的狐裘外袍披上,推门钻入外面的鹅毛大雪里。

饶是云端出门便乘皇辇,出了宫又乘马车的,来到悠莲馆门口时,黑面缎靴面上还是给大雪湿了一层。

径直上了二楼,走到水扬心的房间门前,抬手扣了几响,推门而入。

水扬心正在给屋中的暖炉添碳,也不抬头去看云端。那暖炉精巧袖珍,做工极其考究,炉中烧的是青色的瑞碳,烘得屋内热气融融。

云端脱下狐裘搁在一边,熟门熟路地自己斟茶暖手,并不责怪水扬心的怠慢。

水扬心抬眉看他一眼,道:“皇上今日来得真早,看来难得得闲哪。”

云端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原来云端自那日来找上水扬心之后,这半月来几乎是得空便来悠莲馆坐坐,政务繁忙时,甚至将折子带出来批阅的情况都有,如今日这般悠闲一大早就逛过来,然后又坐下来闲闲喝茶的状况,还真是少见。

为了一个禄王爷,当今的九五之尊连这种软磨硬泡的功夫都用上了,实在难叫人不奇怪。

“朕今日倒真是难得清闲,不过手上无事,不如来聊上一会儿,免得气氛尴尬。”云端给水扬心也亲自斟了杯茶,往她面前一推。

按说当今天子亲手倒的茶,怎么着也得谢恩喝尽了,哪道水扬心却看着面前那茶,一张国色天香的俏脸冷着,淡淡道:“皇上既知尴尬,又何必天天往这里来?”

云端全当没听见水扬心这话,侧头沉吟了一会儿,似乎是在想着要聊什么话题,然后转回头来,浅笑道:“记得你说你自小就是孤儿,由师父抚养长大的?”

“皇上每日出入这等烟花之地,传出去恐叫臣子们心寒呢。”

“真是怪事啊,看你现在这样子,幼年时模样应该也不差,哪家的父母会不要这么漂亮的娃娃?”

“扬心已重复多次,禄王爷一事扬心实在不知,皇上又何必在我身上浪费功夫?”

“不过也不一定,嗯,朕也有听闻民间有些地方女孩儿生得多了,就随处弃了的。”

“况且悠莲馆到底是往来闲杂之地,皇上乃万金之躯,如何能在这里常待?”

“是了,如此抛弃骨肉之事看来真是个问题,朕治的这天下又不是乱世,这事得让地方郡府留心一下。

……

……

两人驴唇不对马嘴地照着自己的话题说了半天,云端依旧意兴浓浓,水扬心却是气得瞪圆了杏目。

云端说得口渴,一口气将面前的茶喝尽,抬眼发现水扬心面前那杯茶是动也没动,伸手触了触杯身,皱眉道:“呀,你这茶都凉透了,怎么不喝?”

水扬心不禁大翻白眼,恍然想到那日汪云崇带着陆之冉第一次来悠莲馆时,那耍无赖的态度几乎就是这样,心中一声冷笑——这一对君臣,端的是相像。

拒绝再继续这样没完没了没结没果的对话,水扬心站起身来,自顾自地走到床榻前去整理床幔。

哪道云端也站了起来,跟在水扬心身后转悠,不时抬头打量几眼墙上字画,再端详一番屋中摆设,最后竟饶有兴味地钻研起屋角那暖炉起来。

水扬心给他绕得烦了,终于开口道:“新岁将至,正是各家团圆之时,皇上贵为天子,理当为万民表率,陪在太后与众嫔妃身边才是,”转过身来,续道:“听说皇上至今无嗣,若有如此闲暇,更应往后宫走走,而不是逗留在此烟花之地。”

云端果然住了动作,转身过来看着水扬心,俊眉挑的老高,嘴角微笑的弧度慢慢淡去,变作威严的刻纹,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教训朕。”

需知云端继位六年,后宫妃嫔不多不少,但膝下却只有一个小公主,是一年前澜妃所生。皇后的芳仪殿至今无主,而云端似乎还没有让它重新有主的打算,问题是这事连叶太后似乎也不太着急,到底是顺着自己儿子的意,六年来竟没怎么催促。少后无嗣这个问题日渐暴露出来,这后宫皇子莫说是繁盛了,眼下是干脆连个皇子的影儿都没有。于是满朝文武谏的谏劝的劝,最后已有三子的祺王爷与佟、佐将军一帮更是将此事极力放大,狠狠利用。

因此“无嗣”一事对于云端来说,那简直就是逆鳞一片。

到底是龙威天成,水扬心见着云端微露怒意,心下倒真的怵了一下,但想想话已出口断然没有反悔的道理,于是道:“皇上连遮天令都已经下了,水扬心无非就是个死,又有何惧?”

“好一个‘又有何惧’!”云端自牙缝里磨出这一句话来,上前两步迫近水扬心,道:“你还有理了?连盗四日皇宫,朕还让你毫发无伤的呆在这里,你反倒来指责朕?那遮天令只要你不踏出京城,根本就毫无效用,朕又几时说过要杀你!”

水扬心梗着脖子扭过头去,神色更倔。

这无疑在云端本就窜起火苗的心头浇了一把油,云端攒前两步,一把抓住水扬心两只手腕。水扬心吃了一惊,伸腿蓄起内力就要踢出,到底一想云端是皇帝,只这犹豫的一瞬间,已被云端覆身按在床上。

若是真刀真枪地打起来,云端可能不是水扬心的对手,但那最佳的第一反应时机已然错过,此时身体四肢被箍住,云端借着先发制人的一着和身体的重量死死压制住水扬心,任水扬心如何催动内力挣脱,却是徒劳无功。

水扬心瞪大漂亮的杏目,道:“皇上这是做什么?!”

云端犹自愤恼不已,冷哼道:“无非是要个孩子罢了,要继子嗣的话,朕看你就很好!”说着便去扯水扬心上衣。

水扬心这下是真的吓到,万万没想到云端会真对自己动起强暴的念头来,想到外面是董之弦安排的十二卫驻守,加上南叠枫又不在京城,根本不会有人来救自己,当下只得奋力死挣。

哪道云端想来是气极了,也使足了十成力道,两人拉扯挣扎之下,忽听“刺啦”一声,水扬心衣衫竟被扯破,露出香肩一大片。

云端不知为何一愣。

时机难得,水扬心猛得挣出双手,纤纤玉手在云端面前一晃。

一股兰花幽香飘入鼻中,云端眼皮一沉,立时昏睡过去。

水扬心长舒一口气,喘着气将压在身上的云端推开,起身披了件薄袄,盯着床上的云端看了片刻,这才自窗口探出,唤了董之弦上来。

董之弦进屋见到皇上居然昏倒在一边,吓了老大一跳,见水扬心衣冠也不太整齐,一时话也说不利索了:“这这这这……水、水姑娘,这这这、是……”

水扬心挑挑眉,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纸包,递给董之弦,道:“回去拿这个点上,不出一刻皇上便会醒来,别不信我,不然他得这么睡个三天三夜……瞪什么瞪?我让皇上早点回去你不也好交差么?”

董之弦看看云端再看看水扬心,心中大呼好苦——皇上之前再三叮嘱过,对水扬心只能守着不能为难,可眼下这水扬心居然胆大包天到把皇上都放倒了,这这这……

“你要不干,那就让皇上在这里躺上三天吧。”水扬心白了董之弦一眼,挥袖转身。

算了算了,等皇上醒过来再处理好了。

董之弦赶紧窜过去一把夺走那纸包,又唤了一人进来,两人合力,半背半扶地把云端架出去了。

汪云崇与南叠枫随着上剑门一行人顺江行了两日,这天近暮时分到了乌沙渡口。

殷秀戊等人需换旱路往南回齐云山,便与两人作别。

两日相处,虽不算天南地北地聊透,但粗浅的了解却是足够了。殷秀戊给人的感觉倒是颇有些少年侠士意思,虽然当日一口咬定那小师弟惨死是慕容笛所害确实有些鲁莽,但总归是任无禾疼爱的弟子,到底还是有招人喜欢的地方的。

殷秀戊受汪云崇解过一次围,又亲眼见了汪云崇制服远烈帮三十余人的功夫,心中对这二人是敬佩有加,只是一路遗憾月前未赴论武大典,错过了南叠枫与叶剪繁的那场比试。

一行人次第下船,准备换回旱路。殷秀戊想起来年四月百川山庄将举行庆典,于是力邀二人参加,道:“小弟谨代家师邀二位来年四月往百川山庄一叙,家师与叶庄主交情笃厚,届时也会前去的。”

那一句“交情笃厚”听得汪云崇忍不出笑出声来。

殷秀戊以为他不愿参加,登时脸色尴尬起来。

南叠枫回头瞪汪云崇一眼,向殷秀戊道:“殷少侠放心,我二人离开百川山庄时叶庄主就此事已叮嘱多次了,若不出意外,我二人明年一定及时赴约。”

殷秀戊一拍自个儿额头,道:“小弟当真糊涂,南公子是下任的百川山庄庄主,叶庄主自然是邀请过了,小弟真是多事,多事了。”

南叠枫浅笑不语。

殷秀戊顿觉胸口若三月暖风拂过,眼前明媚一片,当下对着这浅笑愣了神。

汪云崇出声道:“殷少侠想来还有要事,我们也正急着回京,反正明年四月还能见的,不如就此别过。”

“哦,对,对,”殷秀戊回过神来,笑道:“小弟也正赶着回去见家师,恕不相送,二位保重。”

与殷秀戊话别毕,天色已然渐黑了起来,两人信马由缰地走着,打算在这小镇内找个客店投宿。

拦下路过的乡民询问,乡民指了往北三里的一家客栈,说是镇里最大的,也清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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