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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冢 中——by奈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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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延啸眉心一蹙,道:“出了什么事么?”

南叠枫转头与汪云崇对视一眼,回过头向呼延铎和呼延啸道:“此事一直未及与世伯说起,当日我二人从世伯家中离开后,本是要去京城的,却未料遭了伏击。”

呼延父子齐齐一震。

居然有人胆敢在呼延家的地界上暗算呼延家的客人!而且,还是在这二人都是当世顶尖高手的情况下,单听这一句,便知这设计之人非同小可。

南叠枫略略一顿,将当日邓吉如何用计困住他二人,以及随后被带到慕容笛的画舫上,发现列潇云,后来又巧遇殷秀戊等等诸事都细细说了,仅略去关于慕容筝一事不提。

呼延父子二人直听得眉头紧锁,脸色阴沉。

阳灵教,又是阳灵教!

时隔三十余年,阳灵教的后人再次不声不响地欺到了呼延家门口。

“慕容凡敷么……”呼延铎深吸一口气,道,“当年的确是阳灵教中的厉害人物,没想到也给黎岱渊杀了,这个黎岱渊,绝对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啊……”

“老爷子可曾与黎岱渊照过面?”汪云崇问道。

“没有。”呼延铎摇摇头,微微眯起眼睛,缓缓回忆道,“三十四年前下令围攻呼延家的,是阳灵教当时的明主风溏,那时阳灵教暗主尚未选定,风溏大权总握野心很大,荆州,也是他亲自来的。”轻叹一口气,那段让他呼延家百年基业险些毁于一旦的记忆,那个让他有幸结识了陵鹤子的契机,至今仍令这个已是不惑之年的老人不知该如何回首。顿了顿,方才续道:“风溏对阳灵教的教制奉行不二,治下很严,做事的手段利落狠毒,阳灵教在他的手上,很是猖狂了一阵子。当年他之所以会下令围攻呼延家,也是因为我之前在凉州手刃了一个他手下的长老,令他生了报复之心。”

“据慕容笛所言,风溏在二十四年前莫名失踪,这才让黎岱渊有了夺权的机会。”南叠枫道。

“那时风溏失踪,江湖上都认为是黎岱渊篡权夺位毒杀了他,”呼延啸接话道,“未想竟是真的消失了。”

“黎岱渊不会对风溏下手。”呼延铎摇了摇头。自庚泰四年呼延家几乎遭灭门始,呼延铎便开始联合众多高手追剿阳灵教各处势力,加上二十四年前的暗主追杀,呼延铎对阳灵教的熟知,远非一般人可比,他的话皆是有根有据推断而出的,听他如此一说,三人都凝神起来,等他接下的话。

呼延铎续道:“风溏与慕容凡敷不同,慕容凡敷只知对明暗两主效忠,却没有过多为自己设计;风溏虽然面貌清秀,但心狠手辣善度人心,处事绝不留余地。撇开我们呼延家与阳灵教恩怨,风溏对阳灵教的贡献极大,若他仍然在位,阳灵教教众是绝不会纵容黎岱渊弑主僭越的,而且,黎岱渊若是被风溏看出逆反之意,那下场恐怕要比慕容凡敷还惨。”

汪云崇点点头:“老爷子果然对阳灵教旧事极为了解,听老爷子此言,方是恍悟。风溏早已失踪,慕容凡敷也在二十年前被毒杀,黎岱渊篡权夺位,又赶尽杀绝所有不服的教众长老,若真如慕容笛所说,这个人如今正在悄然凝聚阳灵教力量,不可忽视。”

“不错,”呼延铎也点了点头,“风溏、慕容凡敷,都已是过往了,阳灵教死灰复燃必须铲尽,如今,是该盯着黎岱渊才是。”

“就是不知,这个慕容笛的话,是不是可信。”呼延啸道。

“慕容笛幼年亲睹父亲惨死,之后由教中长老带走,流落颠沛了近二十年,对黎岱渊该是恨之入骨。”南叠枫道,“带他出逃的那几个教中长老,位分都不低,由这几人教导经年,加上天赋极佳,如今慕容笛的制毒功夫恐怕早已超过了慕容凡敷。而这出逃的近二十年中,慕容笛更是招集了不少高手能人,那日在荆州城内设计暗算的邓吉,就是个高手。”顿了顿,又道:“呼延的担心很有道理,不过慕容笛显然已经在做复仇的准备,正在暗中笼络几方势力,列潇云应该就是其中一个,他想寻求辅持,说的话,多半还是可信的。”

汪云崇赞同道:“慕容笛自己也曾说,但凡有所想要,必要付出代价。以他这种逻辑,至少在关键的几则上,应该不会胡说。”

提到列潇云,呼延啸不禁皱了皱眉。

到达荼西镇之前的江上飚驰,列潇云扬手给了呼延家大船十枚万方刀;百川山庄论武大典上,列潇云还曾经以言行戏弄,这让呼延啸对这个远烈帮少主没有半分好感,连带的对那个以色相诱笼列潇云的慕容笛也是大大的怀疑。

“我倒是奇怪,”呼延啸道,“慕容笛不过是主动献身而已,如此就能收买到列潇云?”

汪云崇有些好笑地挑起眉,道:“远烈帮的少帮主个性出了名的诡邪,他与慕容笛互有所图,这倒也不难理解。呵,少当家没有见过慕容笛,又怎知,他是不是正好投了列潇云的胃口呢?”

这话倒是真有几分道理,细看起来,慕容笛与水扬心长得其实有七分相似,尤其是一对亮而大的眼睛,睐转流盼,很是风情。唯一不同的是,水扬心自小性子悍烈,在悠莲馆里的娇秀模样,几乎都是装出来的,而慕容笛却不知为何媚骨天成,随意一瞥都带有几分撩挑,那笑意之中更是柔媚十足,就是不好男色之人,见了也难免骨酥筋软,何况列潇云这样经惯风月的。

“咳,”见这两人的讨论偏离了正题,而且渐渐不成体统起来,呼延铎轻哼了一声,道:“远烈帮亦是歪门邪道之流,大可不必理会,倒是这慕容笛,怎么说也还是阳灵教右护法的儿子,不可让他势壮起来啊。”

汪云崇抬眼看了呼延铎和呼延啸各一眼,道:“两位想必还记得,阳灵教在论武大典上调走的那支龙箫,原是皇家所藏。少当家应该已经知道,这支龙箫,本来是禄王爷遗物,却不知为何辗转到了百川山庄。禄王一案悬了二十余年未解,慕容笛却说此事是阳灵教为夺龙箫所为,足可见这支古箫之中,定藏有阳灵教的不传之秘。”

呼延啸皱眉道:“汪兄的意思是……”

汪云崇目光移向呼延铎,道:“找到这支龙箫,或者找出阳灵教要这支龙箫的动机,才是关键。”

呼延铎脸色微异,迎上汪云崇眼色复杂的目光,道:“汪公子已非朝廷之人,却难道还要追查这宝物失却的案子么?”

南叠枫略略一惊。

虽然如今看来,汪云崇住在这深山之中是逍遥得很,但一夜之间身卑名贱,从十二卫总领的高位上掉下成永世不得入仕的庶民,落差多少还是有的,因此呼延父子二人倒也一直未提这事,算是避讳。而此时呼延铎蓦然说出这么一句话来,却是公然提醒汪云崇他已然不是十二卫总领的身份,管不了那么许多。这话语之中,可有些不善了。

呼延啸也愣了一下,赶紧转眼去看呼延铎,有些不相信父亲居然说了这么莽撞的一句话出来。

汪云崇不以为意,笑道:“正因为已经不是朝中官员,命已经不值几个钱了,所以才敢放心地提这个案子哪。”话锋一转,道:“莫非禄王一案,老爷子也知道点内情?”

汪云崇入十二卫七年,查案审讯很有一套,对线索的感觉更是极其敏锐。方才南叠枫提到慕容笛说禄王案是阳灵教所犯时,他就已经发现呼延铎的脸色有一阵很难察觉的变化,而此时自己特意再次提到与禄王案有关的龙箫,呼延铎更是连语气都变了。

被他这么尖锐的一问,连呼延铎也不禁一愣,不过呼延铎到底是久在江湖,质疑猜忌都是经惯了的,盯着汪云崇看了半晌,忽然朗声笑了起来,道:“汪公子这是在怀疑什么?”

汪云崇笑意不改:“不敢,只是请教老爷子而已。”

两人互相凝视,目光之中皆是冷硬的坚决和想要洞穿对方所想的精厉,一时间气氛凝滞僵持。

南叠枫全然没料到汪云崇竟会直接道出心中猜测,就这么跟呼延铎杠上,鉴于之前在呼延家大宅里汪云崇的傲慢态度,呼延铎对汪云崇的印象并不是很好,此时再次言语交锋,难保以呼延铎的凛烈性子,会不会真格动怒起来。

呼延啸自然是了解父亲的,一见状况不对,不动声色地略略倾身,道:“方才枫说的殷秀戊带着上剑门的人出现在荆州水域一事,也是疑点颇多。”

“嗯,没错,”南叠枫接话道,“那个失足落水的小师弟,因其面貌被毒水腐蚀,根本看不出是谁,而且那片江水水色完全异于周围,若是这小师弟武功当真差到连船都站不稳,一众师兄发现了江水被施毒,更该谨慎护着他才是。”

呼延铎这才缓缓移开视线,看向南叠枫,顺着他的话问道:“所以,你觉得那个小师弟是被袭落水的?”

南叠枫点头。

“任无禾的冰雪个性的确令人不喜,”呼延铎道,“但他为人淡漠疏远,一般人很难跟他走近,所以要说开罪什么人,也实在谈不上。况且,任无禾的武功与叶剪繁不相上下,上剑门又是天下第一大剑派,若是想要打上剑门什么主意,也得权衡一下得罪任无禾是否划算再说。因此,仇家暗算的可能性很小。”

南叠枫蹙眉起来。呼延铎解释得很是在理,对于上剑门这样一个大门派而言,莫说是弟子被杀,就是在上剑门做事的一个伙夫被害,都是一种侮辱,理当寻查到底。如果是仇家暗算,以上剑门的实力,就算殷秀戊一行一时奈何不得凶手,待回了齐云山之后禀明任无禾,大可以名正言顺地满天下追凶,而不是紧咬着慕容笛不放。

汪云崇也觉得这话极有道理,当时他和南叠枫正被慕容笛说出的几则震撼之事扰得心神不宁,在乌沙镇上时又不可自制地对对方动情,一时不及细思殷秀戊的出现,于是对此事的怀疑也就停留在最初的猜测之上。此时听呼延铎说了这一番话,顿时觉得当时的推测不成立了。

“那老爷子以为是什么原因?”汪云崇并不打算就此跟这位武林泰斗弄僵,出言问道。

呼延铎也坦然而答:“内讧,或者是别有隐情。”

上剑门内讧?然后嫁祸慕容笛?

吃过慕容笛大亏的汪云崇与南叠枫对视一眼,怎么都觉得该是反过来的才对。

且不论上剑门是名门正派而慕容笛是魔教后人,以慕容笛那狡谲的个性,又怎么会被人这么轻而易举地嫁祸?

不过,这确实是眼下最有根据的推测了。

房中四人沉默了半晌。

雨后的山风轻轻拂入,阴沉了数日的天空上重云忽然分开了些许,明亮的阳光倾洒下来。

阳光通过竹木窗格洒进,突如其来的一线光亮,让多日未见晴朗的四人微微一愣。

呼延铎叹出一口气,道:“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弄清楚黎岱渊到底暗中培植了多少阳灵教势力。”顿了片刻,又道:“百川山庄存在的要务之一,就是灭除江湖患祸,论武大典结束已有数月,叶剪繁那里想必已经有了不少消息,四月初八时,应该可以有所计较。”

其余三人各有所忖,但这话总归没错,都点了点头。

“贤侄啊,”呼延铎转向南叠枫,道:“不知可否行个方便,让世伯我在这里住上一晚?”

“世伯?”南叠枫微讶,“这里小侄虽然经常打扫,但总归已经三年没有人住了,多少是不舒服的,世伯还是……”

“诶,”呼延铎摆手道:“我刚才四下看了看,日常所需还是挺全的嘛,世伯就住一晚,明日一早就回你那里去,如何?”

呼延啸也道:“枫,你就让爹跟陵前辈说几句话吧,都是自己人,不用那么客气。”

想想呼延铎二十四年来思念遥望的辛苦,南叠枫点点头,道:“夜里山风凉,世伯要多顾着身子些。”

入夜,中断的绵雨又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雨势虽不大,但潮湿的气息弥漫在夜空之中,还是有些阴冷。

看着上上下下忙活着收拾客屋的伙计,呼延啸白天里与南叠枫单独畅聊的欢悦一扫而空。

长清居的二楼,统共就只有三个房间和一个堆满各式备用物品的杂间。靠南一间宽大的主房自然是南叠枫的,剩余能够收整出来住人的客房,就只有两间了。

问题是,这两间客房居然从来还没动过,今天方是第一次收整!也就是说,这一月多来,汪云崇竟然都睡在南叠枫房里,而且是同一张床!

这下不消再说,这两个人,无疑是好上了。

这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难道汪云崇就是为了南叠枫才拒的公主的婚?呼延啸看向一边站着的两人,神色复杂,心中又恼又悔。

南叠枫也一时笑苦,这两父子来得太突然,来了之后又是上山祭墓又是商讨阳灵教重现的,根本无暇顾及这种事情。

况且,统共就这么三间屋子,呼延铎虽然今夜住在青竹小居,但明日是就会回来住的,腾出来给他的房间总没有先占了,明天再让老爷子睡剩下的道理。再者,就算今夜三人各睡一屋,明天呼延铎回来了,待要怎么个排法?

几个伙计收拾妥当,纷纷下楼去了,他们老早习惯了老板跟汪云崇挤在一屋的状态,并没有觉得有何不对,过道上便剩下站着的三人,气氛尴尬非常。

汪云崇无官一身轻,那些个江湖道义魔教再现他管亦可不管亦可,心里没什么负担,因此本就没有要隐瞒的意思,眼见呼延啸彻底看出来了,干脆一勾嘴角,伸手揽住南叠枫的腰。

南叠枫微微一僵,抬起来的准备拍掉汪云崇胳膊的手,终于还是放了下来。

已经决定了的事情,再掩藏又有什么意义呢。

呼延啸眼角动了动,半晌,牵出一个温煦的笑容来,道:“走了一天也真是累了,我先去睡。”

关上房门,汪云崇拉住南叠枫,在他耳畔轻轻印上一吻,笑道:“你今天好乖。”

南叠枫没理他,走到一边吹熄了所有烛火,屋内瞬间一片黑暗,留着汪云崇兀自站在黑洞洞的房间正中。

“我也累了。”漆黑之中南叠枫的声音几不可闻。

眼睛迅速适应了黑暗,汪云崇慢慢走到床前,脱去靴袜衣物,翻身搂住里侧的南叠枫。

“累怎么不睡?”

南叠枫没应,四周静谧无声,只听得窗外树叶婆娑。

汪云崇嘴角微挑:“还睁着眼睛?”

仍然没有回应,南叠枫呼吸平稳,仿佛已经进入梦境。

“知不知道呼延啸喜欢你?”

怀中的人一个翻身,灿如星斗的眸子对了过来,满眼的惊愕。

汪云崇逮住时机,俯身下去趁机含住了送上门来的薄润双唇。

“唔……”南叠枫一把推开他,“你说什么?”

汪云崇直起一只胳膊,用手肘撑着,支着头挑眉道:“你怎么这么后知后觉?”

南叠枫抬眼看他:“你瞎说。”

“哈,”汪云崇好笑起来,伸手轻抚南叠枫脸颊,道:“我没事瞎掰这种事做什么?你好好想想,呼延啸待你,是不是别有不同?”

南叠枫下意识地偏了偏头,想避开汪云崇的手,无奈两人靠得太近,将头侧开,却更露出光洁修长的颈子来,反倒惹得那狼爪更加肆虐,于是干脆放弃躲避,皱着眉听之任之。

仔细回想结识呼延啸至今的每一细节,从与列潇云江上飚驰的那夜直到在荆州呼延家大宅歇住的几天,因有上一辈的渊源,两人可算是投机的。呼延啸性温品正,待人一向温良和煦,连列潇云的故意戏耍,他都能一忍再忍。对自己,呼延啸无非出于做世兄的亲近罢了,并无过火之处,倒真看不出来有何特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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