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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缘劫——by伽罗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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冽风道:“前几日我听说你同少主公然在公众场所打架,然后还输了。”

承玉脸色一僵,陪笑道:“叔父的消息就是灵通。”

冽风道:“我还听说你让你娘打了个半死,最后还是妖皇的一颗神药给救回来的。”

承玉闭着嘴,不说话也不笑了。

“玉儿,怎么多年,你怎的一点长进也没有,嗯?”

冽风笑的温柔,最后的一个尾音很是俏皮。

承玉面露菜色,双眼看着缘熙,满目委屈,似是求助。

缘熙则侧头看向窗外,街道熙熙攘攘,叫卖的商贩络绎不绝。一个宝蓝色的人影在人群中一晃而过,缘熙擦了擦眼,那人坐在酒楼对面的摊子上,正吃着一碗面。缘熙回过神,将窗子关上,承玉已经挨了冽风结结实实一拳。

缘熙全然当没看到,给冽风敬酒。

承玉不敢还手,一来冽风算自己半个师父,二来他要还手估计就不是一拳就能解决的问题了。

冽风红发披于肩头,显得面若凝脂。他摇了摇手中的杯子道:“我同龙煜在通天塔下守了不下百年,却一直未找到破解封印之法,少主可是有什么法子?”

缘熙点头道:“我在仙界时曾得高人指点,若他肯将破解封印之法授予我,通天塔封印即刻可解。”

冽风道:“我同龙煜一直都以为少主已经……这些年来也未曾下界去寻,请少主治罪。”

缘熙道:“将军要是再这么说的话,缘熙可就没法在魔界待下去了。”

冽风大笑,三人举杯相碰。酒过三巡,冽风的双眼有些红了,他搂着缘熙的肩膀,有些意欲不明的看着他。

“听说你回来了,我和龙煜都不信,还以为是梦冶那丫头又从哪里寻了个人来糊弄我们回去。见了你第一眼,我就信了,你就是泫离的孩子,错不了。”

缘熙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这种感觉自从他到了魔界就一直存在,而且是他之前从未感受过的。温暖,满足和安宁,这三种情感交织在一起,缘熙觉得自己从没有现在这般幸福过。这是一种归属感,是他在仙界所没有的。

“这场仗早该打了。”冽风嫣红的嘴唇带着薄薄的酒气,“泫离在那破塔里头关了这么些年,估计要憋死了。”

缘熙喝了一口酒,鼻尖泛起酸意。明日开战,紫虚天尊定会出战,还有平日里嬉闹的仙友,甚至还能遇上一同修习的师兄弟。若是真对上云舒,他能怎么办。

“仙界与你有养育之恩,明日你留在部队的后方,同梦冶一起。”冽风松开了缘熙,望着他的脸,“魔族并非无情无义,让那些神仙好好看看。”

“将军……”

“别这么看着我,我不是什么好东西,龙煜也不是。”冽风无奈地叹了口气,“唯一真正好的是你父君。他从不滥杀无辜,哪怕在战场上面对着敌人,也不轻易动手。只是可恨了那些道貌岸然的仙者,若不是那样,他又怎会被封印。”

承玉轻拍冽风的背,迷离着眼道:“叔父,别说了。”

冽风冷笑一声:“怎么不说,那天君不过就是个……”

承玉怒道:“叔父!”

冽风哽住了,拿着杯子灌了一大口酒。双眼通红伏在桌子上,如同一头几近咆哮的巨兽。

缘熙忍不住看向承玉,有多少事是自己不知道的?

在仙界的时候,紫虚天尊的欺瞒,天君的避讳,每个人都小心翼翼,似乎都害怕不经意间透露了什么。缘熙觉得自己深陷在一个深谷中,尽是薄雾,却无论如何也挥散不去。

若是莲朔在身边,说不准能给自己讲一讲当年的事。可是那鸟却已经飞回老巢,也不知能否顺利渡劫。

冽风醉了,他捂着脸,难受的厉害。承玉轻轻拍着他的背,双眼中难掩悲哀。缘熙打开窗子,那蓝衣人仍在,面条吃完了,坐在摊子上,直勾勾地望着自己。

缘熙记得阳殊说过,一个人背负的太多,最后都忘了自己是谁。所以他什么都不想,惶惶不可终日,却甚是快乐。

缘熙靠在椅背上,有些疲倦地躺着,冽风已经睡熟了,趴在桌子上,睫毛有些湿。

承玉依旧不知醉的一杯接一杯的喝,缘熙凑过去:“一个人喝有什么意思,来,我陪你。”

承玉哈哈一笑,随意沉默了片刻道:“你长得太像你爹了,这不是个好事。”

缘熙歪着头,将头发散下来,媚态十足,“怎么,玉儿?”

承玉有些撑不住,一边身子瘫软在桌子上:“别、别这么叫我,冽风平日里喜开玩笑,惹得皇宫下上都这么叫……别扭。”

缘熙无所谓地甩了甩脑袋,更多乌发散落了下来,承玉看着他的脸,有些失神。他伸出手在那道疤上轻轻触了触,入手的柔软让他忍不住在缘熙脸上摸了一把。

缘熙轻笑一声,将手中的杯子砸到了承玉的头上。承玉猛然抽回手,一脸窘迫。

承玉咳嗽一声道:“明日还要早些出兵,今日就且回去吧。”

缘熙摇头道:“不成,继续。”

承玉无奈,只得陪着缘熙。过了一会儿,龙煜赶来,见冽风醉的不省人事,也没心思喝酒,扛着人便走了。

承玉喝的醉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缘熙踢了他一脚,承玉轻哼了两句,睡得沉。

缘熙唤来小二,吩咐将承玉送回宫中,自己则一个人下了楼。

他头晕的厉害,一个人在魔都内走来走去,却不回皇宫。魔族不时上来打招呼,缘熙微笑着应了。走了估摸有一个时辰,再往前已是一片荒芜。

他停下了脚步,转过身,那身穿蓝袍的人一直都跟在身后。

“你怎么进来的?”

阳殊抽出折扇,在胸前摇了摇:“定仙珠好用的很。”

缘熙在一棵树下盘着腿坐下,他酒气未过,还是有些头昏。阳殊走过来坐在他身边。

缘熙迷迷糊糊地问道:“来这里做什么?”

阳殊笑了笑道:“老婆丢了,来找回去。”

缘熙也笑了:“找不到怎么办?”

阳殊勾住缘熙的脖子凑上去在他嘴唇上狠狠地亲了一口:“已经找到了。”

缘熙拨开他的头,阳殊不依不饶又凑过来,顺着他的脸一路吻上了缘熙的眼眸。

缘熙按住阳殊的手道:“轻薄魔界少主可是重罪。”

阳殊抬起缘熙的手,轻柔而缓慢地吻着他的手指。缘熙的眼睛眨了眨,也不挣扎,任凭他亲。

“轻薄老婆不犯法。”

缘熙道:“明日魔界打算出兵。”

阳殊道:“你胜不了仙界。”

缘熙问:“谁为主帅?”

阳殊将他揽在怀里道:“你猜?”

“总归不能是你。”

阳殊道:“为何不能是我,你看不起你相公?”

缘熙道:“若是你最好,我直接上阵不用打便能将你们拿下。”

阳殊道:“说了你也不信,我爹要亲自上阵。副帅一个是我,一个是言筱。”

缘熙猛地坐直了:“言筱?你们疯了。”

阳殊道:“你也说过,他本事大得很。”

阳殊揽着缘熙的肩膀,两人并肩靠着,沉默下来。魔都内没有日光,唯有中间一盏天灯,朦胧之中也分不清时辰。

缘熙拍了拍阳殊的胳膊道:“你该回去了。”

阳殊收紧了胳膊,靠在他肩膀上,有些留恋的意味:“青羽走了,你也走了,天庭里一时间很是落寞。”

“这么大的人了,生离死别见得多了,怎么还不如言筱。”缘熙忍不住轻笑,伸手摸了摸阳殊的头发。

阳殊道:“你别乱说,言筱在崇明阁哭了三天,被我哥狠狠揍了一顿,这才不敢哭了。”

缘熙叹道:“你们是何时知晓我身份的?”

“那日青羽携魔珠投入火焰山口,仙使上天庭来报说妖皇现世,魔珠融入你体内后我才知晓。至于言筱,我便不清楚了。”

缘熙漠然道:“紫虚天尊如何?”

阳殊道:“天君也不知原来青羽便是妖皇,紫虚天尊藏匿妖皇三万年,已被囚于昆仑山内听候发落。昆仑山玉华宫内弟子一律废除仙阶,从此视为游仙,终身不得再上天庭。”

缘熙凝眉,这罚的确实重了些,不过如此一来,倒是不用和自家师兄弟交手。

缘熙道:“可见天君还是向着我的。”

阳殊道:“你倒是满足的很。”

“我娘一命换我安稳三万年,你说这值不值?”缘熙莞尔,眉目中却含着浓浓的哀伤,“我没有爹娘,儿时我总是将师父当做我爹爹,全心全意地侍奉。我没有兄弟,好在有师兄对我百般照料。后来又在天庭遇见了你,还有青羽,我觉得很满足。天后娘娘对我容忍有加,天君待我如同亲子,可最后才知道,原来他们害死了我爹,害死了我娘,这些所谓的关心不过是对我的怜悯和同情。你说,阳殊,这值不值?”

阳殊望着缘熙的眼睛道:“我没有骗过你。”

缘熙一甩袖子站了起来,他酒已经全醒了,只是脑中还是有些懵懂。

“你回去吧,魔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明日咱们战场见。”

阳殊拽住缘熙的袖子道:“你终究不会跟我回去。”

“我父亲还在通天塔里,我要救他出来。”

阳殊点了点头,却不在执拗。

背后是一望无际的荒野,几抹游灯起起伏伏,缘熙站在树下,脸上那道疤顺着左脸划下,虽然浅淡,但触目惊心。阳殊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放在他的手里,是个面人。

宝蓝色的长袍,手里还拿着一柄小小的折扇。

阳殊摸了摸鼻子道:“那日下凡,正巧赶上庙会,便又让人照我的样子做了一个。万一你想起来我,看一看也就不觉得孤单了。”

缘熙啐了一口道:“呸,谁会想你!”

阳殊的身子摇摇晃晃,笑的东倒西歪,把面人往缘熙的袖子里塞。缘熙不住地躲着,最后还是收下了。

“哪有个皇子是你这模样的,我瞧仙界不久也要完了。”

阳殊还是不住地笑,原本桀骜不驯的表情全然不在,锦衣也让他弄得皱皱巴巴,没个形象。阳殊握着缘熙的手,一时也不想松开。

“喂,我爱你。”

缘熙抬起头,有些惊诧地望着阳殊道:“你疯了?”

阳殊笑嘻嘻地蹭过来:“娘子。”

缘熙飞起一脚:“别过来!”

阳殊负手站着,不再往前走。他脖子上还挂着那块玉石,盈盈发亮。

“我得走了,你照顾好自己。”

缘熙看着他,点了点头。阳殊眼睛眨了眨,很有些不舍,但终归劝不回他去,只得化为一道白光飞掠而去。缘熙跌坐在地上,捂着胸口,有些颓然地望着前方。

32.仙魔之战

缘熙回到宫中的时候,承玉已经睡下,梦冶在殿前整理着文书。缘熙走进殿内,梦冶抬起头,莞尔一笑。

“少主回来了。”

缘熙点了点头,有些疲倦道:“姑姑还不睡?”

梦冶道:“仙魔之战又起,魔界内事务繁杂,自要交代完备才好。”

缘熙命婢女奉了茶来,递到梦冶手中。

“姑姑,这宫中可留有我娘的画像?”

梦冶接过茶,眼神变了些许,颔首道:“浅素生性淡泊,并不曾有什么画像留下,她的别院在城郊,若是你想去,我让承玉带你去瞧瞧。”

“父君是不是不喜欢我娘亲?”缘熙放下杯子,问出自己多少天来的疑惑,“父君的寝殿里没有一丝一毫关于娘亲的东西,唯有一幅画,那画上的人究竟是谁?”

梦冶放下手中的文书,拖着长裙缓缓走下来,她今日穿着一袭红裙,细碎的花纹顺着胸口缓缓滑下,缠在腰间的丝缎随着腰肢轻轻晃动。梦冶在魔族中已是绝品的美人,在天庭里恐怕也只有晋华能与她相媲美。但她为何嫁给了一个凡间的男子,缘熙不明白,就似他不明白为何晋华会钟情于风宁,也不明白为何李恒宁愿同一个鬼魂厮守一生一样。

梦冶道:“我父亲在我哥哥很小的时候,将他送去凡间历练,那时他结识了一个人,两人情谊很深,互赠画像为信物。”

缘熙猛然想起在天君房中看到的那幅画。

“你父亲很要强,魔界自千百万年前,蚩尤战败后便一直隐居于地下,当时死去了不少魔众。地下还是一块未曾开垦过的荒芜,经过多少年后,才形成了如今的样子。泫离自人间归来后,不想让魔族一辈子生存于这里的环境中,便想带领魔族一同脱离这蛮荒之地,去人间寻求一块土地,发展起来。”

“他回来的时候身边跟着一个锦衣男子,正是他的友人。那男子面容姣好,身材高大,丰神俊逸,一瞧就不是普通人。我记得你父亲唤他墨千。”梦冶捧着热茶,神色有些凄迷,“你父亲很信任他,我们均知道他是仙界的人,但因为是泫离带来的人,便未起疑心。唯有炎暝将军很是抵抗,因为此事还同泫离吵了一架。”

“魔族的部队部署的很好,泫离在前一日同墨千饮酒,两人俱喝了不少,第二日墨千便不见了。”梦冶深深叹了口气,迷惑的色彩映在她脸上,“原本第二日便要开战,泫离因寻不到墨千,不顾劝阻只身一人离开魔界去凡间寻找。他一走便是两年,等他回来时,身后跟了个女人那便是你母亲。”

“你母亲并不受欢迎,因为魔族受到了墨千的欺骗,所以对仙族的更加的怀疑和不友善,我也只知道你母亲叫浅素。”梦冶淡淡地笑着,眼神不自觉地瞥过来,“你母亲很像墨千,后来我们才知晓墨千便是天君,而你母亲则是天君的亲妹妹,那时她已经怀上了你,却在一日突然离开了魔界,就同他哥哥一样,消无声息。”

“后来的一切你都知道了,仙魔之战打响,我哥被封印,你母亲也……”梦冶忍不住红了眼眶,她深吸一口气,“炎暝也战死。”

缘熙缓缓合上眼眸,过了一会儿才睁开:“姑姑,我必须救泫离出来。”

梦冶道:“我明白。”

“承玉不会有事。”缘熙默默道:“我向你保证。”

梦冶握住缘熙的手:“臣子愿为君上赴汤蹈火,即便身死,但求无愧于心。我想龙煜和冽风将军愿意回来,大抵也是这个意思。泫离是一位好的君主,若能救他出来,他们宁愿献出一切。”

缘熙整晚未睡,屋内一套亮丽的银色铠甲,正是当年泫离的器物。缘熙将宝剑取下,放在手中细细端详。他将宝剑抽出,一股紫光骤然将屋内照亮,这剑他曾在仙魔大战的典籍中看到过。能做到人剑合一的两个人,一位是紫虚天尊,手执凝雪剑,剑气所掠之处结成寒冰,另一位便是泫离,紫霜剑雷气贯穿九霄,可令风云变幻,天雷骤降。

缘熙将紫霜剑握在手中,缓缓走出了大门。

鼓声阵阵,缘熙站于点兵台上,龙煜、冽风、承玉站在身后。点将台下,身披战甲的魔兵整齐列队。

缘熙深吸一口气,反手握起紫霜剑,骤然一道紫光直冲云天,如同炸雷一般。缘熙只觉得体内的魔珠翻涌,似乎要破膛而出。一股魔气由胸口蔓延至四肢百骸,一瞬间乌发成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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