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2章：不愿
妖冶的银白色长发顺着光裸圆润的肩头滑落，垂至柔韧纤细的腰部，抬头间，一双妖魅的紫眸闪烁着冰冷的锋芒。
转头，落地窗外，是深邃的黑夜，黑得一眼看不到边际。
“阿玖，再不穿上衣服可就要着凉了。”低沉而戏谑的嗓音从门口方向传来。
不用回头，商玖也能想象得到对方脸上那欠扁的表情。
每个人心中都藏着一个恶魔，很不幸的是，他心底住着的恶魔觉醒了。
白子说，那是主人为了限制他的力量所设下的封印。
冲破封印的那一刻，他依旧在迷茫。
“为什么我会变成跟你一样的怪物？”
落地窗中的倒影，清晰到让他眼眶发涩。
苍白如雪的皮肤，光洁细腻，晶莹剔透，他的身体似乎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他还是商玖，还是那个deman编号9，依旧身材挺拔消瘦，可是——
终究还是变了。
犹如病态一般苍白的面色，银白色的长发，连眉毛和睫毛都不能幸免，更有一双不同于常人的妖异紫瞳。
“怪物？”
白子嘲弄地撇了下嘴，似笑非笑地看着商玖。
对方明明闭着眼睛，可那神情，却像是能把人的骨子都看穿一般，疯狂而嚣张。
隐约之中，弥漫着一股骇人的压迫感。
商玖面不改色地回视着他，没有动怒，没有畏惧，冷静得仿佛对面站着的只是一个不相干的人在跟他说些不相干的废话一般，冷漠。
“除了发色和眸色之外，你有什么不满意的呢？你，还是原来那个你，迷人而让人心动的阿玖不是么？”
半晌，白子若无其事地勾起嘴角，慢步上前，走到了商玖对面，将准备好的白色制服送了过来。
“天冷，穿上吧，别着凉了。”
“你在说笑？”
商玖面无表情地低头，望着对方手中那件白得刺目的风衣，下意识地抗拒着。
白子无奈地摇摇头，而后意味深长地说道：“这世界太肮脏了，唯有这样纯粹的白色，才是最干净的。”
商玖没有理会他的言外之意，虽然并不喜欢自己跟白子一样，扮得跟个“白无常”一样剑走偏锋，不过，他确实需要一块“遮羞布”。
唯有跟过去的自己截然不同，他才能理直气壮地重新出现在那些人面前。
“瞧，这都是按照你的尺寸，我特别定做的。”
见商玖暂时妥协了，白子欣慰地继续道。
白色V领薄毛衣，白色贴身皮裤，白衣修身风衣，还有他最喜欢的白色马丁靴。
“就连内裤的颜色，也是一样的哦。”
“你可以圆润地滚了。”
商玖斜睨了对方一眼，神色冷漠地点头。
白子无谓地耸耸肩，这算是“得不偿失”么？
至少，在商玖尚未冲破封印之前，还不是这般冷漠。
“等一下。”
“商玖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已经走到了房门口，忽然被喊住，白子竟也不恼，看上去心情颇为愉悦地问道。
商玖神色略显迷茫地站在原地，沉吟了片刻后，问道：“柳家的事，你会插手吗？”
昨天，因为穆夜的“致命一击”，他终于绝望了。
如果命中注定不属于他，那他便果断地放手，给自己一条活路。
冲破封印，完全在商玖的预料之外。
那一刻，他只觉得，自己的情绪似乎失控了。
很想要发泄……
想要将那一切碍眼的东西，全部撕成碎片！
随后——
白子突然现身。
那家伙原来并非离开，而是一直鬼鬼祟祟地跟在他身后，偷窥着他的一举一动。
只是当时，他心不在焉，也没有察觉罢了。
强行将他带走之后，两人来到了这个隐私的空间，也是白子用异能隔离出来的空间，完美的防御系统，可以很好地隐匿行踪。
他在这里呆了一天一夜，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着骇人的改变。
恐惧？
不，最初，他甚至有些欣喜。
因为他终于可以从困境中摆脱了。
可短暂的欣喜过后，他却又迷茫了。
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实力已经突飞猛进，体内仿佛有着用不完的力量，可是——
他不想变成第二个白子。
复仇？
蓦然之间，他脑海中飞快地闪过了这个念头。
但，只是一闪而过。
“柳家的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商玖回过神来，故作漫不经心地问了句。
白子怔了下，轻笑着反问：“阿玖你以为呢？”
看戏？
商玖不以为然地笑了笑，那只是白子先前糊弄他的说辞。
星河联盟的平衡支点，若是被一方强行打破的话，也就意味着……
“乱世出英雄，局势越乱，对你我越有利。”
见商玖没有配合，白子施施然继续道。
商玖面不改色开始穿衣服，是啊，局势越乱，也就意味着他可以下手的“契约者”越多。
但，不知为何，他竟有些抗拒。
明明已经答应了白子，要助他一臂之力，而他也从来不是会随便违背自己诺言的人，为什么偏偏……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商玖套上毛衣，轻轻拉扯了下，随口道。
言下之意，竟是不赞同白子的做法。
按照白子的计划，柳家必须成为牺牲品。
落到韩逸风手中也好，还是划为“弑”的附属品也罢，都没有多少区别。
可商玖不愿这么做。
“阿玖，你这是在怨恨那两人吗？”白子旋即反应过来，一脸恍然大悟状。
商玖也没急着反驳，或是替自己辩解什么。
怨恨？不，这世上没有任何一方是百分之百的错误。
任何悲剧的形成，都是由诸多不可避免的理由。
“你若一定要这么想，我也不否认。”
许久，商玖淡淡地说道。
白子双手环臂，算不得有多意外，事实上，商玖的反应已经比他预想中要平静得多。
有多爱，便有多恨。
再理智的人，也无法永远做到冷静自持。
“你想多了。”恰好读到对方的心思后，商玖神色淡然地说道。
爱与恨？
连他自己都分不清楚。
他只是想随着自己的感觉走，无论对错。
穿上最后一件风衣，商玖捋了捋过长的头发，虽然很想一刀剪了这头发，可惜的是，白子已经提醒过他，不能剪，剪了会马上长出来。
很不可思议的感觉，确是让人匪夷所思。
“我要出去了。”
瞥了眼落地窗中的人影，商玖眯了眯眼，沉声道。
他发现，他开始讨厌看到自己这幅模样了。
“嗯哼，请便——”
白子笑吟吟地做了个“请”的手势，别说他现在是无心去干涉商玖的行动，即便有心，恐怕也是无力。
这一点，让他有喜有悲。
喜的是，商玖这个搭档，已经越来越符合他的要求。
悲的是，他的优势也在逐渐失去……
倘若有一天，商玖“背信弃义”，选择毁约的话，他大概也无能为力。
思及此，白子忽然开始庆幸。
幸亏虚空之境的主人将商玖教导得这般听话……
“如果我不小心，弄死了一两个人的话……”
商玖面无表情地从白子面前走过，忽然站定，问道。
第073章：布局
柳家主宅，aM11：25。
这是柳铮过的最为忐忑不安的一天，尤其是当他发现，自己一直以来依仗的“军师”突然猝死在房中，且，凶手明显是柳老爷子那边派来的人，他想，如果不是老头子念在他们父子之情的份上，大概连他的小命可能都要不保了吧？
父子之情？不，从他决定撕破脸皮，拼死也要从柳慕白手中抢回属于自己的一切的时候，他和老头子之间，原本单薄的父子之情也已经被消磨殆尽了。
可他现在，又能怎样？
柳月痕当初虽然答应会帮他，可终究，那死人妖攀上了韩家那棵大树！
这些年来，柳月痕对韩逸风的心思，连他这个名义上的大哥都隐约察觉到了。
他又岂敢相信，柳月痕不会在最后突然捅他一刀？
笃笃笃——
恰在此时，房门被敲响，门外传来了管家低沉声音。
“少爷，老爷请你过去一趟。”
柳铮神色慌乱地抹了把汗，应了声：“听到了！”
老头子偏偏在这个时候让他过去？是想给他下马威还是……
一想到“军师”的下场，柳铮紧张得更是同手同脚，慌不择路。
如今整个柳家主宅，各方人马盘踞于此，就等着看一场好戏。
就连他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冒牌大哥柳慕白都被请了过来，只是那人太过娇贵，没在公众场合露过面，不过有柳老爷子给他撑腰，架势倒也不输给柳铮。
“少爷，老爷等得比较急，你还是不要耽误太久。”
见柳铮迟迟没有行动，门外，管家再度催促起来。
哼，全都反了！不过是个下人，居然敢爬到他头上来指手画脚！
柳铮愤愤地眯着眼，很想直接吼回去，最终还是忍了下来，他现在……已经孤身一人，没有人再会给他出谋划策了，就连柳月痕那个临时盟友都带着相好的跑去了自己偷偷建造的“金屋”，丢下他一个人在这暴风雨的中心地带，忍受着各种折磨和摧残。
他恨啊！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我随后就到。”
“是，少爷。”管家终于没有再追究这个问题。
柳铮也暗暗松了口气，回想昔日，他还没跟老头子翻脸的时候……
蓦然之间，他居然有些后悔了。
尽管老头子在他晚年时期，更加宠信柳月痕，可对他这个亲生儿子，也没有太过苛刻，只是一直嫌弃他没出息……
“后悔了？”
就在柳铮陷入自责和悔恨之际，一道温和低沉的声音突然破空而出，他惊诧地抬起头，双眼圆睁，心底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害怕。
害怕来人是老头子派来的杀手，害怕自己马上就要小命不保！
“啧啧，你果真是胆小如鼠，一点也没有辜负‘草包’这个名号。”
伴随着那声音落地的刹那，柳铮震惊不已地发现，一道颀长的人影凭空出现在了他的面前，银发白衣，神情冷漠，容貌绝艳，气质如霜，很明显，这是个男人，却拥有一双勾魂摄魄的紫色眼睛，那双眼仿佛透着魔力，一对上，就让他情不自禁地移不开视线，可紧接着，无穷无尽地恐惧忽然涌上心头，他连连挣扎着，强迫着自己合上眼睛，眼前诡异地出现了修罗地狱一般嗜血的景象……
那一眼，仿佛时间凝滞了一般，漫长得让他倍觉摧残，他想要逃，却怎么也逃不掉，最后徒劳无力地倒地，大口大口地吐着粗气。
眼前忽然一片光明，他惊喜地发现自己终于挣脱了那恐怖的地狱，却已经是汗流浃背。
抬头，惊恐地看向对方：“你究竟是谁？”
“我？不过是路人罢了，刚巧能给一个愿望。”
商玖居高临下地望着已经浑身瘫痪软在地的青年，跟柳月痕比起来，柳铮确实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如果不是他的出身，也不会有那么“睁眼瞎”争先恐后地跑来支持他。
“一个愿望！”
柳铮神色迷茫地喃喃道，手脚并用爬了起来，虽然他不比柳月痕那样精于算计，也不懂得恩威并施，人才善用，但他有一个优点，那就是识相。
他察觉到眼前之人，绝非常人，亦或许，是他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你，为什么要帮我？”救命稻草，他很想抓紧，可还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商玖缓缓地眨了下眼睛，紧琉璃一般迷人的眼睛隐约流转出一丝笑意，那是恶魔的笑容。
“这世上没有不劳而获，你想实现你的愿望，自然付出代价。”
闻言，柳铮面色一僵，得失之间，失去的时候总是格外痛苦的。
“什、什么代价？”
犹豫了半晌，偏偏对方一言不发，看上去相当有耐心，一点也不急的样子落在他眼里，反倒成了催命符。
商玖面不改色，微微一笑：“你的爱情。”
“啊？”柳铮明显的一怔，他以为，他可能会断手断脚，甚至于失去身体的一部分？
他有钱，他可以不在乎，失去多少财产，等他成了柳氏财团的主人，就更不会担心先前的一点“投资”。所以他只担心自己，他不想死！
爱情？那是什么玩意？柳铮从来就没有在意过，只要他有钱，多得是主动往他床上爬的人……
“好！我答应！可是，你真的能让我成为柳家的家主吗？”
柳铮想通之后，几乎是迫不及待地问道。
他太担心了，担心老头子会突然对他下杀手，在他功成名就之前，就不幸身亡，也担心——
柳月痕会在最后的时候，给他来个倒打一耙，毕竟，那死人妖为了韩逸风可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
“签下这份契约书，我们的交易便立刻生效，我取走你的爱情，三天之内，你会成为柳家的家主。”
“……真的？”
柳铮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一边盯着那份凭空出现的契约书，生怕自己是在做梦，暗中捏了自己一把，痛的！这才稍稍清醒了几分，又追问道：“那柳慕白呢？还有柳月痕，他们会怎样？老头子那边，是不会放过我的！”
“三天之后，你自然会知晓答案。”
商玖淡淡地说道，三天，已经是他给自己的最长期限，在此期间，他还需要去拜访几位“老朋友”。
柳铮激动地咽了口唾沫，随后迫不及待地在契约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又按上了手印。
“那你……会保护我的安全吗？”
“契约结束之前，你会绝对安全。”商玖面不改色道，神色平静，目光波澜不惊，犹如冰封千年的雪山一般，让人望而生寒。
果不其然，柳铮后怕地退了两步，也没敢继续追问。
对方的言下之意，也就是说，他这三天内，是不会死了，而三天之后，等他当上了柳家的家主，到时候，就更加不用担心了！
“那我现在去赴约，老爷子应该不会难为我，对吗？咦，人呢……”
柳铮回过神来，着急地私下张望了一圈，遗憾的是，对方已经消失不见了，如果不是他手指头上还残留着印泥的痕迹，他甚至要以为是自己异想天开，做了一场梦。
客厅，aM11：45。
“那小子，真是越来越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柳老爷子面色难看地低吼了声，身后，管家神色一敛，低眉垂首状，没敢多言，心中却在暗暗叹息。
“不等了，开饭！”
“是。”管家连忙应道，天知道今儿个老爷是怎么回事，居然会突然想请柳铮少爷过来一起用餐，毕竟前些天，两人才大闹了一场，如今在外人眼中，这父子俩几乎是势同水火！
柳老爷子独自面对空空地长桌，神色难辩，正想说些什么，却见柳铮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面色稍霁。
管家站在一旁，看得更是心中暗暗咋舌，摸不准这老爷子究竟打的什么算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