签名，盖上手印，少年只觉得他的心跳快得吓人，这样，就结束了吗？
为什么他反倒更加不安了？
“等一下，我还能活多久？”
高玖不紧不慢地收起契约书，加上封印，随后看了眼站在夜风中身形微微发抖的少年。
“比你预料中更久。”
少年神色不定地皱着眉头，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不会轻易死去？
风起，雾散。
落睁开眼的瞬间，刷地起身，警觉地朝四周扫射了一遍，并未察觉到异样。
少年依旧站在阳台上，还保持着先前那个姿势，只是——
看上去似乎有些不同了？
浓郁的夜色下，银发男子漫不经心地独自徘徊着，顷刻之后，他身边多了道人影，像是突然出现一般，悄无声息的白影。
“那家伙很蠢对吧，阿玖？”
“……”商玖没有搭话，只是将已经封印好的契约书随手丢了过去。
白子小心翼翼地接住，虽然有些遗憾，十年寿命换取一个替身的彻底消失，这笔买卖似乎没赚多少？
“你现在要去做什么？”
“你管得太多了。”
商玖头也不回，淡淡地说道，眼底是一片怎么也化不开的悲伤。
絮儿……曾经，他以为自己面对这人的时候，一定会不择手段，让对方万劫不复。
可最终，还是手下留情了。
不过也罢，让穆夜亲自处理了他，或许这样的结果，更适合？
第081章：栽赃嫁祸
“月色不错，不如找个地方坐下来，喝一杯？”
“我以前竟没发现，你有这种爱好？”
商玖站定，漫不经心的目光将白子身上大量了一遍，从他出现在絮儿面前开始，对方就在暗中窥视着他的一举一动，目睹了整个交易的过程，一直到他离开，这才现身。
商玖并不意外，对方百无聊赖之余，会干出点不见光的事，也无伤大雅。
但——
明知他接下去的目的地，还一直巴巴地贴着他。
“阿玖，不要这么看着我，我会害羞的。”
白子沉默了会，忽然一本正经地说道。
商玖轻哼了声，继续慢慢往前走，丝毫不必担心自己的行踪会被外人察觉。
他这么做，也算是默许了对方的行为。
事实上，絮儿真如白子说的那么蠢？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一个被宠坏的孩子？前面大概还要加上不可一世，骄横拨扈之类的形容词，但不可否认的是，絮儿很随穆夜身边多年，除了他父亲的那点功劳之外，他之所以能一直安然无恙，还不断地将“情敌”剔除，最重要的一点是，这个少年的城府和心机。
一个坏出水准的徒弟，能够敏锐地洞悉师父心底所想，也能在对方行动之前，为师父铲除障碍，且，控制得当而适度，这便是穆夜一直默许絮儿存在的根本原因。
但在“黛娜”这件事上，絮儿明显处理得很不得当。
有些事，一步错，步步错。
商玖出现之前，少年或许还心存些许理智，想要在最后力挽狂澜，挽回一切，可最终，他还是失败了。
而这其中，自然不乏白子的功劳。
“禁忌一族的消息，是你故意透露给他的。”
“嗯哼。”白子轻松愉快地点头，心底颇有些自得，论到盅惑人心这一点，他可以相当地引以为傲，就连曾经的商玖也被他差点逼入绝境。
穆夜想要复活“黛娜”的事情，自然不可能告诉絮儿，而落被安排在少年身边，也只是为了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鬼手”作为穆夜的心腹，又不喜絮儿的行事作风，自然更加不可能主动告诉少年，所以——
一切都是白子在暗中搞鬼。
“阿玖，如果絮儿想要穆夜的爱，你会给他吗？”
“他付出不起那个代价。”
商玖双手插在裤口袋里，头也不回地答道。
一尘不染的白色马丁靴随意地踩踏在草坪上，连一丝露水都没沾染。
银白发丝随风轻舞间，只留下一抹清浅的笑容。
失去了demon的法则制约，一切都将由他说了算。
“嗯哼……”白子撇了撇嘴，随即隐匿了行踪。
水晶棺中的金发女子面色红润，神色安详，犹如睡着了一般。
但他知道，这只是一个傀儡替身，没有呼吸，没有心跳，也永远没有死而复生的一天。
这是他留给穆夜的一个谎言。
纤细雪白的指尖轻触着棺盖，商玖噙着意思微笑，淡然地望着棺中的金发女子。
平心而论，这张脸算不上绝色，而且，作为男扮女装出现在人前的“黛娜”，生理构造上更像个……怪物。
商玖实在想不明白，穆夜为何会那么执着？
明明不是专情之人，却装得比谁都专一长情，真是……虚伪得让人恶心。
大概，得不到才是最好的？
“唔，人类的犯贱心里作祟。”身侧突然多了一道附和的声音。
商玖不悦地扫了眼再度出现在他身边的白子，对方先前离开的短暂时间，只是为了去把那份契约书藏好？
呵，真是幼稚。
“你又来做什么？”
“来看你怎么处理过去的自己，阿玖。”白子双后抱臂，施施然地站在一旁，颇有些冷眼旁观看好戏的意向。
第082章：等待鱼儿
“阿玖，昨晚睡得可好？”
掩藏在白绸之下的眼眸微微闪烁了下，商玖该庆幸，为了不让“魔瞳”心动柳家的人而做出的妥协，不然的话，直觉敏锐的劳伦上校大概会因为他的表情发现异常。
昨晚？确切地说，商玖一晚上都在外面晃荡，一直到天亮的时候才回来。
理论上，劳伦上校不会有所察觉才对，因为商玖确实留下了“替身”，就像先前诈死的时候一样，完善的替身连穆夜都没发现异端。
“很好。”淡定从容地应了句，商玖继续应对艾丽莎刚烤好的三明治。
一个能干的女秘书，往往需要身兼数职，思维敏捷，举一反三，还有看上去很不错的手艺。
“你似乎对我的秘书很感兴趣？”劳伦上校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走到餐桌前坐下，正好面对着商玖。
“唔，事实上，我正准备挖墙角。”
商玖耸耸肩，脸上挂着狡黠的笑容。
劳伦上校满是遗憾地撇了撇嘴：“可惜你要失望了。”
“没关系，来日方长。”反正他们还有一个月的时间。
至于眼下——
仅剩的两天之内，商玖需要做的事情，并不多，用一个字概括——等。
柳老父子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怎么选择才是对他最有利的。
与其把柳家几百年的基业转送给狼子野心的韩家，或是虎视眈眈的“弑”，倒不如跟军方合作，至少，还有机会翻身。
只是该如何在短短两天之内，让柳老爷子改变心意？变小或者说，忽然开窍？
商玖轻轻拒了口橙汁，目光看向窗外，阳光和煦的一天……
“阿玖接下去有什么打算？”劳伦上校状似随意地问了句。
商玖回神：“逛街，你有兴趣吗？”
也对，选择在这个时候踏入柳家的人，无一不是别有居心的，哪会有人像商玖这样“闲”？
柳家名下的产业遍布整个星河联盟，主宅附近这一带，最出名的是柳氏娱乐世纪，吃喝玩乐于一体的高级消费会馆，自然也包括各名门淑女最爱的奢侈品聚集地“皇后街”。
但——
逛街似乎是女人的爱好？
至少，就目前而言，劳伦上校有些无法理解自己的“情人”为何会冒出这样的念头，就像他打从一开始便认定商玖的身份不普通一样。
非常人不是该干点非常事么？
“艾丽莎可以作陪。”
劳伦上校顿了下，微笑着应道。
商玖但笑不语，如果对方真的要陪他逛街浪费时间的话，他反倒会不自在吧？
毕竟，他故意抛头露面，可是为了“钓鱼”。
那鱼儿倒是胆子不小，但现在么？
噤若寒蝉，估计也禁不起吓。
柳氏娱乐世纪，皇后街，典型的富家阔太小姐聚集地。
当然，也有不少容貌或清秀或艳丽的少年，但这些少年的身份却大多见不得光。
男宠，这个纵观古今的名词，即便放逐眼下，也算不上褒义词。
商玖倒是不以为然，你情我愿的“交易”罢了。
就像他和劳伦上校？
或许也有所不同，至少，他们目前的交易还未涉及到肉体。
“因为那两人的关系，你变成性冷淡了？”
突然出现在耳边的声音略带嘲讽，商玖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总是呆在一个地方，难免会觉得无聊，有时候，他也会怀疑，白子在过去那段漫长到看不到边际的岁月中，空间是怎么打发时间的？
“相比之下，你的‘下半身’问题似乎更加严重。”
白子隐身状态下，外人自然看不到他的人，也听不到他的声音。
商玖如果不是为了引柳月痕现身，显然也不愿意让自己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虽然走在他身边的男男女女大多因为教养和礼仪的缘故，并未一直盯着他看，但这副异于常人的模样，依旧引得旁边人频频侧目。
有种在光天化日之下裸奔的错觉，他想。
“阿玖，我不是来跟你斗嘴的。”白子很快举起了白旗。
一直孤身一人的感觉，其实很寂寞，终于用尽手段拐来了一个搭档，他自然会很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友情”。
“你的想法真让人恶心。”商玖低着头，无谓地撇嘴。
读心术这种东西，有时候也不一定是好事。
精明如白子，在心思被人不断戳穿的情况下，自然也学会了应对之策。
正如读心，有时候读到的是真相，有时候却是对方故意营造的假象。
“至少在互利互惠的前提下，我们是同一条船上的，阿玖。”阴谋被看穿后，白子倒是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商玖抬头，目视前方，不远之外，艾丽莎正在挑选衣服。
女人果然是天生的购物爱好者。
从艾丽莎答应劳伦上校陪商玖出来之后，两人的角色倒像是完全对调了。
“她看上去挺迹人的。”天使面孔，魔鬼身材，能力又强。
想到这儿，商玖忽然开始认真考虑之前的似，假设：挖墙角。
不知他成功将人挖到手的几率空间有几分？
闻言，白子皱着眉，一脸探究地打量着商玖，半晌，问道：“你转性了？”
“小清儿需要一个妈妈。”商玖沉默了两秒，一本正经地道。
“他想，他或许更希望有个后爸？”白子耸肩。
商玖不着痕迹地氧，瞪了白子一眼，时间这东西真是个妙物，如果以前有人告诉他，他有朝一日会背叛虚空之境的主人，跟着叛乱者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聊天，他一定觉得那是个笑话，顺便附赠那人一对熊猫眼。
“阿玖，看我给挑选的衣服，去试试？”
那边，超级能干的女秘书滑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被人惦记上，正满脸笑容地走了过来，手中擒着一套搭配好的衣服，时尚的英伦风，看上去似乎挺适合商玖。
作为正主的商玖还未来得及发表意见，白子已经不悦地皱眉，扭头道：“太花了。”
“很不错，谢谢。”直接无视提白子的意见，商玖微笑着看向艾丽莎，表示谢意。
他可一点都不想自己每天穿得跟个白无常一样。
“不去试试？”见商玖依旧坐在原地没反应，艾丽莎问了句，她很能干，也很精明，短短两天相处下来，自然明白商玖的眼睛没事，只是故意误导外人罢了。
商玖耸耸肩，摇头：“不用，我相信你的眼光。”
艾丽莎受宠若惊地表示，为了替上校解决趋于饱和状态的小金库，她决定再度杀出去血拼……
微笑着目送女秘书的身影离开，商玖安静而耐心地等在原地，看上去格外淡然，反倒是白子，较之以往，更添几分焦虑不安。
“你长痔疮了？”
“哦，阿玖，你真粗俗。”
“……你的屁股一直在动。”
商玖面不改色道，话音刚落，向前多了道人影。
“哟呵，鱼儿上钩了，阿玖。”白子语气轻佻地笑道，顺便朝那人挥挥手。
可惜柳月痕全然没察觉。
此时此刻，他眼里也只剩下独自坐在休息区的银发男子，根本顾不上其他了。
“我能坐这里吗？”他深吸一口气后，强作平静地问道。
商玖淡然地扬起嘴角：“请便。”
他在等柳月痕，从韩逸风深夜跑到别墅只为一探究竟的时候，商玖就知道，柳月痕尽早会找上门来。
跟絮儿一样，柳月痕也是他的“猎物”。
不同的是，柳月痕比絮儿要谨慎也狡猾的多……
第083章
“上校，柳月痕中途找过他。”
“嗯。”
错身而过的短暂刹那，商玖的行踪已经被精明能干的女秘书上报给顶头上司了。
至于当事人的反应？
在劳伦上校看来，应该是……毫无反应。
伫立在院中的银发男子神情温和，仰着头，似格外认真地沉浸在阳光的沐浴中，以至于——
不论是正在积极处理他们这次外出收获的艾丽莎，还是等待在别墅门前的劳伦上校，统统成了无关紧要的背景色。
“阿玖。”上校走上前，温柔地唤了声。
但，关于商玖“和会”柳家二公子的事情，他却不想过问。
从一开始，他们之间就注定了不可能对彼此毫无保留的信任和坦诚，一个月的契约时间之内，最多做到互利互惠，这也是最明智的做法。
“很温暖。”
商玖回过神来，说了句不着边际的话。
劳伦上校乍一听，以为他是说这天气不错，又一想，觉得地方话中似乎另有涵义，面上只笑不语。
真是个温柔体贴的“情人”，商玖垂下眼眸，若有所思。
跟柳月痕的会面，算不上顺利，对方太精明。
开门见山地说明来意，用一句话概括：就是想做笔交易。
“我快死了。”语气极尽悲伤。
“嗯哼？”相较之下，商玖的态度可以称得上没心没肺到了极点，见柳月痕面露不悦，这才轻猫淡写地补充了句，“生死有命。”
柳月痕终究还是忍着，没当面发作。
曾经，他迷茫过，也徘徊过，在权势和自由之间摇摆不定，最终选择了后者。
“我想活下去。”就这么死了，他不甘心。
商玖漫不经心地看着远处，人流来往不息，但柳月痕那么大个人突然出现在他身边，艾丽莎不可能会没注意到，即便她没注意到，暗中跟随两人的保镖也一定会偷偷地告诉劳伦上校。
可他不在乎。
若是在意的话，他就不会亲自跑出来给柳月痕制造机会，等待鱼儿上钩了。
“嗯。”鱼儿确实上钩了，他的心情却提不上有多么兴奋或是激动。
早已谱写完毕的结局，中间的过程不外乎挣扎和曲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