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摸摸鼻梁，以掩饰脸上的尴尬：“老大，天色不早了，您是不是该去休息了？”
“嗯。”穆夜迟疑了两秒后，点头。
柳家老头已经跟军方搭上线，这件事穆夜知道，韩逸风那边估计也已经得到了风声。既然军方已经插手，那么，不管是韩家，还是“弑”要独自吞下柳家这款大蛋糕，都将成为奢望。在这节骨眼上，他不去想法子阻止劳伦上校和柳家达成合作协议，反倒是窝在这里，寸步不离地关注着那栋别墅的动静……
这样反常的举止，不只是“鬼手”他们想不明白，就连穆夜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仅仅是因为那银发男子也叫“阿玖”么？名字有雷同，但气质却截然不同，更重要的是：“阿玖”很强，和商玖完全不一样。
除了这些不同之后，穆夜很认真地寻找他们的相同点，亦或者说是相似点，但思来想去，除了发现他们有着相似的背影之外，却再也想不出其他的了。
当初，他能很快察觉到“黛娜”就是商玖，证书因为他观察入微细致，直觉敏锐犹如野兽。可面对“阿玖”，穆夜一下子变得被动起来，好像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在阻止他去寻找真相……
就像今晚，他将大把时间都浪费在这里，“阿玖”房间里的窃听器是他亲手装的，至今为止，没有任何损坏的迹象，可他得到的信息也相当有限，除了昨晚那场近似情人之间的呢喃……想到这儿，穆夜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胸腔内莫名涌起的酸味，竟是吃醋了么？
“老大？”见穆夜应完之后，居然又原地发呆了，“鬼手”不禁有种泪流满面的冲动：老大啊老大，你怎么可以随时随地这样神游呢……
“嗯？”穆夜回神，面无表情地看着少年，半响，反应过来，随即若无其事地站起身，却又道：“通知下去，随时准备撤离。”
“哎？”少年一听，惊愕不已，他们这次虽然不是全员出动，但要拿下柳家，原本已有百分之六十的成功率，谁知突然柳家老头身上的催眠失效了，而柳暮白的真正也差不多曝光，可――即便如此，要强拿下柳家，不外乎动武这一条，胜算？“鬼手”飞速地在盘算了一篇，好歹也有三成几率啊！他怎么也没想到，穆夜居然会这样轻描淡写地丢下一句话，准备放弃了？“弑”相中的猎物，有哪一次是半途而废的？
“你有意见？”穆夜明知故问。
“鬼手”连连摇头：“没……”不敢有！一直到穆夜扬长而去，大块头神秘兮兮地上前，戳了下他的胳膊肘，少年这才回过神来，冷冷地斜了眼对方：“干嘛？”
大块头一脸高深莫测状道：“老大恋爱了。”
少年：“……我看你是抽风了。”
恋爱？“鬼手”眯着眼，额头的冷汗不断往外渗，他只知道，他们的老大或许会对很多东西感兴趣，但要说到动心的话，那就是天方夜谭！及或许，曾经出现过的商玖是个特例，不然的话，老大也不会再“黛娜”死了之后，还把尸体仔细地保管着，在得知禁忌一族的消息后，第一时间赶去找到了那传说的禁忌之子……
但，不管怎么样，商玖已经死了，连尸体都化成了一堆白骨，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少年心情沉重地合上眼睛，或许他们的老大注定要孤独一生吧？毕竟，让人死而复生，这种逆天的事情，需要付出的代价，不是每个人都承担得起的。
“笃笃笃。”轻缓的敲门声响起。商玖瞄了眼墙上的石英钟，十点了，难得柳老爷子肯放人回来了。
“门没锁。”话音刚落，房门被推开，紧接着，一身银灰色西装的男人挤了进来，商玖敏锐地闻到了一丝酒味，不免诧异，是谈判太顺利了么？上校居然会和柳家老头“把酒言欢”？
“阿玖……”男人的脚步有些虚浮，似乎醉了。
商玖想，这家伙的酒量一定很差，他已经洗过澡了，穿着睡衣半靠在床上看书，这会还要应付一个“酒鬼”，感觉真微妙。
“浴室在左边。”商玖抬头，静静地大量着明显朝着他走过来的男人，语气平静地提醒道。虽然他不介意为了掩人耳目，跟劳伦上校同床共枕，但两人的关系确实很清白，盖上被子后，聊几句，然后闭眼，睡觉……
而现在――某人想要打破平衡么？商玖忽然有点好奇，对方接下去会怎么做？白子说，凡是莫要太认真。就像某句俗话说的，认真你就输了。认真与否……商玖尚未找到答案，劳伦上校已经迷迷糊糊地一头栽倒了床上，连鞋都没脱。商玖支起身，就近打量着对方，心中纳闷：这家伙是真的喝醉了？还是装醉？
劳伦上校合着眼，似乎想到了什么为难的事，英挺的剑眉微微蹙拢，他嘴巴一张一合地似乎在说什么，声音很轻。商玖探上前，伸手，原本是想把人从床上扔出去，末了，犹豫了下，忽然抚上男人的额头，读取对方先前的记忆……
半响，他挪开手，轻轻地叹了口气，看来是真的喝醉了，柳老爷子年纪一大把了，人倒是越发的精明，跟劳伦上校谈妥条件后，便将人留下，设宴款待不说，还安排了一溜儿的美人儿在旁伺候着，当真是环肥燕瘦，男女皆有，尤其是那一对双胞胎美少年，诱人之极。
美人计？显然，这并不是刘家老头的主意，而是柳铮特地选的人，谁让劳伦上校的情人儿偏偏是个身子弱不禁风的主呢？而令商玖意外的是，这位年轻的上校居然丝毫不领情。
这家伙禁欲？商玖对自己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念头表示讶异，而事实上，从他得到的资料看来，劳伦上校确实洁身自好得有些不可思议……
正思忖着要不要把艾丽莎唤来，商玖居然发现，窗外多了个人，那人隐匿了自己的气息，一般人根本不会擦觉到他的存在。是……穆夜。
夜半偷窥，果真是太闲了。商玖嘴角一勾，眨眼间的功夫，改变了主意，直接将醉的不省人事的劳伦上校搀扶起来，两人一同走向浴室……
第086章：第三天
劳伦上校的酒品不错，虽然醉得不轻，倒也没闹事，闭着眼睛，睡得很安静。
商玖没费多少工夫，将人弄进浴室后，直接把人扔进了按摩浴缸……
“你自己洗买还是我帮你？”
“……”回答他的是上校钱钱的呼吸声。
商玖哭笑不得地摇摇头，最终还是认命了，谁让他们名义上是情人的关系呢？三下五除二地脱光了对方的衣服，动作干脆有利索，不带一丝羞涩，如果白子在这里的话，大概又
会阴阳怪气的感慨一番了。
水温正合适，上校堪称完美的倒三角身材浸泡在水中，蜜色的皮肤光滑而性感，他依旧睡得不省人事，脑袋耷拉着，看上去相当好欺负的样子？
商玖卷起睡袍的袖子，却忽然停下了动作，他为什么要亲力亲为呢？
脑海中一闪而过的疑惑令他颇为不解，这种近乎本能的反应，真是要不得。想到这儿，他忍不住轻笑着撩起一块毛巾，细细地擦拭着双手，随后右手打了个响指，两团温暖的
气流在他面前逐渐成形，慢慢汇聚成人形……
“把他洗干净。”
“好的，主人。”人形气流团恭声应道。
商玖乐得清闲，正准备离开，忽然愣住：穆夜还在外面……所以？他迟疑了三秒钟后，果断的收住了脚步，下一瞬间，人影从原地消失。
与之同时，落地窗外，夜风萧瑟，从窗帘透漏的缝隙中，仔细观察的话，依旧可以清楚地看到房间里面的动静。但——他宁可自己什么也没看到。明明告诫自己，此“啊玖”并非商玖，他还是没能收住自己的脚步，鬼使神差地跑来过来。过来后却看到自己最反感的一幕。
劳伦上校明显被人灌醉了。换言之，柳家老头恐怕已经和军方谈妥了条件，这一回，他和韩逸风先前做的努力，统统成了无用功，恰好成全了这突然杀出来的“程咬金”
穆夜的脸色看上去相当阴沉，那张原本俊美不凡的脸因为愤怒和说不清道不明的嫉妒而产生了些许扭曲。他眼睁睁地看着那银发男子将劳伦上校送入浴室后……一直到现在，都没出来。至于两人究竟在里面做什么？
穆夜忍不住冷哼，情人之间，能做什么，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么？可为什么，他竟会有种冲动，想要破窗而入，不计一切后果地冲上前，分开那两人？难道，仅仅是因为那人也叫“啊玖”？
这股冲动，伴随着时间的流逝，越发得不受控制。穆夜差一点就要将冲动化作了动作，最后三分之一秒的功夫，他强迫自己转身离去。他必须先弄清楚一件事，商玖究竟是真死，还是诈死？心事重重的男人自然没有发现，他刚转身离开没多久，原地便出现了一道纤细颀长的身影……
银发白丝破空而出，商玖稳稳落地后，站在穆夜先前伫立的位置，若有所思地盯着那条不经意间留下来的缝隙，许久，嘴角扯出一丝讽刺的笑容。
劳伦上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他下意识地抚向额头，头痛欲裂，那是宿醉的后遗症，提醒着他昨晚的“放纵”。
“啊玖？”转头，却见床边空无一人。
“醒了？”与之同时，早已梳洗完毕，穿戴整齐的银发男子推门而入，手里还端着一碗散发着热气和香味的甜汤。商玖今天特地换上了艾丽莎血拼回来的战利品，虽依旧是薄毛衣，休闲裤和风衣的搭配，却洋溢着十足的英伦风，令人不仅眼前一亮。摒弃了死气沉沉的白色之后，商玖觉得自己足足年轻了十岁？
“昨天，麻烦你了。”上校沉默了数秒后，收回目光，面上闪过一丝尴尬道。
商玖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似谅解，又似戏谑。劳伦上校最终轻咳了一声，飞速地逃向了盥洗室。将甜汤放下之后，商玖走向落地窗前，将帘布移向一侧，崭新的一天，阳光明媚，是个不错的晴天。但对柳家住宅的不少人士而言，等待他们的可能将是个晴天霹雳？
“啊玖。”上校再一次出现在商玖面前，已经换上了笔挺的西装，整个人看上去英俊儒雅而稳重，“这是？”他的目光停留在甜汤上。
商玖微微侧目，解释道：“给你的，醒酒汤。”
“你煮的？”上校不由的多问了句。
商玖看了他两秒，而后嘴角微扬，轻笑着点头：“是啊，感动么？”
“嗯。”出乎意料的是，对方居然答得相当认真。这下子，商玖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接下去，两人什么也没说，一个站在阳台上冥思，另一个则心情愉悦地捧着甜汤，气氛难得的温馨。凡事莫要太认真。不其然间，商玖脑海中闪过白字的提醒，亦或者说……警告。
许是因为白子的小动作起了效果，八点一刻的时候，柳月痕找上门来了。他没有掩人耳目，反而光明正大的找了过来。而此时，商玖已经得到消息，刘老爷子安排了中午的聚餐，要在众人面前宣布柳家下任家主的人选，这会儿工夫，柳家上下都在为中午的聚餐做准备。
所谓“众人”，自然也包括远道而来的韩家家主韩逸风，以及军方代表劳伦上校，和以及顶着木叶的身份留在柳家的穆夜。
商玖知道，聚餐结束之后，整个星河联盟都会知道，柳家曾经的草包大少爷柳铮将成为柳氏财团的新任掌门，不管他是否有才，亦或者是个纯粹的废材？这都将不再重要了。有军方的势力作为后盾，韩逸风不会轻举妄动，跟军方正面宣战。而“弑”那边，在没有十足的把握之下，穆夜也不会做这种亏本的买卖。
商玖心底琢磨着，再过两天，他即可启程，借着劳伦上校的情人这个身份，光明正大地踏入帝宫了，而那里……
“有你想的东西？”突然插进来的声音，让商玖下意识地皱了下眉头。他就知道，白子不会那么安分，一定会在柳月痕找上门来的时候守在一旁。
“不是我要的东西，而是是可以让你的水晶球能量饱和的玩意。”
“……听上去很厉害的样子。”白子喃喃道，随后找了个舒适的角落，坐下等待着柳月痕出现。商玖无语地瞥了他一眼，这家伙倒是一点也不避讳。
“放心，劳伦上校不会发现我的。”只要他不愿意，除了商玖之外，任何人都发现不了他的存在，哪怕他明目张胆的站到了对方跟前，也不会露出一丝破绽。商玖没有搭理他，因为柳月痕已经跟艾丽莎打过招呼，直接上楼来了。
会面安排在二楼客厅。一尘不染的白色真皮沙发，商玖和白子各占一端，中间空出来的位置依旧足够容纳下三个成年人。
劳伦上校没有守在一旁，事实上，对方很忙，毕竟有公务缠身，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守在“情人”身边，而艾丽莎虽然被留下来照顾商玖，但显然――柳月痕并不希望自己和禁忌之子的谈话被第三人知晓，便随意找了个借口，将艾丽莎支开了。
换做平时，精明能干的女秘书是绝对不会随意听从柳月痕的命令，也不会轻易听信对方的借口，可商玖已经朝她点头，示意她暂时离开，她想留，也不行。见艾丽莎终于离开了，柳月痕微微松了口气。
“喝茶，还是咖啡？”商玖单手挣着下颌，整个人懒洋洋地斜倚在沙发一角，膝盖上放着某期财经周刊，封面正好是柳月痕。
见状，柳月痕面色微变，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后，佯装平静地做到了银发男子对面的单人沙发上。
“随便。”这是回答商玖先前的问题。
商玖纹丝不动地坐在原地：“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柳月痕：“……”
第087章：落幕（上）
商玖淡淡地扫了那人一眼，光从对方握拳的手心，发颤的身体便足以看出：柳月痕虽然下定了决心，其实依旧不甘心。
是用友情换取五年寿命，还是……
“若是他牺牲爱情的话，你从哪里再去支取十年寿命给他？”白子冷不丁问道。
商玖手里，可以拿来交易的，其实只有絮儿的十年寿命，而他先前许诺柳月痕的，爱情的价值是二十年寿命。
“他不会。”商玖笃定地笑了笑。
至少，目前为止，柳月痕绝对不会甘心拿他的爱情来换取苟延残喘的机会，只要他对韩逸风一天没死心，就绝对不会做出这种屈服。
事实证明：商玖确实没有猜错。
柳月痕用友情换取了他活下去的时间，离开之前，却踌躇不定地问道：“听说你能将死人复活？”
显然，当性命暂时无忧的时候，他开始算计怎么排除异己，如何挽留住韩逸风的心。
就像之前，韩逸风心灰意冷，又恰好有心要将柳家吞并，这便给了他可趁之机。
但，令人遗憾的是，韩逸风对商玖的执念，比他预料中来得更加深沉。
“怎么？”商玖状似无意地反问了句，心底了如明镜。
“黛娜”的死，柳月痕和絮儿都脱不了干系，如果他不是demon，只是一个普通人的话，也早就命丧在两人手中，哪会轮得到现在，能看着这个罪魁祸首一副狼狈不堪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