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
这是张烈醒来以后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完全是一副成熟男人的嗓音。
楚烨却总有种他才十四岁的感觉，温声道：“下午的事是哥不对，抱歉。”
原本他是想让张烈从此以后能过得轻松自在一点，当然这其中也包括了他的一点私心。
所以他想要把张烈脑子里那些痛苦的，以及关于他的记忆都清除掉，但下午张烈的过激反应让他又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张烈在痛苦中坚持了十一年，靠的就是那份记忆的支撑。谁都知道张烈醒来以及想要活下去的动力都是出自他，他却要把自己从张烈的记忆中彻底摘除掉。
那样做，从某种程度上讲，跟杀了张烈有什么区别？
他没那权利。
第三十四章 恶鬼
昨儿个楚烨被张烈的怒火波及，体虚气乏之余又陪着张烈聊了大半晚上。
今儿都日晒三杆了也不见醒。
张烈醒后，迷恋地盯着他看了许久，然后悄无声息地下床拉门出去了。
楼下那位不八卦毋宁死的‘蒙八婆’见张烈从楚烨房间里出来，立马就鸡血了，“你们看，我说什么来着，干柴见烈火，岂有不燃的道理！”
邢风坏笑道：“欲海无边，躺下是岸，阿米豆腐，楚兄终于顿悟了。”
苏睿：“……”
阿陌：“？？？”
张烈冷漠的视线在众人脸上来回扫了一圈，没吭声，面无表情地转身回自己房间去了。
半个小时后楚烨起床下楼，毫无悬念地又被两个老流氓调戏了一顿，只觉哭笑不得，嘲道：“你俩真不愧是流氓中的战斗机，三八中的mvp，整天没事儿就八卦我，闲得蛋痒了？”
邢风喷了一口，“可不是吗，要不你给挠挠？”
楚烨抓狂道：“苏睿，你家老流氓今早没吃药吧？”
苏睿正在教阿陌打游戏，头也不抬地道：“我压根儿就不认识他。”
邢风笑着抗议，“亲爱的不带这样的，嫖完就扔，你这叫始乱终弃。”
苏睿在阿陌兜里摸到个钢镚，顺手往他手里一塞，“拿去，这是嫖资，不用找了。”
“爷您真大方。”邢风喜滋滋地凑过去亲了苏睿一口，还想上手摸。
蒙冲忍不住提醒道：“那谁，大白天的，此处禁止发情。”
邢风轻飘飘瞥了他一眼，“承认吧蒙冲同志，你就是羡慕嫉妒恨。”
楚烨额头三滴汗，“我去叫张烈下来吃饭。”
阿陌突然从苏睿怀里冒了个脑袋出来，“楚叔，感情虽好，可不要贪欲哟——”
“呔！”楚烨风中凌乱地逃了。
然而待他上楼正要敲门时，意外发生了。
尖锐刺耳的警铃声骤然破空而来——那是周边防御系统遭到破坏的提示。
变故突生，快得让人恍惚有种措手不及的感觉，众人如临大敌，瞬间收敛了心神。
张烈从房里冲出来，身上只裹了件浴袍，头发还湿漉漉的，沉声道：“哥？”
“张烈回去换衣服！张祜快去储藏室拿武器过来，罗素去控制室启动应急袭击装置。操，是哪帮杂碎？！竟然这么快就找到这里来了。”楚烨说完便闪身进了自己房间。
蒙冲也一阵风似地冲回了他那房间。
苏睿趴在地上附耳听了片刻，凝重道：“两公里之外，至少有四十个人，没有任何越野类武装车辆，我去，他们的速度好快！”
邢风皱眉道：“你们在这里等我两分钟。”
“你干嘛去？”
“撒尿。”
“……”
两分钟不到，蒙冲再下来时已经换了身行头，军外套加越野长裤，配雪地战靴，手里端着他的御用枪，表情冷凝而肃穆，迷得阿陌又忍不住犯花痴了，“蒙叔你真帅！”
随后赶到的楚烨见邢风没在，好奇地问：“将军呢？”
苏睿说：“他让我们在客厅等他，两分钟就回来。”
张祜和警卫抬着箱子过来，众人开始麻利地武装自己。
苏睿边套防弹背心边问：“这些人从哪里冒出来的？”
自从来这里之后他们时刻都在注意柏林和诺尔曼城堡周围的动静，那么大的队伍他们竟然丝毫都没察觉到异常，太邪门儿了。
这帮突袭者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又是怎么查到这里的？
楚烨摇了摇头，“不知道，我这里面的人全都是三少以前的心腹，十几年了，他们不可能出卖张烈，除开你们四个，龙组的兄弟也没可能会出卖邢风，所以不存在奸细这一说。”
苏睿：“会是中国派来的追兵吗？”
蒙冲斩钉截铁道：“不是，他们没那么快，而且昨天我们才和吴将军联系过，他说上面这两天要开会讨论我们提出的条件，他就算追踪到这里的位置，也不会出卖我们的。”
苏睿收拾停当，抬头见邢风提着一个铝合金手提箱回来，问道：“那是什么？”
邢风没答，把手提箱放到桌上，直接打开给他看。
箱子里面有两只类似手表一样的便携emp辐射屏蔽器、棒球一样大小的光波探测器、一把mk3高能激光枪和瞄准器，以及一只大针筒模样的碳测定读取器。
他把屏蔽器分别扔给了蒙冲和楚烨，调好瞄准器，又把碳测定读取器塞进了侧包。
最后他按了一下腕表上的某个按钮，那波光探测器就跟长了翅膀似的朝大门口飞去了。
楚烨问：“你要让苏睿‘开外挂’？”
他口中的开外挂就是指启用异能——但苏睿启用异能时会产生电离辐射。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他们都不想让苏睿启用异能。
邢风说：“以防万一吧。”
现在他们很被动，人手又不够，万一突围不了，就只能让苏睿和阿陌‘开外挂’。
反正现在他们的位置已经被暴露了，这周围近百里也没别的人，所以也没啥好顾及的了。
苏睿看了一眼正在调试耳麦的张烈，问道：“张烈和其他人怎么办？”
他和阿陌身体里的血就是天然屏障自然不需要屏蔽器，可其他人呢？
邢风淡然道：“你忘了他是怎么醒的了么？其他人分成两组，蒙冲带龙组，楚烨你带警卫，这东西十米范围内都有效，别担心，张烈和管家跟我一组，苏睿和阿陌一组。快！”
武装完毕，众人按照邢风的安排迅速各就各位。
苏睿和阿陌架着枪潜伏在二楼尽头箭塔内，某吃货貌似一点危机感都没有，还在关心午饭问题，“主人，消灭掉那些坏蛋我们就可以吃午饭了么？”
张伯说今天中午有香芒虾球和酱焖鲜鲅鱼。
嘤嘤嘤……好饿啊！
苏睿哭笑不得道：“宝贝儿你不会是有了吧？”
丫从早上到刚才，嘴就一直没停过，竟然还在喊饿，穿肠么？
他话音刚落，忽听耳麦里传来吸气声，倏然抬眸，映入眼帘的景象令他睁大了眼睛。
阿陌一声怪叫：“呀！”这些人长得好奇怪。
同一瞬间，枪声响起。
冰雪浸骨，冷风如刀。
子弹和高能激光束如流星般飞至，在雪地和墙面炸开，雪尘纷扬，石屑横飞。
楚烨难以置信道：“这他妈是些什么怪物？！”壮得跟牛似的，整个脑袋，包括脸上都附着一层鳄鱼皮一样粗糙厚实的鳞甲，赤红的眼睛像随时都能喷出血一般，嘴唇却跟染过墨一样的黑。
“我日！他们竟然能自我愈合伤口！还能分裂！”
众人汗毛都竖起来了。
这些人的自我愈合能力太他妈强悍了，除了爆头，完全没有别的办法杀了他们，而且他们的速度特别快，深厚的积雪丝毫没对其造成阻碍，最恐怖的是他们能像细胞一样自我分裂！！！
也就是说只要他们的本体不死，他们就可以一直自我复制下去！
虽然分裂出来的怪物手里没有武器，但他们能充当本体的人形防护盾啊！
操！
幸而地雷和隐藏在冰雪下的陷进为苏睿他们争取了一些时间，否则那些人会冲得更快。
冷风依旧，雪越下越大，火星飞溅，枪声和怒吼交错，脑浆与鲜血在雪地上开出妖艳而鲜红的花朵，很快又消失于无形。
这苍茫雪地犹如一张恶魔的大嘴，贪婪地吸取着人类的血液和生命。
敌人飞速逼近，原本敦厚庄严的诺尔曼城堡被他们的加特林六管机枪轰得千疮百孔。
一颗子弹接连贴着阿陌的手臂疾掠而过，擦出一道鲜红的血痕，他手一抖，本该射在敌人脑袋上的高能激光束将那人的裆部射了个对穿，阿陌嘴巴张成了“o”字形。
“呀！我打到他的鸡鸡了。”
苏睿沉声喝叱：“阿陌别玩儿了！”
阿陌特别委屈，“我没有。”
最不愿面对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看来那个关于米国研究出了“聚能剂”的传闻是真的。
这些人服过药，细胞变异，身体机能成倍提高，促使他们成了“人形兵器”。
邢风英眉紧蹙，大声道：“苏睿拖住他们，龙五！带几个人去地下仓库把剩余的激光枪和六管速射机枪全部都取出来，快！！！”
防护墙轰然坍塌，苏睿和阿陌从五米多高的箭塔上纵身跃下。
白光闪现，两人在半空幻化出兽形，犹如猛虎出山，脚沾地的瞬间又迅速飞跃而起，怒吼着、咆哮着，在枪林弹雨中向着敌人疾冲而去。
铺天盖地的子弹被阿陌释放出来的热离子冲击波震飞出去，强大的冲击力掀起漫天雪雾，阴魂一般在那些怪物身边绕起一层厚厚的雪墙。
苏睿仰天怒吼，那些被本体分裂出来的怪物瞬间爆裂成渣！
不怕辐射的本体一息回神，又迅速分裂出新的复制体出来。
不过苏睿发现他们的分裂速度慢了许多。
龙五带着人将地下仓库里的武器全都搬了出来。
也就意味着打完这些库存，他们就只能与那些怪物近身搏斗。
这太不现实了。
楚烨驾着机枪疯狂扫射的同时也大声道：“将军，不行，我们得想办法撤。”
这些杂碎的再生能力太强悍了，他们的武器和人手越来越少，再打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雨点般密集的子弹爆西瓜一样炸得那些人脑浆迸裂，肉屑横飞。
邢风脸上的神色很凝重，语气却很干脆，“成，我和苏睿还有阿陌帮你们掩护，你带着人先撤，去隆歌，那里有人接应，然后他们会送你们去南非，蒙冲和龙组也撤，快点。”
他们在这里搞出这么大响动，诺尔玛的军队肯定已经朝这边赶过来了，只要警方和军队的人一过来，他就有办法脱身。这些人明显是冲着他和苏睿来的，不能把楚烨和张烈的命也搭上。
楚烨却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说，把他们引到城堡里面来，然后把这里炸了，我们从地下通道出去，堡里的地下通道能一直通到几百米外的努尔斯湖边上。”
“不行，太危险了，你们硬冲出去吧，他们的目标是我和苏睿，不会去追你们的。”
那地下通道那么多年了，万一在爆炸时发生坍塌了，那他们逃都没法逃。
蒙冲说：“我不走。”
苏睿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我和阿陌给你们作掩护，你们全都撤，这些怪物撑不了多久了，等警察一到，我和阿陌就趁机脱身，我知道去哪里找你们，快走！”
楚烨说：“那我也不走了，张祜和烈儿你们先撤。”
苏睿没听到邢风表态，又喝了一声：“邢风，你想让我看着你死吗？！”
子弹一完，楚烨和邢风他们根本不是这些怪物的对手，他和阿陌再厉害也做不到面面俱到。
万一在恶战的时候被敌人钻了空子，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邢风被苏睿吼得心都在微微颤抖，眼里隐隐掠过一丝懊悔和不甘，如果他没——
可恶！
他蹙眉权衡了片刻，温声道：“好，你俩小心点，我在隆歌等你们，如果你们不来……”
苏睿打断他的话，“我一定会去找你的，别担心，他们不是我和阿陌的对手。”
打定主意后，众人便立马开始行动，龙五和龙七迅速撤身至车库。
剩下的三十多个敌人包围着城堡逐渐逼近。
苏睿和阿陌甲胄护身，似乎已经杀红了眼，如虎入羊群，用钢爪疯狂撕裂着敌人，怒火令他们释放出来的电磁辐射强度不断增加，将遍地的尸体烤成了焦炭。
几分钟后，两辆武装悍马飞箭一般从雪地里飞窜而出，向着苏睿和阿陌为他们生生‘撕’开的出口飞驰而去。有个绿皮肤的怪物见情势不对，忙朝他们追了出去。
苏睿猛地腾空而起，势若疯虎，骤然扑上去，一脚踩爆了那个怪物的脑袋。黏糊糊的脑浆和鲜血溅了他一脸，银白的鳞甲和毛发上也沾了许多，却丝毫都未折损到他身上的霸气与冷艳气质。
邢风他们安全撤离后，苏睿和阿陌又浴血奋战了近半个小时。
茫茫雪原上还剩下十来个被苏睿和阿陌的电离冲击波震得失去了分裂能力的本体怪物。
周围警笛大作，匆匆赶到的警察们被眼前的场景骇得瞠目欲裂。
待反应过来后，便架起机枪大叫着疯狂扫射，那十来个孤军奋战的怪物早已失了刚开始时的猛辣气势，面对苏睿和警察们的两面夹击，登时被打得溃不成军。
最后一个怪物倒下之前，苏睿已无心恋战，蓄力怒吼，强烈的声波震得人们头晕目眩。
等他们再清醒过来时，苏睿和阿陌早已没了踪影。
半个小时后
隆歌镇的大街上，一辆出租车在奥格斯大厦的大门前停下，苏睿下了车。
宠物貂形态的阿陌身子窝在苏睿的羽绒服帽子里，下巴搁在苏睿肩上呼呼大睡。
苏睿乘电梯上了三楼，一个瘦高白净的年轻男子走过来问：“您是苏先生吧？邢先生他们正在3102等您，请跟我来。”
苏睿没吭声，挑眉看了他一眼，也没多怀疑。
邢风之前跟他说，这里是他一个铁哥们儿的地盘，他会在这里等他和阿陌。
那男的将他领进房，‘蒙冲’和‘邢风’都在，不过其他人呢？
阿陌从苏睿肩上跳到地上，转瞬间便恢复了人形，眉开眼笑地扑进了‘蒙冲’怀里。
“你们总算来了。”男人抱着苏睿亲了一口。
结果嘴巴刚一凑上去，苏睿就察觉到异常了，闪电般猛地推开了男人，“你不是邢风！”
邢风身上的气味不止有这种单调的果香。
阿陌也闻出来了。
不过即使他俩如此灵敏，此刻也已经来不及了。
苏睿推开男人的同时，三支强效麻醉剂也扎中了他的后背。
刺痛未过，苏睿眼前的世界就已变得天旋地转起来。
第三十五章 致命威胁
苏睿在一阵撕心裂肺的锐痛中醒来，映入眼帘的是泛着冷光的合金墙壁。
他被感应手脚铐固定在了一个硬邦邦的方台上，连脖子都上了钢箍。
除了能左右偏头之外，他连翻个身都办不到——只要一挣扎，他就会被电晕。
最严重的是，不知道那些人给他打了什么东西，现在他又没法变身或是使用异能了。
连着被电了几次，苏睿被电得满身冷汗，终于没力气再挣扎了。
满腔的愤怒在一次次的打击中转换成了噬骨的绝望，他一动不动地瘫在方台上，失神地盯着冷冰冰的天花板，脑中一团乱麻，理不清头绪，脸上白得跟僵尸似的，毫无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