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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寒苍柏中——by三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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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司马成荣比单柏大不了几岁,两人在一起倒是相处的不错。

“还惦记着宫外的师父和师叔么?”司马成荣按着单柏的肩膀,为他用心按摩。

“国舅,怎么,你知道?”单柏有些吃惊,反问了一句。

“你忘了,上次你派小树芽为你办这件事,可是他突然被总管调走,这事就没来及办,可这事是太子殿下吩咐他做的,他一直惦记着,正巧被调走那日他遇见了我,就对我说了。我已经派人为你办好了,把你师父和师叔安顿在了一处好宅子里,以后你可以常去。”

“嗯?”单柏没想到司马成荣会尽心尽力去办这件事,有些意外也有些感激,“谢谢国舅爷。”

“诶,你是我侄儿,这点小事,还用说谢谢?”司马成荣微笑着说道,抬手揉了揉单柏的发,“听说单王爷来了,你不去看看么?”

单柏听闻司马成荣的话有些吃惊,难道自己思念父亲的心思被这个男人看穿了?

“皇叔在陛下寝殿么?”单柏稳了稳心神,平静的问道。

现在的单柏已经渐渐习惯了称呼单相权为‘皇叔’。

他还记得那天,他在陛下寝殿外一直等待单相权,等了很久,就为了见一面。

那日,他不记得自己究竟等了多久了,只记得最后自己站得双腿打颤。后来等到单相权出来时,他差点跪在地上。

很久没见,岂止是想念,见到了人时,自己竟然莫名其妙的紧张。

原本以为父亲会和自己一样,见到了心里最思念的人,就算不激动,也会高兴吧。

可是他记得清清楚楚,单相权见到他时一点表情都没有,既没有喜悦也没有激动,一张冷冰冰的脸就是全部。倒是客气的喊了一句‘太子殿下’。

虽然态度冰冷倨傲,但自己依旧激动不已,磕磕巴巴半响才从嘴巴里吐出‘父亲’两个字。

谁料单相权听闻这两个字,原本寒着的脸更加阴冷。

“殿下当以身作则,莫不可坏了宫里的规矩。”

“啊……是……皇叔……”单柏黯然垂下长睫,不再言语。

那日,单柏本想陪单相权多走一会儿,谁料单相权冷言冷语将单柏轰了回去,径自走了,头也不回。

从那时起,单柏就记住了再也不能随意称呼单相权为‘父亲’了,因为他已经有了身份最为尊贵的‘父皇’了。

司马成荣见单柏似乎在想事情,扬唇一笑,“是的,王爷在陛下寝殿。”

“嗯,若是看完这些尚有时间,再说。”单柏压住心头情绪,将目光搭回到书册上。

“听说殿下在单王府时可是个孝顺的好孩子,怎么——”玩味着单柏清冷的声音,司马成荣一抬手,将不远处趴着的黑猫召回身边,径自抱入怀中,“好吧,既然殿下还要读书,那我就先走了。”

“国舅慢走。”单柏客气的送客,头也不抬。

待司马成荣走后,单柏才将垂着的头从书案上抬起,看着窗外翻滚的绒毛柳絮,单柏整了整衣襟,缓步出了勤英殿。

单相权从皇上寝殿出来时,柳絮在天地间舞得正欢腾。

走了几步,单相权才发现大殿侧柱处站着一人。

只见单柏身穿太子袍,插着头簪的发挂满了翻飞的白毛柳絮,黢黑柔亮的黑发此刻俨然已变作了一头白发。

单相权看清了站着的人,眉头微微一拧,稳步走去。

“啊……皇叔……”见单相权走近,未待来者开口,单柏有些惊慌的先开了口,同时颔首致意。

“参见殿下。”说着,单相权就欲欠身行礼。

“无,无须多礼……”单柏见单相权欲对自己躬身行礼,赶忙双手托住单相权的手肘,阻止道。

“谢殿下。”单相权倒不坚持,顺势抬起头,沉静的看着单柏,不再说话。

单柏被单相权看得有些不知所措,半响后恍然大悟道:“哦,今日不忙,所以……时间还算充裕,不会耽误正经事的,我只是听说您在这里,所以……”

见单相权依旧一言不发只是盯着自己看,单柏抿了抿嘴唇,有些不自在,“皇叔……母后……刚派人送来进贡的瓜果奇珍,我想请您随我一起前往勤英殿品尝……”

说话半响,也不见单相权允诺,单柏垂下眼睫,将眼中满满的期待淡淡掩下,“您若是没有时间便罢了,我命人将那些奇珍送到王府便是。”

“殿下倒是还有时间品尝奇珍异果?”单相权的目光直直射在单柏有些紧张的脸上,不咸不淡的问道。

“这……其实,读书时有一些问题不明白,想请教皇叔……”单柏挺了挺背脊,抬眼看着单相权,似乎平静了许多,“但是想到皇叔政务繁忙,所以不想再让皇叔操劳,就没提及此事,那些奇珍瓜果也确实是为皇叔备着的。”

见单相权似乎并没有责备自己的意思,单柏笑了笑,抬手挥去即将被吸入鼻孔中的柳絮。

“殿下在这里站了多久?”

“没有多久。”听着单相权严肃的声音,单柏并不敢说出自己已经等了很久很久的事实。

“殿下现在撒谎的技术可真是一流。”

“啊……”单柏见谎言被单相权识破,有些不好意思。

“若是不久,头顶怎会沾着这么多柳絮……”语气虽严肃却不含责备,说着,单相权抬手为单柏捉去头顶白花花的絮毛。

“啊,父……”单柏没想到单相权会突然做出这样的举动,有些吃惊,一声父亲差点从嘴里蹦出。

感到单相权停了动作,单柏这才意识到自己差点坏了规矩,赶忙说道:“劳烦皇叔了。”

单相权一手扶着单柏的肩,感到单柏的身体有轻微的颤抖,不禁再次紧了紧眉头。

“在宫里住了些日子,形形色色的衣服也见了许多,我还是觉得,您的官服,最好看。”单柏看着单相权的紫色官服,淡淡说道。

单相权面无表情的为单柏除去头顶的絮毛,这刻听到这话,嘴角竟微微上扬。

“既然殿下有问题请教,请殿下在前带路。”

“嗯。”

一路走去,单相权走在单柏身后,稍稍隔了半个手臂的距离。

单柏时刻顾及着身后的人,配合着他的步速,却也不方便直接与之并排而行,更不敢去拉他的手。

自打单柏入宫后,单相权对待单柏的态度发生了明显而微妙的变化。

疏离最为明显,这点从言谈举止恪守的礼节上便能看出,可是还有其他的。

比如态度有时更为严苛冷漠,有时却意外的温和。而这些,单柏也感觉到了。

其实单柏根本没有什么问题要单相权解答,但是单柏知道以父亲的为人处事之态,需要借着解答问题才能让他多陪自己一会儿。

单柏正想着一会儿到了勤英殿要问一些什么问题,他知道自己绝不能问一些很简单的问题,否则精明如父亲一定可以看出问问题只是一个借口。

不刻,二人就走到了勤英殿外。

单柏见终于走到了自己的地盘,倏然转身,并身至单相权身边,与其一道进了大殿。

单相权似乎很熟悉勤英殿的布局,几步走到单柏书案前,看着书案上堆得高高的书册,问道:“殿下是什么不明白?”

单柏没想到单相权这么急切,随手拿起一本书,翻了翻,作出一幅冥思苦想的神态,指着其中一行小字,道:“这里……”

单相权接过书册,扫了一眼,凝眉道:“殿下何时看起了佛经?”

单柏一听这本书是佛经,顿时很是懊丧,原来随意拿的一本看着陌生的书,竟是佛经。

“嗯,这些日子,很疲乏,想读读佛经,缓缓心性。”单柏见单相权凝神看着书,自言自语道:“宫里原来真的不错,粥饭很是合口,每日喝着膳房做的清汤,牙齿居然没痛……”单柏自然不知单相权早已暗中为他安排好了所有,一切都是按着他的饮食居住习惯安排的。

“这句话的意思是告诉世人,见惑、思惑要断……”

单柏很认真的听着,时不时反问几句,而单相权则很是耐心的解答。这等光景,让单柏恍惚间回到了童年时候。

“皇叔果然,博学。小树苗,把瓜果端上来。”单柏接过单相权手中的书,轻轻阖上,开口招呼人,却半响也不见人过来。

单柏见人半响也不来,有些不解。小树苗一直是随叫随到的。

“既然殿下没有问题了,本王就先走了,府里还有事情。”

单相权边说边翻看着单柏桌案上的书,眉心却渐渐笼上阴影。

小树芽似乎是司马成荣的暗线,借机换走便是。可这个小树苗,是自己亲自选的,怎会有错。可为何迟迟不理会主子的呼喊,这若是有紧急情况,非得耽误了不可。

单柏在殿中时一向不喜殿内有人,所以每次都将侍婢太监遣到殿外。见人也不进来,单柏准备亲自出去叫人。

突然,单柏见正对面的窗棂被打开一道半尺大的缝,一个人影一闪而过,同时殿内的纱幕随着什么东西微微扬起,似乎有劲力击来,无形无声。单柏暗道不妙,一个垫步转身,迅速挡在单相权身前。

单相权被书中内容吸引,丝毫未注意那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发生的一切。直到感到单柏突然站在自己身前,才抬起头,看了一眼背对自己的单柏。

只见单柏抬起手在嘴边抹了抹,待了片刻才缓缓转过身,看着单相权笑了一笑,“皇叔,我突然想起来了。之前我叫小树苗出去办事了,所以他没在。那些东西,我会命人送到王府,您若有事就先回去吧,劳烦您我解答问题了。”

见单柏没有留自己的意思,单相权阖上手中的书,看了眼一直保持笑容的单柏,感到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出。片刻后,点点头道:“如此,那本王就先告退了。”

“皇叔慢走。”单柏竭力保持着常态,陪单相权走到殿门处,“皇叔——”

“嗯?”单相权一只脚迈过了门槛,另一只脚还留在殿内,听闻单柏喊自己,顿时停了动作,淡淡反问了一声。

“路上小心。”

“嗯,殿下不必再送。”说着,单相权另一只脚迈过了门槛,反手阖上了房门。

第六十章:方落

单相权阖上房门,未走几步,就看见小树苗远远走来。

“参见王爷。”小树苗远远就看见了单相权,快走了几步就匆忙跪地行礼。

单相权扫了眼跪在地上的小太监,沉声道:“勤英殿外的侍卫哪里去了?”

小树苗听着那冷漠却极有分寸的声音,分辨不出眼前的人是否动了怒,只道那语气里含着隐晦的责备和质问,遂跪在地上不敢抬头,恭顺道:“殿下喜好清净,便遣散了侍婢,侍卫也奉命远远的守在殿外,不敢靠得太近。刚刚侍卫统领有命令传达,便将侍卫们都召去了,统共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奴才等也未料到殿下会这么快就回来。”

小树苗为人机灵,会看眼色,更会贴心侍奉主子,单相权正是看中了这点,才挑选了他让他在单柏身边伺候。

聪明如小树苗自然明白单相权此刻担心的是什么。勤英殿外不见侍卫,这确实是奴才们的失职,若是歹人趁此机会加害太子,做奴才的们有几个脑袋也担待不起。

“王爷放心,奴才会嘱咐侍卫长。保证勤英殿外时刻有人保护殿下安危。”

“嗯。”单相权见小树苗领会了自己的意思,不再多言此事,意欲离去。却在迈步时突然顿住,沉声道:“做好你该做的。”

“是,奴才会照顾好殿下的,王爷放心!”

“嗯。”

待小树苗抬起头时,单相权已经走了很远了,渐渐消失在白玉甬道的尽头。

小树苗本想先进勤英殿看看单柏有什么吩咐,但想起单柏读书时不喜被人打扰,就没有进殿。站了一会儿见侍卫等还未回来,发现勤英殿果然疏于防卫,就直接去找侍卫统领了。

单柏将单相权送出殿阖上殿门后,就踉跄着往内室走。

坐在榻上,便开始提气运功。

不刻,单柏额上便布满冷汗,汗水更是湿透了华贵的太子袍。

单柏只觉五内俱裂,巨大的痛楚不断席卷着身体,使他几欲痛死过去。

直到此刻,单柏才确定刚刚自己确实中了一掌,因此受了极重的内伤。而针对这种程度的内伤,仅靠自己以内力相调,根本无济于事。

单柏忍受着剧痛之苦,强行提息,想以内力使疼痛降低几分,却适得其反,反而随着内力的逼迫,剧痛更甚。

顷刻间,便冷汗如雨。

单柏一边运功一边想着那暗袭的一掌。

那一掌究竟是想暗伤何人?是自己,还是父亲。

若是自己,那击掌的会是何人。自己除了诛杀六大掌门外,并未得罪过任何人,更何况杀那六人时神不知鬼不觉,应该不会有人寻仇找上自己才对。

难道是阴阳教的人不死心,还在惦记着南山的那样东西?若是这样,师父岂不是有危险。

单柏回想着方才自己所站的角度,感觉那一掌似乎并非针对自己而来,从掌风看,那一掌似乎是冲着单相权拍去的。

如果是要攻击父亲,父亲在明,那人在暗,父亲岂不是有危险。

想到这,单柏撑着身子下了榻,想吩咐人暗中保护单相权,却是没走几步人就重重跪在了地上。一口鲜血喷出,单柏面色登时惨白如雪。

单柏抬手按着胸口,感到五脏剧烈的绞痛着。单柏蜷曲着倒在地上,可是意识却无比清楚。

若是那人的目标是父亲或是自己,方才完全可以连击几掌,将自己和父亲都打成重伤。可父亲根本没注意到窗外一闪而过的人影,更何况这一掌速度极快又无声无形,若不是早有准备,极难躲开。那人为何只击了一掌便离开了呢?

单柏知道单相权武功极高,方才又提醒他路上小心,知道他若有准备便不会被打伤,稍稍放心,决定静观其变。

神台清明,这般沉忖,身体却痛得不断痉挛。鲜血顺着嘴角流淌,单柏跪着走到榻边,随意抓了单子堵在嘴上,想阻止不断从口中溢出的鲜血。

单柏知道此刻绝不能宣太医来,宣了太医,自己被重伤的消息就会不胫而走,而且肯定会有人追查此事。若那一掌是打向父亲的,众人就会知道自己是为了保护父亲才受了重伤,陛下病重,若是自己这个‘太子’再因此倒下,皇室倾委,众人难免会责难父亲连累了‘太子’,这样,父亲的处境会很艰难,所以,绝不能宣太医。

一番忖度权衡后,单柏下定决心不宣太医,决定自己一个人扛着内伤,不让任何人知道。

单柏不知这掌所用的招式数是哪路门派的,只觉内伤不轻,不能等闲视之。稳稳心神,索性就地盘膝,静静运功,先将脏腑内的淤血尽数逼出再说。

半个时辰过后,单柏发现自己的伤势并未有任何好转,体内的淤血似乎越逼越多,照着这个速度吐下去,很可能因失血过多而亡。单柏赶忙停下运功,吃力的擦干净明面处的血迹,本想坐回榻上,却蜷曲着倒了下去。

玄武门外,聂安正率领侍卫在此等侯单相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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