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又错了。单相权很晚才来,竟然对他下令独独不许他觐见的事毫不在意,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这期间,司马成荣一直陪着他,还给他喂药,给他讲一些国舅府上的事逗他发笑。
后来,夜更深了。司马成荣准备离开,离开前,单柏不甘心的对他说:“国舅,许是皇叔另有思量,才说朕中毒了。皇叔是单国脊梁,你是国舅,朕不希望你们互相猜忌。”
“皇上教训的是。”司马成荣温和道:“可是皇上,许多事情是旁观者清。臣也看出来了,王爷有意疏离您,为的大概就是告诉您一个道理:皇位之上,只有君臣,没有父子。”
想着司马成荣离去前的最后一句话,单柏一夜没合眼。
皇上龙体欠安,休朝三日。
虽然不用早朝,可单相权并未休息。放下手头的事务,他一早就来到了宫中。昨晚,单柏命人将他拦在殿外,回去后,单相权怎么想都觉得事情不对劲,单柏没理由不许他觐见啊,难道事情和当时在殿内的司马成荣有关。
单柏曾经答应过他,永远不背弃他。他相信单柏,他愿意为单柏和大单国一往直前,义无反顾。
如果事情真的和司马成荣有关,他也清楚司马成荣在动什么把戏,无非就是想挑拨他们父子二人的关系。单相权冷哼一声,一个小小的司马成荣他根本不放在眼里,他今天想除掉的人,绝活不到明天。不过,单相权并不会马上采取行动,时机还未到。
天刚蒙蒙亮时,单相权就已经来到了金龙殿外。他想看看单柏熟睡的样子。
“王爷,皇上已经出去了。”李德盛见到单相权,知道他是来看单柏的,赶忙说道。
“嗯?”单相权有些吃惊,“皇上身体欠佳,这一早能去哪?”
“这奴才就不知了。”李德盛见单相权脸色沉郁,忙道:“早上霜重,王爷在外站着小心着凉,不如进去等皇上回来。”
“不必了,你真的不知道皇上去了哪?”单相权心道想必单柏是有意躲开自己。一时悲怒交杂,口气明显冷冽了起来。
李德盛见单相权似是怒了,忙叩首道:“王爷恕罪。皇上他,皇上到宫外接人去了。”
“什么?”单相权一脸惊诧,“皇上出宫了?去接谁了?”
“这……奴才不知。”
“皇上带人了么?还是自己一个人出去的?”单相权在宫中安插了很多人,若是单柏出宫,他必会率先知道。怎么竟会一无所知。
“皇上,皇上他只带了小树苗一个人出去。”
“混账东西。宫外人杂,只带一个人,皇上若是有什么危险你们担待得起么?皇上要出宫,你身为太监总管,应该立刻去告诉侍卫统领,派人保护皇上。就算皇上不愿意带他们一起,也得让他们暗中尾随,这样皇上的安全才会稳妥。混账东西,要你是干什么吃的。”单相权怒火万丈,一挥衣袖,背过身去。
“王爷息怒,王爷息怒。皇上要怎样,我们做奴才的哪敢多嘴。”
“闭嘴。”单相权呵斥一声后,便大步往宫外走。
柏儿出宫能去找谁?
单相权心念急转,猝然想到:他的师父师叔尚在皇城内。
也许是去找他们了。
不出单相权所料,单柏确实是去找南逸和云万生了。为南逸封官加爵,让南逸进宫做官,这是留住南逸最好的方法。单柏决定无论如何都要让师父留在自己身边。
可单柏根本不知道,日后他与单相权矛盾激化、反目成仇的始作俑者正是南逸。
第六十六章:矛盾渐起
单柏带着小树苗天还黑着时就从皇宫里出来了。二人换了便装,此刻正从容的走在都城的街道上。
单柏本以为天还没亮,街道上不会有太多人,可是出乎他的意料,虽然天还没亮,可街道上已经很热闹了。小贩的叫卖声,步履匆匆的行人,生活气息顿时盎然。
这些日子,单柏一直闷在宫中,难得呼吸下自由的空气,心情瞬时变得很好。
虽然一夜未合眼,可他一点也不困。不知道司马成荣给他喝了什么药,他觉得自己的内伤好像没那么重了。一整夜他都在思考与单相权有关的事,脑袋晕沉沉,却没想出什么结果。确切的说是没得出什么肯定的结果。不过他可以确定的是,他对单相权的态度和感情随着入宫后这些事情的发生,正在产生着微小的变化。
以前,不管单相权做了什么,他对他的爱慕和崇敬都不会改变。如果说一个人在年少时,总要寻找一个偶像当做自己人生的引路人,那么单相权就是这个人。
在单柏眼中,单相权是威权的象征,他无所不能,高高在上。可是他忽远忽近,让单柏捉摸不透,触碰不到。偶尔触碰到时却觉得那么不真实。过去的一切,单柏都没忘,单相权点点滴滴的好,他珍藏般的守护在心底。可是,那些好,总是那么不真实,就像是梦,总有醒来的那天。
他希望单相权可以离他近一些再近一些,可以让他抬起手就碰到,张开手臂就能拥抱。他希望单相权也可以像司马成荣那样给他喂药,给他讲故事逗他笑,可以像一个平凡的父亲一样,在他需要一份支撑时,给他鼓励和勇气,默默陪着他坚定的走下去。而不是动辄打骂,忽冷忽热的折腾他。
可他知道一切都不可能了,他们早就不再是父子,而是君臣。司马成荣的一番话,醍醐灌顶,让他渐渐想明白了一些。他知道自己不该再抱着什么希望,他们再也回不到以前那种关系,如果一味的逃避不肯醒来,现实只会让他更加失望。而这一切,都是单相权逼他选择的。想到这些,单柏竟然有些恨他。
以前,他把单相权当成了生命的轴心,为了能得到那个人的一句肯定一个微笑,他愿意赴汤蹈火,那个人就是他所追逐的光。可如今,他有些累了,不想再追着那个人的脚步往前走了。他想走一条由他自己主宰的路。
路过单王府时,他只抬头看了一眼单王府大门上方挂着的那副烫金额匾,就走了。要是以往,他肯定会进去看一看单相权,向他请个安。
司马成荣已经把安置南逸和云万生的所在告诉单柏了,所以单柏并没有费力就到达了目的地。
一个从外面看上去还算宽敞的庭院。
小树苗上去拍了拍门。
过了一会儿,门嘎吱的开了,露出了一个小脑袋。
是凤煌,单柏还记得这个人。花颜的小跟班。
单柏微笑着想开口打招呼,谁料,凤煌只是警戒的看着他,并没有做出什么欢迎的举动。
这让单柏有些疑惑。
不刻,凤煌才把门打开,“是你?”
“什么你不你的,会说话么。”小树苗见凤煌不敬,不禁气道。
“诶,小树苗不许无礼。”单柏适时的制止了,和顺的问道:“我师父和师叔在么?”
凤煌点点头,打开了门。
单柏这才迈步走了进去。
没走进步,就来到了庭院内,远远的看见云万生坐在一个木盆边,似乎是在洗衣服。
“师叔?”单柏惊讶的喊了一声,为什么师叔在洗衣服?
云万生一听到单柏的声音,像屁股下有根针一样,立刻从椅子上弹了起来,顾不上满手的脏水,就往单柏这边跑了过来。
“柏儿?”云万生见到单柏很是吃惊。
单柏见云万生愣住的样子扑哧一声笑了,“师叔,您怎么了,不认识我了?”
谁料,云万生突然气哼哼的别过头去,不再理睬单柏。单柏的笑容僵在脸上,一头雾水。
“怎么了师叔?师父呢?”单柏四下里看,却看不到南逸的影子。
“当了皇上就把我们都忘了是吧,哼。”
单柏见云万生肯同自己讲话了,笑道:“怎么了,师叔知道这件事了?”
“怎么可能不知道。”云万生知道单柏指的是他当了皇上那件事。
单柏察觉到对于自己当皇帝这件事,云万生似有怨气,难道是师叔还介意那日自己扔下他们不管不顾的跟着单相权进了宫这件事?
“就是当了皇上,我也还是您的柏儿啊,这点可没变。”
“说得好听,那那日我去找你,为何你不见我?”
“嗯?您去找我了?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单柏拧了拧眉头,一脸迷茫。
“还装。”云万生哼了一声,不满道:“那日我到了宫外,被侍卫拦住,我对他们说我是你的师叔有要事要见你,他们说帮我通报一声。可是过了很久后,他们回来告诉我说皇上亲口说跟本不认识这个人。于是就把我撵走了。”
单柏先是一愣,旋即笑道:“想必是那些侍卫糊弄您了。根本没人向我通报此事,再说,一个小小的侍卫,根本不可能见到我,又如何通报?”见云万生脸色似是缓和些了,单柏哄道:“还生气呢?”
“哼,你要是敢忘了我们,我可不饶你。”云万生似是心情好了很多,抬手刮了单柏鼻子一下。
“好了好了,柏儿怎么敢忘记师叔呢。”单柏像是哄小孩一样轻轻拍了拍云万生的背,“您刚刚说有急事找我,是什么事?”
“哼,还不是你那倒霉爹害的。”
听到云万生提起单相权,单柏神色一黯。
“他派人来撵我们走,说如果我们不马上离开皇城就别怪他不客气。”云万生不解恨的说着,边说边咬牙。
单柏面沉似水,问道:“为什么赶你们走?”
“说什么如果我们住在这里,会让你分心。还派人给了我们很多银两,让我们离开这里。要不是后来一个名叫司马的人派人给我们找了住处,师叔现在恐怕就见不到你了。”
是司马成荣?单柏之前也听司马成荣提及此事,不禁对司马成荣好感骤升。
“您那么大能耐,怎么会找不到住处。”单柏笑着戏谑道,“实在不行,不是还能去找湛将军么。”
“别提他了,三天两头不在府上,成天和你爹鬼混。我……”
“师叔!”单柏虽然对单相权有些意见,可是听到云万生这么说单相权时心里还是很不高兴,立刻沉着脸打断了云万生的话。
云万生并不介意单柏口气的不善,继续道:“我那天想去找你爹理论,可是还没进府就被人拦了下来。”
“什么人能拦得住您?”单柏笑着低头抚平了肩头的褶皱。
“一个很厉害的少年,以前没见过,生面孔。武功长相都不赖,想不到你爹手底下还有这等能人。我还以为都是一群酒囊饭袋呢。”这个酒囊饭袋自然指的是聂安。
没见过的少年?单柏想起那日单相权脸上一闪而过的赞赏,面上表情有些不自然,语气却平和道:“王府上多些能人异士也不奇怪,父亲本来也不是一般人。”
“呵,你还护着他。”云万生见单柏替单相权说话,眉毛都立了起来,“那日那些拦阻我的侍卫里就有你爹的人。我看他就是想把你囚禁在皇宫里,故意不让你见我。你还念他好。”
“怎么可能。”单柏嘴上否认着,心里却隐隐怀疑。若是以前,他绝对不相信单相权会对他不利,可如今他不得不多想。好像思维不受他控制一般。
单柏突然想起了什么,笑道:“我这次来,就是准备把您和师父接进宫里的。”
“真的?”云万生扬眉反问。
“真的。”单柏把语气拉得很长,见云万生面露喜色,也跟着高兴了起来,“今儿回去,我就下令换了那些侍卫。”
对单相权做的这件事,单柏真的很生气。比单相权不来看他还生气。
不过这次,单柏是真的错怪了单相权。单相权全然不知道这些事情。自单柏入宫那刻起,单相权几乎就把所有心思都放到了单柏身上。后来先帝驾崩,单柏即位,单相权满脑子都是怎么守住单柏的皇位,怎么剔除皇宫中的各种外戚势力,根本没有闲工夫理睬云万生这干人等。
“师父呢?您怎么在这一个人洗衣服?”就算不问,单柏也已经猜到了些许,师叔还是一如既往的不着调。
“在屋里和花颜那小子下棋呢。唉,别提了,师兄又欺负我,柏儿你可得为我做主啊。”云万生见手已经干了,也不管脏不脏,抓着单柏的手就把他往房间里拉。
第六十七章:硬碰硬的开始
单相权手下能人辈出,在这都城中,没有他找不到的人。不刻,他就得到了消息,连官服都没顾上换,就直接赶到了南逸等人所住的宅院外。
皇上私自出宫这种事,单相权不想让太多人知道,所以只带了聂安和方落两人。
单相权来到府外时,单柏正坐在南逸身边喝茶。
云万生则抱着盆,在房间里洗衣服。
“你轻点,衣服洗破就没法穿了。”凤煌在一旁监工,时不时数落云万生几句,“你是洗衣服啊还是搓仇人啊,真笨。”
“倒霉孩子,你给我闭嘴。”云万生挥起拳头冲着凤煌一通比划。
凤煌梗起脖子,挑衅道:“哼,有本事打我啊。没点做长辈的样子。”
“你!”云万生气得俊脸发白。
“凤煌。”花颜一直和南逸下棋,没理会那二人的斗嘴,此刻听见凤煌这么说,不禁低声斥道:“不得无礼。”
“是,主人。但错也不在我嘛……”凤煌见花颜斥责自己,委屈不甘的嘟囔了几声。
“出去洗。”一直没说话的南逸终于开口了,“谁让你在房里洗的,出去。”
“诶,师兄,你别这样嘛。柏儿好不容易来了,我在这里洗才能多看他几眼啊。”
“别油嘴滑舌的,出去。”
见南逸不是开玩笑,单柏笑着打圆场道:“师父息怒,师叔他做什么了,您这么罚他。”
“哼,你做的好事,你自己和柏儿说。”南逸瞪了云万生一眼。
“我不就是把那小子的玉佩当了么。”说着,云万生偷偷看了花颜一眼。
反正他是我儿子,他的东西还不就是我的东西。
单柏原本疑惑为什么花颜还留在这里。按花颜的性格,他早就该远走高飞了才对。原来是因为自己的东西被云万生给搞没了,所以一直没走。
“孽徒。”南逸恨铁不成钢的骂了一句。
单柏知道云万生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此刻当着这么多人,云万生被这般数落他心里也肯定有气。单柏担心云万生憋着气气坏了身子,忙道:“花颜,若是你喜欢那块玉佩,回到宫里,我亲自为你挑一块好的,权当替师叔给你赔罪。师父,您也别生气了。”
谁料花颜并不领情,冷冷看了单柏一眼,不做言语。
花颜最讨厌权贵之人,单柏那番话本无他意,可听在花颜耳中就像是在炫耀一般。那块玉佩对花颜意义非凡,绝不是一般意义上的‘贵重’。
单柏见花颜不屑于自己的一番话,心里多少不悦,可极好的修养使他并没表现出那些的不满。
“柏儿,你问问他,他用当了那块玉佩的银子做了什么。”虽然私自卖了花颜的玉佩,让南逸很生气,可让他真正忍无可忍的是云万生卖玉佩的目的。
单柏偏头看了云万生一眼,见云万生面带潮红。单柏拧了拧眉头,多少也猜到了一些。想必,云万生又是去了什么花月之地,没银子买单才私自卖了花颜的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