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惹?”海天承淡淡反问,似是不以为然。
“海兄此言怎讲?”岚山凝眸追问。
海天承故意卖了个关子,反问道:“他南山派一向不喜招惹他派,若非一般原因怎会招惹上一向诡异独行不涉中原武林的阴阳教?”
“愿闻海兄高见!”岚山恭敬道。
“个中原因,我也不甚清楚!”海天承扬眉一笑,突然沉色道:“家师曾有幸见过宣天剑法一两招,曾告诉我说天心剑法的路数和当年宣侯的宣天剑法有很大程度上的相似。”
“宣侯乃世外高人,江湖中人只闻其名未见其人,就连老夫我涉身江湖一辈子,也无缘得见,他的年龄身份至今都是一个谜,二十年前,就曾传言说他留下断魂图后,已经羽化升仙了!”老者沉思道。
“正是如此,可天心剑法和宣天剑法这般相似,难道仅仅是巧合?宣侯二十年前升仙,同时,天心剑法名动武林,一个初出茅庐的十六岁少年,武功再强又有多大能为?可他单相权愣是那时靠着一柄软剑打败了无数高手,留下一个传奇后竟退出了武林!这一切是不是太过巧合、太过神奇了?”海天承见自己所言这般吸引二人,微微敛神,继续道:“而我敢断言,天心剑法和宣侯有莫大的渊源!等剑谱到手,我等再做仔细研究,有了眉目,必然第一时间告知长老!”
老者看着海天承笃定的样子,扬眉一笑,“那我和长老就等着海掌门的好消息了!老夫还有要事在身,先告辞了!”老者说完,起身离去。
“护法慢走!”海天承和岚山同时起身,沉声恭送老者。
“海兄何以如此笃定?”岚山敬了海天承一杯,闷头灌下!
“诶,家师所言,不得不信!”海天承回敬岚山一杯,仰头灌下。
“李老前辈不是一年前已经……”岚山话锋顿停,略一沉吟,“难道老前辈过世前嘱咐了海兄什么?”
海天承面露阴森,笑道:“我若不问,他才不会说呢!大概有些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此言一出,单柏一个寒噤,赶忙埋头吃饭。
却是觉得此话暗示颇多。
“哈哈!李老前辈一向偏爱海兄,怎有不告之理?!”岚山一笑,继续道:“只是这天心剑法单相权真的可以这么爽快的放手么?”
“哼,他不放又如何?只要他不送秘籍,我们就告知天下人。说他背信弃义,说他勾结阴阳教,到时他背信弃义得罪了江湖武林,阴阳教又再找上门寻仇,哼,他有几条命、有多大本事?能一人抗拒天下人?”海天承话语狠戾,全然不似单柏之前在客栈听到的那般正义。
“呵呵,交出秘籍是必须!而我等决不允许他再度使出剑法!”岚山一声冷笑,秀眉一抖,“他若敢再使,相信海兄自有办法让天下武林一起逼死他!”
一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单柏怒火陡生,在心里骂了一句。
既然你们逼我父亲放弃剑法,就休怪我狠心!
单柏静静吃着,那二人也不再言语。
片刻之后,二人吃罢,一道上楼休息。
夜深人静,单柏先潜到岚山房门外,伏门细看,只闻房内之人沉睡之声。单柏将手中桶内的生油顺着门缝倒入房内。待满地都是油后。单柏顺着走廊一直往前,果然发现这客栈除了海天承与岚山二人外并无他人住宿,安下了心。转而从二楼窗棂跳出,轻功一展,飞身上房,顺着房檐快步疾行,约莫到了岚山房顶,俯身趴在房顶上,掀起檐瓦去看,见榻上躺着的人果真是岚山,从怀中摸出十几个火折子,一起点燃,纷纷扔入岚山房中。
火苗沾到地上的生油,熊熊燃起,一条条火蛇连绵成火海,将榻上之人牢牢困在屋内,无处遁逃。
单柏先前已将店主与小二等人打晕后带出了客栈,扔到了树林中。
客栈偏僻,夜深人静荒无人烟。此刻火光大起,一时也无人发现,单柏飞身跃下,摸出袖刀,等着海天承惊醒奔出房间时杀上一刀。
单柏刚潜回客栈一层,就见岚山狼狈逃出,身上烧着火苗,人痛苦异常。
单柏心有不忍,正欲飞身上前一刀结束岚山性命,就见海天承幽灵一般出现在岚山身后,一剑捅死了什么也不知道的岚山。
单柏心下一震!
难道海天承早就想杀人灭口了?
难怪岚山一个身怀高超武功的人会睡得那么沉,连门外有人往屋内送油都不知道!
一思及此,单柏一个寒噤,却发现海天承一双鹰目已射向自己,单柏心下惊骇,一个飞身,奔出了客栈。
单相权醒来时,已是次日天明!
“柏儿!”喃喃唤了一声,单相权本能抬手想为单柏拉好被子,却发现薄被盖在自己身上,身边空无一人。
单相权抬手扶额,渐渐清醒后慢慢起身,发现天已经亮了!
蹬上紫色华靴,单相权这才看清地上的狼籍已经不复,不知何时已经被人收拾好,又换了新桌,未等单相权多想,房门轻敲声倏然传来。
“早饭!”
“进来!”单相权整了整粗衣,沉声道。
凤煌端着早饭,放在桌子上,看单相权身着粗衣,微微吃惊。
单相权看出了凤煌的惊讶,却没说什么,淡淡道:“说了,不必谢我!”
“主人已经好多了!”凤煌自顾自的答了一句,依然感激。
单相权闻声点了点头,并无明显的表情,见凤煌转身离去,单相权猝然喊道:“等一等!”
凤凰闻声,顿足转身,等待单相权继续。
单相权本想问问单柏此刻在何处,话至口边又咽了回去,“没事!……有劳——早膳了!”
“啊,举手之劳而已!”如此高傲的人能向外人表示感谢,让凤煌很是惊讶。见单相权再度恢复了往常的冷漠,凤煌慢慢走出房间。
刚走到楼道口,就见一浓妆艳抹的女人带着一伙人冲入客栈,推开小二,气势汹汹的往楼上冲。
第五十章:兄弟相见
凤煌不知发生了何事,眼看着人来势汹汹的冲了过来。
“搜!”艳抹的女人尖声尖气的喝了一声。
几个壮汉闻声阔步上前,生硬的推开愣住的凤煌,破门而入。
“不许!”凤煌见壮汉粗鲁的推开花颜所在的房间,大喊了一声,纵身垫步,挥手推开几人,挡在门前。
“吃腥不给钱,把那个挨千刀不要脸的人给我抓出来!”女人骂骂咧咧的说了很多,听的凤煌一愣一愣。
“这是谁啊?大早上的,扰人清梦!”云万生打了个哈欠从房间里走出,不满意的嘟囔了一声。
“就是他!”女人眼冒凶光,尖声喝道。
几个壮汉闻声将云万生团团围住,未等云万生反应过来,肩膀手臂已被人按住。
“老淫棍!色胆包天,偷腥不给钱!?”女人尖声尖气指着云万生骂道:“打死他,打不死他也让他成废物,让他投胎畜生道,做畜生被人宰,做鬼被鬼啃!”
老淫棍!老淫棍?
云万生脸色一绿,热血登时充到脑子里,破口大骂:“哪跑来的老女人,血口喷人,本大爷根本就不认识你!”
“哼!”女人冷笑一声,“不承认?呸!那老娘我就让人剁了你的命根子,看你以后还怎么风流快活!只留个眼儿光剩被人戳!生个孩子卖……”浓重的脂粉随着脸上生起的皱纹纷纷飞落,呛得云万生一咳一咳的。
云万生被人压着,一时半会儿竟没有主动甩开压着自己的人,此刻一番话,着实勾起了云万生的怒火,盛怒之下,云万生翻身甩人,四个壮汉哪里是他的对手,被云万生暗运真气的一甩,纷纷倒地。
“胡言乱语,小心大爷我撕了你的嘴!”
“有种你撕,信不信老娘抓花你的脸?”
几个大汉爬起来,将云万生再度围住,蓄势就要打人!
云万生藐视着几个人,沉声嗤笑!
“住手!”云万生只闻一声沉喝,声音肃穆凛人。
只见南逸拿着准备好的银两,扔给女人,喝道:“钱已经给了,走!”
女人掂着手里的银子,恶狠狠的瞪了一眼云万生,“老娘今儿就饶了你!走!”
云万生怒气冲冲的看着女人带人离去,猛然挥起的拳头被一人从后紧紧抓住!
“师兄!?”云万生侧头一看,见南逸冷眉铁横,一下子蔫了下来。
“啪!”一个巴掌扇在云万生发绿的脸上,人被打了一个趔趄。
未等云万生从惊诧中回过神,一个巴掌再度迎了上来,扇在另一侧的脸上。
云万生被扇得失神退后,却发现单相权不知何时已经站在走廊另一侧,冷眼看着自己!
云万生只觉一阵羞愤,旋即神色一变,步步后退,朝着单相权挪近。
单相权将目光从云万生脸上移开,凝眸四扫,只顾找寻单柏,全然没注意云万生已向自己靠来。遽然,脚下一阵钻心的痛,一个人影从眼前闪过。
云万生狡黠一笑,被我踩到的滋味很享受吧?
华丽的紫靴突兀的横着一道黢黑的脚印,格外碍眼。单相权冷眉斜耸,冷冽瞪着云万生,似是要发怒。
云万生见单相权脸色骤变,很是得意,正欲再度欺身上前,南逸已经掏出了鞭子。
云万生一个寒噤,见南逸怒火万丈,神思顿时一闪,借着单相权的身子躲闪!
单相权的脚板被踩得生疼,脚骨似是被踩碎了一般,痛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云万生见单相权的神色很是痛苦,不禁在心里狂笑。
以为自己是个王爷就有多了不起?闷骚包!
以往什么事都有属下先替你挡上,自是不劳你费心!现在他们不在你身边,你端着身份架子不屑于与‘小人物’置气,那我就——气死你,气死你!谁让你刚刚想事愣神,没躲开我这劲道十足的一脚!疼啊,疼死你!
云万生知道自己刚刚那一脚使了几分的功力,此刻,仗着单相权脚被伤到不能动,一个劲的在单相权身边耍闹,借着单相权替自己挡鞭子。
南逸的鞭子握在手里,想去抽打云万生却怕误伤了单相权,一时无法抽动,见单相权直挺挺的站着,也不闪人,不知单相权什么意思。
云万生身子一转,单膝一屈,抬起又落下,朝着单相权被踩伤的脚再度狠狠砸去。
只见单相权身子不动,脚掌一挪,云万生踩了个空。
云万生没想到单相权受了自己使了七分力的一脚后还能动步,神色微微一惊,却还未来及转身,就被单相权一掌击在后背,人像是离了弦的箭一般飞出,跌跌撞撞栽入了走廊尽头的房间。
凤煌看见了云万生刚刚的举动,正暗自气愤,此刻见人被一掌拍飞,心下直呼过瘾。
南逸见云万生飞被一掌拍入了空房中,并未流露出疼惜的神色,举着鞭子,怒气冲冲的往房间里走去。
单相权寒着脸,忍痛保持着一贯的风度,自始至终都没说一句话。
见凤煌一直盯着自己,单相权方缓缓开口道:“他的伤受不得风,快关门,进去吧!”
凤煌虽知这番说辞是撵人的话,可还是一脸感激,欲言又止,一转身,进了房间,阖了房门。
见人都走了,单相权这才扶着门框,咬牙挪步进了房间,猛的阖上了门。
脚板痛得走路都很吃力,单相权提着真气,扶着墙壁,慢慢走到桌前,重重坐了下去。
随意吃了几口已经冷下去的早膳,想着单柏又不见了人影,单相权拧眉独坐。
不刻,就听见小店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对那个声音,单相权很是熟悉。
撑着身子走了几步,猛的推开门,正好看见站在楼道里的人。
只见聂安身上缠满了绷带,脸上横着几道血痂。
单相权见状一愣。
聂安见到了单相权先是一阵激动,而后看见单相权身着粗布短衣,微微一怔。
“发生了何事?为何没有回去?”单相权心知事情有变,沉色问道。
聂安匆忙走到单相权身前,单膝跪下,“属下……”
“进来说话!”单相权低声喝道,耳畔隐隐传来云万生讨饶喊救命的声音。
“那日,属下见您离去,本想追上您……”聂安见单相权脸色越发阴沉,顿了顿,“后来,属下按着您的吩咐赶回帝都,可是半路遭到了伏击!”
“伏击?”单相权闻声耸眉。
“那些人很厉害,又来势突然,属下等人陷入苦战!”
单相权打量着满身是伤的聂安,静静等着后话。
“后来,属下等人被二公子所救!”
“嗯?”单相权面露惊诧,“弘儿?”
“是!”
“他现在人呢?”
“属下不知!那日二公子救了我等,就和一个小孩子走了!”
“小孩子?”
“年龄约莫十岁左右!但武功很是高强!兆炎带着手下们先回去了,但属下担心您的安危,特来找您,打听了两天,终于找到了!”
“启程回府!”单相权沉忖了一番后沉声命令,刚要起身,又犹豫了。
柏儿现在何处?
见单相权拧眉沉思,聂安小声询问:“为何不见大公子?”
单相权脸色一变,“哼,那个逆子,又不知去了哪里!咱们先走!回来本王再狠狠收拾他!”
聂安跟着脚步匆忙的单相权一路走到马厩,看着单相权身着粗衣,左脚也不是很利索,心下惊诧!
王爷这是怎么了?
却是不敢多问,骑着快马,随着单相权,一路往回赶。
单柏见海天承发现了自己,奔出客栈,折返往回,疾奔至岔路处,寻着那四人的马蹄而去。
赶了半日的路,终于追上了那四人,发现海天承没有追上来,单柏暗自诧异。
却是诱杀、设计、再杀!
连续杀了那四人之后,单柏染了一身鲜血,烈烈灼目,除了自己的,更多是别人的。
单柏不知道自己的武功已经精进到了这个地步!更不知道自己可以狠到这个份上!
为了一本剑谱,为了那个人,他可以在三个时辰内,连续杀掉四个武功卓越、声名赫赫的正道掌门人!
杀人时,他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当鲜血溅入眼中,他一向温文柔和的双目开始暴红狠戾。
身如疾风、快若电闪一般,杀了一人。
那人大概没料到一个十几岁少年的剑可以这般快,被削去的手臂断端,竟然没有鲜血流出!
再以一份断魂图的假消息和第一个掌门人的尸体,设计其中三人互相猜忌残杀!
最后,单柏再一一结果那三人!
一把火烧了四人的尸体和无人的客栈,毁尸灭迹!
防止任何人通过尸体的伤痕看出他的武功路数!
当单柏半跪在地,大汗淋漓,周身浴血时,身后是熊熊燃烧着的客栈!
红透了半边天!
只要再及时杀了海天承和那个老者!这世上,就再没有人知道父亲与他们的约定!谁也阻止不了父亲使用他的天心剑法!谁也不能妄图夺取父亲的剑谱!
单柏才不管什么断魂图、什么宣侯、什么惹祸上身!
当他一旦决定,目的就只有一个:杀光所有知道约定的人!扞卫父亲无上的尊严和绝世的剑法!
当单柏一身鲜血摇摇晃晃起身时,软剑依旧光亮胜雪。
身后古旧的客栈倒化在火焰中,灰烬升腾翻滚,炽炽烈焰中灰黑色的烟尘异常狰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