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柏长睫微卷,丝毫不见往日温和公子的谦恭,一身冷傲,一脸决然,眼色冷酷,杀意凛然。
未等单柏走出十步,身前倏然奔出两人,挡在他身前。
单柏凝眸一看,那二人正是海天承和老者。
海天承面色乖张,眼神阴森,微露得意。
老者面色赤红,双目暴张,似是很生气!
“来送死?很好!”单柏面无表情,吐字清楚,明眸皓齿在满眼所见的通红中异常夺目!
“你说的就是他?他杀了岚山?”老者似是不敢置信的问向身侧的海天承,“他是谁?”
“如您所见,除了岚山,那四人此刻也已葬身火海!”海天承面色平和,眼中闪着狡猾,“单王府的大公子!”
“哼,既然你们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就更没有理由让你们活着离开了!”单柏冷冷一声嗤笑。
“小子,好狂的口气!注意了!”老者爆出一声龙鸣般的长吟,冲着单柏疾奔而来,手中闪着点点微芒。
单柏神色一凛,本能的甩开南逸教给他的九转七星步,和老者斗起武来。
不消一百个回合,单柏已经气喘吁吁,渐渐处于劣势。
“能与老夫斗上一百个回合,你已可以在江湖扬名立万了!只是,怕你再也见不到明天的曙光了!”老者口气微露赞赏,却招招逼杀。
先是得了南逸的全部武功,又误服了丹药,功力暴增。随后又习了单相权的天心剑法,不足半个月里发生的一切像梦一场!
“多些夸奖!”单柏冷冷客气道,虽已处于劣势,气势却是不倒,镇定防守,等待机会翻局。
海天承看着二人过招,心中微骇!
若不除去这个少年,日后必是大患!
海天承暗运真气,从怀中取出夺魂钉,瞄着单柏掷去。
单柏专注与老者过招,等到发现钉子飞至自己眼前时,已无法躲闪。
遽然,一道剑光破空。
身着湖蓝华服的颀长少年,持剑挡开几枚散钉后安稳落地。
单柏一剑挥开老者,跨步并到少年身侧。
“二弟?”见来者是单弘,单柏一声惊问,“你怎会在此?”
单弘见单柏一身污血,抿抿嘴唇,神色微慌,“大哥,父亲呢?”
“哦,父亲很安全!”
“那就好!你,可好?”见单柏满头大汗,单弘微拧俊眉,冷傲的口气一如往常,只是听在单柏耳中,已有所不同。
知道弟弟在关心自己,单柏微微一笑,把软剑化为两柄,将其中一柄交到单弘手中。
“大哥很好!”见单弘接了软剑,单柏正色道:“这二人欲为难父亲,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二人活着!弘弟,我有幸学了父亲几式剑招,今日,咱兄弟二人可并肩一战!只是……”
单弘听闻单柏学了几招剑法,面色一黯,却旋即恢复如常,“大哥,我们也正在找那姓海的!果果!”
一个约莫十岁的小男孩闻声从不远处飞身而出,在半空翻了一个漂亮的筋斗,稳稳落地。
小男孩一下子扑到单弘的身上,“弘哥哥,你肯让果果出来了?”
单弘轻轻摸了摸小孩子毛茸茸的发,“看看,是不是那个人害的你爷爷?”
“就是他!”果果短眉一攒,未等单弘阻拦,小人儿已经起身朝海天承飞去。
单柏不知小孩是谁,见人冲了过去,不禁急道:“他武功高强,小弟弟你……”
“没事,他武功不在你我之下!”说着,单弘举剑,阔步挡在单柏身前。
单柏来不及将心中疑问问清,见单弘挡在自己身前,微微拧眉。
弘弟,应该我这个做哥哥的护着你才对!
单柏双肩一抖,持剑飞起,跃到单弘身前,二人举剑迎敌。
“好,你二人一起上,休怪老夫不再手下留情!”老者太阳穴高高凸起,一声沉啸,从袖间掏出两个令牌一样的东西,和二人打斗在一起。
单柏身形疾闪,原本还担心单弘的武功,此刻见单弘的功夫也似脱胎换骨一般,不禁惊诧。
只见单弘手法凌厉,身法迅猛有力,恰到好处。
三人交手,不刻已近二百招,老者渐已不济,面露流露出不敢置信!
只见单柏手中软剑脱手飞转,剑尖上的青芒化为罡气蓬勃而出,满天的剑影凝成一道孤独璀璨的银星,匹练一般展跃千里。自天而地,界限分明,直直劈向老者。
再看单弘手中软剑翻转,剑身凝
聚着无数罡气,与湖蓝色的身影交织相映,周身的剑气化为一道明星,直冲一旁正在交手的海天承傲然刺去。
老者从单柏头顶一个翻身而过,与孤星剑罡并肩划过,稳稳立在单柏身后。
海天承中了单弘一剑,被小人儿接连的一脚踢入不远处的火海中。
单柏使出最后一招后,顺势将软剑背在肩膀,剑尖斜指青天,双足稳若磐石,当风伫立,静默不语!
天地寂静,无赖无声。
猝然,一道鲜血从老者的脖颈处狂飙而出,激射于空!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一般,瘫软倒地。
单柏猛然转身,将老者拖入火海!
“弘哥哥,果果报仇了!”小人儿高兴的扑在单弘身上,激动地说着。
单弘天性峻傲,却对这个小孩难得温和。看得单柏一怔。
“大哥,我有事在身,一时无法回去!父亲若是问起,请父亲不要为我担心!”说罢,与小人儿一道飞身而去!
单柏见人已经消失,虽是一头雾水,却片刻后奔入树林深处。
第五十一章:你,看着办
待单柏在林子里的小溪边将血迹和伤口稍作处理后,就急急奔回小镇客栈。
进了镇子,单柏先去买了身新行头,华服上残留的斑驳血迹给店老板吓了一跳。
单柏毫不在意的甩下几钱银子,出了小店,找了处僻静之所,换了干净衣服,挽了挽有些松散的长发,再度欺身进了小店。
“店主,把你们这最好的华服拿出来!”单柏摸出沉甸甸的一锭银子,放在条案上。
单柏换了行头后又是一派翩翩贵公子的模样,店主这才打消了刚刚的猜疑,看见条案上被日光照得闪闪发光的银子,忙不迭去里间取衣服。
看着店主取出的衣服,单柏俊眉一蹙!
这些衣服,没有一件能配得上父亲的。不过再不济,也比粗衣麻衫强!
单柏略一沉吟,择了其中一件色泽稍暗,但富贵压身的长衫。
拿了衣服出了店铺,冲着客栈急急奔去。
甫时,已是晌午时分,南逸正在房里吃着午膳。
云万生被麻绳捆在一旁的椅子上,半边脸肿的很厉害,直勾勾看着桌子上香喷喷的饭菜,肚子咕噜噜的乱叫。
“师兄——”云万生讨好的喊了一声。
南逸理也不理他,继续吃,半边脸也是肿着。
“我不是故意踹的那一脚,师兄你——别介意!”云万生服了软,挣扎了几下,“师兄,你说我被这么绑着,让外人看见……多不好啊!”
“哼,你丢的人还少么?”南逸的脸铁寒铁寒的,冷冷说道。
“师父!”单柏在客栈里找了个遍也没看见单相权的人影,买来的长衫没顾得放下,就敲开了南逸房间的门。
见云万生顶着一张红肿的脸被捆在椅子上,单柏一愣。
“啊,柏儿!”云万生像见了救星一般,扯着嗓子喊了一声,“柏儿,快救救你师叔我啊!”
“师叔?”单柏快走了几步,见南逸阴沉的脸一侧亦是红肿,顿了脚步,“师父,您的脸?”
南逸见了单柏,寒着的脸才微微暖化。
单柏见状问小二讨了凉水,泡了锦帕,分别敷在南逸和云万生的脸上。
单柏把锦帕按在云万生脸上,小声道:“师叔,您又怎么惹师父了?”
“哼,师兄他就是小心眼!比针缝儿还小!”云万生横着眉不满的嘟囔道。
“砰!”的一声,南逸手中的瓷碗猛的砸在桌子上!
云万生霎时闭上了嘴!
“师父,消消气!”单柏接过了已经温了的帕子,泡在冷水里浸湿,还给了南逸,“师父,我父亲他,怎么没在?”
南逸接了帕子,眉毛一挑,“早些时候,见有人来找他,他匆匆忙忙的走了!为师也没顾上问!”
单柏闻声面色一凝。
难道是宫里发生了什么事?父亲离开帝都也不少时日了!
见单柏面露忧色,南逸轻轻拍了拍单柏的手,“柏儿,你快些回去吧!不用管我们!”
“这……”单柏一阵迟疑!
“柏儿,你可不能走!你那倒霉爹好不容易走了不碍眼了,你还要回去自讨麻烦?”云万生大声嚷嚷道。
“闭嘴!”南逸一声沉喝。
云万生脸色一绿,气哼哼的别过头去。
“师父,您今后有何打算?”单柏知道以南逸的为人必不会委身于单王府内,特意追问了一句。
南逸脸上流露出苦色,“自是哪里来的回哪里去!”
“可是南山……”
“待花少侠康复后,我就和你师叔回南山!”
“不行!阴阳教必然不会罢休,您回去不安全!去帝都,徒儿让王府的人保护您!”
单柏见南逸不说话,才意识到自己的一番话太过强硬,不禁放缓了声音道:“师父,不是,徒儿没有命令您的意思……”
南逸释然一笑,示意单柏不必在意,“柏儿,为师自有思量,你作为长子须时时侍奉乃父膝下,王爷急急回去,必是有事,你不可在此耽误时间!赶紧回去!”
“可是……”
“师父的话你都不听了么?!”
我先回去,没什么事情就赶回来,师父也不会这么快就走,时间上完全来得及!
单柏略做思量,向南逸躬身告辞,“那徒儿去去就回!师父保重!”
云万生见单柏就这么走了,星目滚圆,“柏儿啊,柏儿!别不管师叔啊!”见单柏真的走了,云万生嘟喃道:“这小白眼儿狼……”
“哼!现在你就是喊玉皇大帝也没用了!”南逸正色道:“你给我南山派丢尽了脸!既然鞭子不管用,就饿你三天,看你还敢有下次?!为长不尊的东西!”
说罢,南逸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起身出了房间。
凤煌一直在不远处站着,此刻见南逸出去了,跑了进来。
看见云万生狼狈的样子,凤煌咯咯直笑,不刻,就笑弯了腰。
“小兔崽子,幸灾乐祸什么?!去!”云万生咬牙切齿的说着。
凤煌笑意更浓,欺身上前,双目眯成细长,“云大侠,被绑着的滋味怎么样?”
“你以为这点东西能捆住我?我就是给我师兄个面子!”云万生不服气的说着,一脸不屑。
“还说大话!”凤煌小嘴一撅,啧啧摇头。
“喂!问你个事儿!”云万生咬了咬嘴唇,忖了片刻,耳根有些红,缓缓开口道:“那个小子现在……怎么样了?”
凤煌闻声一怔,却故意问道:“谁?”
“小兔崽子,等本大侠被松了绑,看不把你倒吊着捆起来饿个几天几夜的!”云万生知道凤煌是故意装听不见,没好气的吼道。
“嘿,那你就试试!”凤煌莞尔,笑容和煦,却冷不丁的抬脚重重踢了云万生大腿一下。
未等云万生破口大骂,凤煌‘哧溜’一声跑出了房间。
快步跑到花颜所在的房中,凤煌赶紧关上了房门,将云万生不满的喝骂声挡在门外。
“嘿,干了那些事还有脸大喊大叫……活该被捆着!”凤煌小声嘟喃着。
“煌儿……?是你么?”微弱的声音缓缓传来。
凤煌闻声一震,快步跑到花颜床前,见花颜已经醒了,激动得不知说什么好。
南逸快步追了出去,正见单柏跨马转身,已经奔腾出去。
单柏身跨高马,跑了几步,突然觉得转身之刻身后似是有人,不禁拉了马缰,调转马头。
果然看见了静静立在不远处的南逸。
单柏猛的跳下马背,跑到南逸身边。
“师父,您有事?”
南逸温和一笑,摇摇头,“柏儿,一路小心!”说着,抚了抚单柏的肩,“走吧!”
南逸手心滚烫着炽热,单柏身子微微颤动。
“师父,您回去吧,徒儿告辞了!”
“嗯,快些走吧!”南逸说着,紧了紧单柏的衣领。
单柏骑上马,一路奔去,不时的回头看去,依然可见南逸伫立的身影和在风中飞卷的发丝,直到人影变作瞳孔中的黑点,不可复见。
单柏一路狂奔,终于在第二日抵达了王府。
待单柏急急奔到单相权书房外时,正好遇见在门外待命的聂安。
“大公子,你回来了?”聂安见单柏风风火火的赶了回来,不冷不热的说道。
见聂安脸上未好的伤痕,单柏有些吃惊,慌忙问道:“聂师父,发生了何事,父亲他?”
“王爷在书房待客!”
“父亲他无碍吧?”单柏关切的追问。
“怎么,大公子希望王爷有事?”聂安想起单相权因受伤无法动作的脚,一声嗤笑,冷冷反问了一句。
单柏闻言眉头一紧,虽然不满聂安的口气,却不想争辩,得知单相权无碍,也不再说话。
单相权坐在书房的紫檀木椅上,转动着手中的茶盏,青绿色的茶水清晰的映出他冷傲深思的面色,不着喜怒、深藏不露的面容随着转动的水波,一圈圈陷入虚无。
“王爷,李易举兵谋反了!您倒是说句话啊!”周春年面露惶急,不解的看着无比镇定的单相权,焦急的说着。
“本王昨晚连夜入宫,已经和陛下商量过了,湛将军已带兵前往,镇压叛军。没什么好担心的!”单相权轻描淡写的说着,依旧转动着手中的青瓷茶盏。
“可是,陛下他!”周春年想着病重的皇帝,神色更是恍乱。
“陛下乃真龙天子,自有皇天庇佑!”单相权口气笃定,一副沉稳不迫的样子。
周春年微微紧眉。
单相权的铁腕强硬是人尽皆知,可有时又从容大意得令人大跌眼镜。看不透!
这样子的人,不是有着极大的野心,就是毫无野心、一切随性!
周春年一直认为单相权属于第一种人,可是几年前单相权却主动交出兵权,并且毫不在意皇帝一次次削弱他的权力,依旧一心一意为皇帝效忠。有很多次,他明明可以举兵夺权,却一次次放过了大好的机会,开始总有人不断猜忌,却无法抓到他一丝一毫的把柄,时间久了,也便无人再忌惮于他!
周春年一如往常的汇报着日常的工作,听到门外有说话声,知是有人等候,汇报完工作,便自行告辞了!
单柏一直站在门外,不知该去该留,也不知何时才能见到单相权。想着既然没有什么事情发生,就决定转身回去找南逸。
单相权见周春年走了,既不挽留,也不起身相送。
听见了门外单柏与聂安的谈话声,单相权放下手中的青瓷茶盏,沉声道:“进来!”
单柏听见单相权沉稳的声音,也知道父亲是招呼自己进入,正了正衣襟,敛神走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