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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寒苍柏下——by三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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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相权狠狠盯着那颗珠子,紫黑色的宝珠,紫光耀眼……

“这是梦?”单相权英俊的脸倒影在光亮夺目的珠子上,样貌有些扭曲。

“不是梦。”单柏放在珠子,狠狠掐了自己的脸一下。“哎——”太过用力,单柏不禁哼了一声。见单柏脸颊都被掐红了,单相权皱着眉也抬手掐了自己一下,很疼……

“父亲,您干什么,都掐红了!”单柏看着单相权的脸有些心疼,握住单相权的手,单柏不许他再掐。“是不是儿子突然回来吓到您了?”单柏有些不好意思的一敛英眉,道:“儿子嫌大军的速度太慢,就自己先跑回来了。为了给您一个惊喜,捷报特别推迟了几天才发给您的,这样我才能在您收到捷报这天就赶回来。我一回来就听说您在王府,所以也没顾上换衣服就跑来了,他们和我说您在睡觉,我一进来才发现您趴在书桌上睡着了。怕您在那里睡受寒,儿子就将您抱到榻上,他们也真是,就让您趴在桌子上睡!您好像一直在做梦……您睡了很久,昨天儿子就回来了,您今天才睡醒。您从来没睡过这么久——真是吓坏儿子了。”

单相权这才确信,刚刚那一切真的是一场梦。

“为什么不亲笔写书信和捷报?”单相权有些恼怒,刚刚那个梦实在太可怕了……单相权不敢再想。

单柏没想到单相权会因为这个生气,知道单相权一定是很在乎他,单柏禁不住高兴,笑道:“是亲笔写的,那些字是不是很难看?因为是用左手写的。”

“你……”单相权这才注意到单柏的右手藏在袖子里没有露出来。“你的手怎么了?”

“没事,受了点轻伤。”单柏似乎不想让单相权看他的手。

“给我看看!”单相权的声音瞬间严厉了起来。

单柏见瞒不了单相权,咧咧嘴,伸出手来。整只右手连同手臂都缠上了绷带,根本看不出伤了哪里。

“你怎么那么不小心,功夫都白练了?”

单柏知道单相权责备他是因为心疼,笑着将胳膊收回去,单柏安慰道:“儿子真没事,您别担心。”

“为什

么不和大军一起回来?”

“因为——”单柏有些吞吐,“因为这半年多实在太想您了,等不及见您就先跑回来了,如果您觉得不好,那我再赶回去,反正知道我回来的人也不是很多,一个月后您在城外再迎接我一次,这样?”

单相权深邃沉静的眼中闪烁着一些极为复杂的情绪,单柏不知道单相权被刚刚的梦吓得不轻,以为单相权是在怪他不守规矩的先跑回来。

“儿子实在是等不及见您高兴的样子了,是儿子太任性了,儿子错了,嗯?您别生气——儿子打赢了,今后天下一统,九州归单,您高兴么?是不是很高兴?”单柏兴奋的看着单相权,他竭尽全力在最短的时间内打赢了这场仗,为的就是见到单相权此刻欣慰欢快的笑容。

可让单柏没想到的是,单相权并没有笑。

“如果得到了九州,却失了……”看着单柏俊美的脸,话语梗在喉头,“那还有什么意义……好在只是一个梦。”

“什么没意义,您梦到了什么,能告诉儿子么?”

“没什么!”单相权回过神,垂眸拿起手边的紫色珍珠,放在手心仔细把玩。

“这是您准备送给儿子的礼物么?”单柏拿起单相权刻的那几个不像样子的小人,一脸笑容。“儿子很喜欢,很喜欢。就是您没有伤到手吧?这玩意一上来很不好弄,没伤到吧?给儿子看看。”

“没事,不要看了……不是这些,礼物另有其他。”

“是什么?”这会儿,单柏比打赢了胜仗还要兴奋。

看着单柏,单相权但笑不语。

第一百三十三章:结局

单柏怕单相权吃不惯客栈里粗糙的早点,一早就起了,去镇子里最大的酒楼买早饭。天气很冷了,前两天刚下了一场大雪,单柏脱下斗篷,吩咐小二热一下已经凉了的早饭,就赶忙去单相权房中请安。

那次打完胜仗,单相权说要带着他周游天下,如今离开皇宫已经快一年了。

刚知道那个消息时,单柏有些犹豫,他并非不想和单相权一起游山玩水,相反的,这是他迫切以求的梦想。但国不可一日无君,只要可以和单相权朝夕相对再也不分开,在哪里都是一样,他已经非常幸福了,还从没那么幸福过。可单相权似乎料到了单柏的顾虑,早有准备。出乎单柏的意料,单相权手下还有一拨人,一拨他从没见过的人。那些人对单相权唯命是从,单相权吩咐其中一个最有才能的年轻人先替单柏处理国政,朝中还留有周春年和卫绪,单相权难得的很放心。

单柏没问单相权为何他手里还有那样一拨能人,那样一拨人,不是三五年内就可以培养出来的,单相权一定从十几年前甚至更早时就暗中培养这批死士了。他并不关心单相权最初培养这群人的用意,总之都是为了他好,为了这个天下好,就算不问,他也知道。疯了痊愈后,聂安就把过去的所有都对他说了,他终于知道了单相权当初那样对他的用意何在,并不是不爱他,而是对他的期望太高了。他再一次知道了单相权对他的爱是多么深重。操碎了揉烂了心,都是为了单柏和他们的天下,单柏很心疼熬尽半生心血一直将重担扛在肩上的单相权,所以其实他早就想借机让单相权清闲一下了。能抛开繁重的国事和单相权悠游度日,单柏觉得就像做梦一样。他一出生就是王爷世子,更是长子,背负着一般人无法想象的责任和重担,从没想过有一天可以与单相权相伴,过这样轻松快乐的日子。

敲开房门后,单柏发现单相权早就已经起来了。

“柏儿,你去哪了?”单相权知道单柏一直不在房中。

“出去了一趟。您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不再多睡会儿么,昨天累不累?”

“爬个山怎么会累。刚刚我去和小二结账了,不是说今天要登北邙山么。倒是你,昨天蹦蹦跳跳的又是抓兔子又是猎白狐,累不累?”

“不累!可惜了那只白狐,本来说要猎来为您做个毛领子的。”想起昨天那只几乎垂手可得的白狐,单柏有些沮丧,“父亲,不急。还是休息几天再上北邙山吧。”

“天气愈寒,再下几场雪就无法登山了。那次寿辰你送了我一只活木人,让我一掌打了个灰飞烟灭,你也不说清楚,怪可惜的……这次,为父亲自向那个活木教老头讨教,讨来一个送你。”

上次打赢胜仗,单相权说要送他一份礼物,那份礼物就是周游天下,如今又说要送他一个会跳舞会打架的活木人,弥补那次的误会。单柏压住心中的激动和惊喜,赶紧去招呼小二上早饭。

二人吃完饭简单收拾了一下行礼,从客栈离开。单柏说这小镇子景色和风土人情都不错,打算在镇子里转转再上山。

单相权点头道好,二人转了一大圈,正好走累了。进了一间茶楼歇脚。

“柏儿,还有两个多月就是春节了,我们怎么也得回宫一趟。等过了那几天,咱们再出来,南面已经玩得差不多了,这次从宫中出发,咱们往西北走如何?”

“好啊——”单柏给单相权倒了杯热茶,送到单相权手边。“天气很冷,刚刚走了那么久,您快喝一杯暖暖胃。”

“嗯?你抓着我的手让我怎么喝茶?”单相权半怒半笑的看了单柏一眼。单柏低头吐了吐舌头,悻悻将手松开。

咽下一口热茶,肠胃骤暖。单相权笑道:“你这孩子,如今这么大了,怎么倒比小时候还黏人。”

“小时候我很黏着您么?”单柏隐约记得一些小时候的事情,他只记得单相权那时候对他很好,不过好像没有现在这么好。

“你都忘了么,也是,那时还太小。”见单柏神色躲闪,单相权知道他一定是想再握着他的手。无奈的笑笑,单相权主动握住了单柏的手。“柏儿,坐过来些。离得那么远,一直伸着的胳膊会很累。”

单柏受宠若惊似的,神色恭谨,往单相权身边挪了挪贴着他的胳膊坐住。

“柏儿,这次回去,你是不是也该考虑立后的事情了?虽然我信得过常卿,可让他处理国政毕竟不是长久之事……”

“怎么?您急着抱孙子了?”单柏低了低眉,嘟囔道:“抱了孙子,您就不陪我了……”

“嗯?你说什么?”茶馆里很乱,单相权没听清单柏的后半句话。

单柏看着覆住自己手的单相权的手,手指动了动……

“难道柏儿已经有心仪的人了,怎么一直不告诉父亲?”单相权扬眉侧目,看得单柏有些不好意思。见单柏脸颊发红,单相权用力拍了单柏手背一下,“逆子,早就有了喜欢的人怎么还……后宫一直无人,大臣们时常议论纷纷。是哪家的女子,你看上的人应该不会错的。”

单柏凝目注视着单相权的侧脸,神色复杂。

嗯,确实是举世无双的人,几百年来也不一定有一个他这样的人出现。不过,我也不确定那是不是爱,总之整颗心一直被他填得满满的。

怔愣了一会儿,单柏突然笑道:“嗯,对啊,回去后也该纳妃立后了。”

单相权没注意单柏的这点小情绪,茶楼越发热闹了起来,原来是有人要开始说书了。

说书人身着青袍,袖子折了两浙,一拍醒木,眉飞色舞的讲起了一段大单天子传。

单柏上位后,废酷刑,改苛政,开风气。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单柏甚至准许老百姓到都城上谏。民间风气一时开放。所以说书人才会以传奇形式歌颂大单天子。

故事大抵围绕着单相权和单柏展开。从单相权年轻时一剑惊武林讲起,讲到单相权一生为国为民,又几次大难不死、单柏三起三落英雄年少,最终收复九州,言语间充满惊奇赞叹,传奇色彩很重。

说书人和听书人一定想不到故事中的两位主角正和他们坐在一起。

“您觉得他讲的如何?”单柏转着手中的空杯,淡笑道。

“原来那次你大闹飞云城不仅拆了赌坊还烧了妓院?嗯,妓院……”

“诶,父亲……我就觉得这个说书的讲的不怎么样,怎么连这点事都抖出来了——词不成词,律不成律。倒是把这点事描得详细。”单柏有些气闷。

“你看大家都很爱听。”

“颜儿,颜儿!我错了好不好,是爹错了!”单相权和单柏的耳朵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吸引。

单柏一个激灵,是云万生。

只见花颜冷着脸从二楼的扶梯走下,径直出了茶楼。云万生一脸无奈的在后面追着,凤煌当然在一旁奚落云万生。

“让你又欠债吃花酒,哼,这次别想让我帮你求情。”

师叔还活着,依旧很不着调的活着,活得很好……真是太好了。

云万生等人没注意到听书的那群里人有单柏和单相权,奔出茶楼很快就不见了。单柏直直看着云万生消失的方向,眼中流波滚动。

感到单柏的手在颤动,单相权立起眉毛道:“他乡遇故知,很高兴吧?”

单柏猛然回过头看单相权,原来单相权不止会吃白世奇的醋还会吃云万生的醋。

“再看你就去找他吧。”单相权别过了头。

“不看,儿子不看。”单柏用手捂住眼睛。

说书先生醒木一拍,满堂喝彩。话锋一转,说书人开始讲起了单弘。

这一年来,单相权和单柏游走四方,也听到了一些有关单弘的传言。如今的单弘已经是天下知名的名医了,不仅如此,他还一统了西南武林,如今是西南武林的盟主。

“弘弟准备下个月在西南道召开武林大会么?”说书人的话让单柏有些惊喜。

满堂再度喝彩,大单天子传已经讲完了。

“看样子是。”单相权放了一锭银子在桌上,“柏儿,咱们走。再晚一些,就赶不及天黑前上山了。”

“嗯。”

……

几天前的雪还没消融,山间小路被洁白的雪覆盖,一个脚印都没有。偶尔有一两只小鹿从树影后蹦跶哒的闪过,欢快的消失在林间深处。

“我们先不回宫了。”单相权偏头温和看着身侧的单柏,做好了这个决定。

“嗯?不是说要回去过年么?”

“咱们去西南道参加那个什么武林大会去。正好看看弘儿,陪他一起过节。好像聂安兆炎他们也是在那边,顺便看看他们,你那个父亲不是也在那……”

“啊,父亲!”单柏拉长声喊了一句,似乎对单相权总是时不时的提起白世奇这个‘父亲’的事情非常苦恼。

“哈哈,喊上他们一起,陪咱们三父子过节。”

“或许还能遇上师叔和花颜!”团圆的景象已经让单柏跃跃欲试、迫不及待了。

“哼,我可不想看见他。”单相权瞪了单柏一眼。

单柏赶紧捂住嘴边,道:“不提他!”见单相权笑了,单柏松开单相权的手,往前跑了几步,那抹淡青色在雪白的苍莽间格外引人。

“柏儿,你慢点,别摔着。”单相权笑着摇摇头,对单柏偶尔的孩子气一点办法也没有。也许带他出来真是对的,在宫中根本看不到这样的单柏。

“父亲,您看!”单柏像是变戏法一样,双手一扬,白雪从树梢地面慢慢飞起,围绕着单柏的身子不断飞转舞动,淡青斗篷拉风而起,鬓发飞扬,单柏英俊的脸在纯洁的雪花间更显得俊朗动人。

单相权挥袖而笑,慢慢走到单柏身边。阔袖一挥,天地间瞬时雪花蹁跹,竟像下起了大雪一样。

漫天雪花随风滚卷,绵延而下,覆彻天地……

单相权没想到单柏竟高兴得呆住了,转身看着单柏,笑了起来:“柏儿,走吧。”

“父亲,您的武功又精进了!”

单相权笑而不言。

鹅毛似的雪花飘卷翻滚,遮住莽莽苍翠,龙图霸业,红尘紫陌,似乎都随着这漫天的飞雪落入尘埃。

轻歌歇处,斜阳日暮;红霞断彩,映彻苍茫,二人一路说说笑笑,此刻太阳已经快落山了。

淡青深紫色的并肩身影逐渐消失在白皑深处,渐行渐远,渐无踪。寂静山谷中,只余二人爽朗的笑声不停回荡……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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