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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寒苍柏下——by三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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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不久前我还恨不得杀了他。可是,其实他错就错在他不知道您爱他。”

闻声,单相权的手指颤抖了一下。

“他以为您讨厌他。”想起单柏知道单相权没死时的反应,单弘的心情很复杂。说单柏不爱单相权,不会悔恨煎熬是假的。否则他怎么会在知道单相权还活着时,有那样强烈的反应,又哭又笑,就像一个疯子。

单相权嘴唇泛白,一言不发。

“父亲,我知道有些话很难说出口,但是别等到失去后再后悔。”说完这句话,单弘就站了起来,准备离开。

“弘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儿子就是不想看您难过,您折磨自己,他也折磨自己。何必呢。”单弘黯淡一笑,转身离去。

第九十七章:重逢

单柏睁开眼,看到了白世奇。

“我……父亲?”单柏脑子里还是单弘和单相权的事,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晕倒。

“白儿,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又不舒服了?大夫说你是情绪太激动所以才会突然晕倒。怎么了?我听何朗说你似乎在门外和谁吵了起来。发生了什么?”白世奇一口气问了好多。

单柏觉得头很疼,抬手捶捶脑袋。

“白儿,这人是谁?他说要见你,在府外等了很久。我不忍心让他站着,就把他请了进来。”白世奇指着身后的一个人说道。

“兆炎?”显然单柏很吃惊。

“二公子让我接您回去,回去见老爷。”兆炎的声音里没带任何感情色彩。

“白儿。这,怎么回事?”白世奇一头雾水。

“这……爹,这个,我回来再和您说。”单柏觉得一两句话也说不清楚,索性先搪塞过去。就要和兆炎走。

“老爷,不好了。”何朗连跑带颠跑进来,神色惶急。“老爷少爷,不好了,黄腾带人来了,带了不少杀手来,正在砸府门。似乎是要找少爷为他侄子报仇。”

“什么?他敢!”白世奇按住单柏的肩,眉目刚烈,口气强硬道:“白儿,这次爹不会让他动你。何朗,给我刀。简直是欺人太甚。”白世奇想起单柏上次在大牢里受过的那些酷刑,决定和黄腾好好算这笔账。

“爹!你想干什么?”单柏见白世奇眼带杀气,猛的抓住他的手臂,阻止道:“父亲!千万不可冲动。”

兆炎冷眼旁观,见单柏抓着白世奇一口一个父亲,觉得有些可笑。

“大公子,你若不想去见老爷,我就走了。”

“兆炎!站住!”单柏稳住心神,道:“我跟你走。”

门口一片砸喊声,单柏知道犹豫不得,抓住白世奇,愣将他背了起来,对何朗命令道:“何朗,我带着我爹先去避避风头。你去遣散其他下人,咱们一起从后门走。”

“白儿,你做什么。放我下来,咱们为什么要跑,不用。”

“爹,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黄腾现在炙手可热势焰滔天,咱们没必要和他硬碰硬。早晚有一天,我会把这笔账算回来。爹,和我走吧。”

单柏说的话没错,他和白世奇现在只是平头百姓,黄腾杀死几个老百姓不会承担任何责任。单柏急于去见单相权,根本不想再次和那些不相干的人纠缠。可他也不会扔下白世奇。等避开这个风头,单柏再和白世奇好好解释。

背着白世奇,单柏从白府一道隐秘的后门逃了出去,同时,其他家仆也被遣散。单柏让何朗带着那些人去避避风头,自己则背着白世奇和兆炎去找单相权。

“大公子,去见老爷,你怎么还带着他?”兆炎一路飞奔,边带路边问。

如果单相权见了白世奇,必然会掀起一些风波。兆炎对单柏这样糊涂的举动很是不解。

“我……他受了伤,我不放心让他和何朗一起走。”单柏犹豫了一下,没有说出那个爹字。既然单相权还活着,他就只有单相权那一个父亲。可是白世奇怎么办,难道要过河拆桥?

白世奇那么爱这个“儿子”,怎么能承受儿子突然变成另一个人的打击?

单柏实在不忍心伤害白世奇。所以只能先背上他,等到了那里再做安排。

“白儿,你到底瞒了我什么?”白世奇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这……我先带您去避避风头。然后会向您说明白一切的。”

“你要去见谁?”白世奇似乎猜到了一些,“你以前的养父?他不是去世了么?”单柏和白世奇说过一些过去的事,半真半假。

单柏的眉头痛苦的拧着,他实在不知道怎么和白世奇解释。

“白儿,正好,如果他还活着,我正要好好谢谢他,谢谢他之前照顾了你十几年。”

白世奇的话让单柏既痛苦又为难。他该怎么告诉白世奇,那个人才是他的亲生父亲。

兆炎带着单柏一路上山。山道上依稀可辨一些白骨。

那处地点很隐蔽,是单弘经营了两年才建造起来的。那里有好多处院落,排布方式更像一个秘密基地。单柏背着白世奇跟着兆炎来到一个小院子外。

单柏放下白世奇,对兆炎道:“兆炎,把我爹带下去让他先休息一下。”

“不管。”兆炎指着院子里的房间,对单柏道:“王爷就在里面,你进去吧。”

“兆炎。”单柏语带恳求。他不能把白世奇扔在这里,更不能让白世奇跟自己进去见单相权。

这时,聂安从房中出来,走到院子中正巧看见单柏。

单弘走之前和聂安打了个招呼,说是会让兆炎带单柏上山。聂安走过去,口气带着极深的怨恨不满,对单柏质问道:“怎么,大公子是来杀老爷的?”

单柏脸色煞白,神色煎熬的垂下目光。

“父亲他怎么样了?他的身体好了么?他是不是还没康复,他怎么样了?”单柏迫切的想知道单相权的情况,却哽咽得说不下去了。

“白儿。”白世奇喃喃喊道。他没想到自己的儿子会这么关心那个人。他从没见过单柏这样关心过他,单柏总是很冷淡,如果不是因为他有性命危险,单柏大概永远都不会去关心他,也许儿子只是可怜他。白世奇有些绝望。

聂安这才注意到白世奇,见白世奇仪容不凡,聂安小声问兆炎:“这人是,那位白将军?”

兆炎皱着眉,点点头道:“白府上出了些乱子,大公子就带他一起来了。”

“胡闹!”聂安怒喝一声,对单柏厉声道:“大公子,你到底想干什么?带他来,你想对王爷说什么,你这么做是想怎样?你是想告诉王爷,你已经有爹了?你说话啊!”

单柏神色痛楚不堪,任凭聂安愤怒的指责和严厉的质问往他身上砸打,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单相权正在房中休息,听见院子里传来聂安愤怒的声音,虽然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但是那声音让单相权觉得很烦躁。单弘离开后,单相权一直想着单弘对他说的那些话,心里一团乱麻。

“聂安,怎么了?你们闹什么?”单相权本来也睡不着,索性走到院子里,想看看发生了什么。

“父……父亲!”单柏没想到单相权会出来,失魂落魄的喊了一句。

看见单柏的瞬间,单相权犹如被雷劈中,呆呆站住,看着单柏。

一阵异常的沉默突然降临,持久深沉。

单柏目不转睛看着单相权,在朦胧的夜色中,与他四目相对。分明只有两年,可好像和他已经分别了很久很久,有一辈子那么久,恍若隔世。

满天星光。

单柏不记得自己与单相权对视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间,也许已是一辈子。单相权也望着单柏,微弱的颤抖着。他们忘记了时间,忘记了空间,甚至忘记了曾经彼此伤害的事实,那一刻,他们眼中只有彼此。

猝然,单相权垂下目光,转身往房间走去。

单柏双膝一软,重重跪在地上。跪着追赶单相权的脚步。

“父亲,父亲……”

单相权不理会单柏,三两步进了房间,猛的阖上房门。阖门的瞬间,带起一阵罡风将单柏打倒,单柏跪倒在地上,这才看见不远处看着他出神的白世奇。

白世奇嘴唇灰白,看着跪着的单柏什么话也说不出,神色悲切不解。

第九十八章:离开

单柏神色愧疚的看了一眼白世奇,就把目光重新移到了关着的房门上。

“父亲!儿子不敢求您原谅,您让儿子看一眼,儿子就想看看您好不好,您的伤好了么?好了么?父亲……”单柏的肩膀一抽一抽的。

“白儿。”白世奇站在不远处,像个石头雕像一样,一动不动的看着单柏。

聂安走到白世奇身前,挡住白世奇的视线,对他拱了拱手道:“白将军,这是我家主子的家事,您在这站着只是徒劳。在下刚刚听犬子说您府上出了些乱子所以才跟上山,如果需要人手帮忙,在下派人去。如果您是为了”儿子“才一起过来的,那您找错人了。大公子是我家的少主人,我是看着他出生长大的,绝不会错。”

白世奇看了聂安一眼,神色平静。绕过聂安缓步走到单柏身边,将自己的衣服脱下披在单柏身上,道:“白儿,爹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爹会在这陪着你,不管发生什么,爹都不会离开你。”

白世奇的语气平缓而笃定,似乎认准了单柏是他的儿子,别人说什么都不会相信。

单柏本想换口喊他“白将军”,可白世奇那份笃定和坚持让单柏不忍心对他说出这三个字。

让单柏更没想到的是,白世奇竟然跪了下来。和他一起跪着。

“爹!”单柏猝然喊道。他实在无法相信,竟然连下跪白世奇也要陪他一起。“您快起来。”

“白儿,爹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求他原谅。但是爹要向他感激他对你这十几年来的照顾。”

“不要这样啊,爹。您不要这样。”单柏半抱住白世奇的胳膊想将他推起来,可白世奇纹丝不动的跪着。

聂安在后面看着这二人,气得浑身发抖。他实在不知道单柏把白世奇带来的目的是什么。难道白世奇堂堂将军,连点小事都无法处理要靠单柏提供避难场所么?真可笑!

单柏无意间触碰到白世奇的手,冰凉刺骨。

脱下白世奇披给他的衣服,反披到白世奇身上,又脱下自己的长衫也一起披了过去。

“您身体还没康复,不能冻着。您不要这样,不要让我这么为难。是我对不起他,就算跪死在这,我也心甘情愿。可这和您无关。您起来吧,如果您再倒下,我……您还让不让我活?”

突然,单相权房中传来一阵声响。似乎是茶杯摔碎的声音。好像还有人倒在地上的声音。

单柏大惊失色,不待聂安等人过来,直接推开了门。

“父亲,父亲!您怎么了?”

未待单柏看清房间内的景象,人就被扑面而来的罡气打飞。

“呃……”单柏重重砸在地面上,嘴角挂血。

“白儿!”白世奇惊呼一声,扑了过去。

单柏抬手擦去嘴角的血,忍住呻吟,重新跪直了。看着着扑过来的白世奇,安抚道:“我没事,没事。”

单相权扶着门框站在门口,面色阴惨。

“父亲!”单柏看见单相权出来了,跪着拼命向前行,还没靠近又被一阵罡风震飞。

“王爷!”聂安见单相权面色苍白,赶忙扶住单相权,关切道:“您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说罢,聂安狠狠刮了一眼不远处的单柏和白世奇。这二人根本不是在谢罪,而是在这上演父子情深的戏码,分明想气死单相权。扶着单相权,聂安气愤得跟着颤抖。

“白儿!”白世奇挺身护住单柏,目光直直打在单相权苍白的脸上,口气强硬道:“不管如何,他也喊了你十几年的父亲。就算是他做错了什么,你也不该这样打他。他身上那么多的伤痕,是不是都是你以前打的?你对他那么不好,他都没记恨你,他做错了什么,你不能好好听他解释,一定要这样打他?为什么不能原谅孩子呢?也许你觉得他不好,可在我心里他就是宝,我不许你再打他,要打就打我吧。”

“爹!这和您无关。”单柏推开白世奇,跪着向前走了几步。抬臂挡住身后的白世奇,低下头对单相权道:“父亲,儿子自知罪虐深重,您怎么惩罚我都行,儿子的命都给您。只是求您,别误伤了他。”

单相权失神的退后一步,旋即苦笑了下,神色痛苦。愤怒的甩开聂安扶着他的手,单相权看着互相体贴的单柏和白世奇,心中悲怆万分。

“你没错,你没做错任何事。是我错了。和你的父亲下山吧。”单相权的声音突然变得柔和而低沉。说罢,转身进了房间。

“不,父亲。”单相权的这番话让单柏害怕。一个飞身,单柏扑了过去,膝盖落地,嗑噔一声砸在地面上,似乎地板都被这份突如其来的力道磕出了裂痕。单柏不顾疼痛,用力抱住单相权的双腿。

单相权的身子颤了一颤。

“父亲,父亲,您别进去。您这么说,还不如杀了我。听您这么说,我比死还难受。”

单相权并不急于挣脱单柏,任凭单柏趴跪在地上抱着他的腿。

“就算我以前对你不好,我也为你死过一次了。如果你还是觉得不够,可以再杀我一次。我让聂安给你刀。我不会躲,你想捅多少下都行。”

“父亲!”单柏几乎是尖叫起来喊的这一声,单相权的这番话让他害怕极了。他哆哆嗦搜,已经快抱不住单相权的腿了。“父亲,求求您不要这样。我快受不了了。”

单相权面色平缓,似乎对单柏真的心如止水了。深邃的目光射入房间的某处阴影里。

单相权微微侧身,低头看了一眼抱着他的单柏,面色平和得有些深不可测。“和你的父亲下山吧。你看他跪在外面看着自己的儿子抱着别人喊别人叫父亲多可怜。你就算不为自己想想,也为你的父亲想想,走吧。”说罢,单相权将自己的脚抬起来,从单柏的手臂中迈了出来。

单柏不想放单相权走,抬臂去挽留却扑了个空,整个人顿时没了力气,扑倒在地上,流出了眼泪。

“爹!”

原来,爱的反面不是恨,而是漠然。

“起来吧,趴在地上哭多难看。看你这样,你爹会伤心的。回头看看他,你看他多难过。”单相权好像若无其事的说着,甚至在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劝慰单柏。

单柏紧紧攥着拳头,抬头看着单相权留给他的淡漠背影,只觉得生不如死。

“父亲,儿子错了。父亲,父亲……我错了,我错了。”单柏实在不知道怎么缓解此刻内心的痛苦煎熬。

“你没错,不要再自责了,我不恨你,所以你根本不用求我原谅。如果说谁有错,那错的人一定是我。我错爱了你十七年。那十七年里,你给了我很多幸福和快乐,我不后悔那么爱过你。”单相权说着,抬起手按了按胸部,旋即又放了下去。“你父亲对你很好,肯定比我做得好。好好对他,别让他伤心。”

单柏呆愣住了,一动不动的听着单相权的话。这番话怎么可以说的这么轻松镇定。

“聂安,给他们画一份下山的地图。桌子上有纸笔。下山的路不好走,别让他们迷路。”单相权很周到的吩咐聂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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