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兽纹上——by天一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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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淡绿色的微光,忽明忽灭的飘进山洞,在洞内回旋了一圈,落在安离的手背上,安离看着这个可爱的萤火虫,在自己的手背上,一闪一亮的慢慢爬行着,有些痒痒,不一会就爬到了掌心。

安离孩子气的一下子虚拳握住,能体会到手心里的萤火虫在乱冲乱撞,想突破出去,不由开心的笑起来,摊开手。

萤火虫从掌心中旋舞上升,幽幽莹莹,自由自在,最后停留在洞顶上。不一小会,呼朋唤友,陆续有萤火虫飞进来,在洞顶闪烁着光辉,仿若繁星。

安离不由的轻轻哼起小时候拖雷爷爷教的儿歌:“小小的萤火虫呀,飞在夜色中,飞到西,飞到东,这边亮,那边亮,好像许多小灯笼,挑起小灯笼哟,照亮路儿赶回家……”

第二天一早,天还蒙蒙亮,安离就起来了。

在山上转了一圈,在一处崖壁上攀爬着一片葫芦藤蔓,上面挂满大大小小的葫芦,安离眼前一亮,大个风干的葫芦可以用来接雨水,小的嫩葫芦还可以烧来吃。

安离高兴的上前摘了十几个葫芦,箩筐里装不下了,便用藤蔓穿了挂在身上。

回来的路上又在草丛中发现了六枚野鸡蛋,这个可不多见,自己和小家伙有口福了,安离把野鸡蛋小心的捡起来,揣在怀里,转念一想,要是蛋全不见了,野鸡觅食回来该有多伤心,又放下三枚,才不舍的离开。

安离把野鸡蛋放好后,就开始处理摘来的葫芦,一共摘了十个风干大葫芦和八个嫩葫芦。拿起一个大葫芦,风干后呈淡黄色,托在掌中有果实沉甸感,稍用力摇动有清脆的葫芦籽撞击葫芦内壁发出的清脆“哗哗”声,用爪刀割开顶部,把里面清理干净,把其中的八个大葫芦都这样处理好后,来到洞外,在隐蔽的地方把葫芦半埋在土中,开口朝上,这样就可以在雨天积累雨水备用。

回到洞内,又把剩下的两个大葫芦对半剖开,可以用来做容器。这次出来匆忙,容器只带了一个石锅和一只水袋,有很多不便,这下总算解决了难题。

安离从嫩葫芦上切下一小片,小心舔尝了下,还好不苦,可以食用。嫩葫芦如果有苦味,那食后就容易中毒。

把嫩葫芦洗净后,切成两半,小心地去皮、去瓤,然后切片,放在石锅里,加了水,又打了一只野鸡蛋进去,想了一想,又切了些石辣菜、肉干和盐放进去调味。

安离一手托着头,想着什么时候能下雨,水袋里的水都用完了,一边用勺子在石锅里搅动着,香气慢慢飘散出来。

一个圆呼呼的红球滚了进来,仿佛一小团艳红的火焰,停在石灶不远处,原来是一只幼小的火狐,一双骨碌碌的黑眼睛镶在那张巴掌小的脸上,看起来机灵可爱。

慢慢地挪过来,稍有动静,就立马窜回去,这样磨蹭了许久,大概是看安离一直都没有动静,就凑到石锅前,又有些怕火,小心翼翼地探头看了看里面的美食。

小狐估计饿了,安离看着有趣,便没有赶它。

它蹲在那儿,小小的绒毛耳朵动了动,突然抬起一个爪子伸进石锅里捞吃的,动作迅速得让安离来不及阻止。

滚烫的汤水让小狐抱着爪子痛的满地打滚,好不可怜,看着它眼中隐隐的泪水,安离便心软了,捞出汤里仅有的几片肉盛放在葫芦瓢里,又捞了半个蛋放进去,吹凉后才放在地上。

小狐看见地上的美食,也不打滚了,眼珠转了几转,闪闪发亮,试探性地,一点点地接近葫芦瓢,然后突然起速,叼起一片肉就跑。跑到洞口,才停下,急急得吃起来。

小狐颇懂人性,看着安离带着笑意看着它进食,便不怕了,又跑回来,一头扎进葫芦瓢,开始大口吃起来,汤汁糊了它一嘴。

安离看它吃的欢,也就着石锅吃起来。

小狐打了个饱嗝,懒洋洋地爬到安离身边,伸出爪子摸了一下脸,再舔一下爪子,打理起那张脏兮兮的小脸。弄干净后,便睁着圆圆的黑眼睛盯了会安离,试图查看安离的表情,见他欢喜自己,便开心的扑过来,闹着和他玩。

小狐窜到安离怀中,伸出粉红色的小舌头舔了舔他的脸,又用头轻轻蹭着安离。偏着头思考了一会,又跳出安离的怀抱,站在他面前,抖动起它蓬松的大尾巴,得意的晃来晃去。安离不禁好笑,小狐这是在炫耀自己的外貌吗?

小狐看见安离笑了,便以为它喜欢自己的大尾巴,撒娇的围着他团团转。

已入深秋,山间的夜晚格外清冷,安离看小狐没有离开的意思,便从自己的床铺下扒了些落叶出来,在一边给小狐弄了个窝。

小狐像个小尾巴似的跟在安离身后,看他忙来忙去。见到安离弄出的小窝,便开心的吱吱叫,忙钻了进去,生怕安离反悔似的。

山风穿梭在峡谷之间,呜呜作响的声音犹如鬼哭狼嚎。风透过洞口的灌木丛,携着寒意侵进洞内。

安离把所有的衣服都穿在身上,裹紧毯子,试图暖和点,但还是冻得直发抖,突然,一个小火炉钻进毯子,扒在安离胸口,安离看着赖在自己怀里的小狐,眼睛偷偷睁开一条缝,瞥了眼安离,发觉他也正在看自己,便又忙紧闭起眼睛,一动也不动安静地趴着。

安离搂着小狐躺着,小小软软的,又暖烘烘的,心里充满了暖意,渐渐睡意袭来,迷迷糊糊中,心想着给小狐起个名字,叫红焰怎么样?小狐会喜欢吗……

山间的日子一日一日过,清静寒苦中有肚里的小家伙和小狐相伴,日子过得辛苦但也不乏趣味。

一早起来,安离想着应该多备点食物,冬天就快来临了,小狐已经会自己猎食,有时还能带回一些野鸡和山鼠与安离分享。

一阵风吹过,落叶纷纷,不少树木已是徒干光枝,似乎为脱去绿衫而遗憾,又为即将要历经霜雪洗礼而无奈地摇曳,只剩松柏依然苍翠。

树木还可以等待春天的到来,人却不能返老还童。人之树,叶落了、枝枯了,根腐了,生命也就终结,再无春风吹又生的奇迹!安离不禁想起拖雷爷爷,肚皮突然有轻微的鼓动,透过小腹传递到手掌上,安离摸摸肚子,小家伙这是在安慰自己吗,生命真的很奇妙!

安离寻到一片乌栏扒,半月形青黄色或嫩黄色的成熟果实垂挂在藤蔓上,表皮虽看着比较粗糙,但剥开后一层淡黄的薄膜包裹着很多像珍珠一样的种子,色、香、味俱佳。安离把够得着的乌栏扒全摘下来放进箩筐。

乌兰扒旁边有株高大的鸡爪梨,一般植物的可食用部分不外乎根茎叶花果种子,而它的食用部分却是果柄,果实反而不能食用。成熟的黄褐色果柄膨大呈肉质状,扭曲不规则棒状,有分枝,形似鸡爪,其味甘甜而略带涩,经霜之后,涩味尽去,味道尤其甘美。

安离想着现在住在山洞,晚上入夜后,温度非常低,潮气也重,以前听白兮说起过,鸡爪梨有祛风胜湿的功效,便想着采摘些回去。

鸡爪梨树贴着一旁岩壁生长,安离小心的扒着岩壁,伸手去摘果柄。

昨晚刚经历过一场风雨,岩壁上的青苔湿滑,安离一脚没踩稳,便滑到摔了下来。

“好痛……”

安离抱着肚子,蜷缩起来。苍白如蜡的脸上不断冒出黄豆般大小的汗珠,拼命咬紧牙关强忍着巨大的痛楚,安离怕过大的呻吟声引来族人。

股间仿佛有液体渗出,滴答在地上,安离痛得四肢都痉挛起来,眼前事物轮廓开始模糊,出现虚影。

再也坚持不住,跌坐在地上,呼吸困难迫使他大口的喘着气,额头上流下的汗已经湿了他睫毛深长的眼睑。

小狐不知从那里钻了出来,围在安离身边,急得呜呜直叫,不时用头去蹭安离,想抚慰他。

第七章:总祠严审真相白

安离离家后不久,白兮便带着塞达医师赶了过来,发觉他离家出走后,十分担心他的安危,就把此事报告给武伦族长。

武伦族长一向较为关心安离,忙安排了几个勇士上山寻找。快临近冬季,勇士们为整个部落的冬季储存食物而忙于狩猎,现在正是关键时期,实在是抽不出太多人手去寻找安离。

安离在部落里不受欢迎,大部分人并不在意他,反而觉得他就如此消失未尝不是件好事,所以并没有积极寻找,加上安离自己小心翼翼躲藏,在山上生活了一个月也没有被找到。

今天敖空轮值,比起枯燥的巡山,敖空更愿意去捕猎。

他漫不经心的行走在山间,突然听见小动物呜呜的叫声夹杂着细微的呻吟声,空气中也弥漫着股血腥味。

敖空皱了皱眉头,向着可疑处寻去。

只见安离捧着突兀的肚子,蜷缩在树脚下,无意识的发出呻吟,身下一滩血迹,渗透了周边的落叶。

小狐看见陌生的兽人,身上有着令它害怕的强大气息,浑身直发抖,踌躇一会,还是本能的跑开。

敖空被这一幕惊着,站在原地好一会反应不过来,他虽然讨厌安离,从没有想过直面他如此惨烈的状况。突然远处的一声啸声,才把他惊醒过来,忙过去抱起已经虚脱昏迷的安离,飞奔下山。

敖空抱着安离慌张得闯进塞达医师的住所,两人浑身是血的摸样把塞达医师和白兮吓了一跳。

“小离……,他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我发现他时,……就已经这样了。”

“快,先把他放到床上。”

塞达医师听白兮说过安离的情况,但亲眼看见他高挺的肚子,仍旧十分惊讶,从没遇见过能怀孕生子的达鲁。但现在安离的状况十分危急,容不得他继续惊讶,立即脱掉安离已经湿透的衣服,分开他的双腿,查看了下穴口,发现穴口处已经能看到婴儿的胎发,可安离已经昏迷,不能自己使力产下。

塞达医师赶紧让愣在一旁的敖空去烧水,又吩咐白兮拿些止血的药草过来,自己则拿了块干净的白布,清理干净安离两腿之间流出的血水。

让白兮在下面扶住婴儿头部,塞达医师自己慢慢挤压安离的肚子,迫使婴儿脱离母体。

终于,婴儿整个身体都露了出来,只有成年达鲁两个巴掌大小,早产加上在产道待的时间过长,身体青紫,哭声微弱,有气无力地微张着嘴。

可不一会儿,连微弱的哭声也渐渐停止了,小家伙来到这个世上不到一刻钟,便匆匆离去,这让大伙都沉默悲伤。

安离一直昏迷了五天,才清醒过来。

睁开眼,发现自己已在木屋内,便着急的往下去瞧肚子,原来高耸的肚子已经空瘪下去。

小家伙,小家伙哪里去了?

安离挣扎着起床,白兮捧着药进来,一看安离这样,立马放下药碗过去制止。

“小离,你现在还虚弱,不能起来。”

“小家伙呢,小家伙在那……”

“等你身体好了,再见好不好?”

“不,我现在就要见小家伙。”

“……”

安离看着白兮泪流满面,顿时明白小家伙可能……,错愕的神情很快融化到浓浓的悲伤之中,泪水顺着脸颊滴落……

“我想看看小家伙……”

白兮抵挡不住安离的苦苦哀求,便扶着他来到山谷中间。夭折的孩子是不能进族葬洞的,只能埋在山谷中间的参天古树下。

安离无力地靠在树身上,轻轻的抚摸着地面上新隆起的一个小土包,仿佛在哄婴儿睡觉。

“小家伙,我真对不起你,……明明说了要保护你,……我却没有做到……”

“小家伙,你在底下,冷吗?……饿吗?……孤独吗?……”

“小家伙,你不回答我,是不是怪我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会经常来陪你的……,你要乖……”

泪水滴落到小土包上,渗下,又滴落……

白兮站在一旁,见安离悲伤得对着小土包自言自语,捂住嘴巴也泪流不止。

安离身体虽然在塞达医师和白兮的照料下慢慢好起来,但仍旧神思恍惚,经常趁人不注意,就跑到古树下陪伴小家伙,对着土包自言自语。

白兮看着安离如此痴疯状,伤心着急却又无奈,只好时时跟着安离,怕他出什么意外。

一日,部落里勇士狩猎被野兽群攻击,伤了好些人,塞达医师和白兮忙得不可开交,一时顾及不上安离。

等白兮忙完,寻到安离时,发现他躺着树脚下,一动也不动,夕阳的光辉透过树荫,斑斑点点的撒落在他身上。

白兮不由的一阵心悸,愣了一会才慌忙跑过去,发现他只是睡着了,才泄了气瘫坐在他身边,默默守着。

安离醒转过来,睁开眼,看见白兮坐在身边,便对着她笑了笑。

白兮被安离这一笑给惊着了,连忙伸手去摸他额头,安离笑着挡了回来,安慰着急的白兮:“我没事,我刚才见着小家伙了,他对我说过的很好,让我不要担心。”

白兮瞧了瞧安离得神情,神志清醒,不像是疯癫状态,便当他是想开了。

已经离小家伙过世有一个月了,该处理的事情也必须处理,已经拖不下去,也不能再拖下去了。

贡次带着族长口谕,要把安离带到总祠,白兮不放心,也跟着过去。

等到了总祠,祠堂外这会儿阵势庞大,黑压压的都是人。武伦族长和祭司坐在大厅主位,部落里几位长老、塞达医师也都在一旁坐定,安离被押着,低着头跪在中间。

武伦族长看大家人来的差不多了,便开口让大家安静下来,才开始询问。

“安离,你的事族内传的纷纷扬扬,如今你身为达鲁却又诞下婴儿,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

“安离,你要知道,族内规矩不能乱,你要老实交代。”武伦看安离惨白着脸低头不语,知道他刚失去幼儿,心中有些不忍,但职责所在,不得不严厉询问。

“……”

“对,要交代,怎么会怀孕生子?孩子是谁的?”族人看安离默不吭声,便纷纷叫嚷起来,咄咄逼人。

“你们不能这样逼他……”白兮刚想为安离辩解几句,就被她的玛母拦住她,不让她继续往下说。

“我看见格森有阵子老往安离家跑,会不会是他的?”人群中一个人突然出声。

“胡说什么,我……我是看白兮心疼安离,才过去帮忙的……”格森红着脸,看了眼白兮,冲着族人辩解道。

“那会是谁?……”

“会不会是……”

“无论是谁的,达鲁生子,天理不容!”

“妖孽,让火神惩罚他……”

“对,让火神惩罚他!”

族人纷纷猜测,并谴责起安离,最后众声高喊火神惩罚,场面一度混乱失控。安离低着头,仿佛听不见身后众人的讥愤声,心中一片空茫。

“是我的。”敖空从外面走进,朗声道。

安离闻声,转身抬头向他望去,逆着光,看不清敖空的表情,光线照到他身上,整个轮廓仿佛被镀了金。安离在很多年以后,还清晰的记得那一刹那。

敖空在小家伙落地的那一瞬间,那种血脉之间的牵连悸动,让他第一眼就认出小家伙是自己的骨肉。

复杂、紧张、矛盾、激动……心情反转,望着怀抱里的小不丁点,脸皱巴巴的,瘦小的跟剥了皮的山老鼠似的,不禁皱起眉头,有气无力的哭声让他有些心烦,却又有一丝心疼。

还没等敖空想明白自己的感受,小家伙渐渐虚弱下去,哭声慢慢变弱直至停止,小小的身体也失去了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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