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旧报纸把那些光盘包起来揣怀里，然后着急的跑到公交站。
在公交上站了一个小时，等下车的时候整个人都有一种被挤成照片的错觉。他来不及喘口气，一路小跑。
“张老板！”刘乾奇看到一个蹲坐在马路牙子上的一个黝黑的胖男人，叫了一声。
张老板叼着根烟，鼻孔都在冒烟。他抬了抬眼皮，然后说道：“啊，来了？跑那么着急干啥？咱们是自由职业者，要享受慢生活。”
“我把货拿来了，怕您着急。”刘乾奇赶紧把那包的跟毒品似的东西拿了出来。
“多少张？”张老板吸了口烟气，又喘了出来。
“四……四十。”撒谎让刘乾奇反射性的红了脸。
张老板也没看他，两个指头夹着烟，把那破报纸扯了下来，数了一遍，是四十张。
“啊，辛苦了啊。想啥时候开工啊。H大最近效益都挺不错。我把这儿的摊位先给你干着？”其实是张老板听到风声了。
刘乾奇一脸感激的神色，说道：“张老板，你的大恩大德我们父子俩不会忘记的。”
张老板听了，嘴角直抽抽，说道：“欸？没事儿。你困难嘛。”
刘乾奇忽然想到了什么，说道：“张老板，张先生让你下回给他捎点纸钱。”
寻思了半天，张老板才搞懂那张先生指的是自己那个人妖弟弟啊。又琢磨了一下那个话的意思，脸黑中透着点紫，特别像酱茄子。
张老板那张满脸横肉的脸抖了抖，呲出一口牙，说道：“你现在开工吧？”
第十三章
刘乾奇蹲在那个小摊子边上，嘴唇冻得有点发紫，他把冰凉的手揣在兜里。
“小刘，收工啦。明天我再给你讲讲咱们这行的程序。”张老板刚跟老板娘火热的聊了一通，现在满面油光容光焕发。
刘乾奇吸了吸鼻子，点点头，他看了看表──六点半。
“饿了么？张哥带你吃饭去。”张老板觉得刘乾奇这个人心肠不坏就是傻了点。
“啊？不用了不用了。我家里还有事。”刘乾奇正手忙脚乱的收拾着摊子，听到找老板跟他客气，于是抬起头感激的笑了笑。
张老板心想这人真是太老实了。到时候上头来扫黄的话，他这德行的搞不好人家还没抓他他就自投罗网了。张老板暗暗在心里酝酿着改造计划，不自觉的对着刘乾奇阴森一笑。
刘乾奇不知道张老板为啥笑的这么可怖，胆怯的缩缩脖子，问道：“张老板，还有什么事吗？”
“没事，你走吧。”张老板忽然抖着满脸的横肉笑了起来。
“那……我走了？”刘乾奇把东西弄好，然后就脚底抹油似的一路小跑。
等刘乾奇到了田远东家门口的时候已经八点了。刘乾奇喘得跟狗似的，刚抬起手想要按门铃，却没想到对方像是早有准备般的把门打开了。
田远东阴沉着脸，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他，然后问：“怎么这么晚才来？”
刘乾奇被田远东那张看起来凶巴巴的脸给唬住，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他偷偷探着头却见房间的灯都没有开，屋子里黔黑一片。
“赶紧进来。”田远东这回倒是穿了长裤，但是上半身还是光着的，他半靠着门框。看到刘乾奇想要进门，却又故意的在那里站着不动，非得刘乾奇蹭着他胸膛擦过去。
刘乾奇刚进屋，就听见田远东“砰”一声把门甩上，屋子里还黑的应景。让刘乾奇瞬间心慌了起来，他想到前一阵那个加拿大华人被人肢解的恐怖案件了。可能也是在这么个夜黑风高的夜晚，在这么样的黑黑的屋子里……
刘乾奇后悔莫及，他想着他上有老下有小，他不该随便信任陌生人的。刘乾奇带着点恐惧往后退，因为他隐隐能感受到一股压迫的势力正在向他逼近。刘乾奇又往后退了一步，后背紧紧的挨着微凉墙。他能感觉到那个强壮男人的稳重的呼吸，那种气场简直就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才会有的。
那个人离刘乾奇越来越近，带着点烟草味儿的鼻息甚至喷到了刘乾奇的脸上。刘乾奇腿发软的站在那儿，带着点死猪不怕开水的烫的的大无畏精神闭上了眼……
“喂，你他妈挡着开关干什么？”田远东一只手搭住刘乾奇的肩膀，想要顺势让他让开。
田远东按了开关，屋子瞬间明亮了起来。
“你抖什么抖啊？”田远东看着刘乾奇惨白着一张脸，两条细腿抖得跟波浪似的，无奈道。
“没事。”刘乾奇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
“没事？没事就坐下吧。”田远东看着刘乾奇垂着眼皮，觉得他这种样子看起来出奇的顺眼。
“谢谢你。”刘乾奇在心里暗骂自己想得太多，向着田远东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茶几上放了一个黑色的袋子，田远东迈开长腿，两步跨了过去，把那个袋子扯开，露出里面两沓粉嫩可爱的人民币。对着诚惶诚恐坐立不安的刘乾奇说道：“都在这儿了，你点点看吧。”
刘乾奇抬起他那双水润的眼，那表情特别像等待主人犒赏的小狗。然后，他伸出细细白白的手数起来了。
田远东翻了个白眼，心里骂道：还真数啊！这他妈也太信不过老子了。
“正好。”刘乾奇把钱数完，乖乖的把钱又放回原位，手也收到了膝盖上，坐的端端正正的好比小学生。
“干嘛不拿，不是借你的吗？”田远东心里又开始发痒，想着怎么逗弄面前那个跟宠物似的男人。
“我们还得打个欠条。”刘乾奇说着，就把随身携带的小本子掏了出来，从后往前翻着。然后开始工工整整的写着小楷。
“行了，我打印了一份。签字就行了。这东西还用手写，你是不是远古来的？”田远东扔了张纸。
刘乾奇认认真真的浏览了一遍，发现没有什么霸王条款，好像也没提利息的事。正准备签字，就见最后一行有几个差点被忽略的小字──当牛做马。
“这里怎么回事？”刘乾奇指着那几个小字，问道。
“呃？印错了。”田远东那张俊脸有点发黑。
“要不要重新印一份。”刘乾奇当真了。
“我借你钱，你给我当牛做马不应该吗？”田远东扯着粗粗的嗓子开始威逼了。
“我又不是不还钱啊？当牛做马不就是签了卖身契吗？”刘乾奇属于敌强我弱的典型，田远东口气一强硬，他就只敢发出猫大的声音。
“赶紧签了！”田远东跟铁塔似的站着，无形的压迫气势让刘乾奇胆怯的看着自己穿着拖鞋的脚。
“不能签。”刘乾奇考虑了一会儿，小声说出自己的心声。
其实着个欠条只是田远东一时玩心随便印的，但是他绝对没料到这个怯懦的男人竟然敢跟自己一口一个“不”。
“你不签啊？”田远东浓眉鹰眼，眼睛一眯，唬人的凌厉的目光像是利剑一般把刘乾奇的小身板都穿透了。
“我……我不签。不能签。这不公平。”刘乾奇好歹硬气了一回。
田远东挑起眉，意味深长的问：“不签？真不签？”
“不能签，我妈跟我讲，人活着要有骨气，不能当牛做马。”
田远东被他逗乐了，说道：“那行，不签拉倒。你拿你那小本子写欠条吧。”
“啊？”刘乾奇一头雾水。这田远东也太喜怒无常了吧，一会儿跟妓院的逼奸的龟奴似的，这会儿又跟开了恩的天皇老子似的，哦不，是散财童子。
田远东趁着刘乾奇写欠条的时候，跑去翻什么东西。过了一会儿就把一个碎花的口袋扔到了刘乾奇旁边。
“还给你。”田远东忽然冒了一句，把刘乾奇吓了一跳。
看着刘乾奇一副受了惊的白兔样儿，田远东的嘴角又忍不住漾出了笑意。
“你抢走的光盘，可以还给我吗？”刘乾奇和田远东相处了这么会儿，好歹也学会了察言观色，见田远东好像心情不错，于是斗胆问了一句。
“哦？可是我还没来得及看，你想拿走也可以，那就陪我看完咯。”田远东勾起嘴角，笑的像个坏蛋。
第十四章
刘乾奇也不知道他们俩怎么就这么莫名其妙的靠在一起看起了情色片儿了，他奔波了一天，累的满脑都是浆糊。
“你自己看过吗？”田远东问。隔着薄薄的衣料他能感受到刘乾奇的体温。
“唔，没。”刘乾奇在昏暗的环境里一边靠着热乎乎的田远东一边靠着软软的沙发，浓浓的困意袭来。
田远东倒也不再多说了，他盯着屏幕，眼珠子被屏幕晃得亮晶晶的。和别的男的一块儿看毛片儿的损事儿，田远东不是第一次干，他大学的时候和几个性取向有点问题的狐朋狗友一起“观摩过”。后来大家各自工作了有了自己的生活以后，就很少这么热热闹闹的看片了。大多是田远东自己光着屁股，一边自摸一边看着。每每这个时候心底都会泛起一股苦涩的空虚感，多想有个人陪。
坏心眼的田远东提出这么个蛋疼的要求，其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完全是潜意识的戏弄心里使然。
田远东兴趣缺缺的看着前戏部分。那两个欧美男人如同发情的兽，撕咬着发泄着无法排解的情欲。
当其中一人解下西装裤的时候，田远东这才凝了凝神。
他偏过头想要观察一下刘乾奇的表情，却发现对方已经睡着了。
盯着那张恬静的睡颜，田远东心里萌生出一股诡异的感觉。仿佛此时此刻两个人是相互依偎的恋人。
刘乾奇看起来疲倦极了，睫毛在下眼睑投下了一小片阴影，头发有点乱，眼角还有几丝细纹。
田远东情不自禁的伸出粗糙的大掌，想要轻抚那张脸。
“Fuck me，come on！baby！”钙片里传出了那个杀千刀的壮骚零的放荡求欢声。
刘乾奇被那大声的呻吟吓了一跳，眼睛睁得圆滚滚的，懵懵的问：“怎么了？”话音刚落，就被映入眼帘的私处交合影像骇的说不出话来。
“不是说陪我看吗？怎么睡着了？”田远东有点尴尬的收回手，假装若无其事的问道。
“不好意思，我今天太累了。”刘乾奇一边偷偷地在心里骂田远东变态一边想着什么时候那个片子可以播完。
“你觉得同性恋怎么样？”田远东一只手搭在了刘乾奇的大腿上，将手心的炙热温度毫无保留的传给刘乾奇。
“我，我没见过，我也不知道。”刘乾奇困得目光发散，他努力想集中精力好应付债主，大脑却晕乎乎的。刘乾奇勉强找出一点意识，于是想要掐一下让自己清醒。
“你掐我干嘛？”田远东把手抽了回来，抚着手背，粗着嗓子低吼。
“什么？”刘乾奇被田远东凶悍的气势惊了一跳。
“没事。”田远东有点难堪，总不能说自己偷摸他大腿了吧。
两个人心怀鬼胎的看着基情四射的钙片。
刘乾奇被连受惊吓，倒也不那么困了，他知道瞪着眼睛看着屏幕。那两具光溜溜的肉体，蹭来蹭去的。刘乾奇第一见到同性的性器，夸张的张大嘴，惊叹：“好大！”他一边说一边还用食指指着那个零号甩来甩去的粗壮阴茎。
“我也很大啊。”田远东半开玩笑的讲。
“哦。”刘乾奇觉得那话听起来怪怪的，于是在暗处红了脸。只得小声的应和一声。
“我的也很大，你怎么没反应？”田远东扯扯嘴角，眼睛丝毫不分神的观察着刘乾奇的表情。
“我又没有看过……”这句话说出来似乎更加诡异，刘乾奇连忙噤声。
“你想看？”田远东当然捕捉到了刘乾奇的细微可爱的小表情了。
“没。不想……”
“我不收费。你看么？”田远东坏笑着问。
刘乾奇勉强的笑了笑，忙忙的摆着手拒绝。
“不看白不看。你这个老男人也不吃亏。”田远东有点贱皮子，看到刘乾奇慌乱的样子，就是要不住的刺激他。
“够了！你别调皮了！”刘乾奇平时就是这么训斥小刘黔的。
田远东听出这句话浓浓的家长味道，笑的都直不起腰了。他笑着说：“老男人，你知道你自己很幽默吗？”
“你自己看吧，下回再还给我吧。我……我得回家了。”刘乾奇板起脸，站了起来。
“我和你开玩笑的。陪我呆会儿。”田远东扯住刘乾奇的袖子。
“天太晚了，我怕黑。”刘乾奇犹豫了一下说出了真相。
“哈哈。我送你回去。”田远东爽朗的大笑，和刘乾奇在一块儿总会让他心情变好。
“不用……我自己能回去，有路灯。我能自己走……”刘乾奇绞尽脑汁的想着怎么搪塞田远东。
“坐下。”田远东倒也不兴实行怀柔政策了，干脆低低的命令了一声。
“我真的能走，太晚了。”刘乾奇丝毫没发现自己的语气特别像偶像剧里的交情女主角。
“陪我呆会儿。今天我生日。”田远东脸不红心不跳的编造着谎话。
刘乾奇忽然想到自己13岁生日的时候。他那个在外出差的妈妈打电话回家祝他生日快乐，当时刘乾奇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孤单最可怜的人。他带着几分同情看着田远东，仿佛看到了那时候极度渴望有人陪伴的自己。又想到田远东刚刚借了自己钱，也算是破了财，比自己那时候可能还要更可怜。
同情心泛滥的刘乾奇心一软，就坐下了。想了一会儿，他建议：“要不咱们别看这个了，我给你唱生日歌。”刘乾奇就是这么哄他家刘黔的！
田远东感觉被人拉低了年龄线，挑起眉，好笑道：“那你唱啊。”
刘乾奇唱歌不算好听，就是一副柔柔的男性嗓音，听着让人觉得还挺舒服的。他一边唱还一边拍手。他似乎是把田远东当成了刘黔的放大版。
“好了，你别唱了！我又不是你儿子。”田远东黑着脸。
“好吧，祝你生日快乐。”刘乾奇倒也好脾气。
“你儿子多大了？”田远东问。他本来就把刘乾奇当成软柿子，本来就像想捏一捏，没想到对方比自己想象的更要绵软，这反而让他有点过意不去了，于是拿出刘乾奇感兴趣的育子话题来缓和气氛。
“六岁，该上小学了。”一提到儿子，刘乾奇的脸都亮了起来。
“我知道。孩子很聪明吧。”田远东纯粹是没话找话。
“嗯，很聪明，像他妈。”刘乾奇嘴角都含了几丝薄薄的笑意。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
田远东打死也没想到自己居然像七大姑八大姨一样和一个当爹的男人唠了一大堆关于孩子和教育的感悟……
第十五章
刘乾奇觉得田远东好像要比自己想象中好那么一点点。他抓着他的碎花小布包，看着靠在门框上盯着他瞅的田远东，脸隐隐有些发烫。可能是要生病了，回家得吃点药预防一下，刘乾奇想。
“你不好意思了？”田远东一眼就辨认出刘乾奇脸上的两抹红晕。田远东眯着眼睛看刘乾奇，满脸的不怀好意。当他看到刘乾奇那个白眼，忽的又忍不住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