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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瞳绝艳 上——by散尾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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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陌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轻咳一声,收回目光。

心下不禁有些懊恼,自己几次三番看一个男人看得呆掉了不说,在方才的一瞬间仿佛还有怦然心动的错觉。

身边的男子只是沉默,嘴角轻扬。那在黑暗中绽放的笑意仿佛最甜美的琼酿,醉倒人心。晚风轻拂,原本让人毛骨悚然的风鸣声也变得仙乐般悦耳起来,流水哗然作响,轻轻拍打着岸边的礁石。男子身上似有若无的暗香隐隐飘来,苏陌深吸一口气,觉得清香直入肺腑。

忽然,景卿岚轻呼一声,把头扭向身后的黑暗。

苏陌跟着转过头去,只见幽深的黑丛树影中,有一抹柔柔白光隐隐约约。心中不禁一个疙瘩,不会是真的活见鬼吧!

没来得及细想,景卿岚已经起身向白光走去。苏陌忙起身赶上。暗中腹诽着,方才还见他这么怕鬼,现在搞不好真见鬼了,胆子倒是大了。

两人越是走近,越是狐疑。那抹淡淡白光越来越明艳,待看清眼前之物时苏陌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的屏住了呼吸。

这是,优昙钵华。俗名,昙花。

没想到在这种杂草丛生的孤寂小岛上,竟然能有幸看到优昙钵华。那是一朵拳头大小的花骨朵,雪腻鲜活,含苞欲放。

“快要开了。”景卿岚矮身蹲下,小声低语。

怕是惊扰了这朵精灵,苏陌不由自主的放轻了呼吸,挨着景卿岚蹲下。优昙钵华散发出的幽幽白光柔柔的倾泻在男子的脸上,完美的五官被笼罩在一片清幽的光辉中。黑曜石般浓墨重染的瞳眸里倒影出一圈细细的光晕,梦幻绮丽。苏陌忽然有一种身临仙境的感觉,最美的花和最美的人交相辉映,美得几近窒息。

渐渐的,洁白瓷实的花瓣渐次打开,蜷缩在花瓣里的花丝抽丝剥茧般层层剥离,浓郁的花香扑面而来,幻若迷梦。当花开到最盛最艳之时,一道烟花尖啸着直冲天际,在两人头顶炸裂,一瞬间打亮了整片苍穹,漫天的烟花烂漫如春华乍现,刹那芳华。

烟花夺目的光辉,交映着优昙钵华惊世绝俗的明艳,香云缭绕,清影翩跹。

苏陌侧过脸去,发现身边的男子正在看着自己。烟花夺目的光辉沉淀在他的眼眸里,依稀可见那瞬息万变的七彩风华。两人只是默默的对视着,一朵洁白明丽的优昙钵华灼灼盛放于两人之间。他们的目光仿佛穿越了千年的沧桑,放空了一切尘世纷扰,眼中只有彼此的倒影。

这一对望,恍若隔世。

花开花落只是刹那。然,刹那即永恒,永恒又何不只是刹那?

花朵渐渐枯萎湮灭于尘土,仿佛只是一场迷梦,梦醒梦散,无可辩踪。烟花落幕,华灯初上。两人走出树林,虽是不语一字,却又仿佛已对千言。

第六章

湖面上的游艇渐渐多了。一艘巨大的画舫尤其招眼。红漆描金的船身,大红的绸缎纱绢随风飘舞,笙歌飘荡,巧笑倩兮。

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

苏陌和景卿岚搭了条小船向画舫靠近。两人上了画舫才知这是未央坊的游船,船上未央坊的花魁贺兰燕燕正在表演舞蹈飞仙。苏陌和景卿岚挤进人群里仰首观看。

只见一个金发碧眼的波斯美女,轻纱薄饰,启齿嫣然。淡眉如画,纤腰似柳。一双寸金小脚轻盈点地,随着时高时缓的音乐扭动皓腕,纤细灵活的手腕上金钏玲玲作响。她仰头,手捏兰花,提膝瞑眸,做出一个飞天的姿态。晚风袭来,撩拨的女子满身轻纱玲珑飘飘摇摇,似乎随时可以羽化而去。

台下掌声久久不息。苏陌听见有人连叹女子容貌绝色,不觉半开玩笑的冲景卿岚道:“就论相貌,我觉得那女子定是比不上景公子。”

景卿岚微微一笑,不置可否:“男人之颜如何与女子相较?”

苏陌不服气的反唇相讥:“怎么不能?那幻瞳教教主瞳影还艳绝天下呢!”

大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忽的笑了。

“不过,我倒觉得就是瞳影怕也没景公子来得好看。”

“怎么这么说?”

“瞳影的美貌再怎么惊人也是耳听为虚,少不了人云亦云的成分,我只相信眼见为实。”

“耳听不全是虚,眼见不一定实。”

景卿岚笑的云淡风轻,好看的让苏陌心跳频率一时错乱。

两人退出画舫,正要乘船远去,却听到身后有女子招呼。

回头一看,正是方才跳飞仙舞的贺兰燕燕。金发碧眼的波斯女子冲二人柔媚一笑。

“好巧啊,还记得我不?”

苏陌当然记得,上回一见还是将她和凌千风“捉奸在床”之时。

苏陌忙回了礼道:“姑娘找在下有事?”

贺兰燕燕掩嘴一笑,顾盼生辉。

“你这个人真的很迟钝,不过还是谢谢你上回救了舞月。你不知道自你走后小丫头天天惦念着你呢!既然来了怎么能不上来坐坐,好让我代她好好谢谢你这个救命恩人。”

苏陌本想拒绝,却见景卿岚笑得暧昧。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便应了邀请,三人一同向二楼包厢走去。

一进门,就看见包厢里莺莺燕燕的闹做一团。果不出所料,景卿岚一现脸就让整个场面都安静了下来,顿时只能听见倒吸凉气的声音和咽口水的声音。苏陌自嘲般调侃道:“就知道会这样,和你走在一起,我就只有被无视的份。”

佳肴美酒上了一整桌,苏陌被劝着敬了两杯后就觉得眼冒金星,头晕眼花,竟然脑袋一歪,趴在桌上沉沉睡去。

这一觉格外的安稳。梦里,隐隐感到一股清香的气息环绕着自己,紧接着唇上传来柔软的触觉,一双丝滑温暖的唇覆到自己唇上,蝶翼般轻触……

醒来时感到头痛欲裂,挣扎着坐起来,眼前却不是自己所熟悉的摆设。床头上放着一枝鲜艳欲滴的芍药,吐露芬芳。

这时,房门被人推开,进来的人却叫苏陌一下子清醒了。

“你、你怎么会在这?”没想到醒来看到的第一个人竟然会是凌千风,苏陌顿时慌了手脚。

“真是笑话,这里是未央坊,你说我为什么会在这?”凌千风懒懒的倚在门框上,双手环抱在胸前。笑容随意,眉尾上扬,带着几分独特的风情。

“未央坊?”苏陌大惊失色,眉头深锁。

记忆里闪过嘴唇上温柔的触感,苏陌猛地瞪大眼睛,眼神狐疑的瞥向凌千风:“你、你不会是对我做什么了吧?”

凌千风又好气又好笑,摊手道:“我要想对你做什么上回还会让你跑了?喂,你不会是做春梦了吧?”

苏陌脸上一红,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失态。他这副神情全落在凌千风眼里,只觉得无比可爱。

凌千风邪笑一声,危险的眯缝起眼睛,嗓音压低下来。

“看你这么饥渴难耐,那本公子就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换来的是苏陌毫不犹豫的一记眼刀,恨不得把眼前这张无良的嘴巴撕个稀巴烂。

凌千风逼近过来,笑容愈发邪魅,食指勾了勾苏陌下巴,在他耳边轻轻吐气:“摆出这么一副诱惑的样子很难让人不有奇怪的想法,你不是在勾引我吧?”

苏陌脸色一沉,随手拿了枕头砸过去。

“滚开!你个疯子!”

看他气急败坏的样子,凌千风忍不住哈哈大笑,苏陌脸色愈发阴沉。忽然发现自己一旦碰上凌千风就无法维持一贯的淡漠疏离,他总是有办法惹恼自己,让自己又羞又怒。

“喜欢上本少爷就直说嘛,怎么说我也是天下第一美男子凌千风是也。”

苏陌不以为然的嗤笑一声:“什么天下第一美男子,跟瞳影艳绝天下比起来,简直就一坨屎。”

凌千风表情一僵,嘴角抽动两下,一向大大咧咧的他居然感到倍受打击。

苏陌随手拿起床头的芍药,用指肚轻轻摩挲着柔软细腻的花瓣,心里浮起似有若无的暖意。

凌千风嬉笑着凑近过来,打趣道:“哟,情人送的?没想到除了本公子外还有人看得上你这个呆呆傻傻的家伙。”

苏陌白了他一眼正想反唇相讥,房门却被人大力摔开。

苏赫居高临下的站在门口,面带讥诮。怯缩在他身后的小桃满脸愁容,目光躲闪。

第七章

苏陌被带到苏霸天面前时就知道自己完了。

苏霸天气的脸色铁青,用长鞭指着苏陌的鼻子,老半天才骂出一句“孽畜”。

“没想到你竟然此般不知悔改,你还嫌苏家不够丢脸么!”

苏陌一字不吭的跪在地上,目光穿越苏霸天,直直的落到小桃脸上。小桃目光微闪,垂头避开他。苏赫一脸幸灾乐祸的奸笑,准备在一旁看好戏。

苏陌被打了一顿关进小黑屋里。

让疲惫的身躯放松,全身烂泥般瘫软在黑暗中。手中的芍药依旧鲜妍,手指滑过柔腻的花瓣,嘴角不禁浮起一抹苦涩淡笑。

脑海中浮现出的竟是那个人的面容,温文尔雅,倾城绝世。

千秋雪看到苏陌伤痕累累的身体时再次忍不住哀然叹息。

“我不是给过你忠告么,你怎么就不听我一句?这次全是苏赫的阴谋,是他让小桃故意放走你的。你呀,偶尔也动动脑子好不好,那个小丫头可没她看上去的这么勇敢。”

语气里全然是恨铁不成钢的气恼。

苏陌表情漠然,语气淡淡:“我知道。”

千秋雪心下一窒,只是轻叹一声,无奈的摇头。

原本以为自己这一次是铁定要被关上一年半载的了,只是没想到当夜万剑宗便迎来了叛变。

以这场叛变为导火索,此后牵引出的一系列恩怨情仇彻底改变了苏陌的命运,只不过如今身陷囹圄的他还完全无法察觉。

半夜的时候被呛人的浓烟熏醒,敏锐的察觉到外面发生了什么。苏陌拼命敲打着黑屋铁门,高声呼救,却没有人搭理。仿佛是被人遗忘了,这世上唯独他一人在这间狭小的黑屋里,被滚滚浓烟包围。

周围温度越来越高,浓烟刺激着眼睛。苏陌用衣服包住口鼻,蜷缩进墙角。渐渐地,空间被烟雾完全充斥,空气愈来愈稀薄,呼吸困难。苏陌只觉得眼前开始出现幻觉,头脑昏昏沉沉的。要死了吧,这样是真的要死了吧。

被遗忘在无人在意的角落,就算是不明不白的死了也不会有人为他落泪,甚至于不会有人察觉。

忽然,铁门被一股大力震飞了。紧接着,身体被纳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有人焦急的呼唤着自己的名字。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气息。

呼吸渐渐顺畅起来,逼人的热度褪去。苏陌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眼前是凌千风放大了的俊脸,写满了担忧。

“干嘛一脸要哭的表情,我又没死。”苏陌咳出一口烟来,没好气的皱眉。

凌千风高兴的一把搂住他,像要把他揉碎一般。

头顶传来凌千风急促的呼吸声。

“太好了太好了……你没事……太好了……”

苏陌破天荒的没有推开他,而是把头搁在他的肩膀。

没想到还是有人记得自己,在乎自己的。可能自己要是死了,这个人会真的为自己落泪也说不定。

胸腔里涌起一股暖意,嘴角不由自主的上扬。

事后才知道那一晚万剑宗发生了不得了的大事。万剑宗六剑之一白虹背叛出逃,偷走了剑谱秘籍《万剑湮》。

说到《万剑湮》就不得不提天下第一剑——轩辕剑。江湖上有流传“得轩辕者得天下”的说法,其实不甚准确。轩辕剑实属天下第一的神兵利器,但要练就天下第一的武功除了要得到轩辕剑外,还有剑谱《万剑湮》和心法《落薇诀》。三者合一,天下无敌。其中《万剑湮》和轩辕剑都是万剑宗的东西。万剑宗上一任宗主将《万剑湮》传给大弟子,现任宗主苏霸天;轩辕剑传给小弟子,剑圣寒尘绝。而《落薇诀》则在储艳宫宫主梦画阑手中。

没想到的是白虹其实是幻瞳教四将军之一白虎,这些年为了得到《万剑湮》一直潜伏在万剑宗,伺机而动。

苏霸天哪里咽的下这口恶气,当夜率五剑追击叛贼。

由于万剑宗被这把业火烧的半毁,苏陌和苏翎被安排暂住凌府,苏赫接手万剑宗重修。

苏陌除了要天天看到凌千风那张嬉皮笑脸没个正经的脸外,其他都感觉很好。不过至少不用呆在小黑屋里,也算是待遇上升了。

在凌家住的第一夜,虽是满床的绫罗绸缎,但到底感觉别扭,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忽闻悠扬笛声隔夜传来,苏陌轻叹一气,披衣起身,步入中庭。

庭中月光皎洁如水,月光下彻,疏影横斜。月光下一抹清瘦的身影挺拔俊秀。白衣垂地,冷袖横笛。

苏陌静静的听了一曲,笛声悲切惆怅,如泣如诉。犹豫了方许,出声叫住横笛少年。

“二哥,有心事啊?”

苏翎转过身来,笑容惨淡。伸手招呼苏陌过去。

苏陌几步走到他身边站定,侧过脸来打量苏翎。忽然,他正色道:“二哥,你是不是喜欢白虹?”

他听说苏翎和白虹颇有交情,如今白虹出事,苏翎彻夜难眠,笛声幽怨,不得不叫苏陌起了疑心。

苏翎微微错愕,旋即微微皱眉:“怎么会这么问,同是男子如何谈得上喜欢?”

苏陌不以为然的耸耸肩:“同是男子就不能喜欢了?我可不这么觉得。”

苏翎正色,不怒而威:“断袖分桃可是大逆不道之罪,为天下所不容。小陌,你可千万别误入歧途。”

苏陌认真的看进他的眼里,许久,振振有词:“二哥,既是真心喜欢上一个人,又何必在乎他是男是女,贫富尊卑?只是单纯的喜欢而已,难不成为了成天下大义连真心都要扼灭?什么大逆不道天理难容,我是完全不在乎。”

苏翎长长叹息:“小陌,你还太过年轻,江湖险恶,人心难测,这世间远没你想的这么简单。人往往要面对一些不得已的选择,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苏陌眨眨眼睛,面露笑意。

“二哥,你好奇怪。说得好像已经看破红尘、悟道出尘,马上就要驾鹤西去似的。江湖四大绝色之一病榻美人苏翎要是出家了,不知道有多少闺中少女要伤心死。”

苏翎无奈的幽怨苦笑,他向来就拿这个弟弟没办法。别看他一天到晚淡漠疏离的摸样,说起话来可是一张伶牙俐齿。“小陌,你又贫嘴。”

却见苏陌狡黠的咧嘴一笑“二哥,不要老是唉声叹气的,明明笑起来这么好看。”

话音未落先打了个哈欠,冲苏翎挥挥手。

“困了,先回房了。二哥,你也早点睡。”

这一夜睡得竟是分外踏实,一夜无梦。

早上醒来时苏翎惊愕的发现凌千风正坐在床头,一双漂亮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当下吓得蹦了起来,摆出防御的姿态。

“凌疯子,你那微妙的眼神是什么意思?敢乱来我可要叫了。”

第八章

谁知凌千风不恼不怒,反而一脸想不通的表情,喃喃自语:“苏陌,你说你长相平平,性格恶劣,武功又差,可我怎么就觉着你越看越顺眼呢?”

苏陌翻了个白眼:“你脑子有病。说到性格恶劣,凌家公子居第二,谁人敢称第一?”

凌千风叹息起来,愈发愁眉不展:“我就说嘛,一定是最近吃坏东西了,一不小心审美都下降了,真是糟糕。”

苏陌斜眦他一眼,轻哼一声。

“我就没看你审美什么时候正常过。赶紧给我滚出去,我要换衣服了。”

凌千风也不像平时这般嬉皮笑脸,而是满脸愁容的向外走去。出门之前忽然停下脚步,满脸怨怼的侧头,面带娇羞,一眼狐媚明眸秋水凌乱,掐尖了嗓音道:“苏陌,你好生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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