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敢杀父弑君吗?”康熙哆嗦着迎上来。
“为什么?为什么对我好的人你就要赶尽杀绝?”胤礽的眼睛好似要喷出火来。
“因为我发现你变了,你变得不听我的话了,这不是索额图的挑唆又是什么?”康熙也气的摔掉了手中的小盖碗。
“你是朕的儿子,老百姓家里儿子也不能和老子平起平坐你懂不懂?”
“我懂了,阿玛,你杀了我吧!杀了我你就不会再恨了。”胤礽把颓然落地的宝剑捡起,交到康熙手里,剑锋对着自己。
“我不会杀你,我不会杀自己的儿子。”康熙崩溃般的嚎啕大哭。
此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他对太子很好,很纵容;不过,太子对他很冷寞、很客气。
叔老爷的惨死让胤礽坚信有一天康熙发现了他和沈廷文的关系一定会置沈廷文于死地。
七月,一场江南科场舞弊案发生,有一个中了举的考生被举报有夹带现象。主考的相关责任人员都受了重责,沈廷文亦在其中。胤礽冷静地看着处理结果,看到不是死罪,只是流放,他松了一口气,没有为其开脱,只是建议把伊犁改为宁古塔。在宁古塔有赫舍里家族的人,可以委托他们来照顾,终不至让他受太大的苦。
沈廷文于一个月白风高的晚上悄然潜入毓庆宫,愤怒的质问他。
“现在我知道了什么是天下最无情的人!为什么我的罪最重?你为什么连半句话都不肯为我说?嗯?”
沈廷文忽然疯了一样去撕扯他的衣服“你忘了吗?你都忘了吗?我为你几经生死,我为你背叛家国,你却如此无情无义!”
沈廷文忽然停止了动作,高高的扬起头,“一个小小的宁古塔困得住我吗?”
“你尽可以抗命不去,可你爹娘的命你也不顾了吗?”
沈廷文垂下头,静思片刻,道:
“我明天就上路,我爹娘那里还拜托你暗中照应。”
“我会的。”
沈廷文转身欲离去,胤礽却拉住了他的手。“保重!”
他们久久凝望着。
此后,他们整整五年没有再见面,直到这次在法华寺相遇。
第十九章:父子合奏
“昨日都去了哪些地方啊?”老康一边批着奏折,一边有一搭无一搭和回宫的胤礽话着家常。
“不是早有人和你报告了吗?”胤礽心里说。
“回皇父的话,儿子昨天先去祭拜母后,再去法华寺为皇父祈福。”
“唉!想你母后,温和仁孝,如今一别,已有三十四载,说话间,老康又是泣涕涟涟。”
胤礽赶紧温言抚慰,却无法做到陪着掉泪。他不明白皇父和他的兄弟们为什么总有那么多的眼泪,而且又总是流的恰到好处,而他自己是轻易没有眼泪的。
“你这个孩子,真是铁石心肠。”老康抱怨了一句,擦去泪水,又去批折子了。
胤礽很羡慕皇父能够瞬间调整情绪的本事。他每次祭拜母后回来,都会难过几天才能慢慢恢复正常。而皇父不是,祭拜时哭的惊天动地,回来后一切如常。
老康批了一会奏折,又倦了。
“胤礽,好久没有听你抚琴了,可否让阿玛一饱耳福啊!”
胤礽放下手中书卷,“儿子只是粗通音律,岂敢在皇父面前造次?”
“来、来、来,你我父子合奏一曲”说话间,康熙已在西洋传教士进贡的一架古钢琴前坐定弹奏起来。虽不够娴熟,倒也颇为流畅。
胤礽留神去听,所奏之曲系佛教圣乐《普庵咒》,胤礽赶紧拿来一把古琴去和。
父子一个用的是西洋乐器,一个用的是传统古琴,居然配合的天衣无缝。
一曲奏完,老康心情大好,又命胤礽用西洋乐器奏上一曲。
胤礽随手拿起一把小提琴拉了一个小调。
老康闭目倾听,表情甚是愉悦。
“胤礽,凡音之起,由人心生也。人心之动,物使之然也。这音律之事可解心中烦忧,你可有同感。
“巍巍乎若泰山,洋洋乎若流水。置身之中物我两忘、仿佛天地人融于一处,皇父所言极是。”
老康赞许地看着胤礽。越看越觉此儿除了帝王心术不及自己,实在是才华横溢。
胤礽父子都很喜好西洋文化,胤礽一直试图在平民中推广普及西方书籍、音乐,因遭到康熙的极力反对而作罢。“这些东西,绝对不能流入民间。”康熙对此态度明朗。但这并不妨碍康熙个人对音乐和西洋文化的狂热爱好。
第二十章:兄妹献舞
四十八年初,临近年关,宫里却是冷冷清清。
太阿哥圈起来了,八阿哥圈起来了,十三阿哥早就在圈在了养峰夹道,二阿哥的身份不明不白。
老康长吁短叹,既痛恨这些让自己不省心的儿子,又心疼这些儿子。思来想去,终于决定还是过一个快乐祥和的春节。
老康传下口谕,所有阿哥、公主、福晋、额附都回到宫里过年。包括被圈禁的也都放出去同乐。
正月十六,宁寿宫内张灯结彩,皇太后也在近侍的搀扶下赶来看热闹。已经五十六岁的康熙合着音乐的节拍在太后宝座前带头跳起了满族的蟒式舞。
一曲跳完,康熙兴犹未尽,要众阿哥、公主都来为太后献舞。
“大阿哥,你先来。”
“这时候想到我了”大阿哥小声嘟囔了一句。
“回皇父的话,儿子自幼不通音律,还是别让儿子献丑了”
看到康熙面呈不悦之色,大阿哥情急之下忙说:那我表演个无敌大力神吧!说着一手举起一个小太监,在地上转了十几个圈后,又把惊魂未定的两个小太监稳稳地放在了地上。
虽是惊险,却也颇精彩,大家都鼓掌叫好。
“二阿哥,该你了。”康熙充满期待的看着二阿哥。
胤礽大方起身,走到端靖公主旁,作了一个揖。
“六妹!请!”
公主回头看了看额附,笑道:我可要和二哥哥走了。
“三弟,用你的六弦琴来伴奏”胤礽回头笑看胤祉。
胤祉的六弦琴已响起,胤礽和端靖公主随着音乐跳起了蒙古舞。
“二哥哥,额附昨日已联合几个王公一起拥你复立,皇父没有表态,但也没有斥责。”
“难为额附如此为我出力,六妹要我怎么谢你呢!”
“真不知你和皇父闹得什么劲,父皇把你废了,别人推出八哥来气的又骂;廷上大臣拥你复立你又不干,私下又蹿掇人保你,真不知你们俩唱的是哪一出?”
“帝王心计呀!我现在也学油猾了。当日朝堂议储,我若应承下来,皇父又要疑我了。”
胤礽和端靖公主一边跳舞一边潜通消息。
抖肩、颤膝、颤臂,下腰这些高难度的动作被两人诠释的十分完美,把蒙古舞的豪放和些许苍凉表现的淋漓尽致,所有人都看的如痴如醉,连一向和胤礽不睦的九阿哥也敲起了鼓,为这对最美的舞者来伴奏。
太后也忍不住和康熙赞道:若论相貌,这两个孙儿真是生的最好呢!端靖就不用说了,这保成啊!活脱脱一个美人胚子,却是个孙儿。
正说间,胤礽和端靖公主来到太后和皇上坐前双双跪下磕头。胤礽道:太后、皇父,我们兄妹来讨赏呢!
“有赏!有赏!”
后宫成为一片欢乐的海洋。
第二十一章:你到底来了
寒冬,黑龙江,宁古塔。
沈廷文袖着手,一个人在赏雪。
每年的这个时候,都会收到他派人送来的各色年货,有时里面还有南方的各色小吃。
开始收到东西的时候,他还会去里面一通乱翻,希望能有他的片言只语,结果什么也没有,东西倒是齐备,除了吃的,还有衣服,连汗巾子都有。
每次翻完了,他都会气的把东西全部扔掉,然后又一样一样的捡回来。
今年还没有东西来,是不是他又被关起来了?沈廷文望着厚厚的积雪出神,远处传来咯吱咯吱的脚步声他也懒得去看。
“啪!”一个大包袱掷在了沈廷文的怀里。
“是不是等这个呢?”
那声音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
日日夜夜思念的人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你到底来了”沈廷文哀怨地看着胤礽。
胤礽自顾进了沈廷文的栖身之所。
“这里这样简陋,我还是没有想到。”胤礽叹息着,一头倒在沈廷文的铺子上。
“我宁愿你对我绝情到底,也不想这样被你折磨。”沈廷文一把抓过胤礽的胳膊,狠狠地向后扭去。
“你的武功见长啊!”胤礽笑着要抽回胳膊,却遭遇了更残忍的报复。
“我要把你这几年欠我的都讨回来。”沈廷文欲火焚烧般去撕扯胤礽的衣服。
“急什么,有人进来怎么办?”
“我不管了,既然你今天送上门来,我就要一偿心愿。”
“你的身材还是那样好,我是不是已经老了?”沈廷文吻着胤礽,双手游移着滑过胤礽依然细嫩柔美的躯体。
“是有些沧桑了,不过比起从前,我倒觉得你现在更——”胤礽吃吃笑起来。
“你笑什么、笑什么、笑我不中用了吗?”沈廷文一浪比一浪来的激烈。
两人终于热烈地激吻起来,隔个五个年头的漫长等待,他们终于相通了。忍耐并不会等来更好的结果,既然他们终不能为世人所容,那就有花堪折直需折吧!
“这是我酿的米酒,你要不要喝?”沈廷文抱来一个很大的酒坛。
“你有下酒菜吗?”
“当然!咸鸭蛋、花生、鹿肉、野猪肉。”
“你日子过的不错嘛!我还以为你在这里过的是茹毛饮血、囊萤映雪的日子,原来却是这么滋润!”
“你知道吗?胤礽,你给我捎过来的书我一本都没看过,我每天琢磨的就是怎么吃。”
“哈哈哈!”胤礽开心地笑起来,“沈兄,沦落至此你也可以活的这么开心!”
“你家老皇上被你搞定了吗?”沈廷文终于想起问胤礽。
“已经公开宣布复立我为皇太子,只是还没有昭告天下而已。”胤礽点头。
“那你现在活动自由了?”
“还不算,他也知道我很闷,这次让我回来祭祖。”
“你就借机来看我了?”
“嗯!我想了很久,还是来了。”
第二十二章:逃避
雪花纷纷扬扬的飘落。
沈廷文牵着马和胤礽走在雪地上。
“别送了!”胤礽拍拍沈廷文的肩。
“你那帮兄弟如狼似虎,你回到宫里要处处小心,在你父皇面前更要收起你的真性情,你羽翼渐丰,对他是一种威胁,该示弱的时候不要太逞强。”沈廷文不放心地叮嘱着。
“我现在已经不是当年的我了,为了这个太子之位,我的双手又何尝不是沾满血腥?我大哥、八弟也算是间接被我所害。”胤礽的眼睛掠过一丝凄凉。
“你不能这样想,是他们不义在先,是他们先把你拉下太子之位的呀!你不能有妇人之仁。唉!我真想和你一起回去面对这一切。”
“你再忍耐一段时间,我一定想办法让你离开这里。”
“如果不能留在你的身边,我在哪里还不是都一样吗?”
沈廷文凄清的一笑,“其实我早知道我们没有未来,就算你当了皇帝也是一样,我能以什么身份留在你的身边呢?做一个婪童吗?我就是再爱你,我也不会的。”
“沈兄,你不是也想让我重新做回太子吗?”
“那是因为你想,我想让你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沈兄,未来的事我们谁也不知道,也没法把握,我只想要此刻、此情长留我们的心中,有了这份温暖,未来的路就算再苦再难,我也杠得下去。”
“我又何尝不是,我在这里等了你五年,我知道你一定会来,而你,也终究是来了,只为你的这份深情,我亦是不悔。你——上马吧!”
胤礽不舍的看了一眼沈廷文,毅然上了马。
沈廷文靠在一棵树上,看着马背上的人影渐渐消失在远方。
这个人离他这般近又这般远。相识二十年,相知十年,他们经历了一见倾心、互相逃避、最终还是不愿分开。为了他,沈廷文曾受到父亲家法的严厉惩戒。
来宁古塔的前两年,父亲终于发现沈廷文和太子之间的私情。
“阿蘅,你是不是想给全家带来灭门之祸?”父亲在家中秘室里对沈廷文动起了家法。
“你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子嗣,你想让我沈家绝后吗?”
“爹!你也知道我们的身份,保不得哪一天被皇上满门——”
“啪!啪!”沈家的家法板子雨点般的落在沈廷文的身上。
“我告诉你,要是再让我发现你和那个太子在一起鬼混,我就上你的公门去执行我沈家的家法!”
那一顿毒打,让沈廷文养了半个月才复圆。也让沈廷文开始冷静审视和太子的关系,自己父亲尚且如此反感和忌惮,康熙若听得风声,胤礽的太子之位肯定不保。他开始刻意地疏远胤礽,甚至有一次,胤礽来寻他的时候,他故意让胤礽看到他和一个名妓在一起,胤礽果然十分生气,甚至找到家里来报复他。
那日,他正在家中和父亲下棋吃茶,胤礽居然负着手来到家中。
“沈老先生,听说你们沈家是江南望族,治家一向严明,可有家法?”
“回太子殿下的话,我沈家一向治家严明,祖宗有家法相传。”
“对于留宿青楼的子弟可有惩戒?”
“杖责六十。”
“好!现在有人在小王这里参沈大人留宿青楼,有失身份,沈老先生是想国法处置还是家法处置呢?”
“太子殿下,我愿受国法处置。”沈廷文看着胤礽恨恨的说。
“沈老先生,您看呢?”胤礽气定神闲的说。
“子不教,父之过,还请太子殿下允我用家法对这不肖儿先行惩治。”
“好!那小王就在此观礼监刑了。”
沈老先生咬咬牙,道:“传家法!”
“你——”沈廷文狠狠瞪着胤礽,却无可奈何地伏在了仆人拿来的刑凳上。
“杖责六十,给我着实的打!”沈老先生命令拿来家法的仆人行刑。
“慢!不是要去衣受杖的吗?”胤礽道。
沈廷文的脸腾地红了。沈老先生也有些挂不住了,忙道:太子殿下,给小儿留些颜面吧!
胤礽微微点头。
沈老先生又气又恼,一把推开仆人,自已着实打起来。
沈廷文一声不吭的咬牙忍耐着。
开始,胤礽还有一种报复的快意,到后来,看沈廷文由臀至腿已血迹斑斑,心中大为不忍。忙道:
“沈老先生,想来沈大人也会接受教训了,您老就点到为止吧!”
沈老先生一听太子的话,心中更气,手上又急急杖了下去。
胤礽终于坐不住了,居然不顾身份夺下了沈老先生手里的家法。“先生,沈大人毕竟是朝廷命官。”
“还不快向太子殿下谢恩!”
沈廷文头一歪,装着晕了过去。
“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