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跃微皱眉头道：“敢于正视自己的缺点是好事。”
“嗯嗯，那可以请教这位专家另一个心理问题么？”
阳跃有不好的预感。
“为了成全自己所爱的人幸福，不惜牺牲自己，费尽心思让自己的爱人去和别人相爱，这算哪种心理疾病？”林若飞很认真地发问。
“……”
“我听大家说，在专业领域里，这种病叫犯贱，要吃药的。”
“你懂个屁！！”阳跃蓦地坐起身，勃然大怒，“如果对方不爱自己，那再怎么强求也只会伤害彼此！与其最后双方痛苦，不如我一人承受，像你这种自私自恋的人渣怎么会明白？怎么能理解我的感受！！”
林若飞仰头大笑，站起身对着阳跃喝道：“懦夫！你在为自己的无能找借口！如果真的深爱他，为什么你不相信自己能给他幸福？幸福是自己争取的，不是让出来的！哈哈哈，说什么承受痛苦是为了成全他，撒谎！你不过是为自己的怯弱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罢了，不，不对……其实你很享受呢，在你的心里，你一定觉得自己很伟大对么？许翌的幸福是你一手促成的，他一定很感激你，说不定他会被你的真情感动，然后重投你的怀抱呢？你一直这样幻想着，对吧？”
“闭嘴！你这个人渣没资格对我说教！！”
“才刚开始呢！老子一看见别人犯贱就嘴痒啊！！”
就这样，一个“人渣”一个“贱人”你来我往地不停在天台上争吵着，如果不是乱入的清洁阿姨制止他们，恐怕谁也不肯罢休，要直骂到一方油尽灯枯、精尽人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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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一届学生会会长的选举开始了，这也重新掀起了「南帮北派」沉寂许久的争斗，因为哪一方当上会长，就意味着接下来的时间里由哪一边主宰澄美。
而对于许翌和阳跃来说，只要不是李子怡做会长，他们就没有输。
参加竞选的干部众多，有南有北，大家既想为自己的立场争光，又抱有私心，一时间阶梯教室里满是吵骂的声音，直到主持人开场白说完也没安静下来。
“下面由第一位竞选人发表宣言为自己拉票，有请纪检部部长李子怡！”
许翌整颗心顿时揪紧，忐忑地看了阳跃一眼，阳跃信心满满地回以一笑。
上讲台的这段路，李子怡走得很慢，因为她此刻的内心也万分纠结。她不是怯场，见过各种大场面的她岂会怕这点小阵仗的观众。
她是不安，因为手里的演讲稿。
这真的没问题么？
她恨不能再问一次，情不自禁地瞄向坐在最后排的林若飞，他很给力地趴在桌上睡着了，因为昨晚熬通宵才写完这篇演讲稿。
“这个混蛋都写的什么东西啊……”
李子怡犹豫着要不要把演讲稿撕掉，然后冲上讲台大吼一声“姐要当会长，不给姐投票的家伙都拖出去斩了”，那才符合她的作风啊。
郁闷地走到讲台前时，李子怡还是开不了口，导致吵闹的众人都有些好奇，通通安静下来看着她。
“咳咳。”林若飞说，演讲之前一定要咳嗽一声提醒大家，虽然大家都已经被她吸引了。
“试音试音。”林若飞还说，咳完以后要试麦，真是个罗里吧嗦的大混蛋！！
“大家好，我是大三体育系04班的李子怡，从去年开始担任学生会纪检部部长一职，能够得到这份职务是我的荣幸，我首先感谢国家，感谢学校领导，感谢……”
好吧，要死就死，大不了被狠狠嘲笑一顿，李子怡硬着头皮往下读，不敢看听众的反应。
“当我知道自己有资格竞选新一界会长时，我夜夜难寐，无法入睡。因为会长拥有的权利是巨大的，而它所要承担的责任是更加重大的，我能做到吗？我能承担吗？每每思量，反复自问，我有这个能力吗？会长不仅要全面负责学生会之间的工作，更要协调学生和老师之间的关系，没有十足的耐性，普通人是无法办到的。而在澄美这个大校园里，除了以上几点，做会长的更要懂得的是如何调解地域之间的纷争，处理同学们之间的矛盾。这一点，上任会长许翌同学，他做得……很棒。”
李子怡停了停，瞪了林若飞一眼，他还在睡。
“是的，许翌同学不仅将大家的矛盾处理得很恰当，学生会的各项工作也完成得十分出色，他的优秀能干是历届会长无法媲美的，也同样值得今后的会长虚心学习。即使他在学生与老师之间的关系中协调得有些过头，但这依然不妨碍我们对他致于最崇高的敬意，请大家为他的辛勤付出鼓掌。”
这里打了一个括号，括号里写着：带头鼓掌。
李子怡铁青着脸拍起手来，台下却全体沉默着，无论「南帮北派」，都被她的表现震惊了。
“如此优秀的一个会长离任，是我们的损失，还是我们的财富？所有的一切关键，都在这任的会长人选上，有谁能比许翌同学更有耐性？有谁能比许翌同学更出色地领导学生会？有谁能比许翌同学更好地处理本地人和外地人之间的矛盾？我很真诚地告诉大家，我李子怡自认——”
李子怡闭上眼睛吞了口唾沫，咬牙道：“我自认不配。”
全场哗然。
“我的耐心不够，我的能力不足，我也无法完美地调解同学们之间的矛盾，但是有个人可以，这位同学的耐心和能力远超许翌，甚至立场坚定，由他做会长，绝不会偏袒任何一个外地人或者本地人，各位大可放心，他就是——文艺部部长，徐方。”
再次哗然。
“为了澄美和平的未来，为了学生会美好的明天，我们需要一位公平、公正、公开的会长，为了这一切，我宣布……”
在最后一句话前的括号里写着：大义凛然地撕掉演讲纸。
李子怡叹着气撕烂纸，抬起头说：“我宣布，我李子怡放弃竞选资格，并把自己的这一票，投给徐方。”
“……”
走回座位时，林若飞还在睡着，显然一时半会醒不了的。
直到被全票通过当选会长时，徐方还是莫名其妙地好像做梦。
获选感言从头到尾只有四个字：“神马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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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翌从震惊中久久无法回神，直到发现身边的阳跃气得颤抖，才疑道：“跃，怎么了？”
“……人渣，太……太阴险了……”他愤怒得牙齿打颤，双拳紧握。
“跃，别生气，其实……李子怡的那番话真的讲得极好，如果我有投票权，我也会投徐方一票的。”
“你们中计了，被他的阴谋骗了！！”阳跃怒吼道。
“阴谋？不，跃，你想多了，我绝对相信徐方的立场，他不会偏袒任何一方的。”
“那是在今天之前！”阳跃抱着头蹲了下来，痛苦地摇着头说，“你还不明白吗？还不明白吗！徐方原本毫无机会当选会长的，可是李子怡变相地把位置送给他了，你明白么？他欠李子怡的人情了啊！他等于是半个「北派」的人了！他可比那个四肢发达的体育部部长要聪明多了啊！！”
“跃，你冷静。”许翌温柔地扶着他，笑道，“中计便中计吧，至少李子怡没有当选，我们没输，而且……你不用为我和李子怡的争斗这么操心的。”
“你不懂！翌，这已经不是南北之间的矛盾，也不是你和那丫头之间的比赛了……”
阳跃碧绿色的眼眸发出血般红光，恨恨地咬牙道：
“这是我，和那个人渣之间的战斗！你没有输，我却输了！”
第二十一章：伤秋
泳池里，李子怡纠正着林若飞的泳姿，不禁怒上心头，皱起细眉说：“你倒是解释啊！为什么要让徐方当会长？！”
林若飞拍着水，随口答道：“因为从一开始我就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我是来对付许翌的，不是来帮你当会长的。”
“啊？”
“只要不是许翌，我才懒得管谁当会长呢。”林若飞很悠闲。
李子怡不假思索地抓住他的头发，把他按进了水里。
停了几秒，她想想不对，又将林若飞提了出来：“喂，既然要对付许翌，我当上会长的话不是更方便吗？就算你不想帮我，也不能让我放弃竞选资格啊！你是疯了吗？”
“噗噗噗。”林若飞断断续续地吐着水，没有答话，他实在懒得跟这个暴力女解释了。
不，这里面牵扯了复杂的人际关系，他怕就算解释了李子怡也听不懂。
但是李子怡至少明白一点，林若飞做这些都是为了她好。因为自从那天开始，不仅「北派」的人对她大为改观，就连「南帮」甚至整个学生会的人都对她十分客气，竟然还有人在学校论坛上向她求爱了。
这在以前可是从来没出现过的。
“喂，明天学校组织学生会干部开会，你说姐穿什么衣服好一点？”李子怡抱着林若飞的脑袋喃喃问道。
“帮帮忙，你是把我当成你的小管家了么？这种事也要问我，是有多依赖我啊？”林若飞半个身子浸在水里，满脸无奈。
“大混蛋！谁依赖你了！？”果然怒了。
“好好好，你脸上的‘萝莉’两个字已经够大了，还要挤上‘傲娇’两字，那小脸不够地方啊。”
“……”
李子怡沉默地瞪着他，他很识相地深吸口气，准备挨揍。
然而，李子怡却凑过小脸，狠狠地吻在了他的唇上。
亲了五秒后，李子怡忽然又大力将他推开，娇叱道：“大混蛋，为什么既不反抗也不配合，你是死人吗！？人家是女孩子，你不知道人家这样主动会很害羞的吗？！”
“又变成‘人家’了……这自称真的一直在改啊……”
毫不犹豫，李子怡再次把他按进了水里，满腔怒火。
气死了气死了，这个男人到底怎么回事啊，不反抗不配合，那就表明他既不拒绝她的告白也不接受她的心意，这种暧昧的态度算什么？暧昧什么的最讨厌了！他跟其他人也是这样吗？其他人能受得了吗？
最让李子怡生气的是，这个大混蛋比她还小两岁！
“去死去死去死……”
直到林若飞真的昏死过去，李子怡才松开手，然后又辛辛苦苦地给他压胸推腹排水。
“活该。”
她不知道是在骂林若飞，还是骂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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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亏了李子怡的劝说，林若飞没有再被李子染找麻烦了，其实这个医学院的实验教师也没什么机会和林若飞亲热，因为他总是忙着找学生们的麻烦，然后被女生们气哭。
没办法，要拿小动物做实验的课程太多了，而女孩子们都是很有爱心的。
这个秋季注定多愁。
林修翼没有再碰见李子染，因此对受处分的恐惧也渐渐消散，全身心投入到TEF法语水平考试的准备中——父亲和他在电话里商量过，希望他毕业后能去法国留学。
关于和家里联系这点，林修翼十分羡慕弟弟，因为弟弟每天都能接到母亲的慰问，而自己一个星期才能和父亲通话一次，父亲太忙了。
林修翼的忙碌学习直接对许翌造成了伤害，原本他和林修翼的沟通就少，现在更是只能对着他看书的背影发呆了。
他们真的在恋爱么？毕竟是住在一起了，林修翼偶尔也会关心他，但正是这种温暖的关心，让许翌想得到更多。
心理上的煎熬他可以忍受，生理方面却着实让他痛苦，因为林修翼每次洗完澡后湿漉漉地穿着睡衣出现时，许翌总会惊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那是强忍欲望和冲动导致的生理反应。
这个秋季注定无眠。
体育馆的顶楼泳池里，李子怡每日殷殷期盼林若飞的到来，但随着天气逐渐转凉变冷，那个大混蛋是越来越懒，越懒越不来了，有时手机呼遍整个澄美校园，都找不着他的人影。
主教二教三教楼顶天台、大一大二大三男舍天台，总会出现一个落寞的身影。他静静地躺在天台栏杆上，有时打打游戏，有时闭眼小憩，身后散开的黑发在寂寥中疯长，结出孤独的果实。
深秋拖着伤感的步伐走来，将重感冒赐给少男少女们，然后又颓然离去。
初冬裹上大棉袄，随着茫茫大雾降临人间，俯瞰这一地的落叶。
当澄美的校园里飘下第一片雪花时，六张邀请函唤醒了迷惘的男孩女孩。
“来海边吧，亲爱的朋友，这里有神秘，这里有欢乐，这里有爱情。”
不同于上一次，这次的不是门票，而是一封制作精美的信笺，更奇特的是，除了林若飞，还有另外五人也收到了。
“海边？现在已经是冬天了，谁会邀请我们去那种地方玩呢？”许翌在寝室接到信时，满腹疑惑。
而林修翼只是拿着信叹气：“我要考试了。”
天台上，大三计算机一班的班长好不容易才找到了阳跃。
“匿名信？我喜欢神秘……”阳跃扎起长及腰际的黑发，跳下栏杆笑道，“更喜欢摧毁神秘。”
泳池边，李子怡看完邀请函的第一反应，就是把它丢进了水里，接着听说林若飞也收到邀请后，又心急如焚地把它捞了出来。
“真讨厌啊讨厌死了！为什么不在信上写清楚那个大混蛋也会去呢？！”一边用吹风机烘干，她一边埋怨。
“这是真的吗真的吗？！”白慕然在教室里欢呼雀跃着，“许翌和阳跃学长都有这封邀请函？我太幸运了！！”
“……”
林若飞满脸无奈地看着嫉妒的同学们，双手合十道：“我衷心地希望，如果下次谁还想搞惊喜的，叫上我和我哥就行了，别多也别少，好么？”
就这样，和国庆假期时的阵容相同，只不过谢雨琪的位置被李子怡代替，五男一女又聚在了一起。
聚在这充满神秘的圣诞前夕。
第二十二章：神秘
平安夜的这个清晨，雪势更猛，地面上已经覆盖了厚厚一层积雪，整个世界都被耀眼的白光掩埋。
今年L市的雪下得特别晚，却下得很够劲。从南方来的孩子们没碰过这么大的雪，更没见过这么美的雪景，一大早就纷纷冲出宿舍，在雪地里玩耍嬉闹、拍照留念。北方娃娃们自然对他们的大惊小怪表示不屑，大都躲在寝室里享受暖气，赖着被窝。
时过九点，太阳的光芒依旧疲软，温暖始终照射不进这冰天雪地里，六个少年人藏在羽绒服下，在校门口集合了。
“啊呜，大海肯定结冰了，我建议买双溜冰鞋……哈……”林若飞张着嘴打了个哈欠，后脑勺疼得要命。
那是被李子怡揍的，没办法，白慕然叫不醒他，李子怡只能亲自冲进他的寝室。
“虽然不知道那个神秘人邀请我们去干嘛，但应该不会是去海边游泳的。”阳跃笑着看了李子怡一眼。
这个神秘人着实很古怪，竟然同时邀请了许翌和李子怡，他是故意的么？但令阳跃更不解的是，一向痛恨许翌的李子怡，竟然接受邀请了。
李子怡反瞪了他一眼，哼道：“不管请我们去干嘛，这样藏头露尾的人都太没种了，更可笑的是你们这群人，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竟然还傻乎乎地跑去应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