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瘦尽灯花又一宵
御历三二零年元月，缙王宇文离因故封地外撤，文倾侯被官职被削，但两人均表示愿辅佐宇文锦登基，各国纷纷松了口气，同时也对宇文离愿以江山换美人的做法表示了大大的不解与嘲讽……
而宇文离当年“必得天下”的雄心壮志，也因为寒淡韵，化作了缱绻的绕指缠柔……
各个地方流传着各种各样的版本，听者，或讽之、或嘲之、或赞扬之、或不屑之、或事不关己……
可是我们的小王爷压根就没想管别人怎么说，整天无所事事的带着寒淡韵到处跑，连王府的上到管家、下到做饭大妈，大街上的上到醉仙楼老板、下到拐角卖煎饼的大爷……全都知道，宇文离几乎是白天黑夜从不离身寒淡韵。
“淡韵啊！我们今天去哪玩？”宇文离大早上的跑进了寒淡韵的屋里，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以无声的表情抗议寒淡韵昨天晚上因为自己的不老实，被扔出了屋的行为。
其实，每晚上心爱的人就睡在自己身边，那能看不能吃的感觉谁受得了啊！不过，宇文离也并不想强迫寒淡韵。
“今天要去茗韵轩查账。”寒淡韵在他进来时，正好收拾完毕，斜了宇文离一眼。
“哦。”宇文离也是头疼啊，他就没想到茗韵轩其实哪都有开，而临安的那个是总楼，如今搬到这里了，当然也就把茗韵轩总楼连同无邪总楼全搬了过来，说是为了方便，寒淡韵还要时不时的去一下。
用寒淡韵的话就是：“没有寒某茗韵轩强大的财政支撑，你以为就凭一个小小的文倾侯和幕后的隐相，就能控制朝堂？可笑……你以为兰亭居中的字画都是寒某白捡的不成？”
于是，我们的离王爷就默了……
“那我陪你吧，嗯，西街新开了一家饭庄，查完账我带你去吃吧！”宇文离得意洋洋的宣布。
寒淡韵放下手中冲泡的茶：“还用寒某的银子？王爷，前两天欠寒某的饭钱还没还呢。”
寒淡韵淡淡的陈述着事实。
宇文离随手拿起冲泡好的茶，轻饮。
寒淡韵每天早上泡完豆蔻后都会习惯性的单独给宇文离泡上一壶茶，宇文离现在也习惯了每天早上起来喝一杯寒淡韵泡的茶：“嗯，淡韵啊，你泡的茶越来越好喝了！你都忘了吧，今天是上元节，都没和你一起过过……”
寒淡韵无奈的看着明显在打岔的宇文离：“你知道……”
寒淡韵不喜欢热闹的地方。
“我知道我知道……”宇文离的表情十分委屈，唉，没办法，谁让自己在路上舍不得寒淡韵受委屈，啥都买最好的，然后收支不平衡了，而这个月的饷银还没发，“那你早点回来。”
“嗯。”寒淡韵闻言轻笑，踏出了房门。
其实，有人在家等着，这种感觉……还不错。
苏扬，茗韵轩。
“子杨，临安最近有何动静？”说是查账，其实只是来和临安的无邪互通一下消息，不是想骗宇文离，而是毕竟这件事告诉他别扭。
宇文离说过不再干预，这给了寒淡韵一个绝好的机会。
上次宇文离这件事其实比较凑巧，他有把握出来后让宇文离退出，但没想到他自己放弃了皇位，这也算是额外的幸运了，可寒淡韵并不敢保证，这种幸运会再一次降临在自己身上。
子杨恭敬的回答：“临安那边一切正常，暂时太子和皇上都没有什么大动静，但是昨天，皇上喧了黄太医，可是昨天下午黄太医被杀……”
“被杀？”寒淡韵略微的思考了一下，心中有个大概：“嗯，知道了，叫无邪的人继续密切监视。另外，派人混入皇宫，检查皇上喝过的药的成分。”
“对了，尽快让公主安排好一切，过两天把寒熠送过来！”为了让自己好好养伤，宇文离硬是把寒熠交给了宫颜。
“是，公子。”
寒淡韵信步走出茗韵轩，在这里民风淳朴，几乎路不拾遗，没有人知道自己是谁，也没有人可以去打听，他们也只是以商人的身份住在这里。
无人知道，每天说书人口中文武双全的缙王宇文离和文倾天下的文倾侯寒淡韵，就是整天在他们面前晃悠的一紫一白两个人。
也许今天是上元节，街上的女孩子突然多了起来，手上提着晚上要放入河中的莲花状河灯，浅笑盈盈。顿时，小镇就像活了一般，充满了迷人的色彩。
苏扬的上元节有个风俗，可以随街买一些花朵，小巧的水果之类的，看见自己中意的男子，可以把手中的花果扔给那个男子，男子不得拒绝，一个人手中的花果越多，说明这个人越受喜欢。
很多人把手中的花果数当成自身的资本。
很显然，寒淡韵压根就不想要这个资本，可是不得拒绝一条又把寒淡韵吃的死死的。
于是，当寒淡韵带着满捧的花果，略微有些尴尬的出现在宇文离的面前时，宇文离冷笑了一声：“这下，府上一个月不用买水果了！”
然后气愤的走出了门，不一会儿，捧着更大的一捧花果走进来，拍掉寒淡韵手上的，硬是把自己手上的花果尽数堆到寒淡韵的怀中，然后众目睽睽的当着下人的面，贴住了寒淡韵的唇：“哼，我买的比她们的多，你就从了本王吧！”
下人已经习惯到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
宇文离只是贴了一下就大笑着扬长而去。
寒淡韵皱眉，看着小孩子脾气的宇文离，唉，真是从心底感觉深深的无奈啊……
看着外面张灯结彩的热闹，寒淡韵仿佛又回到了前年的除夕夜，算了算，两个人认识三年多了，没想到时间这么快，他们之间竟然能发生这么多的事。
这三年来聚少离多，自己也确实是欠了他很多啊。
“淡韵，你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宇文离从身后环住寒淡韵，下巴抵在了寒淡韵的肩上，温热的呼吸触碰到寒淡韵敏感的耳垂，惹得他一阵轻颤，忙推开了宇文离，转过了身。
“没什么？王爷有事？”
宇文离瘪了瘪嘴，把手伸到了寒淡韵的面前：“我带你出去玩，别拒绝了，我只是想和你一起……”
我只是想和你一起。
只是……想和你……一起……
这真是一个让人无法拒绝的理由啊。
再拒绝就太没有礼貌了，寒淡韵笑的温润如水，把手放入了宇文离的手中。
宇文离兴高采烈的把寒淡韵拉出了门，看着张灯结彩的四周，牢牢的护着旁边的寒淡韵，把他拉到了猜灯谜的地方，那灯笼分为九列九行，每个灯笼下挂着一个灯谜，猜对哪个，就可以把哪个灯笼拿走。
寒淡韵颇为好笑的对宇文离说：“王爷是想让寒某猜灯谜？”
“有什么不对吗？”
当寒淡韵面不改色的信步走过第六行，脚步不停，把灯谜谜底从第一个说道最后一个的时候，宇文离终于知道哪不对了，谁人能难倒文倾天下的文倾侯？
竟然让他来猜灯谜？这算不算自己没事找事？
走到尽头，寒淡韵蓦然回首，婉约一笑。
灯火阑珊，风清月朗，遗世独立，似羽化登仙……
“嘭——”的一声，把宇文离拉回了神。
“快看！快看！烟花！”人群中一阵骚动，很多人都扔下未解的灯谜，向烟花燃放处走去。
宇文离上前，自然而然的牵起寒淡韵的手，向水边走去。
在这火树银宵之下，有两个绝世男子，临水而立。
“淡韵？”
“嗯？”
“淡韵？”
“什么？”
“淡韵……”
“说话！”寒淡韵恼羞成怒的看向宇文离，却看见了满眼温柔。
“我爱你！”宇文离浅笑，“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寒淡韵淡淡的看向那再次燃放的烟花，美的残酷而凄凉，对不起宇文离，终是以爱之名，葬送了你的盛世伟业。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明明知道不容世俗，明明知道没有结果，明明知道受人唾弃，明明知道没有祝福，明明知道一切……
可那又怎样？
终是，爱上了……
这世界上最苍凉、甜蜜的誓言，身边的人，愿意和我一起去完成。
足够了……
哪怕只是一瞬间的永恒，也好过一无所有……
第五十九章：一片幽情冷处浓
“淡韵，你看。”宇文离拉着寒淡韵如游龙般穿梭在行人密集的街道上，时不时的接到一两朵花，闻闻后转身就深情款款的送给身后的寒淡韵。
寒淡韵颦眉，看着手中渐多的花，冷哼：“王爷还真是省钱省力啊。”
宇文离听到这句话，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趴到了寒淡韵的肩旁，嘿嘿一笑：“淡韵可是在吃醋？”
寒淡韵一把推开宇文离就往前走。
宇文离赶忙追上去，扯住寒淡韵：“错了错了，那边……”说着就把寒淡韵扯到了一个小摊面前，得意洋洋的宣布自己的新发现，“纸鸢！”
“寒某认得。”寒淡韵看着挂满支架的纸鸢，不知道宇文离要干什么，他是没有玩过这种东西，但还不至于夸张到需要宇文离介绍。
只见宇文离挑出一个，放在跟前摆弄了一会儿，放了回去，问摊主：“有别的式样吗？”
从两个人相貌中猛然回过神的小摊摊主，赶忙热情的回应：“公子啊，纸鸢都是大同小异，我这里有现成空白的纸鸢，公子喜欢什么，我可以帮你们现场画上去啊。”
“哦，不用了，你的笔墨借我们一用。”宇文离拿着空白的纸鸢，拿起笔，却发现自己无从下笔，那个字在自己心中徘徊了很久，却发现怎落笔都不对。
小摊主看见宇文离不落笔，以为他找不到方法，便出来解围：“公子，纸鸢不比平常宣纸，形状也不近相同，不然公子说，我代笔如何？”
宇文离摇了摇头，一把拉过还在纳闷中的寒淡韵，环近了自己的怀抱，在寒淡韵要发作时，塞到了他手中一根笔，同时，自己也握了上去。
纤长的手指冰凉似玉……
寒淡韵感受到了从首场传来的温暖，垂下了眼睫，散落一地柔情……
两人身形一动，无话，但纸鸢上的字仿佛沉淀在两人心中许久，写起来行云流水……
那小摊主本以为两人准备题画，但看到纸鸢上一个大大的“情”字时，硬是张了张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两人换笔，寒淡韵手执中笔，点点朱红晕落散开，花瓣在枝头绽放的如诗如画，宇文离手持小笔，淡黑的墨迹行龙走蛇，一首题词不一会儿便出现在众人眼中。
题词中的“无愧”二字，尤为显眼。
是啊，这个人是敢手书“无愧”的宇文离，是“不惧人间是非”的缙王。
所有一切均盖上了那个情字，但仔细看却发现，画上的一切均是围绕着那个情字而作……
收笔“墨茗”二字题在纸鸢的最下方。
宇文离满意的扔下银子，拿起半干的纸鸢准备走，却被一个怯懦的声音拉了回来。
“公子留步。”原来是小摊的摊主，“敢问两位公子，这个情字，何解？”
两人转身，相视一笑，隐在了茫茫的人潮当中……
只留下那个空盯着银子的小摊主人，在怀疑，刚才的一切是不是在做梦……
“淡韵，你有没有发现那个小孩跟了我们两条街了！”宇文离纳闷的问寒淡韵。
“嗯。”寒淡韵瞥了一眼身后那个脏兮兮的，大约十三四岁的小孩，“王爷若是不想丢东西，就想办法甩掉那个孩子。”
没想到宇文离一听，来劲了，嘿，你偷东西也敢偷到我缙王的头上，活的不耐烦了吧。再说了，我都穷的整天打淡韵的注意，你还来偷我的：“淡韵啊，就是前面那家楼，咱们进去吧。”
只见上面只有一个大字——思。
“就是这儿？”寒淡韵皱了皱眉，微点了一下头，也不管宇文离想干什么，就走了进去。
当那个小孩的手顺利的摸到了宇文离的腰上时，宇文离一个反手捉住了小孩的手，提溜着小孩就走了进去，发现寒淡韵不知把什么东西放回了袖中，然后走上了包厢。
宇文离也没管那么多，提着那个小孩就进了包厢，但是一手纸鸢一手一个脏兮兮的小孩还是异常的怪异啊，引起了周围人一阵的侧目，但是却没有一个人过来赶走他们。
“说，偷了多少了。”宇文离坏坏的看着那个小孩。
“哼，竟然落在你手里了，要杀要刮随你便！”说着扬起了小小的头，神色中是说不出的傲气。
这句话成功的把还在饮茶当中的寒淡韵吸引了住，他抬起头，淡然的看了那个小孩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情绪：“你……叫什么？”
那个小孩大概是看到了始终没有抬起过头的寒淡韵的相貌，当即愣在了那里，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个高贵优雅的人，寒淡韵迎着那目光没说什么，倒是把宇文离看的一阵郁闷。
“喂，小孩，你叫什么！”宇文离不客气的抬手打断了那小孩的视线，这么赤裸裸的看着他，还真是……难道淡韵的小孩缘这么好？为什么只要是个小孩都往他身上蹭啊，明明自己更有亲和力好不好。
没想到那小孩狠狠的瞪了宇文离一眼，转过身很恭敬的对寒淡韵鞠了一躬：“回公子，小人名为柳烟。以前……”
“嗯。”寒淡韵淡淡的打断了柳烟的话，并没有想听他解释下去的意思，“你以后可愿跟着寒某？”
柳烟立马摇头：“不行，我还有人要照顾，他不能离了我。”
寒淡韵听到这里浅笑了一下：“带他一起。”
这时，柳烟猛的跪下：“大恩不言谢，公子日后若用得上柳烟，柳烟万死不辞！”
“好！”寒淡韵赞赏的看着跪着的柳烟，“来人。”
话音刚落，门口立即涌入两个虽身着小二服的，但气息平稳而绵长，显然是不可多得的高手，而且看刚才的行动，应该是训练有素。
“公子。”那两个小二恭敬的俯下身。
寒淡韵轻点了下头，那两个小二立马目不斜视的走向柳烟，把柳烟扶了下去。
宇文离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切，突然和寒淡韵拉近了距离：“淡韵？……”
这两个字的音调拖得长长的，很明显的表示出了自己的不满。
“嗯？”寒淡韵轻咳了一声，也没打算瞒着宇文离，“这里就是苏扬的‘无邪’，两天前刚开张，在这寒某做事方便点。”
宇文离尴尬的看着依旧平淡无波的寒淡韵，这算怎么回事啊，自己好不容易想请个客吧，偏偏挑的地方还是人家开的。
于是，两个人很诡异的一起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