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凌霄不得不承认和尉迟颜在一起，尤其是以他们现在的关系在一起，很能……练出厚脸皮。
事实上还有件事，让苍凌霄觉得自己脸皮的确是厚了。一日尉迟颜看到星座栏目里十分无聊地刊登了十二星座一生中真爱的次
数。他发现了天蝎座N-1次与巨蟹座N次之间微妙的关系，跑过来质问自己是不是会变心。结果自己对他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了
一堆肉麻的话，不堪回忆……
尉迟颜这边苍凌霄是没费什么力就摆平了，小小的杂志社里却似乎不太好对付。
彻底意识到左边的那位是个话唠，还是个八卦的话唠，他就能躲便躲。可写字台就紧挨着，再躲也躲不远。尤其是当尉迟颜不
安分了，十几二十分钟地来电话的时候，尽管已经把手机调振动了，还是一有拿手机的动作那个头就伸过来。直让他觉得别扭
。
右边那位小潘却是一直很安静，偶尔也会一人一声不吭地捣豉手机电脑，按键声鼠标声有时候倒是很激动。
大致了解到这两人的偶像在同一公司相互抢资源，那边到风淡云轻的，小杨却是处处针对小潘。
他心里想，这年头偶像真不是个好玩意儿。又想到家里的那位，心里补上“这人也一样”，却还是牵动嘴角。
后来听说小潘还是中国传媒学院毕业的，他大大惊讶了一番。后来找到机会问她怎么那么好的条件来这里。
小潘神秘地一笑：“我说我来当卧底的你信不？”
苍凌霄打量了他许久，摇摇头。
“那不就成了？”
“没什么理由吗？”
“为了我偶像！”小潘回答地干脆，“我梦想就是让杂志上满满的都是他的东西，这是我为此的第一步！”
于是她在苍凌霄心中的形象破灭：本以为是个成熟内敛的女孩子，想不到还是个究极大花痴。
那一头尉迟颜却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退社。其实是早就有的想法，却对韩越一直以来的照顾有点依恋，也不想在和苍凌霄两
人都不稳定的时候这么冒险。但现在却是他整日在家无所事事，而苍凌霄辛勤工作养着自己的状态。心里的大男子主义隐隐作
怪，他一看苍凌霄出门的背影就浑身起毛。
韩越却一直觉得他也的确有做幕后的才华，之前不肯屈服倒也算了，又说要退社，违约费不是张口就来的，是在是欠考虑。
但最后两人瞒着苍凌霄商量了一个多星期，韩越才点了点头。隔天又特意打电话来说自己和他一起离开事务所。
最初他也是为了照顾尉迟颜才千方百计进来的，现在这么做也不是说不过去。尉迟颜犹豫了一阵，有点过意不去。
为了支付公司不厚道的违约金，尉迟颜这下算是彻底倾家荡产了，除了和苍凌霄共住的房子没动。韩越倒是更爽快，卖了房子
跑顾时郝那住去了。但却也没再央那人做什么，和尉迟颜一样都是不愿求人的性子。
“那，肉，你多吃！”尉迟颜帮苍凌霄夹了块红烧排骨，自己唆了口筷子。
苍凌霄笑笑，也帮他夹一块。尉迟颜却满脸哀怨看向他，咽了口口水，又把肉夹回给他。
“恩？怎么这么客气？”
“那个……肉给你吃，我吃菜！”说着还挤了个笑容。
苍凌霄皱起眉头，一言不发地看着尉迟颜埋头扒饭。尉迟颜也不抬头看他，直说“吃啊，吃啊！”
苍凌霄“啪”地放下筷子，一句话不撂下地就顾自上楼去了。
这可惹急了尉迟颜，他也跟着放下碗筷跑上楼挤进差点关上的房门：“霄儿，不生气了好不好？下次你给我夹菜我一定吃得一
干二净。我不是把不喜欢吃的菜给你吃，我很喜欢吃肉的，尤其是红烧肉。甜甜的酸酸的，啊不对，甜甜的咸咸的……那个，
我是真的想让你吃肉的！”
苍凌霄叉着腰坐床沿上：“认错？”
尉迟颜拼命点头。
“说，到底发生什么了？”
尉迟颜还想打哈哈。苍凌霄悠闲地把左腿搭上右腿：“还想瞒着我？我就这么让你不信任？”
“啊……我说……我说……我……”却是停在这个字上半天还没说下去。
苍凌霄前几天就发现他卖了之前那辆宝马，还在奇怪。这下心里已猜出点头绪，却还是佯装不耐烦地把脸撇到另一边。
“霄儿别气了……我退社了……”
苍凌霄看他一眼，拉着往楼下走。重新夹起一块裹着汤汁的红烧肉，不由分说地塞进他嘴里。
十六
两人细细核算了下手头可用的资金。尉迟颜看着苍凌霄盘腿坐在茶几前认真地写了满满一纸，努努嘴：“那，我们现在住这么
大的房子会不会太浪费了？要不去你单位附近租个房子？”
苍凌霄用没拿笔的左手捏他鼻子，虽然捏的不顺手还是起到了效果：“租金哪里来啊少爷？”
尉迟颜恍然大悟地一拍脑门。
“还有，今后这些大吊灯都别开了，就用日光灯或者节能灯。还有，空调再用就开人呆的房间，出去一两下忍忍，别再空房间
里开着烧钱了。还有电话费，过几天我去了解了解有什么适合我们的套餐没。但再怎么样也不能像你现在这么打。以后没我同
意不准给我打电话，也不准发短信！”一直憋心里想让他别像调查行踪样的打电话，终于找机会说出来了。
尉迟颜笑眯眯地点头：“霄儿真持家，我果然眼光好！”手不老实地爬进他单薄的T恤。
苍凌霄白他一眼，拍开他的手：“还不是为了你去学不搭边的会计了？”他一笔一笔地算着日常支出，突然就火大了：“喂，
你怎么不卖跑车卖那开了那么多年的车啊？这能卖多点钱不说，还省油！”
尉迟颜伸过头看他的演算纸，发现看不懂，不好意思地笑笑：“这个车开着舒服，坐上面就像骑你身上一样！”
于是当晚苍凌霄闹罢工。拖欠工资的工头频频赔礼道歉。
然而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就过去。当红一时的巨星突然退社，这无疑会掀起娱乐圈的一场轩然大波。新闻发布会的消息一出，更
是让无数记者媒体蠢蠢欲动，也包括苍凌霄在的那个三流八卦杂志社。
让苍凌霄觉得尴尬无比的事是正好轮到了自己跑新闻。老刘是嘴皮子不带歇地就把事情交代完了，可自己怎么办呢？
尚且不说自己是否愿意去跑这一趟新闻，若是尉迟颜知道自己竟然去采他这事的稿子，指不定气成什么样。
一瞬间，他有辞掉这份工作的欲望。
但真冷静下来，他还是理智地明白不能这么做。现在外面工作难找，两人又正是缺钱的时候。只是要好好想想怎么跟他说这个
事。
正心烦气躁地愁这个问题，编辑拜托修改的一篇长搞半天一个字没看进去。右边的小潘递来杯易拉罐装的咖啡：“我跟你一起
去吧，你刚来不太熟，我义务指导指导。”
苍凌霄礼貌地回以一笑，又陷入苦恼中。
晚饭时候，尉迟颜正兴高采烈地大谈今后计划，说将来自己办个公司，高薪聘请苍凌霄给自己拍写真。
苍凌霄喝口汤说：“哦，对了。过几天你不是退社发布会嘛，我去采访采访你！”
其实尉迟颜看似聪明，但会撒娇，会耍脾气，会没头没脑地想写稀奇古怪的点子，更会被自己稍微软一点的话绕得晕头转向。
苍凌霄就是决定，在他糊里糊涂的时候不痛不痒地说那么一句，应该就能应付过去。
可他似乎错估了退社这个词对他的影响，以致它已经成为一个关键词，一旦出现便会自动牵扯出许多莫名的烦躁不安。
尉迟颜的反应给苍凌霄的感觉就是突然把音响关了，没有任何征兆地，之前的笑声就停了。
心下有点怵，他假装无事地继续吃饭，偷偷瞄了眼尉迟颜。尉迟颜脸色苍白。
“很夺人眼球的新闻吧？呵呵……不知道我还有这样的影响力，退个社还闹得大家过节一样……”
苍凌霄知道自己的想法错了。这件事绝对不可能对尉迟颜忽悠过去了。他慢慢咬着口中的饭，组织好语言：“颜……你就把我
当其他记者一样看就好了……呗！”斟酌半天，还是不想让两人间气氛那么尴尬。却不知怎么该上扬语调的语气词说的太轻太
沉。
“你觉得你可以跟他们一样是吧？你觉得我可以像对你那么轻松是吧？”尉迟颜的话语有点颤抖。他是在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可他感觉到，除了失望和不满，还有一种情绪在胀大。是焦躁还是不安，他分不清。
“不要任性了。你也明白我们现在的情况，我不可能辞去这份工作，那就没有退路。我也知道你要面对那么多闪光灯还保持镇
静保持微笑很辛苦，可是你想我也在那看着你给你加油，可不可以因为我，不要觉得辛苦呢？”苍凌霄说得很慢，柔和的嗓音
细细流出。
尉迟颜却捂住耳朵摇头：“不行的……不行的……不是因为累……霄儿你不知道，我无法在你面前有伪装……我演技一点都不
好……”他两脚缩到椅子上蜷在那儿，似乎是要用手臂抱住双腿的姿势，却还是固执地紧紧压住耳朵。
苍凌霄叹口气，想摸摸他的头安慰他。谁知手掌刚碰到却被打开。尉迟颜撕心裂肺地喊着：“你走开啊！我不要看到你！你拿
我的事卖钱去啊！你怎么可以背叛我……”
苍凌霄猜他是真的生气了。他只在尉迟颜饰演的角色中才看到这样竭斯底里的样子。可现在他实实在在出现在自己面前。
然而他却没法做出让步。他觉得尉迟颜有点胡闹，这是个可以得出两全的解决方法的事，而且也不难。现在却给他跟钱的事绞
到一块去了。
苍凌霄还想说什么来劝他。可他却突然站起来，硬憋住了哭声，咬着下唇把噙着泪水的眼睛睁得大大地瞪着苍凌霄，还一下一
下地抽着气，不完整地说道：“苍凌霄……你……够狠……我最恨……别人……背叛我！”说完用力一摔碗走进书房。
瓷碗在地上碎得七零八散，像是还有许多小碎片埋进了地毯。苍凌霄蹲下身收拾碎片，心不在焉地被割到手。口子不大，他没
想着马上去处理伤口，就怔怔地蹲着在那。
“颜，要是我们为这事吵……要是我们为这事分了……”他喃喃地说着，更像是说给自己听。但他没有听下去，也说不下去了
。
十七
屋子虽大，可床却只有那么一张。
苍凌霄惴惴不安地躺在上面，眼睛却一直睁着。尉迟颜随时会进来，可他却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想他进来还是不想。他不知道该
怎么面对，怎么打破这种难言的尴尬与矛盾。可他更惧怕的是，那些“要是”变成真的。
窗帘没有拉起，漆黑的夜空被分割成几块。他希望能找到那颗叫北极星的，能看到方向。可是却只看到残缺的月亮半隐在薄云
之后，散发着不足以照亮夜晚的光芒。
他不知保持这样的状态过了多久，终于感觉到尉迟颜走动的声音，想来他也一直呆在书房里没动过。
听着卫生间的水声渐小，他慌张地闭上眼睛，将气息压的绵长。
宽大的床极不易察觉地震动了一下。他可以察觉到背后的呼吸，冰冷的，压抑的。
过了许久，不再察觉得到任何动静。苍凌霄猜尉迟颜是躺下睡着了，便小心翼翼地转过身。谁知刚转到一半，正对上尉迟颜俯
视的目光。
两人同时惊愣了一下。先反应过来的是尉迟颜，他躺回床上，紧挨着另一边的床沿侧起身背向苍凌霄。
苍凌霄不知是继续原来的方向翻身还是转回去，只是直挺挺地躺着，偷偷拿眼角看尉迟颜。尉迟颜躺得也不安稳，和被子床单
较劲半天，就是不回身。苍凌霄撑着做起来，尉迟颜的动作稍稍停滞了一下，继续手脚并用折腾被子。
“颜……”不由控制地发出一个音节，后面却不再有其他话语。
尉迟颜不再刻意制造噪音，像是专心听着苍凌霄讲话。可半天没有后话，终于也憋不住，一下坐起来转身直视他。
房间里很黑，看得不真切。可他觉得看到苍凌霄哭了。
对面的人没有抹眼泪的动作，背向着窗外也看不到任何泪痕的反光。但他的心突然紧了。
可是，想到他所做的事所说的话，尉迟颜还是皱起了眉头。他不清楚若是苍凌霄处在自己的位子会怎么想，但背叛的事对他来
说不可原谅。他知道自己重新站上舞台的路上，还有许多是非许多流言。可任其他的人怎么说，他不怕。他怕的是最想信任的
人到头来将自己的每一次失败每一次屈辱全盘托出。
他不敢设想这样的情况，可从苍凌霄口中轻轻松松吐出来的每一个字都逼他的思想往这上面靠。
尉迟颜将心里的怒气呼出，翻身下床，到沙发上睡去了。
苍凌霄站在楼上向下看。他看见尉迟颜比自己还略高大的身形艰难地缩进狭小的沙发。
他拿起一条薄毯，走下楼。走到沙发边的时候，他察觉到尉迟颜身体抖动了一下，却还是背朝外。他轻轻把薄毯盖上尉迟颜的
身子，没在说什么往回走。
尉迟颜小心地伸出手压下薄毯的上端，露出耳朵认真地听苍凌霄的动静。听到他回到屋子再没声响，自己也终于睡去。
记者会的时候，苍凌霄坐到了最拐角的位子。自从和尉迟颜说了自己要来这件事，两人一直能不讲话就不讲话，除了还共处同
一间屋子，到是比路人好不了多少。
苍凌霄心里也很矛盾。总觉得这感情为这点小事坏了，不甘心倒是其次，更多的是许多失落和绝望。当然他还不希望事情演化
到这一地步，却始终不能面对尉迟颜。道理也讲了，情感上也让步了。他也看得出来尉迟颜这几天面对自己时的心不在焉。好
几次想张嘴，终还是发出地不可闻的一声叹息。
这次参加记者会，他没有像以前学校里模拟或是实践的时候那般认真反复琢磨问题。他一个问题也没准备。他问不出口，也都
知道答案。
闲谈的记者们一时安静下来，闪光灯频频照得眼花。尉迟颜正从侧边走上坐席。白色衬衫穿在他身上，正式之余卸去一分死板
，添上三分闲适。目光扫过下面每一个镜头，温文尔雅地用无声的微笑打着招呼。这是他一贯的作风。
镜头前的他，从来都是等停下来才会从容不迫地用眼神以示问候。细细回想，是从没见过他面带温和的笑意摆手。只有等着自
己，看到自己的出现时，才会将眼睛笑得看不见，然后惬意地举起手在耳边来回招一两下。
苍凌霄不知道今天自己是怎么了，仅仅一个动作也可以让自己思绪回到以前那么细节的事情上。他提醒自己现在还是在工作，
赶紧重新抬起头关注闪光灯的焦点。
就在抬头的那一秒，尉迟颜的目光转到这边。他不确定尉迟颜是不是有那么几秒的停留。但他看到他正面对着自己的时候，那
个笑容突然让他觉得两人的距离有点遥远。是不是太久没有看到他那么标志性的微笑，他竟然觉得看到这个表情的时候是那么